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维雪拿给你的?"
"嗯。"m
想也是,龚维叶无意义的轻笑。
"你笑什么!"方琰扯起他胸前的背心,故意抖一抖,"你还不是穿成这样,还敢说我奇怪!"
指间有电流通过肌肤传到心脏,急速跳动。
方琰的手贴在他胸膛,在那不大的一块地方,却似有烙铁印刻着,灼烫得让人窒息。他的喘息变得急促,而那手掌却随着他身体的起伏,不停追随。
方琰紧盯着他的脸,微微泛着草莓的颜色,让他产生更多的遐想。掌间的灼热--维叶,是你真实的温度,早已通到我身体里。
白杨树下的青草,长长的一排,随风向着同一个方向,舞动扎人的翅膀,紧紧相依。
佝偻的老人手持长木棍,赶着羊群走过身后的公路。不时有"咩咩"的叫声打断夏日秋蝉的歌唱。
"你,吃过了吗?"龚维叶状似无意地拨开他的手,飘忽的视线尽量移往远处。
"哈哈......"龚维雪吃吃地笑起来。"哥,你是没见过方大哥吃早餐的样子,他盯着那些咸菜足足有十秒钟,硬是把它看成毒药一样。还说这种黑不隆咚的东西能吃吗。哈哈......"
"我只是没见过,再说,味道也不怎么样。"反感的别过头,这有什么好笑的吗?
"那你还饿吗?再忍一会就该吃午饭了。我让维雪做些你爱吃的。"怎么忘了这家伙肯定吃不惯大馍夹咸菜或酱之类的东西,明天还是早点起来帮他买点油条、豆浆,虽然他一直 强调他只吃面包、牛奶等有营养的早餐,但和他同居的这些日子,也不知怎么搞的,竟经常和自己吃一样的东西。
"随便。"
"香菇鸡可以吗,太复杂的材料,这里买不到。"
"都说了随便,你以为我是你啊,就只知道吃。"
这个人--永远都没有好听的话。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
龚维叶望向远处的地头,三三两两的人们在喜笑颜开地谈论自家地里的收成。
背着书包的几个小孩喳喳呼呼地跑过公路,忠心的家犬跑出几里地来迎接自己的主人,欢叫着随同他们的脚步。
"哎,你小时候都玩些什么?"方琰的突然出声倒是让龚维叶吓了一跳。
"啊?"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些什么。
"什么啊,你是反应慢半拍吗,为什么我说话你总要我再重复一遍。"
唉,没大没小。看来自己在他面前永远没有做大哥的一天。"小时候家里很穷啊,没钱买玩具,都是和小伙伴一起找乐子。那时候很调皮,干过不少坏事,也被我妈打过很多回。"
"噢?你也会挨打,我还以为你一直是个乖宝宝呢!"
白他一眼,龚维叶继续说道,"下河里逮螃蟹,放到水桶里吐吐沙,串到木棍上烤来吃。熟了以后,把壳剥开,洒上方便面调料,很香呢!"想想二十年前的时光,无忧无虑得让 他不自觉笑开来。
"看吧,我没说错,果然只知道吃!"
"你--"笨蛋!干嘛又提到吃。龚维叶气得真想甩自己两巴掌。"那时候的小孩,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六七个人一起,整天在村里窜来窜去。后来无聊到你猜我们能去干什么,掏马蜂窝啊!现在想想还真是有些后怕。哈哈......"
"嗯?"
和你在一起(下)
看方琰似乎提起了兴趣,龚维叶便欣喜的继续说下去。"瞅准一家人的房檐,大家正讨论着该怎样进攻时,不知道谁往那个马蜂窝扔了个石头。接下来就只听到‘嗡嗡'的声音从 头顶罩下,你看我们跑吧!那时候就看谁跑得快了。被叮了的人不服气,集结大家说什么也要把它搞下来。听说用马铃菜抹抹伤口很快就好了,于是第二天每个人腰间绑着两大袋 马铃菜,手里拿着棍子,大模大样的向马蜂窝下挺进。虽然是被捅了下来,可是--唉,‘嗡嗡'的声音一起来,接下来就是我们棍子也不要了,开始没命地跑。几天以后,大家 又聚在一起时,发现少了一个人。后来等他一来到我们才发现他的头皮上空了好一块。就问他你的头怎么了,他还满不在乎地挥挥手说那天被马蜂蛰了,也没在意可过了两天 包肿起来了,疼得厉害,他妈借了奶水抹了两天才好的,还说什么再也不让他跟我们玩了。哈哈......可小孩不就是那样吗,好了伤疤忘了疼,没两天又混在一起了。"
方琰嘴角扯起笑容,一副不屑的神情瞪了他一眼。
龚维叶才不去理会他的扑克脸,自顾自地说下去。"夏天逮知了,噢,就是树上一直在叫的东西,需要一种用青编成的网子。还需要一种最重要的工具,就是马尾。"
"马尾?"
"嗯,你想得没错。几个人瞅着一匹马,就是没人敢上前。他们让我去,嘿嘿......我才不傻呢,被踢到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不去。后来让一个刚加入我们队伍没多久的小个子去, 他跑到马屁股后面,左瞄瞄,不合适,右瞄瞄,不行。后来我们喊着让他站到马的侧面去,这样他就有了安全感。大着胆子猛地扯下一根马尾。马反射性地往后一踢,当然是踢不 到了。可是马蹄落下的时候,好巧不巧正落到他脚上。接下来可想而知--哭死了。过了几天去他家玩,那脚上包得好大,他妈还恶狠狠地说不让他再跟我们玩了。"
"哈哈......"
"好笑吗?"不知为什么,方琰的笑脸竟让他那么舒心,跟着他的笑一起咧开嘴巴。
"哥......"龚维雪不可思议地看着如此融洽的他们。一般情敌不会这样的吧!这次回来,基本上都没见哥笑过,可为什么在方大哥面前,他会开心成这样。一个生生夺走他爱的女 人的男人,不是应该恨之入骨,眼红到想要杀人的地步吗?
"什么事?"龚维叶转过头,笑容也来不及收回的绽放在维雪面前。
摇摇头,龚维雪说:"小宇他们打电话来约我去打羽毛球,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羽毛球?好久没打了。"转向方琰,"你要打吗?"
"好啊!"方琰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尘,向他伸出了手。
微风流过你的指间,吹起的卷发贴近脸颊。有一秒钟,我竟看呆了这样的你。方琰,我还能这样奢侈的将手伸向你吗?
龚维叶挥掉他的手,靠自己站起来,打趣地说:"我又不是女人,别把我想那么弱。"
收回手,方琰狠狠看了他一眼,调转头,走向公路。
跟宁叔说一声,他们几个人一起来到了维雪学校的操场上。龚维叶也终于认识了那个令他妹妹很有好感的男孩,小宇。
一个很有阳光气息的大男孩,拿着球拍,一口一个"龚大哥",喊得他有点心花怒放的感觉。欣赏地拍拍他的肩时,却被不知吃错什么药的方琰给撞开。
"不是说要打球吗?磨蹭什么,到底打不打。"没好气的声音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深知他脾气的龚维叶赔笑着圆场,"噢,那我们来打球好了。你们平时都怎么打的。"
"我看分成两组好了。"小宇转转球拍显示自己熟练的技艺。"龚大哥,我跟你一组吧!小胖、二子和我们一起,维雪,你和方大哥、小山、林子一起,可以吗?"
"这样也好--"还未说完,接下来的话便被方琰截走。
"好什么好!"撂下一句话,方琰烦闷地走向一边,拿起球拍。
"别理他,我们开始吧!"龚维叶接过小宇递来的球拍。转过身,拉开架势。
哼,方琰,放马过来吧!从来也不会对我说一句好话的家伙,今天,我要杀杀你的锐气,让你输得惨不忍睹。
高傲的扬头看他。哼!撇撇嘴,方琰扔高手中的羽毛球,银色网线挥过,怨恨、不满、微酸随着凌厉的球峰飞向远方的--你。
龚维叶,今天就让我们来好好厮杀一场,我绝不会再手下留情。
"呼、呼、呼......"喘着粗气,龚维叶跑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头凑上去。
冰凉从头浇下,解了满身的热气。六月初的天,已似蒸笼,热得人眼前模糊,感觉总有烟薰过晃晃悠悠的画面。再加上剧烈的运动,他快热得有点站不稳了。
方琰赶上来,坐在水池边的台子上,静静地看他。
龚维叶抬起头,甩甩湿漉的头发,抹掉脸上的水痕,方琰的脸就近在眼前。"你也要洗吗?过来。"
让开位,方琰凑到水龙头下,冲去一脸的汗渍。
一时玩心突起,龚维叶按住他的头,一手开大了水龙头。
喷出的水花溅到他身上,手下人的挣扎加剧。他慌忙放开了手。
方琰缩回身子,气愤难当地大吼起来,"你疯了你!"
"哈哈......"龚维叶笑着跑开,让你那头鸡毛卷好好淋淋水。看看还有没有人喜欢你。
想起走来这里的一路上,不时有村里的年轻女孩对他们投来注目礼,凑在一起的几个还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在看谁。这家伙--真有那么大魅力吗,穿着滑稽 的背心也能引来那么多人的视线。可惜却没人知道,他是实实在在的表里不一。脾气臭得像一头牛,真不知道他这二十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会有人想和这样的家伙做朋友吗?
不待他多想,方琰已经追了上来。两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在不大的水池边追追赶赶,最后还是龚维叶主动停下脚步,乖乖受罚。
他可不想引来更多的视线,毕竟这不是他们这个年龄人的运动了。
"好了,好了,我认错,我认错,哈哈......"
方琰可不会那么好说话,追上来上下其手的与他纠缠。
本是无心的玩笑,不知从何时起演变成四目相对的无语。
近在咫尺的呼吸,双手交缠的体温,紧挨的接触,炙热的空气,似乎有一种不可言喻的情绪就要爆发。
加重的呼吸,方琰眼中明显的欲望都让龚维叶不敢相信自己的幻觉。
龚维叶,你到底在干什么。
挣开他的禁锢,走出两步,低低地说:"回去吧!"
强光下,男人平静的侧脸让方琰一时看呆了,无法移动双脚,奔腾的心难以平复。
维叶,你不是对我没有感觉,为什么要挣脱,为什么止步。
我踏出这一大步还是拉不来你的心吗?
放不开的情绪愈演愈烈,可你的习惯中还没有我的影子吗?
可是,我绝不会放弃你。二十六年的人生中,唯一发自内心想要的--
和你在一起,只要每天和你在一起,你就会爱上我--
我要让你习惯我的存在,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根本就离不开我。
维叶,别再毫无意义的阻止,打开你的门,让我走进,你的世界--和你在一起。
陌生人(上)
"好吧,我们出发。"手持网棍,一身长衣长裤装扮的龚维叶对站在身边同样打扮的龚维雪说。
"嗯!"重重地点头,抬起穿着雨靴的脚,威严无比地踏上泥泞的土路。
"啊啊啊--"差点滑倒。
"你没事吧!"
"没事啦!"
来到池塘边,龚维叶拿出专为维雪做的钓棍,拴上鸡肠子,甩到水中,"给你,维雪,好好钓,看能不能比老哥用网网的多。"
"好啊,哥,你输了要请我吃冰淇淋噢!"龚维雪笑着跑上前,放下小板凳,一屁股坐上去。
龚维叶站起来,"那你慢慢钓,我到那边去网了。"
"好--"故意拉长尾音,龚维雪冲他挥挥手,便专心地盯着水面。
龚维叶将两根长竹竿中间拴着的大网慢慢放入水中,竹棍捣捣河底的淤泥,稍许,收起。总能逮到两、三个。
"哥--"
"嗯?"
一边收着网上的大虾,一边答道。
半天没见回音,龚维叶摇摇头,许是自己听错,继续放网。
"哥--"
"什么?"
风吹过水面,漾起波纹。
又是听错?不会吧!
放下第五网的时候,捶捶有些发酸的胳膊,好久没做这种事了。今天维雪突然心血来潮,非要拉着他去河边逮虾。他当然很乐意了,只要是维雪的心愿,他都愿意满足。失去了母 亲,对这个唯一的亲人,他甚至想宠上天也没关系。不管什么样的困难,他都会压下来,他不要维雪脸上有一点不快乐。这就是他疼爱妹妹的方式,也许有些过火,但他不管别人 怎么说,只要是能给维雪的,他一丁点也不会保留。毕竟和他身上流着同样血的人,也只有这一个了。
"哥--"
"嗯?"
收起网,他转过头,又是半天等不来回音。"维雪,你叫我了吗?"今天的错觉太多了吧!
"哥--"托着腮邦,龚维雪盯着水面,慢悠悠地说:"我只有你一个哥哥了,哥,我好希望、好希望你能每天都开开心心的,真的哟!"
"你怎么了?"怎么又像小大人一样,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龚维叶无奈地苦笑,他的维雪还真是长大了。
"哥,你现在快乐吗?"
"当然快乐,有维雪陪着哥哥,哪能不快乐啊!"
青色的大虾缓缓游来,闻到香气,一点点靠近,咬食。小竿的主人眼盯着这一切,却忘记了起钩,只是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哥,你和方大哥是好朋友吗?"
低下头,想一想,应该算是吧!"嗯,关系,还不错吧!偶尔也会吵架。"
"好奇怪噢!你们是情敌呢!居然会成为一起打闹的好朋友,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是啊!"他何尝不这样觉得,到底是什么让他们走到那么近。近到心动的时候都没来得及阻止,就已恶化。
酸涩的心痛蔓延开来,无望的感情,比他对小凡的爱更加不可捉摸。放弃,又要等到何年月。
再一个二十八年吗?
叹气,收心,他不愿再细想下去。
"哥,昨天在水池边,我都看到了,你和方大哥在一起的时候,竟然能笑得那么开心。好像什么烦恼都没有了,我想,方大哥应该是个很好的朋友,值得你去交的朋友。哥,只要 你开心就好,真的,我希望可以永远看到哥哥的笑脸。"
"维雪......"
在不自觉中,他对方琰放开了那么多的笑容吗?他竟毫无感觉。就像条件反射一样,成为了很自然的事情。所以,才会没有察觉的吧!可是细心的维雪却注意到了。
方琰,你不该来的,不应该再给我机会让我遐想。
陷得还不够深吗?一定要让我无法自拔才肯松开逗弄我的手吗?
维雪,对不起......我这辈子,可能都无法和他成为朋友了。
"哥,我们抓了好多啊!今天是个大丰收。"看着篓筐里装满的大虾,龚维雪又蹦又跳地笑起来。"哥,你好棒!"跳到哥哥脸上,大大的亲了一口。
"嗯!维雪今天有口福了,回去让阿姨做来吃,哇,个儿还真大。哎,你钓得也不少嘛!"
"嘿嘿,早就有经验了,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妹妹。"
"对对对,你厉害,都快成这一带的女王了。"小妹的"花"名十里八村的同龄人,倒是很少有人不知道。
本就天生丽质,再加上活泼好动的个性。追求的男生被宁阿姨打跑了一个排,居然还有一个连在等着。唉!女大十八变,想当初,还帮着做家务的妈妈抱着她,有时候一抱就是一 整天,手都酸死了也放不掉,只要一放下,她就会哇哇大哭起来。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粘着自己了呀!哈哈......
"哼,谁让你老妹生得这么如花似玉,貌比天仙呢!"挺起胸,昂起头,叉起腰,手指撩过下巴。"怎么样,被我迷倒了吗?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