脸上显出为难之色,说道:“陶某现在身无分文,却厚颜讨饶少侯,心中着实过意不去!”
正说着,旁边曹简突然答话:“你……若是不愿住在宁次,跟我回济远可好?我……我会照顾你的!”
……鸡皮疙瘩掉一地!
抬头看向曹简,脸上却不自觉地热起来!那样的眼神,然我不禁然想起深山之中的……封若柏。
天呐!这个糊涂将军在这里添什么乱?好容易到了宁次,又好巧不巧遇上苏建青,顺着这条人脉,离云陵可谓越来越近,我没事到济远干什么?
推托之词,装装样子罢了!苏建青当着外人,自是不会那样小家子气,把我推出门外。他虽对我有怀疑,奈何没有任何头绪,我也不必畏惧什么,留下见机行事就是。
想着苦笑一声:“感谢曹将军抬爱,陶某突遭大变,早已没有了那份心情,只想早日回家静养,再不出来招惹这些是非!”
苏建青笑道:“你们不必争了,陶公子事情未了,怎能这样不明不白地回去?便就在我这里住下,等盗贼之事彻查清楚,他想到哪里,我也不再挽留!”
曹简开口,刚要说些什么,我急忙一转身,冲着苏建青一施礼,“如此有劳少侯,陶木然多有打搅!”
我便断了你的口实,你还能将我绑去济远?
曹简见我已决定住下,当下叹了一口气,转头不再说什么。
轻轻舒了一口气,暗自沾下额上冷汗。
苏建青突然想到什么,挑眉问道:“陶公子,被那些盗贼抢去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我一愣,想了想说道:“衣物,盘缠,道没什么他物!”
苏建青皱眉说道:“不知……蓝萍渡见过的那方玉牌,可也是一起丢了?”
心中一整,蓝萍渡的那夜,凤鸣令被那个黑衣人掠走,不就是他身边之人?难道不是他的授意?
心中翻了几翻,自进得府中,却真的没有见到那个老者。难道他自得了凤鸣令,便没有回到苏建青身边?
见苏建青正望向自己,眼中闪过几分急切!当下点点头:“那玉牌也在行李之中,被贼人抢走了!”
苏建青一拍手:“糟糕糟糕!”
曹简转过身来,眉头一皱:“什么样的玉牌,有那么重要?”
苏建青爬于他的耳上,轻轻嘀咕几句。却见曹简听了这话,眉毛突然一挑,眼中神光连闪,转头问我:“你……你的那块玉牌,哪里来的?”
心中不禁暗暗叫苦,又一个揶揄凤鸣令之人!
咬咬牙,凝眉道:“那个玉牌,有什么不对,怎么你们好像很在乎?”
曹简眉头一皱:“你……你不知道那个玉牌的来历?”
苏建青叹口气,伸手拍拍曹简的肩膀,转头向我说道:“实不相瞒,公子的那块玉牌,本是离落朝一个极为显赫之人随身所带的信物,这个人,于我和曹将军均算故旧,却不知如何辗转落到公子手中!”
他们……果然和云陵是旧识?
心中不由狂跳:“那……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苏建青摇头:“不见踪影已有数年,本想玉牌出世,便可查得他一星半点的讯息,不想公子也是一无所知!”
心中一阵翻腾,他们的话,我可以信任几分?
云陵啊,你的过去,究竟包埋了多少秘密?
忽然感觉,偌大的一个天下,几乎没有了可相信之人,人的眼睛,终不能透过皮囊,看到心脏。
一咬牙,只要没有见到云陵的面,与云陵的关系,便是一个字也不能说!
当猜忌让每个人成为魔鬼,留给自己的,便是孤独。
为了自保的欺骗,同样也会让心变得肮脏!
陶木然,走出普兰村,也便走出了心中的那方净土。
有一天,当回头顾望之时,你可还回得去?
77
红日当头,天色一片蔚蓝,如一块无暇的暖玉,不见浮云。
朱红色的高墙,自眼前向远处蜿蜒,直至消失在视野,竟是看不到尽头。
高墙环绕之中,亭台楼阁于一片片苍秀的绿茵中伫立。
红色高墙,将偌大的城分为三层。
内层之处,三座大殿品字形排列。
正中一处大殿尤为高大,金色的瓦,一片一片整齐罗列,在尽头处翘起龙头状的飞檐。
飞檐之下,漫长的一处高阶,通向一处宽大甬道,甬道的尽头,内层的红色高墙之上,一处宽大的城门。
眨眨眼,哪里的一座城,竟是这样的雄伟恢宏?
一连串急促的鼓声传来,城内的各处巷道之中,脚步声响起,俱是全副武装兵士,刀枪剑戟在阳光下闪出清冷的光。
城墙之上,霎时间闪出攒动的人头,强弓硬弩架上墙头,空气仿佛在瞬间冻结一般。
人群中有人高声喊喝:“御林军听令,凤鸣将军造反!连闯两道宫门,内城三殿,定要誓死保卫!”
众人将手中兵器高举,呼喊声响彻云霄。
眉头皱起,御林军?
……皇宫?
抬头望,正面大殿之上,三个大篆。
——翔龙殿!
果然……又一次入梦!
转头四顾,战鼓声声,周遭早已兵甲层层。千斤闸缓缓被推动,尺许厚的宫门,发出沉闷的一声巨响,关得严严实实。
凤鸣将军造反?
正发愣间,突然宫墙之内死一般得安静,上千御林军爬上城墙,瞪大眼睛向着城门之外远远望去。
马蹄踏上青石板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在路的尽头,一人一骑踏尘而至。
汗血宝马,如天边一片火烧云飘过,马上之人,银色盔甲,在阳光照下,反射回红色的光芒。丈余长的长柄战刀斜指地面,留下一道红色印记。
按奈住胸中的狂跳,瞧上骑马之人的面庞。
云陵!
心下狂喜,扯着嗓子刚要喊叫。忽听一声尖锐响箭之声。霎时间,点点寒星,自墙头激射而出。
封云陵将战刀一挥,挽出硕大的一朵刀花,将身体和马匹死死罩住,雕翎箭被尽数拨打于地!
脚尖点蹬,汗血马突然加速,连人带骑瞬间冲至宫门。
御林军瞬时慌乱,箭如雨,倾泻而下,杆杆长枪,自墙头刺出。
封云陵面色沉阴,立眉横目,眼光却露出重重杀气,战刀连挥拨打雕翎。
心几乎提至喉口,瞪大眼睛看着眼前情景。
忽然,汗血马前蹄高高抬起,封云陵一声大喝,手中长刀重重劈向朱色宫门。
电光火石之间,几支冷箭已至,透过甲叶,钉入身体。鲜血汩汩而出,封云陵似是浑然不觉,发狂般地挥动战刀,一次一次重重劈在宫门之上。
最后一次,宫门发出一声闷响,颓然倒在地上。
城中御林军一阵大乱,高举着兵刃堵在门口。封云陵大喝一声,战马一声长嘶,闯入重围之中,战刀挥开,如一汪秋水,所过之处,血如喷薄的烟花。
转眼间,汗血马已冲入宫门之内,人如潮水,层层而至。却在战刀挥舞之下,尸横遍野。
慢慢闭上眼睛,刀劈宫门,血染皇宫内城,何其地嚣张跋扈!云陵,你疯了不成?
眼见御林军层层败退,汗血马几乎杀到翔龙殿台阶之下。而云陵此刻也已是多处带伤,头盔已落,长发披散下来,却依然如一只发了狂的猛虎,在人群中横冲直撞。
正这时,翔龙殿中突然几声清喝,数十个黄色衣衫之人联袂而出,宽袍大袖,手中长剑放出道道霞光瑞彩。将封云陵围在中间。
御林军看见来人,忽高叫道:“翔龙卫,翔龙卫到!”
御林军登时安静下来,在黄衣人之外又围了一圈。
其中一个黄衣人高声说道:“凤鸣将军,皇上已经一让再让,还望将军退回!”
封云陵自马上下来,长刀立于地上,顾不得满身的鲜血,冷冷说道:“交出殷非离!我即刻便走,否则纵死无葬身之地,也要将他救出!”
尾字已轻如蚊鸣,足见气血不稳,显是受伤已深,却字字如冰砖,透出万分的决绝。
心中一动,殷非离?那个大祭司?
云陵竟然为了他,冒这样的天下之大不违?
惨笑一声,终于在这样的虚幻梦境,见到了云陵!却怎么是这样的局面?
78
黄衣人轻叹道:“大祭司通敌谋反,罪在不赦。凤鸣将军又何必如此……”
正这时,翔龙殿前,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虽极低,传入耳中,却是清清楚楚。
“吾以吾心,修得明镜心,无嗔念,无哀怨;
君以君身,修得自在身,不纠结,不牵绊;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忘字心中绕,前缘尽自消!”
余音回荡,在翔龙殿前越来越大,自四面八方,各处的回旋。
御林军中,霎时掀起不小的风波,人们手持兵刃,抬头惊恐地张望,却是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突然,人群一阵骚动,有人大声高喊:“神迹,神迹!大祭司魂至九天,如今回来了!”
声音响过,已有数人,将兵器扔下,倒地叩起头来!
一石千浪,众人纷纷效仿,片刻功夫,翔龙殿前,御林军跪倒大片,冲天叩首。
那群翔龙卫看着周遭,不由眉头紧皱。抬头向着远处一座大殿看去!
顺着目光,我也跟着抬首观看。只见翔龙殿之后,左侧的一处高楼顶上,一抹白色身影,远远立着,长袖飘飘,如出尘的仙子。
不消说,这便是那个殷非离了吧?
吟念之声由不绝于耳,心头不禁一阵狂跳,刚要仔细看看那殷非离使得怎样的神通,竟是将上千御林军倒首下拜。却听翔龙殿中一阵鼓声传来,隆隆作响,每一下响动,不疾不徐,竟是生生敲在那吟念声的尾音之上,在人心中激起一阵狂潮!
那些倒地的御林军,听得那隆隆鼓声,不约而同俱是身体一震,本来弥散的目光竟是重新凝聚起来,抬手拾过地上武器,高高举起。一时间,杀声不绝于耳。
张目看着周遭密林般高举的兵刃,忽然心头一动,以音摄魂!那吟念声与后来的鼓声,怕都是修道极深之人所发,上千御林军,神志时清时明,怕是殷非离与人在暗中斗法所致。
见摄魂术已为人所破,那高楼之上白衣人忽而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转身回到楼中。
封云陵自刚才声音响起,那眼光便不曾离开白衣人半分,深深凝望之下,目中闪出哀怨的光芒。
待等鼓声响起,白衣人闪身退去,封云陵忽而一声大喝,张口一道血箭喷出,点点洒上征袍。
擦去口边血迹,封云陵突然勾起一丝惨笑。口中喃喃说道:“归去?你倒是好硬的心肠!”
说着,仰手,长刀向着那高楼一指,朗声大笑道:“殷非离,将人的心占了,魂勾了!却要我归去?封云陵事事依你!如今却要听自己一回!修身也好,修心也罢,我终是个凡夫俗子,今生不行,便让我求个来世!”
说着,口中一声大喝,手中长刀一挥,向着翔龙卫冲去。
虽是强弩之末,但凤鸣将军的战力,又岂是他人能够比拟?龙吟虎啸之声响过,带动一股阴风,气势端的非同小可!
翔龙卫不敢怠慢,齐齐一个转身,数把长剑出鞘,剑尖直指中间的封云陵。
脚步踉跄,封云陵向前疾冲,却被数柄长剑生生挡住,眨眼间,数道伤口鲜血外渗。
目睹这眼前事情,心中一片茫然,封云陵挥刀、转身,每一下动作,便有数点血滴离散,落在地上,如雪中点点孤傲的寒梅。
我……应该伤心吗?从来以为,云陵的心中,只占着一个陶木然,甜到腻的呵护,几乎让我恃宠而骄。却不知他曾为了另一个人,冒这样的大不韪,即使热血流干,竟也不肯相忘。
望向那样的眼神,毅然而然的决绝。深深叹了一口气,封云陵,四年了,陶木然……终是对你不甚了解。
抬头,看向远处大殿上的金字牌匾。
离落朝!覆没四年,却如不散的阴魂,每每扰人清梦!封云陵、殷匡、殷非离、红衣女子、翔龙卫……这些梦中之人,究竟是真实重现,还是凭空的杜撰?
其实,有一件事情,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然慢慢浮上心头,只是不愿,也不敢面对。
那样的梦境,又如何能够凭空杜撰地那样真切?大祭司殷非离那样与我一般不二的相貌,又岂是凭空能够想象的到的?
如此,那便是一段真实吧?
属于殷非离,也属于陶木然的真实。
陶木然……便是四年前的殷非离!
战场之上,封云陵早已扑地,长剑挽起朵朵剑花,顷刻间,地上之人手筋脚筋尽断。血,在地上慢慢流淌,汇成纠结的河。
伏身,将头慢慢靠近血泊中的封云陵,看见那如漆的黑眸,此刻竟是闪现着淡定。
慢慢地伸出手,抚向封云陵的面庞。
头一次试探着触摸梦境中的事物,当手指在云陵的身体中穿过,那一刻,面上登时笑颜如花。
便是真实,又有何妨?
想起殷非离刚才的话,“忘字心中绕,前缘尽自消”!
也许……当牵绊纠结成麻。忘却,便真如一味良药,让已死的心,在燃烧之后,慢慢重生。
是不是?我的……云陵。
陶木然唯一的……封云陵……
——第一部《浮梦篇》完——
番外:无良苏菲之魅药
“什……什么!”陶木然一颗大好头颅红的像个番茄,氤氲水汽在头顶集结成为一朵可爱的蘑菇云。眼睛瞪得老大,正盯着对面奸笑的某人。
红衣女子长发一甩,青葱般的手指点向他的鼻子:“你听不懂我说的话?我要魅药!壮阳的!吃下去便可以金枪不倒的那种!”
“哪哪哪哪有那样的药?你你你你要那种药干什么?”陶木然一句话变了十几二十个音,说话带着戏腔儿。唔……配上胡茄儿,到真就可以上台了。
“怎么会没有?难道这个世界的男子们都不会阳痿吗?”苏菲大袖一挥,将身子摆成一个标准的茶壶,“你是大夫哎!为患者解忧不是职责所在?藏着那张方子进棺材自己用吗?”
“……”舌头彻底罢工,陶木然低头找地缝儿。
“喂!”无良女劈手抓过他的前襟,“跟你说正经事儿呢!认真点儿!”
“你你你你……把这种事当正经的吗?”陶木然终于爆发,张口发出绝望的嘶吼,让红衣女子看到喉口颤抖的小舌。
“哎……”苏菲摸摸自己的脸,“怎么我这个样子很不正经?”说着看看陶木然,“还是你根本就想藏私?小气鬼,开张方子会死嘛?”
陶木然伸手揪住自己的头发,“你你你你简直胡闹!魅药虽有,但伤身很重!你要那个干什么?”
苏菲眼珠儿一转,“镇东头屈夫子年过半百,刚娶了个十八岁的媳妇儿,人家想尽当丈夫的责任嘛!放心,不会老吃的,我帮你看着他!”
陶木然眨眨眼:“怎么一个五六十岁的老爷子问你一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要魅药?你们关系很好?”
“你……这个龌龊的色棍!”苏菲大手一挥,将手中之人贴到墙上,“到底要不要给!”
……无语问青天,色棍到底是谁?
陶木然刚自墙上转回身,一颗头颅便顶上了胸膛:“给不给,给不给?不给的话老娘便跟你拼啦!”
望天长叹,天神作证,他陶木然真的是被逼的哇!翔龙客栈的诸位,近几日吃饭喝水,总之能入口之物,皆要银针探毒,方可食用,否则……后果很严重啊!
……
苏菲将药方宝儿一样地藏在怀内,看着无力地趴伏在床上的某人,嘴角一撇:“切,搞得像个弃妇一样,现在是我强奸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