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道——十壹枫

　　“啊……是……是的。”林美文磕巴的点点头。罗正廷看向张铭池，虽然之前没见过，但这个人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沉稳的气息。张铭池托托眼镜，帮林落文圆了谎。

　　“小耘！”指着林落文，罗正廷的手有点发抖，“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和这个人，是什么关系？他前后说的，哪个才是真的？”

　　罗耘眨眼，眼眶圈不住眼泪，面无表情的，愣愣的看向地面，淡淡的说了句：“嫖客与娼妓的关系。”

　　“你……”林落文从来没见过这样不识好歹的人，可这句话也深深的刺痛了他。不久前，他不是也跟弟弟这样说过吗？这到底叫默契还是叫做轮回？

　　“我罗正廷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说着又是一脚就踹过去，罗耘闭上眼，根本没有要躲开的意思。

　　“！！”结实的一脚落下，罗耘却没试着疼，只觉得呼吸有点困难，张开眼，自己正被一个人抱在怀里。居然是林落文，过度的惊讶让罗耘稍微清醒了点，这一脚，父亲几乎用了全力。

　　“哼，姓罗的，你是不是从第一次见我，就打谱让我一辈子都追着你不放了？”看着嘴角还有血迹的人，林落文的眼角有点湿润，“在你心里，我林落文就那么不堪？你宁可死，也不愿意承认是我在正八经的追求你，啊？”

　　“呵~追求我？有过吗？”

　　看他这样，林落文的心比千刀万剐还难受：“那你一直骗我就对是吧？按理说我真应该跟你好好算算帐的，可你知不知道，现在我只想能让你不再流泪了。哈~~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做不到？你说啊？”

　　“你……”罗耘瞪大了眼睛，望着因自己的缘故眼中堆满泪水的男人，心也胀痛起来。“你这算什么？同情还是内疚？”

　　“我……”林落文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看着那张我见犹怜的面容，他直接将人拉进怀里，当着众人的面吻了下去。

　　这个吻，好贴心。罗耘没有感觉到恐惧，反而安心不少。罗正廷完全没有想到林落文会出此下策，如此画面，他的心脏快承受不住了。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已故的妻子，想到了连青，想到了罗萧，以及种种过往，眼前一片黑暗，周围的嘈杂都听不见，头一沉，人就倒向了地面。

　　18、

　　“爸……爸……”罗正廷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身在医院了。罗耘的眼睛哭的发肿，连双眼皮都看不出来了。“爸……对不起……对不起……”

　　“混蛋！”别过头去，罗正廷不由感慨万分，自己真的是上了年纪，不懂现在年轻人的心理了。一个儿子喜欢男人，另一个也逃不出这个劫数。

　　“爸……你原谅我吧。我求你千万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要我怎么办……”

　　“你也出国吧。”这也许是最后的出路。

　　“出……出国？”罗耘看着他，“去找哥哥吗？”

　　“恩。如果你不想去米兰，就找个地方，只要飞机能到的地方，我一定送你去。”

　　“爸……”

　　“怎么，你不想出去？”罗正廷转过头来，“还是你想气死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了。”罗耘低下头，“让我想想……”

　　“没有商量的余地！”

　　“一定……一定要走吗……”

　　罗正廷不再说话，摆出一副你自己看着办的模样。罗耘明白了，叹口气，他说：“让我跟他道个别吧，顺便道谢。”

　　“恋恋不舍？”

　　“没有。来医院的路上，是他救了您。”

　　“什么？”

　　罗正廷是突发脑溢血，情况不是很严重，但是突然休克也可能会导致瞬间死亡。如果不是林落文的车上有急救用品，那他可能到不了医院就先去见阎王了。也是在路上，罗耘才知道，这个表面看起来永远豪放不羁的男人，居然是Q大医学院的高材生，当年他是以全省第一名的成绩毕业的，学校保送他考研，他潇洒的拒绝了，让他留任做老师，他说他教出来的学生都是流氓。要知道，Q大医学院是罗耘一直的梦想，为此对林落文的好感又只增不减了。

　　“那……谢也就不必了吧。”罗正廷嘴硬的呢喃着，“还不是他害我这样的。”

　　“都是我不好……”

　　“不争气的东西！”罗正廷摇摇头，“和你哥一个样。”

　　罗耘不再说话，病房里，又陷入沉寂。

　　张铭池办公室里，林落文躺在沙发上，手抄在脑后，瞪着天花板。他在想，是不是老天怪他“不务正业”，凭着救死扶伤的医生不做，非要做个不白不黑的生意人，所以才会惩罚他这些时日天天和医院打交道。

　　“有些人好象认真了。”张铭池有点幸灾乐祸，坐到他身边，递过去一杯茶。“打算怎么办？”

　　“和他结婚。”

　　“噗！”茶喷了出去，张铭池咳嗽了半天才缓过气，“你……说什么？”

　　林落文起身：“什么什么？”

　　“你还是想点现实的吧。”

　　“我一直都很现实。”

　　“谁现实了？”门口，司徒迎风倚在那，“没打扰各位吧。”

　　“把你内人送回去了？”林落文没正经的笑笑，“迎风，我真是挺羡慕你俩的。也不知道是你小子有福气，还是冷天傲那小子有福气，你们俩怎么就没点波折？”

　　“你心态可不好啊，林落文同学。”司徒迎风走进来，“你现在要面对的不是嫉妒别人，是要解决自己的问题。”

　　“哎，我说是羡慕。”

　　“可你的语气跟嫉妒是一样的，”

　　“得，我不跟你贫，这还有铭池呢，等同于帮凶。”

　　张铭池和司徒迎风相视一笑。

　　“看来，有些人是决定要安安稳稳的找个人过日子了？”

　　“随你们怎么说吧。”林落文伸个懒腰，“他要是愿意就跟着我，不愿意……也得跟着我。”

　　“那小柳怎么办？”司徒迎风淡淡的问。

　　林落文都忘记这岔了。想了想，他看着对面：“迎风……能不能帮我跟他说声抱歉。”

　　“不能！”英俊男人毫不犹豫的拒绝，吹着茶，若无其事。

　　“哎，你也忒不仗义了啊。”

　　“难得我们林大少也会跟人家说对不起，我可不能代劳啊，你说是不是，铭池？”

　　英武的男人点头称是。

　　“我操，人生最不幸的事情莫过于认识了损友。行，你不帮我，我就自己去说，要我亲口说抱歉，我还指不定说成什么了呢。”

　　“你去哪跟他说啊？”

　　“家啊，他不是在我家吗？”

　　“不用了！”放下杯子，司徒迎风眼里带笑，“小柳离开Q市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林落文不敢相信，司徒迎风挑眉：“一个小时前。怎么，不信？”

　　“为什么？”

　　“因为……”

　　因为酒吧闹事事件，从头到尾都是柳御星设的局。为了得到林落文的心，他才赌上全部家当请人配合他演了一场戏。自从和林落文上过床之后，柳御星并不甘心只做他的玩物，而是想得到他的心。所以，他时刻留意林落文的行踪，暗中跟踪他都去些什么地方，见些什么人。过程里，他只发觉林落文不是在三泰就是在新光，偶尔会去第一站喝喝酒，从他之后碰过的人，就只有罗耘了。

　　“你是说，那些闹事的人，全部是他一手安排的？”听完司徒迎风的讲述，林落文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子弹只打在了肩膀上。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那天在医院我就看出来了。”司徒迎风回忆着，“小柳不是个会撒娇的人。至少，不会守着外人对你那样。他很清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当你答应他要他跟着你的时候，我想拦你已经来不及了。不过，后来，家里知道了我和天傲的事情，我也有点自顾不暇，就没彻底盘查此事。”

　　再后来等司徒迎风回来了。先与张铭池见了面，才知道最近的林落文心事多多。而张铭池也将那次闹事的人的特征跟司徒迎风详细描述了一翻，他才亲自找人去查这件事情的。结果得出来的结论就是这样。

　　“这小子也够聪明，会抓我的弱点啊。先替我挡枪，又谎称无家可归……”

　　“错，他无家可归不是谎称。”司徒迎风打断他，“吃饭时，我给他的纸张，是收据。他写给房东的。房子是他自己退掉的，不是房东赶他走的。这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计策不错，就是演技欠缺了点。”

　　“我靠，迎风你真行啊，够朋友。”

　　“这也不光是为了你，也为他好。”司徒迎风向来是比较公平的，“之所以不急着拆穿他，我是想知道你对他到底抱有什么样的态度，如果是两相情愿，我又何必做坏人棒打鸳鸯呢？可惜，你这种人啊……”

　　“什么叫这种人，说的就跟我该下十八层地狱一样。”

　　“不过，从刚才的事情上，小柳自己也看明白了。所以，他才选择离开的，你不会怪他不跟你打招呼吧？”

　　“你是说，是他自己要走的？”

　　丹凤眼瞥过：“那应该是我赶他喽？”

　　“不……不是那意思，他为什么要走？”

　　“第一，他不想你恨他，虽然你绝对不会恨他；第二，这是伤心地，换做是我，我也不留下。”

　　“这到也是啊。”林落文笑笑，“他为了我也可谓是一无所有了，我也该给他点补偿才对……”

　　“我会亏待了跟过我的人吗？”司徒迎风轻松看他一眼，“以你的名义给了20万，够了吧？”

　　说林落文要感动哭了一点都不夸张，若不是为了避嫌，他真想给司徒迎风一个大大的拥抱。

　　“好了，没有了后顾之忧，就去解决最该解决的事情吧，”起身，司徒迎风笑着说，“别总是赖在铭池的办公室里了，有这时间，还是去会会你未来的老丈人吧。”

　　“真痛苦啊！”伸个大大的懒腰，林落文站起来，“想我风流倜傥的林大少爷，居然也有一天要面对你们几个俗人一样的烦恼，可悲可叹啊。”

　　“去你的吧！”给他一脚，直接踹出门，司徒迎风和张铭池笑着看他走去住院部。

　　19、

　　林落文来到病房前，看见罗耘正对着自己的父亲出神。罗正廷也不说话，似乎还在生气。罗耘的背影总是很落寞，这点林落文早就注意到了。有点自责的，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门口看了很久，心里不断的盘问着，为何没有早发现这个男孩的心事呢？

　　“罗先生，该测血压了。”护士的到来，打破沉寂，罗耘回眸，看到了门外的人。

　　“爸……”

　　“行了，别在这烦我了，要说再见说谢谢都别让我听见。”罗正廷挥挥手，罗耘起身，走出去，“我有话和你说。”

　　“正好，我也是！”林落文看着他，有想将人抱紧的冲动。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花坛，长椅上，并肩而坐。林落文随手点上根烟，酝酿着肉麻的话语。可是，到底该说些什么呢？到这样的关键时刻，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林落文先生。”还是罗耘先开了口。

　　“别说我不想听的话。”也不知道为什么，林落文会这样说，反正，他每次连名带姓叫自己的时候，就没好事。

　　这个男人真是的，到现在还是一副自以为是的态度。

　　“上次在酒吧说的话，我不是随便说说的。”林落文别过头，不敢去看罗耘，“你……不打算考虑一下？”

　　“哪……哪句话？”

　　“你……”明知故问嘛这不是，林落文忍着不去发作，“在一起那句话。”

　　罗耘笑笑，有点无奈：“没什么好考虑的吧。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那该说什么？”林落文的声音直接高了八度。“你还记恨上我了？”

　　“我就想跟你说声谢谢。”很简单的两个字，却包含了罗耘对林落文为自己所做的所有感动。说他记恨，根本没有的事，更何况，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了。

　　“你……什么意思？”从来没有过的害怕浮上心头，林落文抓过罗耘的肩膀，正对自己，“姓罗的，我……我豁出去这张脸来讨好你了，你他妈还……”

　　“还不知好歹，是吗？”罗耘抿抿嘴，“如果我说没有怪你，你信吗？”

　　“我……”叫他怎么信？可少年的眼里又有着说不出的真诚。

　　“林落文先生，我马上就要离开Q市了，等于马上就要离开你了。”罗耘很平静，语气却带着哽咽，“所以，走之前，请让我们和平相处一次吧。”

　　“离开Q市……”五雷轰顶，林落文一时无能做出反应。

　　“是的。”

　　“去……去哪？”

　　“对不起，不能告诉你。”罗耘的心痛到麻木，即使林落文有千错万错，今日就凭他为了护住自己甘心挨上父亲一脚的画面，也足以让罗耘原谅他了，那一刻，他知道林落文是爱他的。

　　“罗耘，你是不是觉得耍我很好玩？”林落文恨的咬牙切齿，“你还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罗耘摇摇头，深情的看着他，然后轻轻的靠进了他的怀中，这个动作让林落文的心脏差点跳出来。

　　“直到今天，我不得不承认我很喜欢你，林落文先生。”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好温暖好安心，貌似这才是自己一直追寻的。“很喜欢，很喜欢，那种喜欢超过了爱。即使我不想承认都不行了，我不想什么都不说，就离开你。我想你记住我，你一定觉得我很自私吧。”

　　“你……混帐小子。”紧紧的回抱住他，林落文心疼的吻过那乌黑的发丝，“哪也不许去，听到没有？没我的允许，你休想。”

　　“爸爸不会让我跟你在一起的。”罗耘终于哭了，他真的不想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谁叫你又横又坏又花心……”

　　“哎哎哎，我怎么在你眼里就没优点？”

　　“本来就是。”委屈的擦擦眼泪，罗耘呢喃着，“要不是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跟我爸揭穿我，会搞这么多事出来吗？”

　　“操，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不好，你不骗我这么久，我会误会吗？我怎么知道那是你爸？再说了，看见你和别人在一起，我凭什么……”

　　“你是在吃醋？”罗耘有点开心，“如果不是，就别勉强了，反正，你当我只是个……”

　　“小耘！”打断他的话，林落文突然意识到自己不仅仅是吃醋那么简单，根本就是掀翻了醋坛子。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当他误会罗耘又跟别的男人搞在一起时，火冒三仗的场景，要知道，他从来都没有为所谓的床伴失控过。“别说了……”

　　“你……”

　　“我发誓，我从来没看轻过你，也从来没有把你当成……”

　　“那你当我是什么？”

　　“当老婆行不行？”林落文推开他，一脸认真，“那，我承认以前的生活作风有问题，可是，我从来没跟谁说过什么天长地久，海誓山盟。所以，我不是和你开玩笑，也不是义气用事，就是想以后的日子和你一起过，你到底愿不愿意？”

　　听着这翻话，罗耘感觉这比任何一句我爱你你爱我的情话都动听。甚至不太相信，这些话会出自这个浪子之口。

　　“怎么，你……还是不打算卖我这个面子？”

　　“我爸不会同意的。”罗耘低下头，“他要我出国去找我哥。”

　　“他……他还真顽固啊……”林落文挠挠头，“对了，说起你哥，他到底去哪了？”

　　“我……我不要告诉你！”罗耘扭过头去，“你说那么多，是不是就为了给冷天一套话呢？”

　　“我哪有？”林落文又将人夯过来，见罗耘满脸不高兴，又把要开口的话的咽了回去，“好好好，我不问还不行吗？先说我们，我可先声明，你哪也不许给我去。”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罗耘撅起嘴，“你不是还有小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