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声音是不低,但那鼓起的腮帮子和撅着的嘴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景书干脆把头偏到一边去直闷笑,气的轻尘头上都开始冒烟,琢磨来琢磨去觉着正面攻击肯定不是对方的对手,干脆昂着头,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一甩袖,豪迈万分的掉头,一溜烟跑了。后头景书笑的差点趴地上,一边摸肚子一边用手搭住独孤破的肩膀。
“二弟,没想到你竟然沦为玩具了啊!”
看着那火冒三丈,逐渐消失的背影,独孤破清秀的脸庞上露出甜似蜜的笑容。
只要能陪在他的身边,只要能让他记在心里,做个玩具又何妨?只是,这样的心情还能维持多久?这样的爱意还能隐忍多久?每一天,面对那纯洁无暇的笑容,他心中的丑恶都仿佛饥渴的野兽疯狂的嘶吼,挣扎着想要挣脱那日渐无力的束缚。
他可以吗?如果贺昆对他说的都是事实,他是不是就有资格将那个人拥入怀里,永远守护着他?
“喂,二弟你……”
仿佛是感觉到独孤破的表情不对劲,景书惊讶的看着独孤破,嘴唇张合着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
独孤破脸上闪过苦涩的笑容:“大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来不及了……”
看着独孤破黑亮的眼中蕴藏的浓浓爱意,景书唯一能做的只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叹一口气。
情之一字,何人能够逃脱?生死相许,有时也是种奢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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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尘怒气冲冲的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然后忽然停在了半路上,想了想,一转身朝莫寒天住的紫檀院走去。说什么今天也得让他出去透透气,他可不想还没当寿星呢就先闷死了。
到了门前,轻尘刚想敲门,却见门虚掩着,里头隐隐传来说话声,轻尘听出是叶纵轩的声音,心里不禁有些好奇。平时这两人什么事都不和他说,今天又不知道在密谈些什么。这样想着,轻尘蹑手蹑脚凑近,将耳贴上门,开始了偷听的伟大事业。
“我早叫你先回坤云,现在这样,万一出什么事可怎么办?”
嗯,嗯,好难得听到轩哥哥火药味这么足的声音呢!不过‘现在这样’是指哪样啊?
“只是今天而已。”
呜~~打个颤先!这人是从冰块里生出来的吗?说话都这么没起伏的。不过……嘿嘿,叫我轻尘的时候就听的出很有感情的,虽然不明显啦!
“只是今天?你知道一天里可以发生多少事吗?”
屋子里传来拍桌子的声音,吓的轻尘直缩脖子。
乖乖!没想到轩哥哥发起火来这么恐怖!以后还是少惹他为妙!
“寒天!”叶纵轩长叹了口气,似是无可奈何,又似痛心疾首,“你可以不在乎任何事,但怎么能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你的毒……”
听到‘毒’字,轻尘心里忽的一跳,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当先做出动作,一抬腿将门踹开,不顾屋内俩人惊讶的目光,冲过去一把扯住莫寒天,焦急的询问。
“寒天,你中毒了?”
怎么会?他不是百毒不侵的吗?
“我没事。”
依然是淡淡的语调,但看着轻尘那毫不掩饰的焦虑,莫寒天的眼中染上点点温情。
“那……”轻尘疑惑的扭头看着叶纵轩。
“不是中毒,而是他自身的毒。他从小以毒为食才练成今日的百毒不侵,但每年的这一天毒性都会反噬,一天中绝不能运气,一旦运气则毒气攻心。以前在坤云还好,只要留在神殿,没有人动得了他,但如今在灵尧……唉,反正我是管不了他,你们看着办!”
说完,叶纵轩负气的摔门而去。
以毒为食?那要承受多么大的痛苦?而且,普通人怎么可能为了练成百毒不侵而整日食毒?莫寒天,在你冷漠的表情下到底隐藏了多少痛苦?而我,要如何才能触摸到你深藏的痛?如何才能抚平你狰狞的伤?
“傻瓜,别听纵轩夸大其词,根本没他说的那么严重。”
莫寒天的温言软语只让轻尘的心里阵阵的疼,经过二十五年的沉淀,那些毒早已成为莫寒天身体的一部分,即便是他的力量也无法将之驱除。
为什么?他明明拥有如此玄妙的力量,可为什么总是无法帮助他最想帮助的人?如果……如果他真能齐聚四印成为创神,是不是就能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是不是就能救他想救的人?
轻尘伸出双手,紧紧的圈住莫寒天的脖颈,将脸搁在他的肩上,带着哭腔低声的喃呢。
“寒天,你一定不要出事!你答应过我要带我去坤云,你可不能食言!”
那轻颤的身躯紧紧贴着他,阁着衣服传来阵阵温热,仿佛三月的春风暖着他的心。莫寒天将轻尘紧紧揉在怀里,俊美的脸上漾着春水般的柔,眼中,清波流转,仿若寒冬坚冰融化后的暖。
“不会!我会带你去坤云,让你看看庄严的神殿,华丽的皇宫,热闹的街市,一切的一切,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轻尘哽咽着,点头,再点头。
他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要!只要能陪在这个人身边!此生足矣!
一阵倦意猛的袭来,轻尘含着泪,意识渐渐模糊,恍惚间,仿佛感到有人轻柔的将他抱起朝屋外走去。他轻叹一声,听着那让人安心的心脏鼓动声,将身体蜷近那宽阔的胸膛,双手紧紧抓着那人的衣服,不愿放手。
大哥,二哥,对不起!我竟是爱他至深,这一生,只愿不离不弃,相伴到老!相伴到老!
炎夜
梦中,有吞吐不息的红色火舌,肆虐着将一切都纳入腥红的血盆大口中,尖啸声,呐喊声,哀嚎声,仿佛地狱传来的悲鸣,支离破碎,伴随着死亡的阴影。
轻尘皱眉,微微翻了个身。
好讨厌的梦!好真实的梦!竟能闻到东西被烧焦的味道。
等一下!东西……被烧焦……
轻尘猛的翻身跃起,却又颓然的倒在床上。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浑身无力?
窗外,红色的火舌妖异的舞动,耳中能听到人们奔走灭火的呼喊声,烟熏的味道从门窗的缝隙蹿进来,呛的轻尘不住的咳嗽。轻尘咬着牙,抓住床柱,撑起无力的双腿,一手掩着口鼻,跌跌撞撞的朝屋外跑去。
忽然,一阵巨响,房门被什么人一脚踹开,然后便听到有人在焦急的呼唤他的名字。吵杂中轻尘根本听不清是谁,只知道有人来救他,便扯着嗓子拼命的叫着,希望对方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下一瞬,一个人影蹿到轻尘身边,一把将他抱起,朝门外冲去。轻尘一边喘气一边抬头看去,竟是景书!
“景书!带我去找寒天!”
轻尘抓住景书的衣服,挣扎着喊道!这场火来的如此突然,多半是冲着寒天来的。但他今日内无法运气的事应该只有叶纵轩和自己知道,怎会凑的如此之巧?还是说,有人背叛?
一想到有人要害莫寒天,轻尘更是着急,拼命拉着景书想让他将自己带到紫檀院,谁想话还没出口,景书却忽然停了下来,怔怔的看着前方。
轻尘顺着景书的视线看过去,那回廊之上,蓝色的衣衫在火色中肆意舞动,硕长的身姿漠然而立,沉静中带着狂霸的绝傲!
“寒天!”
见莫寒天没事,轻尘终于放下心,挣脱景书的怀抱,勉强站到地上想向对方跑去,却被景书一把扯住手臂拉了回去,几乎让他骨折的力量不禁让轻尘倒吸了口凉气,疑惑的抬头,那平凡无奇的脸庞映着摇曳的火光,嘴唇邪魅的勾起,透着几欲疯狂的鬼气。
“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声音中有惊讶,有感叹,更多的是得意与噬血的杀气!
“放了他!”
景书将轻尘扯到怀里,一手扣住他左手命门,一手抓住他的下颌强迫他抬头。
“他对你如此重要?值得你拼着百毒攻心之险也要来救?”
“放了他!”
右手轻翻,薄如蝉翼的剑在火光中泛出血色的光芒。
看着眼前对峙的两人,轻尘已了然于心。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今夜放火的恐怕就是景书,而自己会浑身无力多半和那封信上的香气有关。可恶!早知如此,当初何必救他!轻尘死咬着下唇,恨不得生吞了身后的人。但如今自己双手受制又浑身酸软,到底要怎么办?
正想着,叶纵轩和顾成都赶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情形都大吃一惊,特别是顾成,他就算再笨也看得出他的结拜大哥背叛了主子,一时竟愣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
“景书!”叶纵轩冷下脸,大喝道,“原来你竟是大皇子的走狗!”
“走狗?他不配!”景书恶狠狠的吼道,“皇族,大臣,还有你,洛离,通通都该死!”
景书的这席话让叶纵轩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人明明是大皇子的人,可为什么却对自己的主子还这样恨之入骨?忽然,一个念头猛的蹿入叶纵轩的脑中,难道他是……
“洛离,还记得七年前的镇北将军府吗?”
叶纵轩的脸色瞬间苍白,失声大叫:“你是大公子景弈?”
“没错!”景弈死死盯着莫寒天,眼中寒光四射,仿佛想将对方撕个粉碎!“当年你为了排除异己,竟设计陷害我父亲,致使我府中上下三十六口尽皆被处死,洛离,这笔血债,你要怎么还?”
莫寒天仿佛没有听到景弈的怒斥,只是凝望着被劫持的轻尘,淡淡的回道:“你不过是要我的命,给你便是!放了他!”
一句话,却让轻尘心神俱伤,泪眼婆娑。那是如此孤高的人,却只将他印在眼里,刻在心里,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他舞轻尘何德何能?这一生竟能得此深爱,他还有何求?还有何求啊?
眼色骤冷,俏脸如冰,轻尘趁景弈怒火正炽,稍有松动,拼着全身力气猛的翻动左手,黑气弥漫间眼看就要触上景弈的身体,但轻尘到底低估了对手,他能心怀大仇在莫寒天身边蛰伏七年,心机是何等深沉?如今轻尘的举动早落在他眼中,翻手一抓一扯,一声脆响和着轻尘的惨叫在夜色中骤起,揪人心疼。
莫寒天脸色大变,一股森冷之气犹如巨浪狂袭而来,身影颤动就要欺身上前。景弈猛的掐住轻尘的脖子后退几步,大喝:“别过来!”
莫寒天身形一滞,看着轻尘苍白的脸色,心仿佛被刀绞了般疼,眼中怒火暴涨,面容扭曲,双拳紧握,竟掐出血来,如今的他,哪里还有丝毫的冷静沉着!
“哈哈哈——”看着莫寒天无可奈何的样子,景弈猛的仰天长笑;“洛离,没想到你也有今日!也不枉我自毁容貌在你身边苦等七年!今天,我要你血债血偿!”
忽然,寒光掠影,剑气如虹,由景弈的身后猛的袭来。景弈心中大骇,抱着轻尘一个旋身避开,谁想那一剑不过是虚招,还没等景弈站稳,一掌已夹杂着雷霆之势硬生生的击在他胸口,景弈体内一阵气血翻腾,手上一松,轻尘已被来人劫了去,定睛一看,那人竟是独孤破!
原本独孤破今晚是和贺昆约好去喝酒的,但却不知怎的一直心神不宁,就先辞别了贺昆赶回来,没想到一回来就看到阁中起火。当时独孤破心中唯一想到的就是轻尘,急忙飞奔过来,正好救下轻尘。
眼见轻尘已被救走,莫寒天怎会错过这等大好机会,冷笑着欺身上前,冷剑残影,招招夺命。景弈本就不是莫寒天的对手,再加上方才中了独孤破一掌,此时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眼见对手招势越发凌厉,而自己只有躲避的份,眼中不禁露出绝望之色。
难道,自己苦等七年,竟还是无法报仇吗?
莫寒天冷哼一声,剑影浮动直若桃花纷绽,将景弈围了个水泄不通,眼看那剑尖就要将景弈刺个穿心过,一道黑色长鞭破空而来,蛇一般卷住莫寒天的剑。
“大哥,你快走!”
顾成一边牵制住莫寒天一边对着着景弈大叫,他不明白这两人之间的仇恨,只知道当初他这条命是景弈救的,此等大恩,万死难报,如今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景弈死在主子的剑下。
莫寒天的眼中杀意弥散,尽显狠辣之色,腕上使力,手中厉剑寒光直射,将长鞭截成几段,剑影直掠,蓝衣翻飞间,血线狂飑,映着那轰然倒地的高大身影,在夜色中泛着血腥的悲凉。
莫寒天提着剑,踩过顾成的尸体,嚼着噬血的冷笑,一步步朝景弈走去。忽然,身子一颤,莫寒天猛的顿下步伐,左手抓住胸口,苍白的嘴角边,刺目的血色缓缓流下,竟是妖异非常。
景弈倒在地上,仿佛疯了般声嘶力竭的大笑:“洛离,百毒攻心的滋味如何?今日就算我死了,也要你给我陪葬!”
莫寒天慢慢的抬起头,凝望着被独孤破护在怀里的轻尘,如此专注,如此深情,仿佛在细细描画着那苍白的容颜,轻颤的红唇,泪眼涟涟的双眸,深深的刻入心中,至死方休!
夜风忽起,火苗在空中疯狂的舞动,仿佛燃尽一切的红莲业火,毁天灭地!冷月清辉之下,十数个黑衣人忽然凭空而现,朝莫寒天蜂拥而去。莫寒天站直身子,轻轻挑起手中厉剑,乌发轻舞间露出满眼厉色,冷冷寒芒映着他如霜面容,在焰色中仿若神临!
“独孤破,带轻尘走!”
独孤破点头,抱起轻尘朝阁外突围。
“不要!寒天!寒天!”
轻尘嘶吼着,在独孤破怀里拼命挣扎,手拼命的向前探去,想抓住那飞扬的蓝衣,却只能无力的在泪眼模糊间看着那孤独的身影在指间缓缓消失!
莫寒天!你怎么能骗我!你说过要带我去坤云的!你怎么能骗我!不要!不要!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我不会再留你一个人!
轻尘咬牙,蓄起全身力气,一掌劈在独孤破肩上,独孤破一时吃痛,又不敢对轻尘用强的,只得松了手。轻尘趁机跃下地,直朝莫寒天的方向跑去。
“轻尘,别去!”
独孤破在身后呼喊,轻尘却顾不上这许多,拼命的在回廊上奔跑。平日短短的回廊如今竟仿佛千里般遥远,白色的衣衫纷飞翻舞,仿若扑向火海的飞蛾,绝然而坚定。
他什么都不要,只想回到那个人身边,不论生死,只想陪着他!只想陪着他!
“轻尘,小心!”
火焰在轻尘的头顶崩裂开来,轻尘怔怔的愣在原地,看着被烧断的梁柱夹杂着火焰在他的眼中印出死神狰狞的笑容。
忽然,黑色的影子猛的扑来,轻尘一下被压倒在地,一阵眩晕之后,透过独孤破鲜血四溢的肩膀,轻尘看到那如墨夜色中,清冷的弯月慢慢染上一抹血色,朝他露出嘲讽的笑容。
你,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青龙之力
他蜷缩着身体,将脸埋在膝上低声的哭泣,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痛的连大声悲泣的力量都没有。
轻轻的叹息声在浓烈的黑暗中响起,修长的手轻轻抬起他布满泪痕的脸,轻柔的吻印上那光洁的额头。
他在泪眼迷蒙中看着眼前绝美的脸庞露出慈母般温柔的笑容。
“别哭了。”
那悦耳的声音仿佛这世上最美妙的音乐,轻轻抚慰着他受伤的心灵。
“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在我面前受伤!我想要变强!想要变强!”
他哽咽着,抓住那人丝滑的绸衣,诅咒一般重复着,仿佛心灵的悲鸣,在黑暗中缓缓弥散。
“会的!你要记住,你是创神,是这世上最高贵的生灵!只要你想,这世界就会因你而改变!没有人可以违背你的意愿!”
“创神……四印……”
他疑惑的看着眼前美丽的人儿,仿佛有什么在脑中闪现,却怎么都抓不住。
那个人轻轻挥动纤长的手指,金色的丝线围绕着他的指尖绘出不同的轨迹。
“你的命运跳脱出既定的轨迹,这世上,没有人能够束缚你,你的希望,便是这世界前进的方向。所以,你可以耐心的等待,直到汇聚四印,成为真正的创神。”
“你……是谁……”他轻轻的问着,却又仿佛已经在那明亮的黑色眼眸中看到了答案。
那人微微挑起朱唇,刹那间,光艳四射,风华绝代!
“我就是你,创神轻尘!”
慢慢睁开双眼,一滴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耳边传来惊呼声,然后便是急促的脚步声。轻尘微微扭过头,看着陆君默逐渐靠近的布满笑意的俊美脸庞。
“轻尘,你醒了?”
陆君默坐到床边,将轻尘扶起靠在自己肩上,温柔的将他脸上散乱的发捋到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