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向而行————夕风神

"你说得对。"我说，"我现在也总算知道为什么他会喜欢我了。不管他给我多少的温情，被人当作替身的感觉总归不怎么好。我被耍过一次，一心以为第二次总会好一点，结果反而更糟。"我一边说眼泪一边不知不觉又要流下来，我努力吸了吸鼻子，让自己有点尊严。
作为第一次耍我的商铭同志表情尴尬。我们两个在风里站了一会儿，他开口说，"对不起，我不该和你说那些话......"
"那也不是你的错。"我大度地挥挥手，"再怎么说我也要感谢你，早点知道了真相，省得像一个白痴一样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没错，我一直都只能自作多情。
"莫航......"
我又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那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前男友。"商铭，今晚我可以去你家挤挤吗？"
"啊？"他一怔。
"放心，我不会偷袭你的。"我自嘲地笑笑，"我也总算知道了，我和你们都不同，不该和你们有什么多余的关系。我只是不想回家去。如果不行，那就算了。"
"呃不是，你如果想去我家，也可以。"商铭连忙接口。
"那谢了。"
一路坐着他的车回去，我有种错觉，好像我和商铭还没有分手，我下了班去他家蹭饭外加进行体力活动。可是车窗外夜幕低垂，我还是从那些无根据的幻想里面清醒过来。商铭坐在我的旁边，我除了他的呼吸声，其他什么都没有听见。
我好歹也有27岁了。那种小女生才相信的爱情，我这种大男人又干什么陷在里面不肯拔出身来？
商铭的家看上去和以前也没有什么不同。商铭帮我收拾了客房，我坐在床上，一歪头直接躺了下去。商铭进来把我拖起来，"莫航，你还没吃饭吧，先去吃。"
"不要。"我把被子拖到头上，"你的被子味道好好闻。"
"......你这算挑逗我吗？"
我咳嗽两声，把脸露出来，严肃道，"当然不算。"
"那就快点去吃饭。"商铭一把把我拖出来，"不吃晚饭的话会得胃病的。"
"你怎么这么烦......"我嘀咕一声，只好爬起来。桌上简简单单地放着一碗面，清汤寡水，却是我喜欢的阳春面。我以前和商铭说过，如果吃面，我一定要吃阳春面。撒上几段嫩黄的葱段，汤水上面只有几点漂着的散着亮光的油滴。
我本来就是个简单的不会奢求的人。是这个世界让我慢慢学会隐藏生长的贪心。
"你不吃啊。"我一边拿筷子一边问商铭。他摇摇头。
"我吃过了。"他走到书房打开钢琴盖子，"帮你伴奏。"
"那我不是很幸福？第一个有幸不用付门票不用买CD现场听你弹琴的人。"
他一笑，没有说话，指尖很自然地流泻出一段旋律。"《柔如彩虹》，你听过的。"
"你很少弹克莱德曼那家伙的歌的吧。"我满嘴的面，"拜托，你改性子了？"
"改性子倒不是，不过他的歌很好弹。你不是也很喜欢？"他看向我，我噎了一口，连忙把眼睛转过去。开玩笑，你再谈钢琴，不要随便对我乱放电好不好。而且现在......我也没有力气再去让你施加电压了。
到商铭的家，我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乖巧过。商铭很绅士地让我先用浴室，我站在浴室里面，蒸汽弥漫在整个狭小的空间，我隐隐约约地闻到了他身上惯用的沐浴露的味道。这样子的自己，算不算很可悲？
躺回到床上去的时候，商铭路过我的门口，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把他叫住了。
"怎么了？"他看着我，"有事吗。"
"商铭，"我想了想，突然开口问，"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他静了静，右手捏着左手的手指。我知道那是他紧张和不知道该说什么时候的动作，我为自己的问题自嘲了一阵。
"......喜欢......"
我笑出声来。"你不用回答得这么不情不愿的吧。"我翻了个身，把背影留给他，"我睡了。晚安。"
"......晚安。"他轻轻地把门带上了。我躲在被子里面，非常不争气地又开始流眼泪。我到底在搞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依旧拿了包去上班。我是个老师，再怎样伤心，也不能把怒火发散到我的学生身上。宋和轩，也是我的学生。
"老师！"
我加快脚步。
"老师！"
我再加快脚步。
"老师！"
宋和轩把我一把拉住。"老师，你干什么啦，我叫你你没有听见吗？"
"宋和轩哦。"我回头向他微笑，"对不起。你有什么事吗？"
"老师，昨天的事情，我......"
"抱歉，我没有心情去听你说那种混账事情。"我礼貌地拿开他的手，"不管你有什么解释，最基本的东西我都听到了。我相信我没有幻听，我也相信我没有幻觉。既然你真心喜欢的人回来了，就请不要再来烦我。"
"老师，......不是的，昨天我根本......"
"宋和轩，老师要上课了，好吗？"我说，"我觉得，你没有资格来和我解释那种事情。谢谢你给了我一段开心的日子。我们接下来就回到......"
"老师你昨天是不是住在商铭家里？"
"嗯？"我怔了怔，"是啊。"
"所以老师想重新和商铭在一起吗？"宋和轩轻笑一声，"就算没有昨天的事情，老师也决定了和我分开然后重新投会商铭的怀里是吗？"
"没有的事，你不要胡说。"我推开他，"回去上课。"
"我不回去。"宋和轩却趁势拉住我的手，把我压到一边的墙上。
"你疯了！"我叫起来，"会有人过来的！"
"那就来好了。"宋和轩淡淡的笑，"老师，我们一起毁灭，好不好？"

20
"宋和轩！"我使劲挣扎，"你干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你在怪我吗？"
"对，我就是在怪老师啊。"他轻笑，"老师，反正就算昨天你什么也没有听到，你也会和我分手吧？老师的心里从来都没有我......从来都没有我！老师根本不爱我！应该被责怪的，就是老师！"
"......哈，原来是这样。"我揉了揉眉心。"那么，既然如此，我想你也没有和我交往的心了吧。分手是最好的结局。宋和轩，再见。"
我越过他，往办公室走过去。宋和轩却又突然在我身后说，"老师，我们复合，好吗？"
我停下来，没有看他。"别开玩笑了。"
"我们复合，老师。"他的语气很强硬，"不然我就......我就让校长开除你。"
我心里一片苦涩。他这样又是为了什么？那种可笑的不切实际的复合，比任何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都要难听。
"你怎么让学校开除我？"我淡淡说，"我不记得我有犯什么错......"
"我爸爸掌控这所学校，我自然可以让人随时开除老师。老师，我们复合，对你也没有什么坏处啊？"
他居然用"没有坏处"来形容一段感情。我想我总算了解他了一点。他根本不爱我。或者说他其实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样去爱一个人。有那个喜欢我的人会说出这种混帐话来？更何况，就算我被他们压，我还是个男人。
我有我自己的尊严。
"如果你想要开除我的话，请随便。"我回头送给他最后一个笑容，"再见。"
"老师！"他在我背后叫我。我大踏步地往前走，尽量不让眼眶变得红起来。我想我其实很喜欢他。最起码有那种友情存在。可是他伤我伤得那么深，还以为理所当然。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赖在商铭家里。不得不说我是个挺厚脸皮的人，不过幸好商铭也没有干我走的意思。学校里我已经好多天没有看见宋和轩了，商铭早饭时说宋和轩好像和他爸妈大吵了一架，赌气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
"......绝食啊？"我有点紧张。
商铭看我一眼，"没有。他们哪敢饿着自己的宝贝儿子。"
我点点头。商铭推开饭碗站起来，"我今天要出去一天。"
"哦。"
"......你不问我去哪里？"
他看上去有点疑惑。我呆了呆，反问他说，"我应该要问你你去哪里吗？"
"你以前都问的......"他话说出来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语法错误。
我摇头叹气，"那是以前，好不好。以前我是你的情人，问问你去哪里总应该的吧。现在呢？"
商铭搔了搔头发，面色不豫地回身拿衣服。我坐在原地，忽然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一下他。
"商铭。"他应了一声，我又说，"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他转头看看我。我也看看他。他久久没有说话，半晌道，"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觉得？我还能怎么觉得。"我笑了笑，"朋友吧。"
"那就朋友吧。"他低低地说了声，拿起外套开门走了出去。
我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原本还以为也许他会说什么"朋友之上"的，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确实太矫情。而且太喜欢幻想。在椅子上坐了半天，直到坐得腰酸背疼了，我才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又回到床上躺下。
没有事情做。我真的是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做。在商明的家里，多呆一天是一天。我觉得自己真是悲惨到了一种境界了。宋和轩这时候又在做什么？我揉了揉鼻子，他的亲亲表哥回来了，却还来烦我。他觉得这样很有趣么。
我睡了一会儿，爬起来去厨房里倒水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敲门。从猫眼里看过去，是一个不认识的漂亮的青年。个子好像比我还矮了一点。我疑神疑鬼地开了门。
"请问你找谁？"我很礼貌地用了敬语。
哪想到这个小个子一把推开我，径直冲了进来。我跟在他后面，想要提醒他这是非法入侵民宅，他却突然大声叫道，"商铭！商铭！你出来！"
"......商铭不在这里。"我被他吓了一跳，"他出去了。8点的时候就走了。"
"......"小个子死死地盯了我好几眼。"你是谁？"
"啊那个，我叫莫航。"
"我是问你和商铭的关系！"他愤怒地大叫，"你凭什么住他家里！"
"......我和他的关系？"我下意识的回答，"我们是朋友。"
"朋友？"他显然不相信我，"商铭不怎么让人住进他家里的！"
"......我没房子住了。"我小小地撒了一个谎，反正也无足轻重。"对了还没请教，你又是谁？"
"哼，我是商铭的恋人。"他的表情很骄傲，然后成功地让我呛了一口气。
"......恋人？"
"怎么，你不知道商铭是弯的？"他上下打量我。
"......这倒不是。我知道。我也是个弯的。"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我连忙又解释，"我和他没什么。真的。"
没有找到商铭的人，小个子很愤愤不平，又颇为无可奈何。"这两天老是找不见他......他也不让我去他家里......还以为他怎么了呢。"
我也以为他怎么了。把我带进他的家里，让我以为我是他心里的第二顺位。原来我根本什么都不是。他果然是因为对我再也没有什么感觉了才会这么放心我住进来的吧？
小个子气鼓鼓地走了。我站在商铭的家里，有点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的无所适从。
他居然又有了一个了。
......他居然又有了一个了。
我想起来小个子临走时我莫名其妙就从嘴边溜出来的话，"你知道有个人，叫颜真的吗？"
"颜真？"他摇摇头，"谁啊？"
"商铭没有和你说起过？他......"我还是没有说出口。"对不起，没有什么。"
小个子看看我，扭过头走了。他不知道颜真。或许我是商铭众多情人里面唯一一个知道颜真并且知道商铭心里只有一个颜真的人吧。......大概。是不是因为我知道了颜真的存在，才会那么可怜啊。
下午校长给我打电话，叫我过去一趟。我递给他的辞职申请他说已经看了，但是实在不明白我究竟为什么要辞职。
"对不起校长，"我说，"我只是不想干了。"
与其让宋和轩那小子捣鬼让我丢掉饭碗，还不如我自己扔了。这也是我的自尊之一。
"对了校长，"我临走的时候说，"你能不能不要把我辞职的事第一时间告诉宋和轩啊？"
"......嗯？"校长装糊涂。
"我说，我知道宋和轩的老爸是你的顶头上司，不过也不用把我的事情都给他一一汇报吧。"我叹口气，又说，"校长，这是我在这里向你提出的最后一个请求。请让我走得有点尊严，好不好？"
走出学校，站在大街上的时候，我没有觉得阳光很明媚。现在已经是冬天，气温还不算太低，我们这里的冬天一直都是潮湿又温暖的。可是今天好像没有太阳。我拿着钥匙回家收拾了点东西，往包里塞了必备品，包往肩上一掼，我忽得就不知道应该去哪里了。
无论是商铭也好，宋和轩也好，我受够了。真是，受够了。

21
Zhai：你怎么又改名字了。
问我死未：你不也一直都在改。
Zhai：出了什么事吗？我打你家里电话不通，而且连手机都不通了。难道你跟我一样出国了？
问我死未：没有那个闲钱啊拜托。我跑到别的城市了，顺带换了个工作，不过目前这个应该接任的工作还没有找到。我说你可真幸福，呆在老公的保护伞下面，一定吃得饱穿得暖吧！
Zhai：......我自己也有工作的！......所以说你到底怎么了？
问我死未：被男人抛弃啦！
Zhai：......啥？
问我死未：我连续被两个好像喜欢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我的男人抛弃，已经心灰意冷到可以直接上西天了！就酱！
我没有再管温言在电脑那边又叫了些什么，直接下线，合上笔记本。从S市像做贼一样溜出来到了Q市，已经有5天了。我厚着脸皮拜托老哥帮我在这边买了一套小公寓，还慎重告诉他不要把这事讲给老妈听。老哥虽然很疑惑，但是答应了。
果然人际关系是最让人心花怒放的东西。
我坐在床上，翻看我的简历。F大虽然是名牌大学，但是我也只是个本科生，现在连硕士博士留洋海龟都找不到工作，我排在他们的后面，前途一片渺茫。几天前投递出去的信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复，我想我有必要想想下一家了。
电话铃突然响起来。这里只有老哥一个知道我的电话号码，我犹犹疑疑地拿起电话，"喂？"
"阿航，是我。"老哥轻声说话，"Q市那边有一家钟氏企业，我和他们老总很熟，我帮你在那边找了份助理的工作。"
"......多谢你老哥！你是我的大救星！"我高兴得大呼小叫，"虽然助理这种工作似乎不太适合我。"
"......好了，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万一这件事情让妈知道，那事情可就大跳了。"老哥在那边循循善诱，"阿航，干什么非得辞职？你看妈都接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