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理心〖一〗懵懂时间————〇乂

引子

"混蛋，你到底想干嘛？"
"我怎么知道，该死的！我就是想吻你！"
"你确实该死！"

A 古乐器展
第一部

美国纽约

古乐器展

"嘿，亲爱的，你要做鸡妈妈的鸡妈妈是你的事，请不用关照我。"
"嘿，亲爱的，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

"老大，我说，你确定要进去？"
正在发问的是一个外衣大敞、衬衫领口微松的男人，男人的相貌说不上俊俏，但周身却散发出一股沉稳的气场，双手环胸，眉头深锁，浅蓝色的眼眸中浮现出毫不赞同的眼神望着面前的建筑物，虽然建筑物的大门敞开着，大有夹道欢迎之意，然而却丝毫激不起男人的半点兴趣或是一丝好奇心去一窥究竟。
男人面前的建筑物是极普通的在美国任何一所大学内都能看到的建筑，除了标有Museum字样说明它是个博物馆之外，看不出有任何特殊之处，不，仔细观察的话还是有一点不一样的，那就是这栋建筑物特别离群索居，与校园中其他的大楼都相隔一定的距离，并且四周的绿化把这建筑物几乎与其他建筑分成了两个空间，除了偶尔有三两个学生经过这里之外，也不会有人没事特意跑到这种偏僻的角落来了。
"迈伦，亲爱的，我想我们既英俊又聪明、既温柔又体贴的伟大上司，是不会一大早把我们从温暖的被窝里挖出来就为了来这里喂蚊子的，相信世上还没有这么无聊的人种。"一番明褒暗贬的话语从站在迈伦身旁的美艳女子的朱色薄唇中倾泻而出，说完还微微弯起了嘴角朝着身后显然是两人上司的男人露出一个动人的微笑。
"珊娜，亲爱的，你虽然具有幽默细胞，但却太缺乏常识了，这么寒冷的季节你认为会有蚊子吗？"美女身旁名叫迈伦的男人毫不客气地吐槽，周身原本沉稳的气场像过眼云烟一样散去。
"你这个没有幽默感的男人，蚊子就不会过冬么？！"拥有一头大波浪金黄色及腰卷发的被称为珊娜的女子一甩长发也毫不妥协的据理力争。
"拜托你没有知识也请有点常识，没有常识也请多看看电视。"迈伦转过头去看看珊娜的脸又低下头去看看珊娜胸前的高耸，似乎是在评估哪个容量更大一些，尔后又摇了摇头转移了视线。
"敢说出那四个字，你就试试！"珊娜像是被惹毛的猫一样，一头飘逸的金黄色卷发也似乎随之舞动起来，随时随地都有扑上去与出言不逊的迈伦一较高下的可能。
迈伦再次转回视线对上珊娜眼中噼啪作响的火星，谨慎地从旁移开了两步，退到危险距离之外，他忘了，这女人可是练过拳击的，而他，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书生罢了。
"够了，都闭嘴！"
低沉而威严的男声插入两人当中，同时震慑住了两人而使得三人所站的这块地方一下子显得格外安静。
被称为老大的男人上前两步正好站在空当处隔开两人，看着门前竖起的牌子，牌子上同时用中文和英文大大地写着：中国古代乐器展。下面还附了一排小字：请上二楼。
"看个展览而已，有什么好唧唧歪歪的，走！"男人极有气势的说完便带头走了进去。
剩下的一男一女对望一眼，同时轻哼一声，掉转视线，跟上上司的脚步又同时跨进了展馆。

* * * *

"老大，为什么要来看这种展览？"迈伦依旧双手环胸，慢吞吞地爬着楼梯，此时三人正走在通向两楼的楼梯上。
"迈伦，来都来了，你还抱怨什么？再怎么说这里也是我们的母校。"其实三人正是从这所大学一起毕业的，但是珊娜和迈伦都比他们前方的男人要大上三岁，也就是说人家确实符合珊娜所说的聪明。
走在前方的男人丝毫没有犹豫地拾阶而上，道："我祖母说收到了楼古兰教授的邀请，因此，希望我来露一下脸。"而且，更重要的是祖母交待说这个展览上有一样乐器值得一看。
"楼古兰教授？有这个教授吗？"怎么从来没听说过，珊娜微感疑惑地轻蹙黛眉。
"你没听说过不代表不存在。"迈伦似乎又忘记了对方是个练过拳击的女性。
珊娜斜睨了迈伦一眼，冷冷的笑道："虽然我以前不敢确定，但现在我敢肯定你一定欠扁，我很乐意发扬同学爱帮你一把。"
"嘿，亲爱的，"迈伦边说边加快了脚步，"你要做鸡妈妈的鸡妈妈是你的事，请不用关照我。"打不过难道还躲不起么，迈伦长腿一迈便消失在二楼入口。
"嘿，亲爱的，"珊娜紧盯着消失的背影追了过去，"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你们两个......"被留下的男人望着空空荡荡的二楼入口，"为什么每次都会这样？"明明是比他大的两人只要一相处就会发生争执，明明平时工作都很严谨沉稳的迈伦为什么每次都要招惹珊娜，而最终若不是他喊stop才结束闹剧，就是像现在这样，不过这样也好，他耳根子可以清静很多，如此想着男人也一脚跨进二楼入口。
这个男人的外貌正如珊娜所形容的那样，更准确地说还不仅如此，而是比英俊更英俊，就算是用英俊的最高级来形容也不为过。男人的英俊是东方人特有的体貌特征，但面部深刻的轮廓却给人一种混血儿才会拥有的感觉，而从身材上来看，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在东方人的种群中也是难得一见的修长。

男人循着指示牌来到了位于二楼的展览大厅，刚走进大门便吃惊不小，没想到整个展厅的布局相当的中国化，而且古色古香，完全是仿照唐朝时期的宫廷摆设，一灯一桌一凳一椅、一草一木一花一叶，墙面上还配了几幅书画，颇具匠心，乐器从吹奏类、弹奏类、拉奏类到击奏类分门别类地一一归类分成四个展区，而比这些更为令人吃惊的是，展会的工作人员所身穿的衣服竟都是唐朝的古装，并且全都是黑发黑眸的东方女子，好一幅唐朝仕女图，男人不禁在心中大赞一声，踏入这个展会简直像是穿越到了古代一样。
男人的进入也使得忙碌的工作人员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到了他的身上，然后下一秒像中了魔法一样全都进入痴呆的状态。
"先生，你早，你是我们头一位顾客呢！"一位身着古装的东方女子用着流利的英文向男人微微行礼，虽然表现得甚为得体，但从羞涩的神情及不时偷瞄男人的眼神不难判断已经是极力镇定了，"请问你有邀请函或是门票吗？"
语言与服装上的巨大差异形成一种奇怪而微妙的感觉把男人从穿越的幻境中拉了回来。
"是的，是楼古兰教授邀请我来的。"男人递出邀请函。
"好的，谢谢，"女子瞅了瞅邀请函，便还了回去，随后拿出一样东西微笑道，"这是为这次展览特意准备的播放器，并且有附带简易说明书，你可以随意调到你想听的部分，请妥善保管，离开时请还给工作人员。"
"好的，对了，我还带了两个朋友，他们走在我前面的......"怪了，怎么不见了？男人举目张望了一下，确实没有。
"不要紧的，他们可能走过头了，我会为你留意，请随意参观。"

B 请君入局
"年轻人不要这么心急嘛，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需要有耐心，你知道学任何一样乐器也同样需要耐心，尤其是学古琴，更是需要极大的耐心，......"
"老子他妈的不是来听你说教的。"

*

"谢谢，请问楼古兰教授现在在哪里？"虽然这里布置得确实不错，但自己最终想看的也只有那一样而已，还是快些解决问题快些离去吧，难得一个周末可以休假，找个美女约会还比较有意思。
"教授他，现在在......"
"谁在叫我？"一个清亮而饱含朝气的声音从门口的地方传来打断了女子的回答。
"古兰早！"
"古兰早！"
"古兰早！"
......，从不同的几个方向几乎同时传来相同的问候语。
"大家早！"被称为教授的男人向四周微微颌首后，转向长相英俊的男子，"你是......闻人家的......"
"是，我是闻人彧，你是楼古兰教授？"自称闻人彧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其实这位楼古兰教授是他毕业以后才来到这所大学的，若不是祖母与这位教授在华侨古乐器协会举办的一次活动上相谈甚欢，是决计不会有这次见面机会的，虽没有对这位教授的年龄相貌做过猜测，但也从未想过竟会是如此年轻。
"哎~，果然是跟你祖母描绘的一样，不，是更年轻英俊才对，你别看我好像很年轻的样子，我的外表可是很会骗人的，谁让我是天生的娃娃脸。"楼古兰教授似乎并不介意自己幼齿的长相，说完还有些自得的微微笑起来。说实话，若不是有闻人彧在一旁作比较的话，教授的长相还是相当吃香的。
比楼古兰教授高了将近20公分的闻人彧只是轻点了一下头，接着问到："祖母希望我到这里来看一样乐器，她说教授你知道的，不知是什么？"
"请叫我古兰就好了，那样乐器不急，我先带你参观一下好了。"说完古兰朝刚才那位女子笑了一下，便不由分说地走向第一个吹奏类的展览区，仿佛闻人彧会自动自发跟上来一样。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闻人彧几乎是没有选择余地的跟了上去，没有想到这位看似幼齿的教授做事风格不是一般的强势。
此时，从两人的背后传来了一阵小声的嬉笑声，无外乎"哇，好帅啊！""洁西，你竟然跟他说话，赚大了。""我等一下一定要去跟帅哥说上话。""不，我只要能擦肩而过就心满意足了。"......，除了一群女人大发花痴之外基本上是没有什么钙铁锌含量的对白。

"你的祖母对吹奏类的乐器相当的有研究呢，尤其钟爱箫，我有幸在上一次的协会活动上听过她独奏一曲《春江花夜月》，......"
古兰走在前方说话，娃娃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然而闻人彧此时心里已是极度不爽，不但得跟随对方的步子没有拒绝的机会，还得听对方叨念一堆他压根儿就不想了解的东西，若不是碍于情面以及从小良好的家教而发作不得，若在平时哪有可能发生如此让人郁闷的事儿。
事实上，闻人彧并非对乐理一窍不通，只不过是真的不感兴趣，也或许是小时候的心理阴影太过巨大，闻人彧的祖母最钟爱的乐器其实是古琴，闻人彧小时候被逼着学过一段时间，但古琴不但不易学，而且既枯燥又无聊，或许是入门方式的错误造成今天的后果吧。
"......，听了你祖母的独凑以后，那可真是让我从此对箫有了更深的体悟，"古兰自顾自地说完也没注意到对方是否有听他在说什么，接着又向第二个弹奏类的展区直奔而去，"咱们到下一个弹奏类的展区去看看，我听你祖母说你学过古琴。"
闻人彧只好不得已地继续跟上，颇感无奈地道："是学过一阵子。"
"这已经是不得了呢，你知道吗？全球会古琴的人也不过才两三百人。"
对于古兰的赞扬完全无法引起闻人彧的赞同感与虚荣心："教授，请问......"
"请叫我古兰，"古兰用正经八百的语气纠正道，"每次被叫教授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老了，所以我的学生都叫我古兰。"
"好的，古兰，"不就是个称呼嘛，对此刻的闻人彧来说叫什么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请问我祖母要我来看的......"
"年轻人不要这么心急嘛，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需要有耐心，"才说着不想感觉自己老了的古兰，说出来的话却有倚老卖老的感觉，"你知道学任何一样乐器也同样需要耐心，尤其是学古琴，更是需要极大的耐心，......"
闻人彧为在活了24个年头的今天竟然还要听训而火大起来，何况那句学古琴更是需要极大的耐心极大地触痛了自己内心深处，早已所剩无几的耐心直逼临界点，正当想直接爆发吼上一句："老子他妈的不是来听你说教的。"时候，忽从展馆的深处传来一阵悠扬而深远的琴声，本就不算嘈杂的室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余忽高忽低、忽快忽慢的琴音环绕整个展馆，时而如泉水叮咚时而如流水淙淙，时而如低吟浅唱时而如万马奔腾，一时间几乎所有的人都陶醉于这天籁之中......
此时的展馆内不知何时已多了好几位客人，单从发色与肤色上来看，恐怕已涵盖了西方好几个国家，中国人自己都不太感兴趣的东西在西方人的眼里就犹如那世界未解之谜一般神秘莫测了吧。

人潮随着琴声而渐渐朝着一个方向聚拢起来，人群中不时传来几声惊呼和抽气声，接着便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鸦雀无声。
"哎呀，居然这么早就开始了，"古兰说着不忘啧啧了两声，"好戏就该留着后面一点压轴嘛，那孩子还真是任性。"
被琴音打断了一时冲动的闻人彧并未对古兰的发言产生好奇之心，一心只想着怎么说服古兰好早早溜之大吉，小时候对古琴产生的心理阴影使他对任何古乐器都相当不具好感，再呆下去恐怕一天的心情都会跌落谷底。
"教授，......"闻人彧对于叫不熟的人名字非常不习惯的样子，"古兰，请问祖母希望我来看的是......？"
"我不是说了不要急了嘛，来来来，我这就带你去看，保证会让你大吃一惊哦~"古兰似乎对于那件乐器相当的中意，话语间掺杂的炫耀意味任谁都听得出来。
闻人彧一脸冷漠的跟在古兰身后往展馆深处走去，本就不多的耐心在寿终正寝之后只剩下隐忍的克制，虽然此时展馆中缭绕着悠远的琴声，但对于闻人彧而言不过是不同的声音组合在一起罢了。
"闻人，来，站这边，这里视野最好哦。"
"我有允许你这么叫吗？"即使闻人彧心里很想这么说，但仍是克制了下来，不情不愿地点头走近古兰。
或许就是这一个不情不愿地点头因此而成就了闻人彧再也走不出的局吧。

C 枯木龙吟
枯木龙吟

"传世古琴，以唐琴为最珍贵之神器，唐琴之中，以雷公琴为最。教授能得此琴，真乃幸事。"
"不过是借来用用罢了。"

*

印入眼帘的是一个人造布景、仿照唐朝时期的凉亭，碧瓦丹柱、画栋雕梁、轻纱幔罗，虽不是极为考究但已能看出主办方的良苦用心。
但更引人注目的是端坐于凉亭之中、似乎正沉醉于抚琴之中的人儿，那人儿极美，美的出尘，芙蓉般的脸庞，微微低垂的螓首，微合的眼睫随着琴音而细细地颤动着，有节奏地上下拨弄着琴弦如青葱碧玉般修长的手指，一身的唐朝仕女装束，更是衬托出一种独特的古典韵味，那种脱俗而神秘的东方气质深深地吸引住了参观者的脚步。
闻人彧初见美人的一瞬间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从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的他此时此刻那颗聪明的脑袋瓜再也想不到其他事物，耳中再也听不见四周任何的杂音，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闲杂人等，只觉得一片白茫茫之中只有他和她，两个人，一站一坐，一静一动。

琴音在一声低沉的咏叹后归于寂静，使得闻人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罢工后的大脑产生一瞬间的混沌，茫然若失。
"好一曲《流水》，低吟婉转，激越奔腾，闻人，你觉得如何？"古兰如同周围的人一样仍沉醉于琴声的余韵之中。
"嗯......"心思根本不在此处的闻人彧仍是紧盯着美人的一举一动，一脸茫然失措又若有所思的样子，对于古兰的问话只是象征性的胡乱点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