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也要赖定你————范醒

等张郅清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次日午後。眼上的沙布还在，却下意识地没敢睁开眼睛，虽然当时自己无法反抗，但记忆却在。这记忆此时正狠狠地羞辱著张郅。
不敢置信，不敢置信昨天那麽，那麽......淫荡的人会是自己！自己最出格的梦里，也没出现过那样的画面。与一个男性，而且还是自己在下面！！最可怕的是，自己竟然还觉得爽......
张郅脑袋里一团乱，被脑中铺天盖地冲过来的信息炸得不知所措。人整个僵在昨天还觉得是云朵，今天却宁愿是棺材的床上。
"醒了吗？起来喝点粥吧。"小光的声音......张郅听到耳朵里，突然为心中的恐慌找到了一个出口，怒火腾地一下升起了三丈高。这个罪魁祸首！声音竟然这麽稳，一点点愧疚，一点点自责都没有，甚至还很可怕地带著些对待情人才有的温柔。
张郅猛地起身，打算过去好好凑这小子一顿，却刚站直身子，就感觉腰脚酸软，直接趴倒在床边，跌了个狗吃屎。虽然地上有地毯，跌得并不疼，可刚才那一下涨起来的气势全变成了笑话，张郅又气又羞，正要爬起来，就感觉到小光的手伸过来，稳稳地扶住了自己的身体。
"你这个混蛋！！"张郅身子还没站稳，就一拳往小光的方向捶过去。
"我确实是混蛋，要揍我，也等你恢复了力气再说吧，我随时候著。"小光轻易地就捉住了张郅软弱无力的拳头，一拽，就把张郅拉到怀里，抱著，不顾张郅的拳打脚踢牙咬，轻轻松松地来到餐桌旁，道："我等著你来复仇，你不用著急。或者说，你想就这样回家去，让你妈担心？"
听到这句话，张郅松开咬著小光肩膀的嘴，口中还残有淡淡的血腥气，应该是咬破了。这小子竟然一声不吭，也是个狠角色。自己前两天果然看走眼了。
"混蛋！变态！王八蛋！伪君子！"张郅的气没处撒，咬著牙大骂："你TMD欲求不满，花钱去买啊，满大街都是卖的。干嘛要迷......"终还是没勇气把"奸"字说出口，顿了一顿："我TMD哪儿得罪你了？！"
"张郅你可真的是得罪我了呢。"小光的声音欠扁地低沈诱惑，嘴伸到张郅的耳边说话，被张郅一巴掌打开，只是嘿嘿笑了两声，接著道："你害我这两年来，夜夜失眠，天天欲求不满，满脑子全是你，连学习成绩都下滑了不少呢。你说......我好容易有这麽一个机会接近你，我怎麽可能放弃呢？"
张郅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叫骂会得到一个近乎告白的回应。告白这件事，张郅从前遇到过，但家庭的关系，一直很自律，对於类似的粉红色回忆，都以温柔劝解为主。至於男生的告白，这还是第一次，而且是在发生了那档子事之後。张郅听得脑袋糊涂了一下，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感觉有什麽自己一直珍藏的宝物被人侵犯，甚至於比身体被侵犯还要来得生气。
"MD，你就是个混蛋！变态！王八蛋！卑鄙！下流！无耻！"张郅拿起桌上的碗呀筷子呀能丢的全往小光可能的方向丢去。嘴里一直愤愤地骂著。
可是从小彬彬有理的张郅对於粗口与骂人的艺术知之甚少，骂来骂去只有这麽几个词。开始小光还沈默著躲开身体，随便张郅丢，最後竟然笑了起来，慢悠悠地道："郅你......还真是可爱呢。"
伴随著轻脆的破碎声的结束，把桌上能丢的都丢了，张郅也累得气喘吁吁，坐在椅子上，低著头，一时不再说话。
报复？怎麽报复？等自己眼睛好了以後，来打他一顿？如果他不还手的话，自己也许真的可以打一顿出出气，但是打完了呢？照张郅现在对小光的了解，这人表里迥异，做事不择手段。如果自己再有机会让他遇到，怕是他就不会放手。不行，不行，绝不要跟这样的变态有任何交集。打一顿是小事，如果以後纠缠不清就麻烦了。
或者把他是同性恋的事说出去，让人嘲笑歧视他？！不行。张郅暗自叹口气，且不说自己做不出这样的事，就是能做得出来，别人也未必信。连自己妈那样谨慎的人，也能对一个少年赞不绝口，那就表明这人的表面功夫实在是很到家。退一万步说，别人信了，那自己又该如何脱身呢？难道说，因为自己被他上了，所以知道的？！哦，太可怕......

张郅越想越沮丧，用手捂著脸，趴在桌上不语。
"郅......"
听到小光的声音似是要往自己的身边靠近，张郅猛地站起来，身上的疼与酸，差点又跌坐下来，强忍住，张郅咬著牙，道："你，别过来......"
地上一地的碎片，小光可能也是怕张郅会被划伤，听了张郅的话，听话地顿在原地，温柔道："郅，别紧张，我不过去就是。地上都是碎片，等我收拾了，你再过来打我，啊？听话。"
说完，张郅听到他的脚步声走开，赶紧往记忆中的大门的方向走去。跌跌撞撞，幸运地是，真的没有记错，难得地，很准确地找到了门。打开之後，不顾身上的疼痛，飞快地往楼下跑去。
身上穿的是小光的睡衣，脚上也是拖鞋。因为看不见，幸好有人帮忙，才找到家门口。在张妈妈惊讶的声音中，张郅快速地随便找了个理由，回到自己房间，把门一锁，才如释重负地软倒在床上。张妈妈急著上班，见儿子只是形容有些慌乱，又是从小光那里回来，也就放下心来，离开。
晕晕沈沈的，身体很累，头痛，腰酸，後面更是尴尬地带著灼烧感的疼痛。可脑子里乱哄哄的念头不甘寂寞地嚣叫著，怎麽也睡不著。
为什麽会这样？干坏事的人明明是他，为什麽落荒而逃的那个人是自己？为什麽突然之间没办法再呆在与他相同的空间下？为什麽怒气过後竟是害怕？
自己也是个男人，竟然懦弱到不敢面对强奸自己的强奸犯？！张郅烦恼地扯扯头发，无法面对，自己被迫做出如此丢人恼人的事情之後，竟然还是个懦夫的事实。甚至不敢仔细深想，到底是怕面对小光，还是怕面对被小光打开的身体某处的开关。
越是安静，越是黑暗，昨晚的记忆越是清晰。每个手指的挑逗，每个吻的温存缠绵，还有，还有，每次冲撞带来的快......感......
忘掉！忘掉！忘掉！把这个暑假全都忘掉！张郅用枕头包住脑袋，象个无助的小兽，抖著长长的尾音哀鸣。使劲地催眠自己。

7
在家里惴惴不安了几日，生怕小光找上门来。结果，身上的伤好了，纱布拆了，眼睛重新看见了，出乎张郅意料的是，通知书竟然是N大的。一切都往前走著，小光却一直没见踪影。张郅在稍稍松了口气之余有些意外。可是，呆在家里总觉不安全，找了个理由，提前几天打包上了火车，在张妈妈关切的眼光下，带著点淡淡的离愁与浓浓的兴奋，往N大而去。
N大所在的城市N城，是典型的江南城市，虽然与所有的大都市一样，现代甚至有些奢华，但，除了高楼大厦之外，无论是风景、气候，还是人物、做派，都与张郅从小长大的地方迥然不同。风姿柔软，人物灵秀。张郅早来了数日，趁著军训前，把这城市来来回回就著自己的兴趣走了个通透。
新鲜事物带来的刺激，让张郅把小光当成了不堪回首的秘密，丢在了记忆最黑暗的角落。努力把自己恢复成原来的张郅。虽然张郅不得不承认，自己也许......也许在某些方面真的回不去了。
陆陆续续人到齐了，张郅所住的603加上张郅一共住了六个男生。有两个本市生，只是通了名字，一个叫张涛，一个叫任贺，铺上床铺就再没露面。
其它三个，其中一个足有183，精瘦白晰，却一脸憨厚相的叫吴维，竟然是很南的南方人，性子温柔得很，说话更是软绵绵的带著家乡味的普通话。自我介绍的时候还会脸红，笑倒一宿舍的人。另一个是北方人，一个大胖子，叫孙志海，说话性格都很急，而且据说爱吃爱睡，倒象是个好相处的家夥。
还有一个与张郅是老乡，比张郅大上两岁，叫方从时。方从时比张郅略高，晒得黝黑，黑得看不清人长的啥样。对谁都是一脸笑，一咧嘴就能看到一口白牙，看人的时候眼睛晶晶亮亮，满带笑意，让人不由地心生亲近之意。据他说，他这身黑，是暑假时独自徒步旅行晒的。让张郅很是羡慕，如果......自己也如跟他一样，那现在的自己定将大是不同吧，可是，世上的事哪有什麽如果？如果真有如果的话，张郅在心里念上一万遍......如果，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一个小光的人就好了......
张郅的专业是土木工程，泰半是男生，第一次班会的时候，看到班里坐的寥寥几个女生，模样还颇显朴素，男生们集体叹气，恨自己选错了专业。
然後就是残酷却有情的军训。
军训前一天，学校给每人发了套军训服，不只女生叽叽喳喳，男生也兴奋异常。一回寝，大家都开始换装。衣服还行，裤子就太肥了，能装下两个吴维，看著吴维用皮带束上之後愈发显得青瘦如竹竿，好象风一吹就要倒一样。胖子孙志海过去推了推他，竟真的把他推倒在床上，一身绿配个大红脸，大家都笑得快背过气去了。不过，孙志海倒是穿著刚刚好，让人意外地带了些帅气。胖子得意地穿著出去溜了一圈才回来。
张郅住上铺，选的时候只考虑到隐私了，没想到在床上换衣服这麽难。折腾了半天，秋天了，竟然折腾出一身汗来。张郅也瘦，这裤子对他来说又长又垮，顾著了腰，顾不到脚，下床刚著地，还没站直，就被拖在地上的裤角绊倒。
眼睁睁看著铁的床柱离自己的头越来越近，张郅本能地闭上眼，一手还拉著裤子，根本来不及伸出来，只能想著忍受一下额头的红包了。这麽一闪念，就感觉自己撞到了一个人，然後就是一声闷哼。
张郅一抬眼，是方从时呲著牙的笑容："你小子还真不轻哪。"说著摸了摸自己撞疼的背，把张郅扶到自己床上坐好，上前抬起他的脚，把裤角挽了几挽，比了比合适的长度，道："你怎麽这麽笨手笨脚的？在家，你妈把你照顾太好了吧？呵呵，真是个大少爷。"
张郅被方从时的行为完全震住，呆在原地，看著方从时短短的头发，不知该做如何想。怎麽会有一个男生替自己挽裤角？！还这麽自然？！这才认得几天？这世上除了小光，真还有这样热情的人啊？张郅完全反应不过来的，张著嘴，吃惊地看著方从时的动作，任他从这只腿到另一只腿服务一遍。
"呀～这麽好的老乡我也想要一个啊～～"是胖子孙志海从外面显摆回来，正好看到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不由故意感叹地大叫。
方从时没理他，只是挽好了之後，抬起头，就看到张著大嘴一脸惊讶的张郅，好玩地笑了笑，轻声道："别理胖子，那家夥就是嘴坏。"
说完，起身，对胖子孙志海道："好啊，我来当你老乡，好好调教调教你～～"方从时坏笑著，扑过去，把孙志海扑到床上，压著一条腿，开始掰开胖子的另一条腿，一样的挽裤角的动作，却提高到垂直於地面的角度来做，一时间，孙志海哀哀的叫疼求饶声，和方从时故意发出的邪恶的笑声充满整个603。
应，应该只是偶然吧？张郅傻傻站著，看了看笑闹的二人，和在一边含笑看著的吴维，突然觉得很温暖。不要因为小光，而怀疑所有人的热情与好意，不要因为小光，而总是对生活心存猜疑。张郅暗暗劝自己，慢慢也笑了起来。
第二天，几辆大巴就把一群新生送到了军训基地。军训虽然很折腾人，个顶个地能吃，个顶个地晒成黑炭头，但这半个月最後连女生都学会抢馒头的军训生活，让一群十八九岁的年轻人们，迅速地熟稔起来。甚至还有几个在频繁地眉目传情，暗送秋波之後，在张郅完全不能理解的速度与激情之下，成为班对。
张郅虽然不爱说话，走在路上还不认人，很容易给人留下为人骄傲的印象。但一旦相处下来，就能发现，张郅这不说话纯粹是藏拙，心思单纯又柔软才是他的本性。军训这种慌乱与热闹并存的集体生活，也感染了张郅，把时时会在噩梦惊醒的往事放下，努力活泼一些，竟然半个月下来，人缘非常不错。
尤其是方从时，因为是与老乡的关系，语音相同，口味类似，甚至交谈之下，发现兴趣也很雷同。再加上方从时非常健谈，而且心思机敏，很会照顾人，有同学在操场晕倒，每次都是他把人送走。而且特别照顾张郅，细微之处，常让张郅意外又感动。只是，在某些时候，张郅会在一闪念间有些害怕，这种被照顾的错觉，太象小光。幸好，方从时声音低沈温柔，与小光的清朗快活大不相同，再加上名字里也没个光字，张郅才放下心思，与之相交。一时间，张郅与方从时就成了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好友。
军训完了的欢送会上，几个感情脆弱的女生抱头痛哭，男生们也大口喝著酒装出豪气来说些傻话。最後是嘶哑著喉咙唱著拐了N个调的军歌，才算结束。

8
"张郅，今天星期三......"第三节课下课，方从时用手肘撞了撞趴在桌上迷迷糊糊想睡的张郅，小声道。
张郅转过头，眼睛半眯著，声音慵懒地问道："星期三，怎麽了？"
"二食堂今天中午有红烧排骨！"方从时把头凑到张郅的耳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小声道："你不会忘了吧？都念叨一周了。"
张郅闻言，精神一震，连忙翻开课表一看，哀号一声："哦～竟然是近代史！，金老太的课......"说著，人又倒了下去，垂头丧气地趴在自己的胳膊上，郁闷地看向窗外。
不来大学都不知道自己这麽馋，这麽饿，这麽缺肉！张郅想到二食堂的红烧排骨，不禁直流口水。虽然骨头明显比肉多，但对於还在长身体的男大学生们，肉！哪怕是肉渣都是好东西啊～～更何况是排骨？可是金老太──N大出了名的难搞，次次点名不说，只要有两次不到准当！张郅已经为排骨牺牲过一次了......等上完课再去的话，就学校里的那群狼，哪可能嘴下留肉？！
看到张郅的颓样，方从时嘿嘿笑了两声，上前道："来，叫声好听的，哥给你搞定！"
"老大～～"张郅一听，赶忙转过脸来，眼睛晶晶亮地，谄媚叫道。方从时明明跟自己一起进校，却莫名其妙混得风生水起，无论老师还是学生，他都能说上话，这才半学期，就进了学生会，现在学期即将结束，听说又升了什麽部长。张郅虽然对这些都无所谓，而且方从时也并没有因为这些有的没的的变化与自己疏远，但对於有时候这种权力带来的好处，却不得不说：好用啊～～。比如现在，方从时同学就能找到理由，合法逃课。
"嘁！"方从时抬起下巴，做不屑状。
"亲爱的～～"张郅继续狗腿，两眼闪著光做桃心状，扒在方从时的胸前，嗲声嗲气。这种宿舍里玩熟了的游戏，本来还有些放不开的青涩的张郅经过这半个学期的折磨终於青出於蓝了。连最先带起此类游戏风潮的胖子最後都不得不自叹不如。
方从时这次没有出声，只是从上向下眯著眼看著张郅，嘴角微微牵起，似笑非笑，半晌，才突然捏起张郅的下巴，用花花公子的声音，挑逗地说道："既然是甜心的要求，哪敢不从？"说著，微微低下头，轻轻在张郅的唇前一刷，微微一笑，起身离开。
张郅如释众负，直起身来，正想趴回桌，就看到前排的两个女生，正一眨不眨兴致勃勃地看著自己。张郅一怔，刚才玩得开心，忘了这不是宿舍，而是选修课的大教室......刚才那个唇前一刷的动作，除了自己知道根本没碰到，在外人眼里看来，根本是......吻啊～～
张郅脸白一阵红一阵，呆呆地看著两个女生，嘴张了合合了张，半天没发出一个声。
见张郅这样，两个女生突然相视一笑，转了过去。转过去的同时，留下一句炸弹："加油，方从时很帅，你们很配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