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花————江边一朵云

宣传照片么......放在大街上那种？也好......
江岛亲自将他抱放在沙发上。
递上一杯牛奶，NAGI强忍反胃的欲望一点点喝下去。
江岛满意的把玩他的头发，蓦地恍然大悟一般击掌，道："我怎么忘了呢，公司里这样漂亮的身体还有一个，不如凑成一双，让SHO也来拍，你说好不好？"
NAGI的瞳孔倏然放大，身体僵硬在江岛的手腕里，江岛呵呵一笑，沉下脸道："你果然......还是很喜欢他。"
SHO醒来的时候阳光大好，已经到了中午。
晕眩感觉消失，伊藤穿着居家的白色棉质T恤背对他坐着。
他掀开被子下床。
这房间的布置很适合居住，常年保持着一种植物的轻快味道。
走过去拍拍伊藤肩膀，那男人回头。
"啊，你醒了？"
SHO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身衣服......"
"你昨天醉得厉害，没办法只能先将就我的了。谁知道你骨架子那么大，我的衣服统统不合适，只能穿这种睡衣。"
江岛呵呵笑起来。
巨大的落地窗户透进阳光，照在他的侧面上，SHO在某个瞬间将他误看成了NAGI。
多么相似的眉目，只是伊藤比NAGI多了份成熟的历练。
恍惚中就呆滞当场。
而伊藤困惑的看着他，轻轻摇摇他的手，SHO猛然清醒过来。
尴尬的退后一步，他抓抓头发。
"对不起，我想我还没有完全清醒。"
"再有下次，工资扣完，你直接走人。"
SHO笑起来。果然是老板，还好没有认错人。
转身走进浴室，打开热水。
水声刚起，伊藤叹气。
转过去阖上帐目，他抬头看着窗外风景。
"SHO......刚才你眼里的温柔......不是给我的，对么？"
NAGI在SHO的家门口的巷道等足一个晚上。
幸好夏季未过，天气也还好。
他不知道他还有什么立场站在这里，只是想见到那个人，见面之后该说什么也不知道。
这个举动很愚蠢。
双腿之间还在疼痛，无需赘述到底为什么。
江岛盛气之下会做出很多别人不能想象的事情，他从来不会顾及他的玩物是否疼痛。
而NAGI习惯性的忍耐，随后从家中徒步走出，一个小时。
越接近越害怕。担心太久，计划很多，到了临门那一刻发现SHO不在。
顷刻空虚得说不出话来。
他想他的确是自私的家伙，毕竟SHO没有任何理由为他坚守。
他站到SHO从窗户远眺看不见的一个拐角里蹲下。
这个地方他走的次数不多，因为总是进门就不想离开。而SHO一直为他做好一切。
双手抱膝。
周身都在痛，那些伤痕太难愈合。
不知道蹲足多久，刹车声响。他惊喜抬头，伸出的手愣在半空。
SHO身后跟着个挺拔的男子，面容英俊一直微笑。
估计二十七八，也可能三十上下。
而SHO，穿着白色浴袍，三步并两步跳上台阶。转身摆出招牌笑脸，对着那男人道："多谢你的衣服。"
有的事情真的太凑巧，让人以为是在写小说的人胡编乱造。这一刻却是真实存在的。
NAGI觉得自己有点可笑。身体隐匿回去，SHO挥手告别的样子一直刻在脑中。
而最后的动作这样完美结束，那个男人上前，拍拍SHO的头道："再这样就没机会了。"
NAGI嘴角提上弧度。
因为转身躲藏，视线遮挡，所以没有看见SHO进门时表现出的无比寂寞。
人们一直固执的相信眼睛，却忘记有时候眼睛才是最大的凶手。
于是那一天的早晨，NAGI转身离开，SHO打开房门。
三步之遥的距离，两人擦肩而过。
很多时候，太过自信并非好事。
有的人一生都在追求一种同行的故事，但只要在路途中稍微侧身，便可能终身不见。
SHO依旧很爱NAGI，如同NAGI依旧很爱他那样。
只是在某些特定的时间和特定的人面前，他们同时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和判断。
于是SHO以为NAGI因为太过害怕而放弃，而NAGI以为SHO已经彻底忘记。
两个人都在用这样的因果关系催眠自己，并且假装毫无所谓。
NAGI回到江岛的房间。
江岛不在，他睡上床去。
辗转几圈，完全无法入眠。
那个人到底是谁，SHO为什么穿着浴袍。
他想了解这一切，最后全都丢在脑后。既然已经选择放弃，真的没有权利再去要求那么多。
就算SHO是真的......他也可以理解。
但是--既然已经想通，为什么说道SHO这个名字时，口舌还是这样苦涩呢?

【这一种没有名字的勇气】
为什么总有一些人舍得花一辈子来仰望另一些人的背影？
江岛将NAGI的巨幅画像放在自己房间的天顶上。
每当NAGI仰头，总会不小心的看见。
江岛喜欢让所有人知道自己拥有什么，他越来越频繁的带着NAGI出入他所喜爱的场合，并将那些场合的人辗转着再带回来。
与此同时，SHO一直安静的在酒吧打工，并且期待偶尔可能发生的机遇。
NAGI再也没有出现。
这种消失带着很昭彰的故意。
伊藤越来越了解SHO的生活，他喜好的东西，还有他喜欢的人。
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很悲哀，为什么有的话一直说不出口。
关心SHO，关心SHO关心的NAGI。
渐渐成了一种习惯。
SHO并未告诉他很多什么关于NAGI的事情，他从各种渠道自然知道。
那个孩子的漂亮和难以亲近。
眼底的落寞还有愈加沉默的态度。
那些习惯与爱情无关。爱情一直是两个人的事情，任何一方不在，只能称之为单恋。
而SHO同样有自己的方式知道一些关于NAGI的简单的事情。
今早吃了什么，鸡蛋煎熟单面还是双面。
还有没有那么凶狠的抽烟，身体上有没有新的伤口。
都是江岛告诉他的。
他疯狂的利用一切时间拍片子，和陌生的身体交缠在镜头下面，搏君一笑。
一部片子换一个月的消息。
这笔生意江岛做的得心应手，丝毫不觉的半点愧疚。
NAGI并不知道。
江岛喜欢看见他呆呆看着窗外的模样，虽然无法掌握，却也不能远离。
江岛体内似乎有着一些乖僻的成分。他不习惯于人太过亲近，包括一切他所喜欢的。
他同样不喜欢看什么东西离开自己的视线，比如他所厌恶的。
这一辈子，只有一个人曾经成功离开他的视线。
而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
谁无童年，越奇怪的人童年越悲哀，绝无什么其他的原因。
SHO带着喘息跑进他的办公室那天，天气不错，太阳很温和，风也吹得舒服。
江岛心情很愉快，坐在皮制沙发上仰头看着SHO。
SHO的话简单干练："拜托你把NAGI还给我。"
"不可能。"
SHO没有半点犹豫，接着道："你说，要什么。"
江岛想了想，笑道："好像......没什么要的。"
"你开个条件，我来做。"
"我的条件你做不到。"
"你说。"
"呵呵，十点之前，徒步跑完日本全国。"
SHO握上拳。
江岛站起身，靠在墙上看着他。
他们两人身高差距不大，至多一厘米。
从镜中看，侧面如此相似，一样的线条完美漂亮。
这样横行着的美同时出现，怎么看也不太和谐。
SHO低着头，猛然一拳打在江岛身旁。
墙面有淡淡的血迹，江岛点上一支烟。吐出一口，淡淡撇着他。
"年轻人，稳重一点。"
"你告诉我......NAGI好不好？"
"哦，不太清楚。"
SHO猛地抬头盯着他看。
江岛再吐出一口烟，轻轻的笑起来。
"SHO啊，我一直很喜欢看你这样愤怒的表情，这会让我觉得很兴奋。"
"变态......"
"随便你怎么说好了。"
SHO沉默很久。江岛一直越过他的肩头看着外面的太阳。
SHO的头发很长，所以有几根发梢扫在江岛肩上。
江岛一口一口吞吐着烟雾，嘴角笑容不曾下去。
SHO咬紧牙关，低头看着地面。
"哥哥......怎么样......你才肯告诉我......NAGI的事情......"
"呵呵，只有这个时候你才承认我是你哥哥。"
"怎么样......才可以？"
"你来拍片子，一部片子换一个月，怎么样？"
"好......"
江岛直起身，推开SHO。
硕长的手指点点烟头，烟灰积累很多，尾部已经下掉。
落在地上堆积成一堆。
他笑着将烟摁灭在SHO的手背上，发出嗤的一声微响，然后房间很安静。
这一切当然NAGI都不知道。
SHO也打算让他知道。
伊藤也不知道，只是看见SHO手背上的伤口，惊讶要问时那男人淡淡遮掩着道："哦，只是不小心弄到的。"
一句话态度如此明显。
伊藤有点黯然。
SHO一直隐约着拒绝他靠近自己的生活。那么对于SHO，这个可以在人群里如鱼得水的人，难道想要的真的也仅仅是NAGI么？
他不太了解这么疯狂的感情从何而来。
而在SHO拍摄完第五部没有NAGI的片子后，江岛在电话里告诉他，要安排市场腐女子系列，取名为--奢。
多好看的一个字，大者为奢。
浮华闹市，有人给钱就一定有人要出卖。
无论多么心不甘情不愿。
江岛好心的让NAGI和SHO继续搭档出镜，条件是中间加上一个别人。
SHO和别人，NAGI和别人。
SHO和NAGI中间一直隔着一个人。
但依旧可以看见对方。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NAGI知道的时候愣一愣，然后哦了声，幽缓漫长。
而SHO沉默着挂上电话里江岛的微笑。
NAGI坐在房子里看着月亮，同时那天，SHO坐在海边等着日出。
一个没有等到月亮出来，另一个因为太过困顿没有看见太阳。
他们到底错过了什么风景。
开拍当日，烟花绽放。
公司安排三人组合燃放烟花，SHO专注的盯着地面不敢抬头。
有时候太想念什么人，只要看见就觉得心口挣裂。
NAGI也是一样。
在该微笑的时候一定需要微笑，面对镜头整理表情。他们都很敬业，所以不可以做出一点叫人失望的事情。
只是到了最后，海水太黑，夜色太浓，有谁对谁说，我们的夏天结束了。
结束了。
生生迫下另一个的眼泪。
那天的拍摄在两个房间进行。
SHO先进去，很薄的日式隔板，什么声音也无法阻挡。
然后NAGI抽着烟，听见SHO在那边模糊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指尖在打火机上停顿片刻，皮肤就这样被火焰撩伤。
隔壁SHO的声音很性感。
沙哑隐忍，真不像在演戏。
他看着火机上火焰一闪一灭，想起刚才SHO凹陷的双颊。
过得不好么？
火光亮在面前，他伸手去捻熄它。
顿足时间太长，他痛了一下。
拿凉水冲冲，红肿一块。他放在嘴里吮吸，取过一支烟点上。
SHO的拍摄暂停，他围着浴巾走出来。
正巧NAGI周围没有人，正巧SHO走进这个屋子。
两人抬头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SHO走到NAGI身边坐下。
取出烟点上，吐出一口气，NAGI倾身将烟灰弹进烟灰缸。
导演叫开始，SHO准备起身。
NAGI闭上眼睛，将烟头朝皮肤摁下去。
没有预料中的感觉，但是听见扑哧的声音。
他睁眼看着手臂，光洁一片，SHO捂着胳膊起身离开。
完全静默，类似哑剧。
在SHO快要走出门时，NAGI开口："SHO。"
SHO愣了下，没有停。
另一只脚跨出去，NAGI的声音更大了点。
"SHO！"
SHO站在门口。导演再次催促一声，他还是没有回头。
"你还喜欢我么？"NAGI问。
SHO松开手，胳膊上烟头烫出的地方黑下去。
血被凝固在出口的地方。
NAGI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手心，音量陡然一下尖锐，带着忍不住的哭腔几近嘶喊道："你还喜欢不喜欢我？"
"呐。"
SHO叹气。离开房间。
NAGI倒进沙发里，揉着自己的头发闭上眼睛。
撕裂这一辈子最后一点自尊去问，终于得到模糊答案。
已经值得他去做很多事情。
NAGI捂着脸一边哭泣一边微笑起来。
几天之后，江岛家里。
江岛抱着NAGI，将他圈在手腕中。情绪高涨。
奢大卖，这个男人有太多理由可以激动。
NAGI低头不语，江岛忽然开口。
"小孩，这次做的很漂亮，告诉我，你要什么作为奖励？"
NAGI的姿势没有改，音调没有变。
他只是微微对自己笑了笑，指甲掐进手心里。
"我要--"他第一次在这种时刻抬起头对视着江岛的眼睛，微笑道："我要和SHO在一起。"
江岛怔住。
手中的酒杯猛然放下，激出几滴酒液。
江岛的笑并不柔和，却也不生硬。
他放开NAGI的身体。
"你说，你要什么？"
"我要和SHO在一起。"
江岛的笑容终于支持不住的隐藏下去。
他起身，整理衣服。
踌躇很久，转身盯着NAGI道："你和我签约，条件我定，签了就让你们在一起。"
"好。"
江岛快步走到书桌边，猛一把抽出抽屉，拿出一张合同协议。
潦草几笔，他略微急促的将那张纸丢到NAGI身上，蹲在NAGI面前，江岛的脸失去血色。
NAGI拿起看了看，在合同的尾部署名NAGI。
而合同书的正面，翻过来看，一片空白。
江岛吼了一声，抢过合同书看。
他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强势，抓紧NAGI的双腿，眼中略有血丝充斥。
声音暗哑低沉，他咬着拇指指甲。
"你你你！这样的合同你也签？你也签！你不知道我可以随便在上面加任何条件，任何条件！你也签！"
"我要和SHO在一起。"NAGI微笑起来，摸着自己本该有伤的手腕，仰头看着江岛道："说好的，我签，你让我们在一起。"
江岛站起身。
不怒反笑。
"好好好！如你所愿，我让你们在一起！我让你们两个好好的在一起！"
NAGI也跟着他站起来。
他的样子很倔犟，虽然害怕，却还是迎着江岛的目光看上去。
"谢谢。"
他转身离开。
门关上那刻，房间里轰然一声，不知什么东西碎做一地。
午夜场散，二十四小时轮班。
奢的拍摄结束后SHO已经有一个月天天陪客人们喝酒到天亮。
仗着年轻资本多，随意消耗精力，但身体始终会支撑不住。
他决定回去睡一觉。
如果可以，他绝对不想回家。
一张床冰冰凉凉的，辗转很久才能看见秒针走上一步。
真的不喜欢这种无所事事的感觉。
那天NAGI为什么问他他没有多大勇气去深究。
好容易学会记得不再想起，弥足深陷对自己没多大好处。
SHO走路的姿势有点踉跄。
喝酒太多，加上很多天的宿夜不眠，他的体质降到一个叫人心惊的程度。
偏偏倒倒的将钥匙插入门洞，费很大力气才发现用成错的一把。
苦笑一下，他面色绛红。
打开门。
随手拍在电灯上，整个屋子瞬时通亮，他将外衣随手丢上沙发，刚要坐下，才恍忽看见一个人坐在那里。
仔细瞧瞧，他大骇着倒退几步。
是NAGI。
SHO挠挠头，眯着眼睛仔细盯着NAGI，NAGI仿佛在对他微笑，他看不清楚。
赶紧扶着墙走出门去，仰着脖子费力看着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