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不该用这种方式来争取。你只会让风雅恨你。”倾漓恼怒,抽出千枫,缓慢对向秦祁。
秦祁答的更坦然。“人若走了,我连恨都没了。还谈什么感情。”
风雅像一个木偶,一动也不能动。虽心思万千,却无法表达。
倾漓不啰嗦,对付秦祁这样高手,他可没时间像子莺一样华丽丽的舞一段剑花来渲染气氛。
双方电光火石批斗半响,秦祁力量大的惊天动地。简直是一只怪物,两把刀砍的倾漓人都麻了。连胸腔里的内脏都被振的隐隐作疼。
秦祁也不舒服,被倾漓的剑气划伤了好几道口子,留着血,却不放手。像生劈萝卜似的砍的倾漓连连后退。
秦祁急于攻击,一路狂劈烂砍,倾漓蒙头吃了好几刀,扎稳马步,一个翻身跃到另一侧,剑气划过秦祁的脸,割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红。
倾漓站稳脚步捂住胸膛咳嗽几声,猛的吐出一口血,顿时染红身下泥土。
风雅瞪大眼睛血丝布满,抖着嘴唇无法说话,从天堂掉到地狱的感觉,也许此刻他能体会。
秦祁摸摸脸上的血,笑了笑。
倾漓重重喘着气,嘴角粘着血丝,一副壮怀激烈的模样。
秦祁走上前,扔掉手上的双刀。“你刚才可以直接刺穿我的喉咙。”
倾漓抹去嘴角的血,收起千枫剑,没给秦祁好脸色。“你输了。”
倾漓走到风雅面前,蹲下,用粘血的手擦了擦他白皙的面庞,轻轻吻上他焦躁的眼。抱住他微微发抖的身体,道:“我们可以走了。”
倾漓解了风雅的穴,风雅动了动手指支撑着身子站起,推开身旁的倾漓径直走到秦祁身边,毫不犹豫甩了他一巴掌。
清脆声音响彻空寂的苍穹,殷红的血在他脸上滑出五道手印,风雅恶狠狠的盯着他,吐出一句:“就算全天下的男人,女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在你身上多看一眼。
秦祁悲戚的回望风雅怒气的眼,转身捡起双刀,在弯腰的一刹那,他说:“快走。”
风雅跑到倾漓身边,挽住他,会心淡笑,紧紧抱住他。
山风起,红枫夹浓情,两人相拥在山顶,交缠着青丝与衣袂,多少的悲喜尽付这淡淡笑靥中,多少只言话语包含在绵烈的拥抱中。有了这一刻,便是死了,又何妨!
“畜生,老子今天不宰了你,我就不叫韩正玄。”倾漓脑中恐惧的声音顿时响起,一把拨开风雅,回头望。
来人剑速快的惊人,根本来不及躲闪剑锋就直接刺来,如一道闪电刺进倾漓下腰。雪亮的剑尖从倾漓身体穿过,引导着体内的鲜血,滴滴流在地上。
风雅被重重摔在地上,包裹也甩到了悬崖边。
倾漓弓着身子握着剑身缓缓跪向地面,风雅的目光聚焦在倾漓腰间冰冷生硬的剑上,瞳孔随着一股股没完没了流出的血渐渐放大,张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韩正玄冷峻的气息似极北的玄冰,倾漓在他面前下跪。跪在地上,反复说着原谅我们。韩正玄静静抽出剑,剑身割过内脏,喷出一身热血。倾漓闷声一吭,喉咙上涌温热的液体,渐渐流出嘴角。
子莺吓傻了,抓住父亲的剑跟着跪地上嚎啕大哭:“爹……你这是做什么?大哥是你儿子。”
韩正玄甩开子莺,将剑抵在倾漓脖颈。“我能生下他,也能杀了他。我韩正玄的儿子不能做有违天地伦理的事。”
子莺爬到倾漓身边,大哭:“大哥,不走了好不好,不走了。”
韩正玄用剑尖挑挑倾漓的脖子,慢慢滑出一道血痕:“你若回到枫火庄,爹就原谅你,你若坚持要走,爹只好对不起你娘。”
倾漓压紧腰间流血的伤口,另一只手握住剑锋,对准自己的咽喉。
“……对……不起。”韩正玄愤愤出手,轻轻一推,滑破倾漓的手,刺进倾漓咽喉的表皮。
跟随而来的人群集体发出一片抽气声。
随着倾漓脖颈间流淌出的液体,风雅心口一绞,疼痛难当,死死盯着倾漓喉咙处差之毫厘便要了他命的银剑侧躺在地。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喘气,梅红色的长袍连着他的身体蜷缩在一团,似一朵凋零的花。
风雅发出痛苦的呻吟,额间密布细汗,脸色苍白如一片死灰。倾漓回头看倒在地上的风雅,急忙过去,却只能用爬的。
倾漓滩着满身的血艰难爬到风雅身边,从他袖子里掏出细小的药丸,黑色的药丸在倾漓手中被染成了红色。风雅盯着倾漓的脖子看,谧出的液体似绚烂的花。如山涧妖艳的红枫。
风雅紧咬着牙关发抖,倾漓使劲掰开他的嘴,可自己一用力,腰间的血便不断涌出。
倾漓强忍撕裂的痛楚,擦了擦自己的脸,笑笑:“风雅,我不是很痛,擦破了表皮而已,就看着恐怖了点。”倾漓一说话,嘴里就吐出了一口血。
眼泪不断从风雅眼中流出,透明的泪倒影倾漓身上的血,似风雅眼中留出的血泪。倾漓又擦掉他的泪,微笑着说:“乖……张嘴,吃下去。”
风雅微微张嘴,倾漓把药塞到他嘴里,倾漓抵上他额头,轻轻亲吻。
棕色锦靴出现在倾漓眼下,韩正玄俯着头,看待倾漓和风雅像看地上的蚂蚁一样。
“当真要走?”韩正玄冷冷问道。
倾漓毫不犹豫点头。
“死都不怕了?”
倾漓再次点头。
韩正玄突然收起剑,转身背手走了。吐出一个字。“滚……”
倾漓猛抬头,怯怯叫了声:“爹……”韩正玄回头瞥了一眼红彤彤的儿子。“滚远点……别让我看见。”
倾漓大喜,连磕了三个响当当的头。“谢谢爹成全……谢谢爹成全……谢谢爹成全……”
子莺破涕而笑,一激动,也跟着磕头。“谢谢爹成全大哥……谢谢爹成全大哥……”
就这样,风雅的感受从天堂掉到了地狱,再从地狱被拉到了天堂,倾漓使劲抱着他大笑:“~风雅,我们真的可以走了。”
风雅呆呆点头,有点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样的感受。
风雅和倾漓站起,一个满身是血,一个满身是土。一群人依旧不愿散去,似乎要目送两人离开。
风雅牵紧倾漓,看着他,不愿放手。倾漓勉强笑了笑,掰了掰他的手。“没事了。去拿包裹,我们走。我需要包扎一下,再不止血,我就成一具干尸了。”
风雅抓紧他,摇摇头,倾漓摸摸他的脸,惶恐依旧在风雅眼中,今天一幕,风雅一生都会害怕。
倾漓不顾众人在场,抱着风雅的头就吻了上去,当柔软的唇抵触风雅干涸的嘴,湿润的不止是脸颊,他忐忑的心在这一刻放下,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牵动,他啜泣出声,忘情回应倾漓。
人群躁动,看到这一幕,已没人在意他们的身份,他们只是一对想厮守的恋人。
韩正玄没差点断气,抖着胡子慢慢走下山。
风雅笑着,是雨破天青的烂漫,倾漓跟着他笑,是崖石间开出的花。
倾漓放开风雅的手,说道:“我去捡。”
倾漓走向悬崖边,包裹垂在边上,倾漓捡起,拍拍包裹上的尘土,对风雅晃一晃。
风雅笑的很灿烂。
“大哥……小心……”渐渐消散的人群声音突起。
风雅突觉有谁从人群中冲出,袭向倾漓。
倾漓站在悬崖对着风雅笑,似一幕停滞的画面。
风雅的神经仿佛被什么堵塞而变的迟钝,倾漓的笑容正慢慢收起,他晃开身子,却扯裂了凝固的伤口,他来不及躲开,手里还拿着包裹,整个人毫无防备的摔下了悬崖。
整个世界顿时塌,脑中像走马灯似的画面乱闪,风雅站在原地握了握手,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他似乎听不到声音,却听见倾漓身体下落的声音和他口中喊着:“活下去……风雅……活下去。”
风雅缓慢走向崖边,稀疏的泥土踩在脚地上发出‘簌簌’声。
子翎从人群中冲出来趴在悬崖惊恐大叫。
子莺抓起林金风撕打:“你杀了我大哥……”
林金风望着崖下空空无一物,歪着嘴笑。“呵……韩倾漓死了……白鸢就是我的了……”
“你这个疯子……我杀了你……疯子……”
子莺抽出剑,刺进了林金风的胸膛,林金风眼睛空空无神,望向天空,感叹:“我很爱他……可他不爱我……”
青城山城主就这样在子莺剑下咽了最后一口气,结束了他莫名而悲哀的一生。
风雅不会注意到这些,他站立在崖边慢慢踏出一脚,悬空着。眼下是满目的红枫,还有一个心爱的人。
脚下泥土碎裂稀疏往下掉,似他心碎的声音。风雅张嘴,喊了倾漓的名字。风灌入他的口中,击碎灵魂。
山顶大风起,激烈涌动他的衣袖,却风不干源源不断流下的泪。
“等我……”风雅轻轻说着。
就在纵身一跃间,风雅脖颈被人重重一击,顿时天昏地暗。感觉自己被接住,靠在那人胸膛,修长的手臂,熟悉的香味,陌生的只有心跳。
身体在黑暗里沉沦,思绪如游丝飘散,回忆起他和他在任何地方的任何事。
无论在温暖多情江南岸他拍下自己身上片片桃花与之对饮相酌。还是在阴霾连绵的青竹雨夜他抱着他吐露多年来对他的倾慕。或是在洛阳抱素苑与他剑舞诗墨,在金黄的小屋抵死缠绵,在布纺小船甜情蜜意。
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成了虚幻,刚才还真实的触摸到他的存在和额间温热的亲吻。此刻却只能追忆空荡而沉重的回忆,失去知觉的一刹那,倾漓的喊声回荡在耳边,‘活下去’。
可没有了韩倾漓,荆风雅怎么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