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益杀（第一部）————花栗鼠

唔？......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听完大花这样滔滔不绝的一大串，小九虽然有点半懂不懂，可是脑里却不自觉浮现出，益森偏瘦而肌肉结实的手臂，刷满亮晶晶烤肉酱的模样.........
「你们......！！」
听不下去这一偶一妖太没营养的对话，在窒息的闷痛中，益森将手臂拚命抬到下巴边，想挣取一点点呼吸的馀裕：
「.........花妖！！你们，你们的主人......这是......这是怎麽回事？」
「呜！提督大人，提督大人他.........咳呜......！！」
虽然益森的煞气被提督妖力抵消大半，但是和他面对面对上还是痛苦不堪，花妖大大震动了一下，一口血喷在小九脸上，虚弱道：
「这是机密...我本来不该...小的追随提督大人这麽多年，不该把这个秘密告诉外人，还是下等的人类，这是机密中的机密。」
提督的力量大得异乎寻常，而且他的身体正热如火烧，被紧紧贴住的益森如堕炼狱，对花妖的主仆情深了无兴趣，大叫：
「那真是太好了，我听完马上会忘掉，总之快说对这个情况有点用的话啊！」
「我不能......小的对提督大人忠心耿耿......」
花妖竭力想往主人身边爬去，可蠕动不到两寸又被益森的煞气冲著，惨叫鲜血四溅，只能瘫在小九臂间。
「可恨.........」
若果可以，它就飞身过去砍断益森的头，把主人带回有结界守护的地下好好休养。
不然就切掉这个笨蛋小木偶的耳朵，把他当作人质，要那个下等人类放手，可现在情况和前述完全相反，是提督大人勒著对方不放，这......这.........
「大花，救救，救救益森。」
小九捧著他，又急又怕又爱哭地吸著鼻子：
「那个漂亮鲤鱼哥哥也很难过啊......」
「是鲵───！！听、听好了，你们这些下等生物，提督大人他每隔百年周期就会变身，这个日子就在明天。」
益森惊道：
「明天变身？那现在是怎麽样？这是暖身吗？」
「无礼的东西！不准抱怨，你这个低级的人类，一定是你的杀气影响到我们大人的力场，让周期变得不稳定了，你就一死向提督大人谢罪吧！」
「提早开始.........？」
提督的手足身体已然完全化身，勒索的力道越发强悍，益森眼前金星乱冒，竭力把脑袋後仰，想争取多一点点空间：
「除──除了死以外，还有没有什麽别的......办法？」
「什麽办法？变身开始，提督大人的力量会失控的，偏偏他之前还浪费那麽多妖力在你们这些下等人类身上，现在连提督大人自己都很危险啊............提督大人！提督大人！」
花妖焦急地看著提督回过脸来，那个美人彷佛神魂离体，美好的头颅软绵绵偏在一边，金发如瀑，对花妖的呼唤充耳不闻，冰晶一样的蓝眸半闭著，长长眼睫一颤一颤。
「您醒醒啊，不要让妖力一直外泄，泄光了，对您的尊体很危险的，大人，一直维持鲵的状态虽然一样很美丽，可是......可是......」
明明...就是快要被卷死的他比较危险，益森此时也管不了花妖的厚此薄彼，他惊恐地发现，本来那个美人颈颚以上还是人形，可就在现下，他白晰的肌肤开始出现裂纹，一丝一丝弯弯曲曲的，看起来就像脸被敲在地上碰碎前的一瞬。
「妖气.........妖气要......要破...破身了...这个身体会坏掉的.........」
看著提督的唇间一点一滴澎涨开来白炽光焰，花妖哀鸣：
「会回不来的！！提督大人───」
不能让他变，益森本能地这样感觉， 可别说双手双脚，就连他的脖颈都在提督身躯困缚之中，他绝望地左右看著，摇著头想找到能用的东西，除了滨死花妖笨蛋小九之外......能堵住那妖气的开口的......就是............！
嘴。
嘴对嘴。
益森在脑袋反应过来前，一口结结实实压上去──压上───压上他的，他的──提督的嘴唇。
「嗯......嗯嗯......疴......呜咕。」
这个美人刚出场时态度冷冰冰的，变身之後皮肤火辣辣的，可他现在亲起来，却不是这两种温度其中之一，是它们间的交替，一秒是凉的一秒又是火的，而且出乎意料地软柔，像是真的......就像是人类的......
「你这个混帐人类贱种！提督大人！大人的初吻............！」
在花妖的尖叫中，益森紧紧压住他的唇，猛烈奔流的能量一下子流进他的喉咙，像在被开到最大的水笼头下被强压开口，妖力，原来是这麽酸涩的东西，益森勉力吞咽，痛苦难当眼泪直流，只怕天地开通来，第一个吻得这麽辛苦的。
「...............！！」
妖力宣泄出一小半，感觉回归，提督略略清醒，迷蒙间不知前因後果，只看见那个人类正含著自己的嘴在吸，心下大怒，扭著头，想把贴著自己的那张脸和嘴甩开。
「噫......噫嗯。」
感觉到他的挣扎，益森不知身下人神智已复，还想这骚动更强，只怕松开了他，於是越发加力，不顾一切地前往压，提督鼻间发出唔唔的声音，像是难过又像首肯，甜蜜而低沉。
听得这声，就算在呛死的边缘，还是让人销魂，不知不觉益森手已能动，手动心也动，他拥住了提督的脑後，含紧了他的唇，就是不让他张嘴。
闪既闪不掉，人类的嘴.........肮脏的.........肮脏的人类，竟然敢用嘴碰他，提督只觉身子又酸又软又热，四肢无法自己，那人还不放手，於是泄恨也似地咬了回去，奋力啃咬、撕扯眼前人类敏感柔软的嘴唇，金发的美人变本加厉，蛮横地将舌头塞进益森的嘴里，泄恨也似一阵乱搅。
「嗯不...不对......」
他......他不是千年的妖......怎麽亲吻像个三岁小孩在吸冰糖.........？
能量奔流的速度变慢了，益森总算能缓过气，能思想，可嘴却没挪开，他轻轻地舔著提督的上唇，用整个身体去亲吻，缓慢、濡湿又淫荡的让舌头互缠，骚动身下人口里每个角落，唾液顺著他们的下颚滴落。
每亲一秒钟，那金发美人脸上迸发的白光就越淡去，裂痕回修，他的手，他的脚慢慢冒了回来，还是一样修长细柔，他站在益森身前，直挺挺的，僵在那儿让那个人类抱著他，亲著他。
在呼吸的迫切需求下益森微微转开了头，两人舌尖牵出一丝唾沫的细线，提督蓝色眼睛睁大，露出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被吻得又红又肿的唇掀了掀，似想说话，但只来得及提起手背，抹了两下唇：
「脏.........脏...人类.........」
接著眼睛一闭，咕咚往後晕了过去。
益森自己也在震惊当机中，一时竟没有伸手去扶，茫然伸手摸著嘴，上头热辣辣又痒滋滋的，半晌才听见远远的小九在哭：
「益森......益森羞羞脸，小九会长针眼啦...」
第九章
今夜星光灿烂。
小小镇子却不顶太平，先是下了老大一场落雷兼密雨，害得几个小朋友放学时滑跤，还有外路来的工程包商团，一早气势汹汹地上山，这会儿个个灰头土脸夹著尾巴逃了回来。
好些人伤胳膊断腿，车毁人伤的，哭著喊佛喊娘，还要劳烦八十九岁的镇长公公，打手摇电话机，呼叫附近大城的救护车，乱哄哄地把那群失神失禁的混混们送走。
镇子骚乱少平，家家摆上了饭，桌桌在咀嚼时，顺便八卦下丘陵上大屋的古早传说和今日新添的诅咒。
救护车唷咿唷咿的声音和旋转的小小警灯去得远了，月色融融，柔焦了眼前景，却遮挡不住那些墙倾窗破，满地狼藉的破败。
院子已是很糟，屋子的本体更会让最能干的清洁队长倒抽一气，只见厅门整个往外崩塌，一块一块散落在地，几座小山样的白冰慢慢融化，一滩滩水洼，漂亮家俱毁了十之七八。
然而却有一片蔷薇花丛突兀地密生在厅堂正中，花枝中间留著一个空洞，柔柔托著一具修长苍白的身体。
他放松地躺著，浑身上下白白净净，肤色比月光还柔细，四肢自然垂放，高贵俊美的脸侧在一边，眼睫合著，眉头微皱，彷佛梦中也有什麽他瞧不起的东西。
那朵雪色大蔷薇低下花萼，嫩嫩花瓣温柔地拂去他脸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恭敬爱慕的不行。
把它的主人从发到脚都安抚妥当，花妖才自伸展出来，往旁看去。
东北边角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贴著墙，尽了自己最大努力往後靠，疲惫而没形象地坐在地上，大的满脸的灰和不知名黏黏亮亮水液，正低头给小的抽膝盖的松紧带。
「痛痛......益森，小力一点......嗯嗯......太松啦，用力一点嘛。」
「你们给我用心听！！」
一大一小两人惊跳了下，花妖扬声道：
「虽然不知道你修了几辈子的福，让你这个低等的人类，碰巧帮了提督大人一点"小"忙，但是你要搞清楚，人类！我们是一点都不会感激你的。」
膝盖线拉好的小男孩儿，好玩地踢动双腿，迷惑地眨著眼，小声道：
「欸......可是，老师有说过，"受人点滴，自当...当...开水龙头以报"......」
「嘘。」
益森赶紧要按小九的嘴，可惜他刚刚被那美人折腾得死去活来，不下被卡车碾过，这会儿抬个手都痛，手才刚动，小朋友话就出口，花妖听得更是激动：
「什麽水笼头～你当提督大人是浴室吗？是涌泉！涌泉以报，不学无术的小笨蛋木偶，你看看，这面墙！这块地！这张桌！这把椅！.........又贵又高级又稀有的这这这那那那.........被破坏得这麽严重！」
吊灯，地毯，雕像，书柜.........花妖东碎念西碎念，小九本来把手指拿起来，一五一十地要跟著数，可到花妖说得那个滔滔不绝，连换气都不用，小人儿算得头昏眼花，手趾脚趾都要打结了，这些项目若打成列表，只怕可以帮五十只猛玛当围脖。
「可是.........」
这里头八成以上的破坏是你家主人的杰作......益森吞下抱怨，因为对面那只妖怪根本没办法听进去，一迳往下说，大概五分钟後才大大喘口气，又道：
「.........以上一千六百七十二项，全都是你－你──你───都是你这个下等人类的错！！」
花妖太过激动，猛地伸长，不小心在伤痕累累的屋顶上多撞穿一个洞，叶片扑簌簌掉了小九满头，花妖把一根荆条对准了益森的脸：
「还有～～～因为你的煞气，服侍提督大人的扫把拖把水桶刀叉电锅抹布.........通通被你吓跑了，你说接下来提督大人要怎麽办！？」
「那个益森他很......呜呜。」
益森很会煮饭打扫......小九话没说完就被益森捂紧嘴巴，可花妖大抵还是听出点端倪，伸长了藤蔓，对著益森左右打量。
益森有点毛骨耸然，忙道：
「听著，对於你们家主人的损失，我感到非常抱歉。」
我被勒得快暴毙，嘴被扯到一倍半大，还被迫舌吻一条鱼，这些都算我倒楣，想到刚刚那个吻......被妖力强行灌入的咽喉现下一阵一阵发痒，忍不住望向那沉睡的.........
「你不要乱看！！低等人类。」
「好，我不看，我不看，我的意思是，现在失业率很高.........」
登个报，PO个网，相信一定会有踊跃的报名，试著写个范例，就这麽叙述好：徵求能服侍"千年""洁癖""高傲""冷漠""语言不通""暴力""妖怪"的万能管家。
「而且我在这里，虽然煞气和你们家提督大人中和了一些，但是......对你还是有不好的影响啊。」
「闭嘴！我不需要下等人类的同情。何况我个人生死无关紧要，提督大人的一切才是要优先考虑的。」
花妖狂热地左右摆头，但生存本能压迫，虽然它一面力图不惊动怀中人，一面尽力要离益森多远有多远，花妖咳嗽著，小心不让血花沫沫飞到提督直顺如丝的金发上。
「现在最麻烦的是，被你这个诡异体质的下等人干扰过，提督大人变身的周期.........」
「是是是。」
不想再淌这一池浑水，全身又累又痛的益森无心去听花妖在说些什麽，只想在天亮前快走，和小九找个无人处所栖身，随便应声：
「总之，向你们家提督大人致上最多的歉意，最高的敬意，我们後会有期.........」
说著说著牵著小九就要走，不理花妖一串发急的"你你你站住"，正要寻路出去，突然听见一声轻微的冷冷的───
「哼。」
不会吧............
益森如受雷击，立马僵立当场，好一会儿才心惊胆战地回头，先是看见一只美丽优雅的足掌软绵绵地垂下来。
「会被吃掉！」
小九惊叫一声，小老鼠一样一头扎进益森怀里，後者也想仿效一下，可惜他人高马大又抱了一个娃娃，四下找不到谁可以让他这麽鸵鸟，只好战战兢兢地站在当场。
抬眼只见得花丛舒展分开，变作了一张宽阔座垫，那金发丽人已裹上长袍，看不见他胸下，腰带束得他看起来好瘦────
不对，益森恨不得甩自己巴掌，致命毒蛇当前，该留意它的毒牙，而不是心水它的外表多绚丽漂亮......可是那个男人真的......
很好看，益森咽了口唾沫，眼前是他刚刚吻过/吸过/啃过/舔过/含过/的嘴唇。
美好而色素淡薄的唇，虽然还嫌少些豔色，但已比刚出现在益森眼前时健康了几分，但就是有些懒洋洋，而且也依旧不正眼看他，他放松身子，往後倒下，花妖魔术一样变出一只豪华柔软靠垫，提督半身舒服地陷在里头，左手微微一张。
花妖立时会意，伸缩藤臂，转眼间备齐了瓷杯、暖套、银滤器、冷酿杯......正八爪齐张，摆开十一种茶叶，伸缩间扯动伤口：
「呜！！」
花妖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血，百忙之中还记得要把头别开，居然一滴也没弄到那些茶具上。
虽说一时死不了，但也该好好休息一下吧.........眼见那朵大白玫瑰面下伏地微弱抽搐，还在喃喃说些：小的无能.........益森头上冒出老大一滴汗：
「那个茶......很急著现在喝吗？不如先喝点水也是一样......」
提督没有理他，也没有看它，目光留在月光落下的一块地上，半晌手轻轻一招，蔷薇凭空飞进他的怀里，一贴近他的身体，有他妖气相护，那花妖的立时精神多了，至少不再往外咳血。
他左手兜住那朵盛放之花，右手微微抬起两分.........
「益森，那个漂亮可怕哥哥和你说OK。」
窝在益森怀里的小九露出半只眼睛，小小声说。
「O你个大头K！是三！！提督大人有三件事要交待，还有，不准叫哥哥，他是丹尼尔．戴米安．玳路易斯．迪恩．奈古拉．达维斯．德契尼三世大人！」
又来了－！！
小九哭丧著脸，结结巴巴：
「丹、丹......达、达尼尼............」
「丹－尼－尔．戴－米－安．玳－路－易－斯．迪－恩．奈－古－拉．达－维－斯．德－契－尼三世！D啊，是D！！」
「D......多...多......不管啦，叫多多嘛，叫多多。」
「多什麽多！！再念一次，丹尼尔．戴米安．玳路易斯．迪恩．奈古拉．达维斯．德契尼三世大人！」
不知道世界上有没有什麽最长名字竞赛的冠军杯，不然这位贵族美人一定是种子，益森第一次不怪小九记忆体不足，他摸摸那个涨红一张小脸，舌头打结快要哭出来的小朋友，朗声：
「哪三件事？我可以......为您效劳？」
说出这麽说书做作的四个字，益森忍不住嘲讽地歪歪嘴角，花妖贴在美人的唇边，连连点头，传话道：
「提督大人说，你犯了三大罪.........」
不错嘛，人类有七宗罪，他只被记三条缺点。
「一，t你擅闯宅第。」
冤枉啊，大人，我以为这里没人住。
「二，t你破坏家具器物。」
大人，破坏的明明就是你啊，和你相比我简直就是第一名的爱护公物。
花妖传一句，益森就在心底堵一句，眼睛往外飘，只想带小九快走，但听到第三项就再也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