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花————江边一朵云

"嗯，除了你要离开这种废话之外。"
NAGI咬着唇，放开时有一点牙印刻在上面。
他踌躇着该用怎么温和婉转的句子。
"我曾经很模糊的似乎喜欢过什么人。"
"很模糊？"
"那天我第一次和江岛......嗯，然后一个人出去喝酒，在酒吧遇见个男人，可能是喝的太醉的缘故，所以跟他走了。"
"然后呢？"
"就好像现在这样一起坐着看日出，然后--"
"跟他回家了？"
SHO忽然笑起来，NAGI奇怪的看着他。
鼓足多少勇气才开口告诉他这件事情，SHO的反应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我最短暂的一次恋爱是ONE NIGHT STAND？"
"诶......"
NAGI抱头想了很久，似乎是有这么件事情。
"那你最短暂的一次也是ONE NIGHT STAND。"SHO的笑容更大。
NAGI迷茫起来。
用力去想这两者之间关系，SHO注视着他的目光从温柔渐渐过渡到无奈。
忽然之间想到一种可能，NAGI不可置信的盯着SHO看，SHO长舒一口气，这个笨蛋小孩终于明白过来了。
NAGI惊讶起来，一把拽住SHO的领子半笑半怒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是我的？"
"第一次见面。"SHO心里暗暗补充，之前。
而NAGI满足的叹气，将头靠在他肩上。
手一指，那方向黑成一片没有光线。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怕你被我吓走。"
NGAI将身子蜷缩得更小一点，整个靠着SHO。
"害我担心那么久，还一直想要怎么给你解释。"
"你能记得我很高兴。"
"有什么好高兴的，你不会觉得我很随意么？"
"你记得我证明我技术好，为什么不高兴？"SHO笑得一脸得意，NAGI怒瞪他一眼。
转而安心下来。
NAGI始终觉得，两人之间坦诚为上。他等待着SHO也亲口告诉他关于那日的伊藤还有很多他隐约感觉却无法得知的事情。
那些不安，还有那些无所适从的感觉。
而在第二天早晨，问题人物自动登门造访。
SHO那时已经起身，NAGI还赖在床上养神。
伊藤穿着黑色的西服，装扮正式，手里拎着干洗过后的外套。
SHO将他请进屋来，他大方打量这个房间。
"让员工住在这种小房子里算不算你这个老板的失误？"
"呵呵，小鬼，不要借机要求加薪。"
他们的笑声也许太大，NAGI松醒的张开眼睛。
倒汲着拖鞋走出来，他揉揉眼睛，忽然一下看见端坐在沙发上的伊藤。
笑意盈盈，怎么看怎么叫人不舒服。
他怎么会来？
询问的眼神扫向SHO，SHO走过来随手把伊藤刚才递上的外套披到他肩上，笑道："回去把衣服穿好，老板过来给我送衣服了。"
极不友好的盯着伊藤看了一眼，NAGI拖拖沓沓的走回房间，房门还没闭上就听见伊藤爽朗的笑声。
这个人并非外形或者行为的讨厌，但说不上为什么，NAGI总觉得从他身上闻不到干净的味道。
他很讨厌这样的感觉，就好像江岛时刻如同鬼魅的偕行。
将头发揉得稍微有些形状，他走出去。
SHO在沙发上笑得不能自已，伊藤似乎说了什么叫他开心的事情。
NAGI不满的盯着SHO看，猛然开口道："我饿了。"
SHO揉揉眼睛起身，走进厨房抬出小餐桌，上面放着鸡蛋牛奶和面包。
冒着香味，也许才做好不久。
NAGI低着头一口一口的吃，那两人还在说着他不知道的事情。
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他猛地放下SHO特地买来的米奇餐具，抬头盯着那两人凉凉道："我胃疼。"
SHO猛的收敛笑容，伊藤也回头过来看着他，他仰头重复一声，我胃疼，SHO。
SHO的眉骤起，走到他面前，弯腰下来摸在他的胃部，温柔问道："哪痛？"
"都痛，这个区域都在痛，可能昨天晚上太--嗯......"NAGI低头。
伊藤怔愣之后扬眉。
这个动作这个语言，怎么听怎么暧昧无边。
"SHO......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SHO直起腰，简单的嗯了声。
伊藤有些失望的神色浮上眉梢，却不多语的转身出门。小心将门阖上，贴在门上小心地听听，没有SHO的脚步追过来。
他叹气，转身离开。
而房间之内，SHO好气又好笑的盯着NAGI，那个小孩见伊藤离开，立刻换下可怜兮兮的模样，嘟着嘴一点点戳在鸡蛋上。
SHO摁着额，靠近他问道："小孩，怎么了？"
"胃疼。"
"胡说，你胃疼的时候才不是这个样子。"
"就是胃疼，你这个人不要烦我！"
他狠狠剜SHO一眼。
SHO叹气，小心翼翼的抱着他的肩膀。NAGI象征性的挣扎两下，没了声音，只是更加用力的戳着已经碎成小块的鸡蛋。
"小孩--你是不是不喜欢伊藤老板啊？"
"非常讨厌！"
SHO扑哧一声笑出来。
"他是我老板，是好人。"
"不管，我讨厌他。"
"为什么？"SHO仔细寻思，NAGI应该不认识伊藤才对。
"不为什么，就是讨厌。"
NAGI低头，放下餐具，乖乖的靠在SHO身上。
SHO抓抓头，决定不再进行这个让两人都不愉快的对话。
抱起NAGI放在沙发上，他收拾碗筷，感觉那小孩一直呆呆的注视着他的背后。
果然是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多么小的一点离开都让他这样无措。
SHO心里软软的痛起来。
进屋取出个东西，NAGI把头埋在沙发里生着闷气，SHO将他挖出来。
抱在怀里，将东西递到NAGI手上，他抗拒着抵触一会，接过去看。
两三秒的安静，秒针滴答。
忽然NAGI跳起，被SHO及时按下。
"你你你你！！"
他说不出话。
手里那张纸和当日江岛给他的一模一样，不过下面的签名换成了SHO。
SHO笑起来。
"没关系，大不了被他养一辈子，我还高兴。"
"你是白痴吗！"
NAGI的眼泪激下，SHO亲亲他的头发。
"小孩，以后不要自作主张。"
SHO省略了中间很多步骤没有告诉NAGI。
这个孩子实在纠结，而有的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的太多。
并非他伟大或者其他，实在是说出来太不堪忍受，SHO并不希望在他和NAGI之间有任何的恩情。
算不算一种精神洁癖？若非为了NAGI，他不会想到去找江岛。
这个男人是他生命中唯一黑暗的地方，稍微碰触都会想到很多不堪的往事。何必让自己再多那么多不快的回忆。
那年忽然闯进家里的高贵夫人和漂亮的少爷。
一前一后，他躲在门口看母亲倔犟的模样和高仰的额。
多么突兀的阳光灿烂，江岛还有江岛的母亲，还有江岛那个从来不会露面的父亲。
竟然在同个时间都闯进他的生活。
那时候他还在山上捉着蚂蚱放在口袋里带回家，而江岛......已经长成江岛家族的接班人。
多么大的差距，他和他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只是凑巧来自同一个父亲的错误激情。
后来很久，他们离开。
母亲脚下一堆散开的纸币，她弯腰捡起，他去帮忙。
从来不觉得他接受这些钱有什么羞耻的地方，人若太饿，有人施舍总比自己去抢的好上太多。
SHO叹气。
推开江岛办公室的门，那人料到一样看着他，满眼不屑。
"你来做什么？"
"NAGI的条件是什么？"
"白纸加字，随便我写的契约。"
"很好。"SHO深吸气，这个孩子为他做到这步，他心里钝痛，"拿我的换他的。"
"不可能。"
"你要怎么样？"
"这样吧，你也和我签白约，我就考虑不让他拍虐片，你要知道，NAGI可是非常怕痛的孩子......"
"够了你！"SHO锤在桌上，江岛扶正倒下的插花，耸肩摆出随便的姿势。
SHO叹气，深深呼吸浅浅吐出，道："好，但是你要履行你的承诺。"
"成交。"
SHO拿着白约离开，身后忽然响起江岛冷淡的嘲笑。
"你还是这样，SHO，连别人掉在地方不要的钱也会毫不犹豫的捡起来。"
SHO稍微顿足，继续前进。
"幸好你不姓江岛。"
"我也觉得。"SHO用力关上大门。
江岛笑笑，脚上施力，将椅子转向落地玻璃窗户。
很快，一礼拜一次的休假被取消，纷繁的工作量大增，两人期间分开与他人合作无数。
从来很有默契的回家一起吃饭睡觉，谁也不提。
最多洗澡时轻轻地问一句还痛不痛。
那些日子是怎么过来，NAGI不曾回头去想。江岛没有再来找他，偶尔一天看见自己身上陈年伤口，会突然发现已经那么久没有见过江岛。
SHO时常会比他晚归。往往吃完晚饭看完午夜场后，房门会突然打开，然后一个庞然大物进来抱着他使劲的蹭，一脸疲惫道："小孩，帮我洗澡，累死了。"
NAGI选择忽略SHO身上那么多的伤口。
新或者旧，指尖滑过身体颤抖，NAGI乖乖的把头搁在SHO肩上看着他闭上的双眼和累极时平稳的呼吸。
"SHO，等契约满了我们去看海，带着米奇和星际宝贝。"
"好。"
"等契约满了，你在海边开个餐厅，天天做各种牛排猪排什么的给我吃。"
"好。"
"SHO--不要再去见伊藤了，好不好？"
从沉睡里微微张眼，SHO摸摸NAGI的头发，没有说话的微笑。
公司通知，下一部戏，奢之二。
还是中间夹他人的设定，SHO将流程拿给NAGI看，他只是脸色白了白，然后镇定的勇敢起来。
"到时候你轻一点。"
"知道。"
NAGI是受。
两个人的分量，一天要拍完，从早到晚的受这种折磨。
江岛很懂得他身体的敏感和脆弱。
NAGI苍白脸色，抱着SHO的手臂微笑。
"没关系，一天而已。"
SHO摸着他的头发，他顺从的躺在SHO腿上。
"拍完SHO想去哪里？"
"你说。"
"我们去游乐场吧。"NAGI抱着SHO的膝盖，将身体转过去，闭着眼睛道："我喜欢那里，人很多，很安全。"
SHO沉默着将手指一圈圈绕在NAGI长长的头发上。
及其肩部，绕指温柔。
呐。
拍摄那天SHO去得很晚。没有同NAGI一起，他将NAGI送上车子，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NAGI没有多问，片场里披着浴巾谈笑风生。不时朝门口望一眼，揉揉眼睛，其实很困并且紧张。
手心很干燥，温度偏低。他紧紧握成拳头。上面残存今早SHO亲在上面的味道。
准备就绪，SHO终于出现。
笑嘻嘻的看着他，拍拍他的头，没有多余什么话。
那场拍摄持续时间很长，而且不知为什么，导演忽然中途叫停。
NAGI做好一切准备，清洗和扩张，闭着眼睛紧紧朝SHO靠过去时，导演喊卡。
叫起几人，只说一句话，换SHO在下面。
SHO还是笑嘻嘻的样子，NAGI心里一紧。
对手莫名其妙的看着两个人，SHO躺在NAGI腿上。
身体很滑腻，头发沾湿。
NAGI捧着SHO的头，手轻轻抚过他的脸，在他耳边道："SHO的身体好凉。"
眼泪有时候可以流出来，有时候则需要另一种表达方式，比如微笑。
NAGI极其小心而缓慢的进入SHO的身体，导演小声在一边催促，他专注的看着这个男人的眼睛。
一直那么温柔的盯着自己，即使皱眉，也很快舒展。
他不想去了解SHO到底为他做到什么地步。
有什么理由随便换人。
拍摄完毕，SHO勉强坐起。
NAGI拿来啤酒放在他手里，他仰头说谢谢。
笑得很开心，完全看不出半点悲痛。
NAGI不懂他的坚强到底从何而来。
休息间歇，同组的人愣愣的开口问导演，为什么换人？
导演说，因为NAGI要做手术。
NAGI听得一头雾水，SHO笑着接道："你腰上的那个东西太大了，看着挺危险。"
这才低头去看，腰上有个小小的丸子。
长在那里，皮包骨头的地方，显得如此突兀。
SHO忽然欺身，在他耳边暧昧的道："每天摸着那个小包好咯手。"
NAGI尴尬的推开他一点，周围人哄笑。
那气氛冲淡，NAGI紧张的看着SHO。
SHO也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了些，调侃着道："喂喂，看清楚了，NAGI是我的。"
到底是真的想宣布还是假的？
NAGI侧头去看他的面孔，总是笑得这样没心没肺。叹气。

【信任，为什么只有那么一点点】
奢之二完结时有件事一直叫NAGI心中不快。那天收工，他同SHO一起离开，才走到门口，伊藤的脸赫然出现。
NAGI下意识的收紧SHO的手臂，充满敌意的瞪着那个突如其来的男子。
SHO只是微怔。
伊藤怎么知道他在这里？门口大幅海报上是NAGI看向远方的面孔。
随便有点常识都知道他们究竟做的什么工作，SHO多少有些尴尬的盯着伊藤说不出话。
伊藤抬头看看楼上，三楼拐角，那个常年租用的房间。
微微一笑，对SHO招手，道："HI，碰巧经过，看见NAGI的海报就停下来看了看。"
NAGI皱皱眉，将身子一半缩到SHO后面，一双眼盯着伊藤溢满不爽。
SHO没有发现他的不快。微怔的表情聚拢，渐渐荡漾成笑。
"老板贵干？"
"啊，去附近跑步运动？"
SHO颔首，NAGI使劲扯扯他的袖子，SHO回头去看，NAGI一双眼像要喷出火来。
SHO猛然想起NAGI几次告诉他的话，无奈至极，叹着气对伊藤说："那晚上见？"
"恩，晚上见。"
伊藤转身的动作潇洒，SHO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转头时发现手上一凉，NAGI已经放开他独自走了很远。
他追上去，抱着NAGI的肩笑着问："怎么又不开心了？"
"你看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我当然先走了。"NAGI哼了声。
SHO一把将他抱的更紧了些，NAGI使劲挣扎不开，气恼的停在半路瞪视着他。
"你讲不讲道理啊你！？"
"不讲，怎么样？"
NAGI本不太生气，这时却真正发火。
他一脚跺在SHO脚上，趁那男人唉唉弯腰叫痛的时候跳开几步，手指着SHO生气道："你听着，我说了那么多次你不准再见他，以后再让我看见！"
"喂，今天又不是约好的，他自己经过，我看见打个招呼还不行？"SHO委屈的揉着脚背，肯定红了。
"但你后来约好他晚上再见！"
"小孩，麻烦你稍微关心下我，我和他合同没满，晚上还要去打工的。"
NAGI听了听觉得似乎有些道理，表情稍微柔和一点。但这更叫他气恼，因为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去反驳。
从不关心什么人，这是第一次这样紧张身边的东西会被人所掠夺，所有神经绷紧，紧张的无以复加。
而SHO到底明不明白他这些想法。
越想越来气，NAGI脚下步子加快，一张脸憋得通红。
一定要让伊藤打消抢走SHO的念头。
心里诅咒无数次，NAGI将手紧紧握在手心。
SHO无辜的跟在他后面回家，吃着他端上来的剩饭剩菜，满脸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