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都不算爱————充丛

"恩。"我搓了搓手，然后又把手伸进口袋里，深呼吸了一口，"我有事情想要和你商量。"
"哦，那你说啊。"他好象笑了，但是背对着我，我看不见。
"刚才我前妻告诉我她没有地方住，想问我拿回我那房子的钱，我见她可怜，而且她还带着我儿子，我就让她住我那里了，等这个月末我想那房子就不租了。"
我一口气说完，等着他骂我笨蛋，结果他没说什么。
"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觉得好就好。"冯冰放下手里的小铲子，"你这人啊，就是太老实，太为别人着想了，表面上好象很强硬，其实心肠又软，我说也没用，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好了。"
他转过身，"反正那房子是你的，你怎么处治不用通过我啊。"
"其实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看他转过身，干脆又走近了些，"我可能还要在你这里住一段时间，房子给他们住，我一时也来不及找房子......"
我越说声音越低，说到最后连声音都没了。
别说冯冰了，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蠢得要死。

15
"原来你要说这个啊！"冯冰愣了愣，就在我以为要糟的时候他突然笑了，"没关系啊，你要住这里多久都可以，反正我这里房子也挺大，空着也是空着。"
我看他笑了，也不像先前那么担心了。
"我刚才在咖啡厅里自己就决定了，也没来得及跟你商量。"
我自顾自说着，见他没什么反映，只好挑别的说。
"怎么样，它们还好吧？"
我走到他边上，看着盘栽，又看了看那株草，野草生命力就是强，换了地方照样能生存的很好。
不像有些花草，一移就会死。
"恩，没什么问题。"冯冰笑了，"你能在那个时候想到要和我商量我很开心，我不会怪你私自做什么决定，我们那么多年的朋友了。"
我听到他那么说，顿时觉得心里很温暖，放松的笑了，于是和他一起弄盆栽。

一个月后的双休日，我到原来的家里，之前已经告诉过房客这房子不租了，对方也表示理解，现在已经搬走了。
我等的不止是她还有我儿子，其实最主要还是想看看儿子，在医院那次看到以后因为工作太忙也一直没有时间去看他。
远远在窗口看见一辆车开过来，直到车上的人下来，我才看清是前妻和那个男人，却没有看见儿子。
男人上前搂住她，然后说，"你这样骗他不太好吧。"
"有什么关系，他就是这样没用的男人，所以才跟他离婚。"前妻说。
"可是我看他也很可怜的样子，这房子我们还是不要了，又不是没地方住。"男人继续说。
"这年头房子当然是越多越好，而且这地段那么好，他现在又肯以当时的价格卖给我，我当然要的。"前妻接口道。
"别可是了，现在我是你妻子，你管他那么多干什么。"前妻推开她往楼上走，打开门看见我在里面的时候，愣了愣，然后微笑着问，"临江，你怎么来了？"
"我是想来看看儿子的。"我直说。
"哦，儿子在外面学画画呢。"她说。
三个人站在房间里异常的沉闷，每个人都在想每个人的心事。
"那我先走了，你们自己弄一弄。"我走过他们身边，打开房门走了出去，隐约听见传来的声音。
"有什么关系，听见就听见嘛，我怎么知道他在啊，反正他已经答应我了，随便他怎么想好了。"
我加快脚步，走到大街上拦了辆车就往冯冰家赶，这里我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回来啦？"冯冰见我脸色不太好，走了过来，"怎么了？没见到儿子？"
我摇摇头，"儿子在学画画，他没有来。"
"那房子没问题吧？"他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没问题，我看他们已经搬进去了。"我走过冯冰身边，避开他，"冯冰，我去花园里走走。"
没看他的表情，我径直往后花园里走，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知道这个社会是"人善被人欺"的社会，可是做事认真有错吗？不愧对自己的良心有错吗？心肠好就有错吗？
亏我一直那么相信善有善抱，恶有恶抱。
我自问没做过什么昧良心的事情，可是却一直那么倒霉。
走着走着就走到那株小草面前，从不同角度看了半天，又看了看旁边的盆栽。
对，在这群盆栽里面，它的确是最特别的，可是它不能忘记再怎么特别，他终究只是棵没有出息的野草，如果妄想挤入盆栽当中，那只不过是献丑罢了。
真是蠢，还认为自己努力就可以让别人刮目相看。
是，是刮目相看了，可惜是看小丑而已。
"临江，"冯冰走过来，站在我边上，"你要是那么想你儿子的话，我们把他接来跟我们一起住好不好？"
我转过头看着冯冰，想确认他刚才说的话，"你说什么？"
"我说，接你儿子过来一起住啊，如果你想的话。"他又说了一遍。
"冯冰，其实不是因为我儿子。"
我看看他，认真的考虑要不要告诉他真相，又怕被他笑话。
"恩？"冯冰看着我，然后仔细的看着我的眼睛，然后又转过头去看盆栽，"没关系，想说就说，憋着也不舒服的。"
脑子里一直反复着前妻的话，我转头避开冯冰的视线，
"今天我本来想去见见我儿子的......"
我一直说一直说，说了很久，直到站着觉得脚有点酸了。
"冯冰，你说说，我那么大的年纪了，竟然还那么蠢，蠢得把自己最后拥有的东西也都给她了。"我垂丧着头，坐在楼梯上。
"你也是为了你儿子嘛。"冯冰也坐了下来，"要不，就把你儿子接过来吧，他妈妈这样的性格，可能也教育不好儿子。"
冯冰说的很婉转，可是我还是明白了他对我前妻的印象不好。
"其实她以前也不是这样的。"我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
"行了，我知道了，"冯冰笑笑，"那你现在还是考虑下要不要把你儿子接过来吧，省得你一直担心。"
"可是会不会不太方便，"我看看他，"你一个人，和我们住在一起，会不会不方便？"
"有什么关系，人多热闹嘛。"冯冰笑了，而且越笑越开心，"何况我一直一个人也挺无聊的。"
我看着他站起来，然后拍了拍裤子，"走，吃饭去，你饿了吧。"
"恩。"我站起来，也拍了拍裤子，"冯冰，谢谢你。"
"好了好了，"冯冰转过头，朝我眨眨眼睛，"你要谢我的多着呢，干脆以身相许算了。"
"谁理你！"我快步跟上他，然后两人勾肩搭背的哈哈大笑着进了房间。
吃了饭，照例跟冯冰对杀牌。
时间不早了就回房间睡觉。
跟他说了晚安，我转身关了门。
洗了个澡，换了睡衣，我把包里的皮夹子拿出来，在内层里抽出一张照片，是当时我们一家的全家福，我拿出剪刀，沿着前妻把照片一剪为二，然后把前妻的照片扔了，剩下我和儿子的放回皮夹子里。
"干脆以身相许算了。"
脑中突然冒出冯冰的话，然后顿时觉得有点哭笑不得。
最近好象经常想起他说的话，他做的事。
我觉得冯冰对我真的很好，好的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可是，要说我喜欢......要我喜欢？
我把皮夹子放回包里，然后又摸出了烟，点了支。
看着烟弥漫在屋子里，我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工作是顺利了，上了正轨，结果现在事情又弄成这样。
好象每次我要走运的时候，就会有倒霉的事情要发生。
对了，明天打个电话给儿子，问问他愿不愿意跟我一起住。
我想着笑了笑，也不算是完全倒霉吧，妻子既然变成这样，那么儿子对她来说也应该会是负担吧，她不要最好，我的儿子我来教育，我不想他变得跟他妈妈一样。
好了，先睡觉吧，别的事暂时先不想了。
我伸手关了灯，似乎只要有冯冰在，就什么也不用担心。

 

17．
挂了电话，三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有点沉默。
刚才欢乐的气氛一下子一扫而空。
我觉得很没面子，又觉得很对不起儿子，连那么小的事情都不能答应他，她是他妈妈，可是我也是他爸爸，和我住一晚有什么关系。
冯冰也坐在边上不说话，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半个小时过去，门铃声响起，冯冰站起来去开门，儿子也失望的站了起来。
我看看儿子，摸了摸他的头，儿子不情愿的叫了声妈妈。
"儿子住我这里你不放心吗？"看儿子那么不情愿的样子，我决定再争取一下。
"当然不放心。"前妻的妆化得很夸张，我不禁皱了皱眉。
"他也是我儿子，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挺直着腰背拉着儿子的手，儿子的手用力的握着我的。
"如果有可能我真不希望他是你儿子。"前妻笑了，"你看看你，什么样子，本来以为嫁给你你会有出息，可是你看看你，结婚十几年了，房子还是那么小一间，工资也没升多少，做了半天还是个小职员，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我，我可不希望将来儿子跟你一样没出息，干嘛，这年头人好可以当饭吃吗！？"
她不停的说着，我觉得什么东西好像碎了，自尊？面子？还是别的什么？人好就要被欺负？人好就......？
"小佳你先到楼上去，乖。"
冯冰看着小佳跟着阿姨走到楼上后，转身就走到前妻跟前。
"啪！"的一声，前妻捂住脸看着冯冰。
我也抬起头看着冯冰。
"我忍你很久了，你当临江是什么？告诉你，这里是我家，不是你随便撒泼的地方！"冯冰一脸冷笑，"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他马上就要升职了。"
"哼，就他这样，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前妻吼道。
接着又是一个耳光，把我看得一愣一愣的。
"你什么人，敢打我。"前妻指着冯冰。
"打你是替临江教训你，你看看你一个女人，已经做妈妈了，打扮的像什么样子。"冯冰讽刺的看着她，"你这样就教育得好你儿子？！别让我笑了。"
冯冰看着她要哭，干脆的道，"别把你那套拿出来，临江心软吃这套，我才不吃！告诉你，今天小佳就住这里了，你爱怎么想怎么想，那边房子的事情我也听临江说了，那房子我会收回来，你的行为算是诈骗，哼哼，你等着上法庭吧！"
前妻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听到要打官司，更是立刻变了脸色。
"好，好，好，叶临江，你就看你朋友这样欺负我，你......"
"你住嘴！"我也忍无可忍了，"小佳不能跟着你，我会向法院提出转换儿子的抚养权。"
前妻看着我们两个，既然撕破了脸，也就没什么好掩饰的了，眼睛里透着恶毒。
"你们，你们走着瞧！"
前妻踏着高跟鞋走到门口，脚突然一扭，鞋跟给扭掉了，我看着她狼狈的样子，想笑又觉得她可怜。
她干脆甩掉鞋子，用力关上了门。
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我看着冯冰，冯冰看着我，看了半晌，突然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我大笑，"你看她刚才那个样子！"
"哈哈！！是啊，听到要打官司脸都绿了，"冯冰也笑，"这种女人就是嘴巴狠，吓吓她就被唬住了。"
"可是你刚才不应该打她，好歹她是女人。"我笑完又认真的想了想，"其实她也挺可怜的。"
"你又来了！"冯冰笑笑，"她这样的人就是欠教训，你又一直宠着她，让她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告诉你，那房子你得要回来，我想过了，如果她乖乖还给你就算了，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就打官司，那天你只是口头答应她，又没有证据，只要你否认......"
"这样不太好吧。"我看看冯冰，"我的确是答应过她的。"
"你这人怎么那么傻啊，吃一欠长一智啊，不行，得要回来！给谁都不给她。"冯冰见我没反映，接着说道，"还有小佳的问题也尽早解决掉，他跟着你前妻不会好。"
"恩。"我点点头，也不再狡辩，的确，儿子跟着她不合适。

两个星期后在进口部门的例会上，冯冰作为人事经理出现在会议上旁听，在会议，我提出了一些工作上的漏洞并且婉转的提出了比较好的处理方法，我看着冯冰在旁边点头，心里也微微觉得塌实了一点。
散会后，冯冰留下我一个人，我看看人都走没了，笑开了，"怎么样？我刚才说的还不错吧。"
"恩恩，到底姜还是老的辣，我就奇怪你以前在你们公司怎么就不升职呢。"冯冰笑眯眯的。
"以前根本没有机会说嘛，负责人根本不给我机会。"我抓了抓头，"所以就一直混呗。"
"老板知道你是我介绍进来的，想让我来看看你的表现，他决定要升你。"冯冰笑着点头。
"那不太好吧，我才进公司没多久。"
其实我心里还是觉得很喜悦的，就算这事情成不了，也是对我的一种肯定。
"有什么关系，你有资历，有经验，而且客户对你的反映态度也都挺满意的。"冯冰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膀，"我看这事情你就不要推辞了。"
"呵呵呵呵......"我傻笑着不知该怎么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升职。
"不要觉得自己不合适，你以前公司是压榨你，你早该升了，现在有机会，你就上吧。"冯冰看我笑得不知所措，然后也跟着笑，"你部门的主管要换到别的部门了，这个空缺你顶上就好。"
第二天公司贴了人事公告，网上也贴了公告，大家纷纷向我道喜，吵嚷着升职要我请客吃饭。
于是那天晚上大家开开心心的去吃自助餐。
晚上回家看见冯冰正坐在沙发上看片子，"你不是不看电视剧吗？"
"哦，随便看看喽，不过还是觉得没什么好看。"冯冰撇撇嘴，"怎么样？玩得还开心吗？"
"恩，大家都很开心。"提到这事我就很兴奋，"冯冰，我这个年纪终于升职了诶，我心里真的很开心。"说着说着，鼻子有点酸，"我一直那么努力，终于有回报了。"
"你看看你，就是升为主管嘛！开心成这样。"冯冰笑着跑过来，"要是以后再升的话，你该怎么办？"
"你不明白，"我强调着，"你不懂我现在的心情。"
"好好好，我不懂，你开心就好。"冯冰笑笑，"你别激动到哭就可以，那可真要吓死我了。"
我白了他一眼，顿时心里那股惆怅全没了。
"小佳呢？"我问冯冰。
"睡了，刚才做完功课，等等你不回来，我让他先睡了。"
"哦，呵呵，那我上去看看他。"
我转身上楼，儿子在上面已经睡着了，我替他压了压被子，然后又摸了摸他的头发。
呵呵，现在爸爸终于升职了，你妈妈以前老说我没用，这下总算是争了一口气。
这样想着，又想到那天前妻来家里的事情。
好象那天冯冰就已经说过了我马上要升职的事情，现在冷静下来想想，这事情的确有点奇怪，难道他那么早就已经知道了我要升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