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舞痕————仲心宛琴[下]

作者:仲心宛琴[下]  录入:01-12

日华并没有看星怜雨,呆滞的目光如同木偶,可他决不是木偶。"小丫头,如果我现在要进去杀了冷若寒,你会怎么做?"
星怜雨明眸一凝,几乎条件反射般跳起来,反手拔剑,冷叱:"你敢,我立刻杀了你!"
"就凭你这哭哭啼啼的样子?"日华冷笑,慢慢直起了身子,有些不屑地伸出手。"我一只手就能赢你!"
"那,那又如何?"星怜雨胡乱抹着脸上的泪珠,竭力表现自己的坚强,她不想被认为是个只受人保护的娇小姐,在对冷若寒说出"我来保护你"的同时,骄傲的凤凰便已欲火重生!她用娇小的身躯挡住了房门,默默在心中演练着蒹葭,以孤注一掷的勇气,大声宣告:"我不会让你伤害他!这是我星怜雨的承诺,以钟离啸海关门弟子之名,除非杀掉我,否则休想碰他一根头发!"
"这就对了!"望着星怜雨决绝愤怒的双眸,日华无声地笑了。
转瞬的微笑即逝,日华重归冷漠,坐下来继续煎药,冷声道:"假装坚强是没有用的,只有真正的坚强,你才有保护人的资格,到了现在还迷惘地落泪,那么冷若寒便真的毫无依靠了。"
"你......"星怜雨默默垂下头,无言以对。她明白日华没有说错,但是自己是否真的能够做到呢?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一直站在舞台一角,演绎一个并不重要却还存在的配角,可是片刻之间,计划全乱了,她被莫名地推到了众人目光中心,成为不可或缺的一角,担当起她一再逃避的责任。
那么,便用心一点吧!跳自己的舞,承担自己的命运,至少把这一出戏好好终场!"谢谢你的指教,我不会再哭泣......但现在我必须问你:叶祈,他的目的是什么?他想对若寒做什么?"
日华一震,一点一点抬起冷漠的眼睛,望着烈焰般的红衣,瞳仁里忽然蒙上朦胧的冰辉:"王爷,要与冷若寒联手对付叶尔羌,在那个男人死以前,他们会是盟友!"
盟友?星怜雨一想起弱水宫中那个额头上有着蓝月,残忍毫无仁慈的男子,莫名地感到一种凉意,虽然之后也曾见过那个男子,但第一次那毫不心软却优雅异常的杀机,此刻却在脑海中异常清晰,或许是因为当时有一个人那样不顾一切救护她的缘故吧!"跟他做盟友,真有点让人不放心呢!"
星怜雨喃喃着,有些迟疑着在日华不远的地方俯下身,默默整理着堆在墙角的菜叶。"说起来,叶祈......不,你的主人,为什么那么恨叶尔羌呢?他们不都是擎天王朝的王族么?"
"你好奇心很强,但是做为属下,并不应该过问主人的事情。"日华小心翼翼地拨弄着炉火,以确保火候一直足够旺。
"是吗?"星怜雨有些失望地叹息,将叶子一片片展平,用水洗干净。"我只是想知道,那么冷酷的男子,可我明明看到,在他为若寒裹伤时,那么温柔小心,就像从前的韩大哥一样。"
"那或许是因为叶阑大人的缘故吧!"日华显然因为星怜雨的话产生了动摇,他所崇敬的那冷酷强大的主人,的确在见过冷若寒之后变得不同了。"那是王爷不想回忆的往事,的确如你所想,是和叶尔羌有关。"
星怜雨双目微瞠:"难道连叶祈也会有痛苦的过往?"
"每个人都会有,我告诉你,但你最好保密。"日华无意地抬头仰望如洗的碧落,正巧一只苍鹰掠过,投下桀骜的暗影。日华的声音在粗犷却安静的风中传来,格外渺茫:"叶阑大人是主人的亲弟弟,如果活着的话,今年应该与冷若寒同岁,他是那种非常温柔善良的人,甚至连草木也舍不得践踏,主人非常疼爱叶阑大人,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护他。"
好熟悉的故事!想到莫沧和冷若寒,星怜雨不由微微苦笑,接着问:"那样的话,那个叶阑大人怎么会死呢?是生病么?"
日华冷冷一笑,带着莫名的恨意:"不是,......叶阑大人,是主人亲手杀死的!......那个时候,叶尔羌想把主人和叶阑大人占为己有,但是却遭到了拒绝,于是他就用了最残忍的报复,用了阴险毒辣的诡计,让主人亲手杀死自己最重要的人!"
"怎么......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美丽的故事带来悲伤的结局,更何况这结局还这样地残忍!
"得不到的东西就要毁掉,这是叶尔羌的原则。"日华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仿佛想透过它看见里面的情况,然而却是徒劳的。"叶阑大人死的时候,才刚刚满十四岁,主人天天夜里都做噩梦,但是叶尔羌还不肯放过主人,一直一直都折磨主人。"
星怜雨悚然,望向远处那巍峨的宫殿,虽然晴空万里,却总觉得好象蒙上了阴霾。"真是可怕,韩大哥,为什么会臣服在那个人脚下呢?他那样的男人,怎么会臣服于一个变态?"
"呵,真正能让青青子衿臣服的人,只怕只有冷若寒吧,我听说这个名字的时候,才刚刚会握剑。十一岁就名扬天下的男人,他比主人更会保护别人。"日华由衷地叹道,多少带着一点羡慕,能够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怎么说也是一种幸福。"为了保护冷若寒,不惜牺牲自己,背负上背叛的罪名,只是想让叶尔羌的眼停留在自己身上,而不去注意他想保护的人,韩子衿做得够绝!武功智谋他是及不上叶尔羌,但他能够放弃尊严与生命,换得叶尔羌不毁掉他所得不到的冷若寒,哼,真不愧是青青子衿!"
日华最重要的人......是......叶祈......
"主人一年前争夺擎天亲王之位,也是为了向叶尔羌复仇,但是纵然主人用尽智谋,夺得权位,却还是输给了叶尔羌,那个人,是故意让主人成为亲王的!所以这一次,主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死叶尔羌,绝对不会再失败!"日华一口气说完,长长吁了口气。他将煎好的药倒入碗中,转身递给星怜雨:"药好了,你去给冷若寒喝吧。"
日华在一瞬间定住了,瞠目结舌地看着星怜雨:"你,你,你在干什么?"
"啊?"星怜雨如梦初醒地抬起头,看向日华难得一见的惊讶表情,回答道:"择菜啊......虽然我不......会做食物,至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可是......这个是树叶啊......"
"啊?"星怜雨脸颊一红,匆匆从日华手中接过药,将房门推开一条缝,向里面望了一眼,却没有走进去。
那个人,真的是叶祈吗?
安静的房中,冷若寒正在熟睡,完美苍白的面孔显得十分平静,他依然紧握着叶祈的手,而叶祈却并没有一丝嫌恶,反而正浅浅微笑,连那蓝月的光芒也显得柔和。
带着近乎宠溺的目光,叶祈并没有觉察有人正在背后窥望,温柔地俯下身,轻轻一吻,落在那绝美的额头上......
青花之爱
"真没想到,叶祈到现在还那么溺爱叶阑。"华丽阴森的宫殿中,叶尔羌优雅地倚在软塌上,纤指端着从波斯传来的精美银器,眼中流光溢彩,完美地如同出自画卷。"子衿,你怎么看?"
正轻轻为叶尔羌梳理长发的男子,青青子衿韩子衿的手震颤了一下,心中某根纤细的琴弦被拨动了。自从从叶尔羌口中听闻了有关叶祈与叶阑的事情,他就一直在考虑,那个样子的叶祈,会不会为了杀死叶尔羌而真心与冷若寒联手,更甚至...... "青灵,你是指叶祈,会把冷若寒当成是叶阑?"
"没什么好奇怪的,"叶尔羌伸手从韩子衿手中接过了梳子,握在手心把玩着,妩媚的眸中有一丝冰冷的笑意:"冷若寒与叶阑同年,又和他一样都是温柔软弱、依赖别人的少年,如果叶祈不把他当成叶阑,那才真是奇怪呢!"
叶尔羌仰起头,绝美的面孔显露出无与伦比的气质,不属于这个尘世的美,却狂傲地近乎于枭戾,然而也带着致命的诱惑,举手投足,一颦一笑,无不优雅高贵,睥睨一切,在这种惊人的尊贵之下,任何生命都不过是草芥!他将银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瑰丽如同鲜血凝结,泛着宝石的光泽,他用眼角悄悄觊着韩子衿,滑落一丝诡笑:"子衿,你发什么楞呢?"
"我没有。"韩子衿斩钉截铁地回答,他那敏锐得如同豹子一般的神经立刻对叶尔羌的试探做出了反应,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回答:"我只是在想,如果叶祈与冷若寒结成牢不可破的同盟,对我们是个极大的威胁。"
"噢?"叶尔羌优雅地笑着,但目光还是冰冷的。他将手中的东西放下,用那修长白皙的手臂环住韩子衿的腰,把头支在韩子衿的肩膀上,口吻中满是危险的气息:"你说说看?"
韩子衿神色自若,他知道自己丝毫的不自然也会被叶尔羌捕捉到,那个精明得恐怖的男人,自己实在不是对手。"冷若寒是个胸无城府的人,一但他信任了某个人就会一信到底,如果连叶祈也完全信任他的话,这两个人结合在一起将会十分可怕,没有裂痕的镜子将很难分开破坏!"
"那就直接把镜子摔个粉碎好了!"叶尔羌的声音轻柔地响在韩子衿耳畔,但那种冷酷的杀气却不曾减弱半分。修长柔软如女子的手轻轻按在韩子衿的心口,透过衣衫和皮肤,聆听心脏的悸动。
"你的心......还是会为了他而颤抖......"叶尔羌一针见血地戳穿了韩子衿刻意掩饰的惊惶,带着属于王者的笑容,他用一根手指勾起韩子衿的下颌,凑近他的面颊,低声问:"子衿,告诉我实话,你是不是在欺骗我?嗯!"
冷汗,立刻沁出了韩子衿的额头,他完全不明白叶尔羌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那近在咫尺的眼睛,深邃得如无底深渊,莫说心思了,连喜怒也看不出来,既然如此......赌一把吧!"当我欺骗你的时候,便是韩子衿生命终结之时。"
"那么,你喜欢我吗?"叶尔羌继续问,所不同的他已不单单只勾着韩子衿的下巴,而是死死扼住他的咽喉:"你喜欢我吗,啊?"
韩子衿痛苦地闭上眼,几次想拔出青衿,最终,却只是无力地将双手抓住叶尔羌的衣襟,挣扎着把戏演到底。"我......完完全全......属于起青灵......很喜欢青灵......"
"那真好!"叶尔羌低低喃喃,俯下身,迅速吻了一下韩子衿的面颊,手倏而便放松了。韩子衿顿感一片轻松,身子一软,几乎便要瘫倒。
叶尔羌温柔地将韩子衿揽在怀中,长长的睫毛下,眸中不复冷漠,只有一潭爱怜的秋水,闪烁朦胧梦幻的光泽。
叶尔羌与韩子衿都不喜欢女人,他们都是高贵地如同美璧的男子,追求着自己心中的爱。那不为世俗所容的爱恋,使他们被遗弃和孤立。韩子衿比叶尔羌幸运的,便是还有朋友,还有一个发誓永不抛弃他的少年。
然而,叶尔羌却是不幸的,纵然作恶多端,他最想要的,还是一点真爱,紧紧将子衿握在手中,他知道注定是悲哀,生死轮回之后,他依然输给了澜沧江边的高贵月神。
青琴、青花、月神
青琴的妙音,永远不属于青花。
"子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韩子衿默默地跟在叶尔羌身后,安静得宛如做错了事的孩子,他不知道叶尔羌要带他去哪里,但是不管是到地狱还是其它什么地方,他都已经不准备回头,那个酝酿了太久的计划,终于要在不久之后实施了。
跟着叶尔羌穿过空无一人的长廊,跨过恢弘的大殿,走出美轮美奂的行宫,韩子衿忽然发现,夕阳下叶尔羌孤独颀长的背影显得格外凄凉。
"青灵,我们究竟要去哪里?"
"一个终结的地方。"简短却郑重的回答。
叶尔羌握住了韩子衿的手,他一向冰冷没有温度的手心,今天格外温暖,韩子衿就任由那双手牵引着,一路向西,走过一条孤寂的街道,驻足在一个深不见底的山洞前。
完全不同于江南水乡抑或苗疆的山洞,那里是温柔的水打造出的奇秀,而这广漠中的山洞,却是粗犷的风雕刻出的平淡,粗糙的砂砾斑驳地扑簌掉落,如垂暮的老者,分外凄伤没落。
"子衿,你感觉到了吗?炙热的呼吸......"叶尔羌含着意义不明的微笑,拉着韩子衿向山洞中走去。一股股热浪从洞中涌出,真的仿佛是大地的呼吸,均匀而沉重,显示着一种博大,一分叹息。
"这个洞下面,有一个大火池,是湿婆城最神圣的地方,一切在这里都将获得解脱,终结......以及重生。"
叶尔羌仿佛已经垂垂老矣,讲述着寓言一般的故事。沿着长长的阶梯走下去,韩子衿已经渐渐习惯了炙热的空气,空荡的脚步声在他脑海里经久不息,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之下,他隐约看见一丝光亮。
那是地狱的火焰,还是明天的希望?
每向下走一步,韩子衿的心就凉一分。悲哀在一点点接近,或许正如叶尔羌所说,在这个地方,便是终结的盛宴。
"子衿,热吗?"叶尔羌的低喃唤回了韩子衿的神志,他看见那双绝美的眼中,带着无比的关切与爱怜,不由地心中升起一种负罪感,发自内心地拥住了那个和他一样孤独的身体。"青灵,谢谢你!"
没有人,愿意欺骗真正的爱......即使那份爱上沾着鲜血。
"哎呀,虽然很热,但被你抱着的感觉真好。"叶尔羌像个孩子一样笑了,他的残忍邪恶,也在这一笑中冰消瓦解。
这个世界上,这个笑容,只属于韩子衿一个而已。
终于到了台阶的尽头,与韩子衿想象的完全不同,那里竟是一座布置极为华丽的宫殿,甚至比地上的行宫还要富丽堂皇。
宫殿的四周以千年寒玉砌成,所以殿内并不很热,精雕细琢的白玉栏杆曲折参差,颇有几分巧夺天工。宫殿的一面,树立着巨大的湿婆神像,怒目横眉,而另一面,则是一间小亭,一桌两凳,十分雅致。
宫殿的一半是大理石铺地,而另一半则拗陷在地下,滚滚热气从那里喷涌,然而令人惊异的是,在拗陷的边缘,竟开了大片殷红的花!
韩子衿瞠目望着一切,感到不可思议,想不到小山洞之下,竟如此别有洞天。他吃惊地走到拗陷边,向下一张望,更是呆立当场。
那下陷达十几米深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池,池里的却不是水,而是滚烫的岩浆。沸腾的岩浆不断冒着气泡,宛如魔鬼舔着贪婪的嘴唇,任何生命若落入其中,必将肉熔骨消!
"这个......是地底的岩浆?"韩子衿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后退,却被叶尔羌双手环住,如常春藤一般绕在身上。"青灵,你......"
"别害怕,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叶尔羌仿佛在安慰受了惊的孩子,柔柔的声音却有莫大的力量。他的呼吸滑过韩子衿的头发,留下一串温暖的轻笑。
"子衿,那花好看么?
那大片殷红的花呵!
殷红如血,灿烂地绽放着,处在没有日光的灼热边缘,却依然坚忍不拔,没有水,没有光,连土壤也不甚适合生存,它们却依然开了花!"那是......那是什么?"
"烈焰情殇。只有这里才会生长的奇花。"叶尔羌自然而然地走向那片花丛,步伐宛如舞蹈。站在花丛中,回头嫣然一笑,刹那间时间凝止,整个宫殿都被照的熠熠生辉。"传说有两个相爱的男子,因为被世俗所不容,便逃到了沙漠中,可是他们却只有一个人可以生存下来的食物,他们来到了熔岩边上,必须做出牺牲一个人的选择,子衿,你知道他们怎么办?"
韩子衿身子一颤:"想必......他们是一同死了吧?那种情况下,真正相爱的人是不可能独自活下去的!"
"你也会选择这种玉石俱焚的方法吧?"叶尔羌仿佛早已预料到一般,伸手采了一株烈焰情殇,递给韩子衿。"不错,他们中的一个为了保护另外一个,主动跳进了岩浆中,而另一个,然后也跟着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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