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他住了十几年的家乡,他和小凡有同一个梦想,等到将来老了,牙齿掉光,白发披肩的时候,相约搬回这里,比邻而居,惬意地度此余生。
他是爱这里的,他的父母都永远的留在了这里,将来,他也希望可以葬在此处,相伴守护着这片不被喧嚣染过的净土。
"我是专门来看望你们二老,顺便在这里住上几天,希望可以帮到你们的忙。"
住上几天?龚维叶装作无意地听到他们的对话,不自觉挑高一边眉。
"噢,那你就住叶儿的房间吧!我去跟小雪挤一个屋,叶儿,你就跟你宁伯父一块儿睡,可以吗?"宁伯母是个急性子,说着便站起身想要收拾房间。
"可--"刚想说可以,便被方琰抢过话头。"不用那么麻烦,伯母,我跟维叶挤一个房间就可以了。"
"啊?"这、这--宁伯母为难地瞅向龚维叶。他会怎么想?这个人也太奇怪了,居然说要和维叶挤一块,他们的身份也--
"我还是跟叔叔一块儿睡吧!正好,我好久没有跟叔叔一块儿聊过了,这次可以聊个痛快。"龚维叶站起身,客气地说。眼光不经意碰触到方琰带点怨恨和责备的眼神时,他匆忙 避过。
"这样也好,只要你不嫌我打呼就行。"宁伯父刻满痕迹的脸孔轻轻扯出一个笑脸。
"哈哈......"
"都怪小凡这丫头,说什么也不让别人睡她的床,唉!女孩家的洁癖,真是说也说不得!"宁伯母笑着解释一下。
方琰转过身,掏出一个礼盒递到龚维雪面前。"小公主,这是给你的礼物。"
"啊?我也有啊?"维雪开心地接过礼盒,闪动慧黠的大眼。"是什么啊!"
"自己打开看看。"
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打开盒盖。一款时尚、轻薄的粉色新型iPod nano呈现在她放大的瞳孔中。"天哪!好漂亮,方大哥,你真是太好了。"活泼、开朗的维雪一下搂住方琰的手脖子,吊在他身上欢呼雀跃地蹦腾个好一阵。
"你喜欢就好。"捏捏她粉嫩的小脸蛋,果然,跟那个人有几分相似呢!
趁着方琰跟宁伯父在聊今年的收成以及子凡姐的近况,好动的维雪无意中瞅到他提来的大礼品袋。应该装的是水果之类的吧,那么大,是什么呢!
好奇地掀开一角。"啊,是草莓啊,是哥上次带的那种草莓吗?现在也会有草莓啊!还有开心果,好多好吃的啊!"
糟糕!方琰慌忙转过身,一把捂住袋子口。稍嫌尴尬地笑说:"这个,是要给维叶的,小雪喜欢的话,下次去城里,我给你买很多,好不好?"那个男人给他买什么他都不会要,一想起上次手机事件,就让他憋一肚子火。他寄来的一千块钱也一把消失在他的怒火之下。
"啊?噢......"傻傻地点点头,移过自己刚想伸出的馋爪,愣愣地看看自己的大哥,再看看方琰。
这个家伙--
龚维叶气愤的将头转向窗外,扑香的蝴蝶飞过花丛,展翅在明媚通亮的蓝空上。
这么好的天气,今年会有个好收成!
"给你。"将袋子扔向他面前,方琰一屁股坐在他的床上。这个地方还真是不好找,害他走了好长时间,才搞清这又是栋、又是巷、又是村的,庆幸没迷路的情况总算摸到了这里 。腿都快累断了,还得给这个家伙提这些重得要死的东西。
打开袋子,一个透明软盒里装着清洗过的新鲜滴水的草莓,诱人的红色嫩果被一个个整齐地排列在盒上的小方格内,一层一层,绝不挤压。也只有高级品也会被如此对待吧!捏起 一个放入口中,还是那种熟悉的甜味。回忆又带点酸涩涌回心中。
拖起疲惫的身子,坐到他身边,方琰扒开袋子,掏出盛装开心果的袋子,随手剥起来,细心的将核肉收好在一边。就那样默默地服务着,无言无语。
"不用了,这也不难剥,我自己来就可以。"龚维叶开口劝阻。
"我已经习惯了。"连头也没抬,继续着他的动作。
的确,是习惯了。在他们同居的那段时间,他也经常买回一大包的开心果,他一边剥着一边递到男人面前。似乎看他一边看电视一边开心地吃,就是一种幸福。
人,真是犯贱的动物!
在龚维叶的房间,沉默维持在两个男人之间很长一段时间。
"小凡怎么没跟你一起来。"不想就这样默不作声下去,龚维叶强迫自己找出个话题。
"我为什么要跟她一起来?"抬头与他对视,方琰心情极度不好。
他有说错什么吗?方琰干嘛一副与他为仇的样子,龚维叶只好低头继续保持沉默。他们一定生来就是相生相克的,才会总说不到两句话就会吵起来。
"你到底在想什么?"
"嗯?"被他的声音吓到,龚维叶疑惑地抬头。
"说什么不要再跟我见面,不再联系,龚维叶,我做错什么了吗?"嚣张的质问。
"没有,我只是觉得--"
"别说什么情敌不情敌的。我不想听那些,给我一个确定的理由。你还在因为那天打架的事生气吗?我不是已经跟你道过歉了吗?连对不起都说了,你还要我怎么样!给你下跪吗?"
"我没有因为那件事生过你的气,你不要瞎想。"
"那到底是为什么!"
你要我告诉你什么,告诉你我对你有了感觉,告诉你和你分开的这每一天我都在想你,告诉你我有多想回到你的家,就那样、就那样只做朋友也好,只要能再重新回到那一起住过 的日子,就那样和你一起生活下去。方琰,这些是你想要听的吗?
我无法启口--
曾以为可以和你再走上好一段,曾以为只要小凡一直不选择,我们、我们就可以--
别再对我用你的温柔,别再做些让我产生误会的事,我只是想躲开,也不行吗?
为什么要给我深陷的机会,永远不再见,这样不行吗?不能爱、不能想、连思念也是犯罪,方琰,你的名字连叫出来都有疼痛的感觉。
我没有小凡那样靓丽的外表;我没有她活泼、可爱的个性;我做不到像她那样挽着你的胳膊,尽情的和你撒娇;我不可能每天早上泡上温热的牛奶端到你床边,一句亲爱的,将你 唤醒;我没法在人多的大街上光明正大的与你牵手,走过人行道,原来站在阳光底下的爱情也是一种幸福;如果你生了病,我可能连好好照顾你都做不到,应该吃些什么药,煮些 什么粥,我都搞不清;如果你生了气,我可能连好好哄你都做不到,只会大声地和你吵,甚至和你大打出手。
我连最起码、最简单的女人都做不到,我又能奢望什么!
"不为什么!忘了那些话吧!"找不出解释,龚维叶站起身,走向门边,"你好好洗个澡,先睡吧,晚饭时我再叫醒你。"
"维叶--"
你不该省了我的姓,那种凶凶的叫唤才比较适合我。"什么事?"
"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难道多陪我一会就让你这么厌烦吗?急着离开,又是为了什么!
"再过十天吧!等年休假结束就回去!"
难道不能留点时间给我吗?"十天,你都打算在这里度过吗?你不想到别的地方逛逛?我、我有很多朋友,可以在多个度假村都拿到招待券,不用花什么钱就可以--"
"不用了。"截断他的话,龚维叶转过身向门外走去。拧开门把,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他转回头,望着男人。"方琰,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因为你在这。"连一秒的犹豫都没有,脱口而出。
"因为,我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太过暧昧的话请不要对我--
"维叶,你知道什么叫追逐吗?"深深凝望着面前的男人,将他的身影刻进瞳孔中,方琰缓缓开口。"有一个既定的目标,不管花上多久的时间,不管要付出怎样的努力,都会追 着这个目标一直不停地跑。就算这目标曾经是自己多么讨厌的,就算这目标只会和你吵架、惹你生气,就算目标得到了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就算这目标一直在躲、一直在逃,也 会不顾一切地追着它的脚步,跑到天涯海角也好,跑到筋疲力竭也好,只要它还在那里,就停不下来。一直到、一直到与他站在同一条线上,抓紧他的手,再也不放开。"
方琰!
你的眼睛在看着谁,映在那里面的是谁的倒影,你到底在跟我说些什么!
我听不懂你的语言,我也不敢让自己去搞懂,你犯了什么糊涂,说这些语无伦次的话。
追逐,是啊,你是在追逐,可那个主角不应该是我,你的目标就在你的身后,等着你转身走向她。
方琰,去理理小凡的心吧,她早就倾向你了,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扮演着无聊的配角,帮助你们拉近剧情的发展。
方琰,别再望着我,你的视线让我承受不住,我不敢再看你。
方琰、方琰......
龚维叶大步走向屋外,天空是万里无云的蓝色。
为什么那也同样是忧郁的颜色,画下你的容颜,组成一张桀骜不驯、嚣张跋扈的脸。
其实藏在心里就好了,永远说不出的爱,就是蓝色的天空,一生的追逐。
每一个晴天,就是我想你的日子,瞟一眼天空,把那些回忆都当成你爱我的印记,就可以笑着走下去。
你的温柔、你的脾气、你的细心、你的大吼、你的体贴、你的别扭......全都想成你曾经爱过我......
偷偷的把它们做了这种注解,没人知道的注解,以这种方式爱着你,以这种方式忘了你......
方琰,总有一天,我会笑着看你幸福的吧!也许再过二十八年的人生,我就会失去这一段感情,可笑的感情......
提前对你说一声--再见!
和你在一起(上)
悠悠转醒之际,已是日上三竿。方琰迷迷糊糊拿来手表,10:10分。
揉揉半长的卷发,抬头看看窗外高升的太阳,居然能睡那么久,看来昨天的确是累坏了。
再次倒下,赖在枕头上汲取那个人的香味。
他睡得很香的一夜,淡淡的药味徘徊在鼻间一直不肯散去。手指顺着凉席的纹路慢慢游走,这上面是不是浸入了那个人的汗水,和自己的能不能溶进同一块地方。
龚维叶......
用手指写下他的名字,笔划还真多。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繁琐和啰嗦。
可是,怎么就喜欢上了这样的人。没有特别的优点,没有不凡的身姿。好像什么都欠缺的人,不完美到可以用普通来形容。
闭上眼,那个男人就冲着他傻笑,笑到他的心里去。
"方琰......"
那张只会和他吵架的嘴巴,不停叫着他的名字。
"烦死了。"把毛巾被盖过头顶。闷热的空气里,他的味道更加重了。
猛地掀开,方琰从床上跳下来。
"咚咚......"
"谁呀!"
"是我,维雪,方大哥,你起来了吗?"
"噢,"穿上外衣,方琰打开房门。
龚维雪像夏日的绿色精灵,闪进屋内。"方大哥,睡得好吗?"甜甜的笑在方琰不太清醒的大脑里晃来晃去。
还是维叶好看一点......
该死!
甩甩脑袋,你在想什么!
"维雪,你哥呢!"
"他和叔叔阿姨去地里了。你要不要也去看看。"
"也好。"
"那方大哥,你先去冲个澡吧,这里没有冷气,只有一个小吊扇,昨天晚上是不是热坏了。"不知道像他这样的大少爷干嘛要自找苦吃,在小凡姐不在的情况下还跑来这里。真的
是像哥说的那样,来讨好未来的岳父母吗?
"是啊,是有点热。"说完,拿着仅带一套的换洗衣服就要走出门。
"方大哥,你要穿那个下地啊。"龚维雪有些好笑地指指他手里的衬衫、西裤。
"啊?"方琰低下头,不妥吗?那要穿什么样的衣服。"可是我没有带别的衣服来。"
笑着摇摇头,维雪打开老哥的衣柜。"我哥的‘家居服'都在这里,要不然给你找一件吧,我看你们身材也差不多。"
"会吗?"方琰低头审视自己完美比例的黄金身材,"我比你哥身材好太多了,你是怎么看的!"
刻意将胳膊搁在及肩的书架上,右脚踝搭在左脚背上,摆出潇洒的悠闲姿态。有些人就是受上天的眷顾,即使只是简单的几个动作,也能将他浑身散发的气质尽现无遗。
龚维雪轻笑了一声,从叠得整齐的衣柜里拿出一件背心递给他,"可是,我哥的胸膛才是最温暖的。"
最、温暖?
方琰呆呆得看着她,扯不出笑容的脸失去了几分神采。微微泛酸的心口让他有些不痛快。
那个家伙的胸膛--
会温暖吗?他居然都不知道......
"快拿着啊!"维雪的出声打断了他不该有的思绪,接过背心,抖开一看--
"什么啊!你就让我穿这个。"这和不穿有什么区别。
"我们这儿的男人夏天最多就穿这样了,基本上都是打赤膊,如果你穿得太正式,反而会让人笑话的。"背心怎么了,她哥不就是这样穿。
"可是--"
"别扭扭捏捏的了,洗完澡还能吃早饭呢,你打算几点下地去找他们啊!别等到他们都回来了。"
"我知道了。"轻叹口气,方琰拿着他要穿的衣物走向卫生间。
和你在一起(中)
吃过简单的农家早饭,方琰随龚维雪一同来到属于宁家的一亩三分地。
总觉得这样的地方有些不可思议。
高大的白杨挺立公路两旁,不断向上延伸的树枝上密布巴掌形的叶子,形成一大片的阴凉地。拖拉机卷着路面的土尘,从他们身边轰轰而过。穿过树干的间距,一眼望去金灿灿的 麦田映入眼帘,无边的麦浪迎风舒展,成熟的麦香压倒性地闯入人的鼻间。远处分散的两三台联合收割机在骄阳之下奋力工作,一排排的麦穗被卷进它张牙舞爪的口中,只留下被 压倒的麦杆狼狈地躺在金色土地上。
"哥--"维雪跳下公路,走向田野里。
与宁叔比邻而坐的龚维叶应声回头,一眼就看到走在维雪身后,简单背心、短裤套身的方琰。
硬是被憋住的笑容不小心跑出一点弧度后,他慌忙转过头,背对着他,那一身行头实在太搞笑了。高傲、自负的男人穿起平民百姓的衣服来,竟显得那么滑稽不称,太过完美的气 质果然只适合穿上量身订做的高档衣服。唉,一样是人,相差无几的身材,为什么自己穿起这样的衣服就显得那么自然,好像天生就该如此。不免自卑地摇摇头,命啊!
龚维雪挤到他们中间坐下,"哥,都割好了吗?"
方琰蹙紧眉头,看看转过头去的龚维叶,视线移到毫无遮拦的草地上。这、能坐吗?
"嗯,就是点边边角角,很快就好了。只等后天王叔家的收割机了。"话落同时,他转头,方琰竟然还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挡过强光,为他带来一片阴凉。"你怎么不坐?"
蹲下身子,怀疑的用手拂拂绿草地,再搓搓手指上可能存在的灰尘和细菌。方琰总算勉强自己坐了下来。
被他打败!龚维叶无声地笑。
"你笑什么?"从他一来,就开始偷笑,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
"到底笑什么!"
忘了他是爱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龚维叶看看他说:"你穿这样,有点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最多难看了点。这也不是他的错啊!"你们这儿的人审美观还真差,穿成这样叫正常,我的衣服就会被人笑话。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