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轻尘慌的不知如何是好,叶纵轩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发,却被轻尘一下避开,原本爱笑的眼中如今却充满了戒备之色,心中猛的一痛,既气也怜。气这小家伙竟然不相信他们,却也怜他过去为了守住自己的秘密所受的苦。这样柔弱的身子,到底背负了怎样的悲伤与无奈啊!
“傻瓜!”硬是在轻尘的发顶使劲揉了揉,叶纵轩语带疼惜:“我们是你想的那种人么?”
见叶纵轩笑容如故,轻尘稍稍缓下紧绷的神经,潜意识中,他已将叶纵轩和莫寒天当成朋友,心里是极不希望他们背叛自己的。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当然是藏珍阁阁主啦!至于他……”叶纵轩打开折扇,一边故作潇洒的扇着一边意义不明的朝莫寒天直笑。
莫寒天俯下身子,唇在轻尘的耳边轻轻滑过。轻尘的眼越睁越大,眼珠都快凸出来,嘴张的可以塞下一个拳头。
“你……你竟然就这么大喇喇的跑到灵尧来?你就不怕被人知道吗?”
莫寒天挑眉,有些得意的弯起嘴角。
“担心我?”
轻尘面上一红,却还是老实的点头:“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个出事。”
只是简单的一句,却深藏着浓浓的关心,叶纵轩在轻尘的俏鼻上轻刮了一下,嘀咕了一句‘真是个可爱的家伙’,而莫寒天不发一语,只是又捡了一块甜点递了过去。
轻尘啃着甜点,忽然想到一件事:“你们为什么要收集四印啊?为了那个创神?”
“这个就要问他了。”
叶纵轩指了指莫寒天。而莫寒天却没有回答,只是撩起轻尘的额头,出神的看着印在肌肤里的纹印,那眼神,似在凝视,却又仿佛什么都没看入眼中,漠然,却又深情。
轻尘的心忽然像被什么刺了一下,咬着唇,眼里竟慢慢有了泪,只想紧紧的拥住眼前的人,告诉他,自己就在这儿,就在他身边!
“阁主。”
一声低语打破沉静,轻尘回过神,拭了拭眼中的泪。
“靖王世子求见舞公子。”
凌少涟?
“我见!我见!”
刚才的悲伤早被轻尘抛到九霄云外,看着去请凌少涟的下仆露出狰狞的笑容。
嘿嘿嘿!凌少涟,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可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戏弄
当凌少涟随领路的仆人到凉亭时,轻尘正躺在躺椅上一手拿把小折扇呼啦啦扇着,一手抓着块松香栗子酥往嘴里送,旁边还有两个侍女一个扇扇一个端茶,真是好不惬意。
凌少涟看着轻尘那舒服样就一肚子火,陆君默听回去的御医禀报说轻尘醒了,催命似的连传三次旨让他到藏珍阁瞧瞧,害得他顶着个大日头往这赶。不就是个小鬼么,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的吗?更何况还是个将他耍的团团转的可恶的小鬼,简直就没关心的必要!
“你倒是舒服啊,舞轻尘!”
听凌少涟叫出他的本名,轻尘知道肯定是陆君默给漏了底了,当下也不否认,笑容可掬的朝凌少涟点头。
“托世子的福!”
“我就跟君默说不用担心,俗话说‘祸害遗千年’,就你这样,千年活不到至少也能活个百年,哪那么容易死!”
凌少涟撂了衣摆坐在石桌旁,斜眼睨着轻尘。
敢说我是祸害!
轻尘眯起眼,眸子里的火呼啦啦的烧,面上却还是漾着笑。
“这世上哪个不想活个百年千年,就只有像世子这样‘大度’的人才希望自己少活几年!就不知道世子是只想活一日呢还是两日?”
最好只活一个时辰!
“你!”
凌少涟瞪眼,恨不得将对面那碍眼的笑容给打散!
轻尘轻轻摇扇,不屑的瞥他一眼:哼,跟我斗!
凌少涟攥着拳深吸一口气,将想冲上去狠扁一顿轻尘的冲动强压下去,他今天是来传话的,可不是来闹事的,而且,藏珍阁,也不是能让他闹事的地方!
“君默请你明日去宫里。”
“好!”爽快的答应,他可还等着看‘青龙印’呢。
凌少涟传了话屁股拍拍就想走人,轻尘直起身子,‘啪’的一声将折扇收了,朝凌少涟的背影露出诡诈的笑容。
“世子请留步。”
“干什么?”
凌少涟不耐烦的回头,面对这个舞轻尘,他总觉得心浮气躁,没什么好心情,那点漆似的眸子里似乎藏着什么让他脊背直发寒的东西,还是少招惹为妙。
“今日世子既然来了,不如将咱们之间的帐算一算。”轻尘笑的相当的无害。
“帐?”我有欠他钱吗?
“世子忘了?那日我可是亲耳听到世子对顾成说如果能循着他的线索找到你那位‘好~友’就有重赏的,今天你不是见着我了吗?我可是有令牌为证,世子可不能耍赖哦。”说着,从袖里掏出令牌放在石桌上。
“所以,掏银子吧!”轻尘伸出手摊在凌少涟身前,一副无赖样。
“舞轻尘,你别欺人太甚!”耍了他还要他掏银子,这还有天理吗?
“唉!”轻尘长叹一口气,作痛心疾首状,“没想到堂堂靖王世子竟然是言而无信之辈!想靖王英勇盖世,铮铮汉子,竟生出这种儿子!唉!唉!我舞轻尘真是看走眼了!”
“多少!”凌少涟咬牙切齿的瞪着轻尘,作为靖王世子,他绝不能败坏王府名声,就算对方狮子大开口他也认了!
“不多,五百两……”
凌少涟松了口气。
轻尘拿扇抵着脸颊,偏过头可爱的眨眨眼,红唇轻启缓缓吐出两个字:“黄金!”
“什么?你抢劫啊!”
“咦,世子和我真是心有灵犀啊!你怎么知道我最近正想着去落草为寇呢,也省得老是因为某~~人的关系被强盗打劫,你说是吧?”
一句话说的凌少涟就算想发火也没地方出,娶亲那件事确实是他有错在先,夕夕的事虽说他也是受害着,但到底脱不了关系。
可恶!舞轻尘,你可落到我手里,否则我定叫你后悔如此戏耍我!
“我出!”
凌少涟狰狞着面孔,咬牙切齿的吼道,一掌拍在石桌上,竟在上头印下一个完整的手印。
轻尘就当没看到,朝旁边扇扇的侍女招招手。
“你去跟帐房说一声,世子大人为了展示他雄厚的内力将咱们藏珍阁最贵最贵最贵的一张大理石桌子给弄坏了。啊!对了对了!还有开阁时的那张镶了夜明珠的檀木椅子!看在我跟世子的交情上,便给他打个折抹了零头,陪个三千两也就算了!去收帐时一并收了来吧!”
“啊!”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轻尘表情十分纯洁的看向已经气的气窍冒烟的凌少涟,“世子不用担心,这次不是黄金,是白银哦!像世子这样品德高洁之人,定然不会做出毁了人家东西还不肯赔钱的事吧!”
凌少涟气的额头青筋直跳,脸红一阵白一阵,双拳握了又松开,虎目里崩射的怒火能把房子给烧着,最后终究是没敢发作,袖子一甩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慢走,不送!欢迎下次再来啊!”
轻尘端过侍女奉上的茶轻抿了一口,抬头看看空中热辣辣的太阳,展了折扇得意的扇着。
真是,骄阳似火,黄金遍地啊!哈哈哈——
正当轻尘幻想着自己在一堆黄金白银上打滚的盛景时,景书和顾成急匆匆的赶过来。还没到凉亭呢那顾成就扯着个大嗓门直吼。
“公子,求你救救俺二哥!”
独孤大哥?说起来,从自己醒来到现在还没见过他呢,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景书虽然也是一脸焦急,却还记得主仆之分,朝轻尘行了一礼后解释。
“因为我二弟护主不利,害公子被人劫去,主子罚他在后院长跪反思。但他已经不吃不喝的跪了三天三夜了,这日头又这么大,就算不饿死也要中暑而亡。求公子向主子求个情,饶了他这次吧!”
“什么?”轻尘从躺椅上一跃而起,一边朝后院冲一边怒斥,“你们怎么不早说!”
等赶到后院,远远的便看到一个人跪在大太阳底下,身子摇摇摆摆,眼看着就要晕倒。轻尘立刻冲过去扶住独孤破,这一看,竟是让他揪了心的疼。
原本俊朗的面容如今憔悴的双颊都凹陷下去,脸色苍白的连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干裂出血,眼神已开始涣散,全身都滚烫却偏偏冒着冷汗。
“独孤大哥,你没事吧?”
都是他的错!如果他不去惹那凌少涟独孤大哥也不会被罚!
“轻……尘……”
独孤破艰难的眨了眨眼,仿佛想看清眼前的人,低哑的声音犹如吞了沙般,支离破碎,叫的轻尘眼泪珠子直落。
“轻尘!你……你没事?”
终于看清眼前的人,独孤破紧紧扯住轻尘的双臂,仿佛害怕对方会突然消失一般。
“是我!我没事!”
“太好……太好了!”
轻轻的喃呢,独孤破露出安心的笑容,双眼一闭,竟直直的朝轻尘怀里倒去。
“独孤大哥!”
轻尘惊呼着,怀里的人却仿佛没了生命般动也不动。眼前,仿佛出现那浑身是血的身影,握剑的右手不停的颤动,血顺着剑身直流而下,汇成一个血泊,明明已经疲惫力竭到随时都要倒地的地步,却还是一步步的朝他走来,然后,在见到他的那一刻,露出欣慰的笑容,直直的倒在他的怀里!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让关心他的人受伤?为什么?
心脏疯狂的鼓动着,独孤破倒地的身姿仿佛与那染血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轻尘的眼中出现几缕狂乱,泫然欲泣的表情却仿佛脆弱的随时都要崩溃,白色的光芒开始在右手若隐若现。
忽然,轻尘的手被人一把扯住,然后连人一起拖了起来。没有轻尘的支持,独孤破一下滚落在地。
“啊!”
轻尘一边疯了似的尖叫一边拼命的朝独孤破的方向挣扎,发带在挣扎时掉落,乌黑的发在空中乱舞,仿佛悲泣的魂灵!
“轻尘!”
一身厉喝落雷般将轻尘震住,莫寒天使了个眼色,景书和顾成赶紧将独孤破抬了出去。
莫寒天将轻尘转向自己,轻轻抬起他的下颌,看到轻尘一脸的呆滞,仿佛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再不复往日的灵动活泼,眼中露出怜惜之色。
“他没事!”温柔的低语,好似怕吓着眼前易碎的人儿。
轻尘的眼中渐渐的开始出现情感的波动,苍白的唇轻颤着,双手死死的抓住莫寒天的衣襟。
“真的?”怀疑,迷惘与恐惧,那样轻的声音,仿佛在害怕着什么。
“真的!”轻柔的将那乱舞的发收成一束,莫寒天不厌其烦的保证。
点点头,轻尘将脸埋在莫寒天的胸前,破碎的低泣声在烈日下缓缓飘散,是谁的灵魂受的伤,越过时间的洪流,依然露出狰狞的面容!
皇宫
“皇上!”
一个小太监弓着身子细声细气的朝端坐在御桌上批阅奏则的陆君默禀报。
“靖王世子求见!”
“快宣!”
陆君默随手将朱沙笔搁在一边,看向门外,只见凌少涟一脸怒容的冲进来,心里便知道他肯定又是被轻尘欺负了,不禁摇了摇头。这少涟平时待人接物上是极有分寸的,怎么一碰到那舞轻尘便完全乱了方寸?难道真是八字不合,天生相克?
“少涟,怎样?”
凌少涟一屁股坐在椅上,先猛灌了几口茶,然后没好气的回道。
“答应了!”
听到轻尘答应明天来宫里,陆君默心里一阵欢愉,想起轻尘那可爱的俏皮模样,竟是止不住的心颤,想将那人搂进怀里好好的疼爱!
“你此次去藏珍阁,可发现什么?”
凌少涟沉吟片刻,字斟句酌的回答:“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四周有暗卫守着,只有凝神感觉才能发觉,想来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藏珍阁专卖异宝,有暗卫护阁也是正常。”手指轻敲着案桌,陆君默凝视着从窗棂射入的耀眼阳光。
“唉,可惜夕夕只知道那老鸨是坤云国的人,其他一无所知,要不然也不会这样费神了。不过他们也真是大胆,为了‘青龙印’竟连皇帝都敢劫,当真以为我灵尧无人么?”
“不奇怪!或许四印的传说对与灵尧和乾翔两国人而言只是传说,但对于坤云国人却意义重大,毕竟现在的坤云正是念尘国的皇都旧址,据说直到现在神殿中还贡奉着那位神灵的像。”
“哼,无聊!”
凌少涟不屑的冷哼一声,在他看来,国家兴亡靠的是国君的英明,大臣的贤德与百姓的拥戴,妄想靠那些神啊怪的得到天下根本就是愚昧无知!
陆君默却没理会他,只是出神的想着什么,忽然,他猛的调过头,眼神熠熠的看着凌少涟。
“少涟,你可有注意过轻尘带在腰间的血玉萧?”
凌少涟想了想,点点头。
“如果将血玉萧,坤云,四印结合起来,你能想到什么?”
凌少涟沉思片刻,忽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叫。
“坤云国师洛离!”
“没错!”陆君默激动的在殿里走来走去,“虽然未尝谋面,但传闻中坤云国师确实有一支随身携带的血玉萧。如果轻尘身上那支就是洛离所赐,那老鸨对轻尘的态度就可以解释,国师的人,便是她背后有再大的势力,也不敢得罪!而据探子所报,轻尘以前很少出流云山庄,接触的人中也没有类似的人,最大的可能性只有藏珍阁,而且,那叶纵轩幼年时曾在坤云待过五年。就算与洛离有接触也不奇怪!”
“如果真是那样,那……那……”
凌少涟脸涨的通红,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双眼中崩射出狩猎者的血腥欲望。
陆君默知道凌少涟在激动什么。如今坤云国主年迈昏庸,五位皇子不是碌碌无为,便是有勇无谋,真正把持朝政的就是国师洛离,如果真如他们所想那人如今竟在灵尧,那么只要秘密将他除去,坤云必乱!如此一来,三国鼎立之势将不复存在,他灵尧夺取天下的可能性就越高!
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与臆想,作为皇者,他绝不能只凭想象办事,他要的是真凭实据!
“少涟,派人严密监视藏珍阁,同时让潜伏在坤云的探子查清国师是否还在坤云国内!”
凌少涟领命而去,陆君默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发出一声冷笑。
洛离啊洛离,你既然敢来我灵尧,我就叫你有来无回!
番外 伤
“尘儿,你听着,以后不要再使用右手的力量,特别是在人前。”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短短胖胖,却已开始抽枝似的显出细长的棱角,因为从不做重活,肌肤显的异常的白嫩。再抬头,看进大哥带着忧郁的眼中,我疑惑的点点头。
为什么不能用呢?右手的力量,是能够救人的力量。打从我知道自己拥有这种异能的那一天起,我便觉得这是上天赐给我的。因为我已命不久矣,所以才赐予我力量去救别人,让我短暂的生命在别人的身体上得到延续。可是,为什么大哥却说不能用呢?
仿佛是感觉到我的不解,大哥叹了口气,轻轻的揉着我的发,却不发一言,只是那眼神却越发的幽暗深沉,似乎藏着深深的担忧。
我抱住大哥的手臂,撒娇似的摇着。
“大哥,你别伤心。尘儿听话,尘儿以后不用就是了。”
身子忽的一轻,大哥将我抱坐在腿上,有力的臂紧紧的环着我,大大的手掌轻柔的抚在我的颊上。我仰头看着大哥棱角分明的俊美脸庞,阳光从他的背后洒落,仿佛为他覆上一层淡淡的金辉,天神一般,像最深沉的海,柔和而充满力量。
我搂住大哥的脖子轻轻的蹭着,鼻翼微微的颤动,便有一股子太阳的味道渗入鼻中,微抬眼,便瞥见大哥因为我的撒娇展开如翼的剑眉,扬起薄薄的唇,笑得,便好似太阳。
“尘儿,我的小尘儿!大哥要怎么样才能保护你啊!”
听着大哥的叹息,我不满的皱皱鼻子。
我才不需要人保护呢!师傅虽然性格古怪,功夫却是极高,教我的‘逍遥游’跑起来可快了,大哥都未必赶的上!还有那套无名的剑法,虽然我没用过,但师傅说了,那都是最毒辣的招式,只要近了身,没有人能逃过!不过,我不想用,便是再罪大恶极的人,死了也会有人伤心,而我,不希望有人因为我而流泪。
或许,真是因为太过年幼,在我的眼中,世界是如此的完美,而人心,就仿佛清泉般清澈见底,没有一丝杂质。然而,所有的一切,在我遇到那个人后,都变了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