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太太,你还是叫我陈默吧,我已经不叫那个名字了。至於徐小姐,她确实在和我谈事情,你有什麽话就直接在这里说吧。"
"你──!"柯贵蓉懊恼的从鼻子里吹了几口气,咬牙压下了怒气,"当著她的面你让我怎麽说?"
"咦,雷太太要说的事情,难道见不得人麽?"
柯贵蓉白了她一眼,"安安,我问你,我一直给你的短信怎麽都不回?你不要告诉我,你没有收到或是忘记了!"
"............"就知道她要说这事,陈默顿觉无力。
她还是那副咄咄逼人的架势,这麽多年来,雷百年似乎更是助长了她的任性。
这件事算不上困扰陈默,因为压根没往心里去,只是对面徐红探究的目光,却没法让他与柯贵蓉摊牌来讲。
"我觉得,这事已经没什麽好说的,十年前你就做了决定,现在发那些信息来谈有什麽意义。"
"当然有意义,人是会变的。"
"那倒是,当初你的转变就让我深刻见识了这一点。"
"那怎麽能相提并论──"柯贵蓉欲言又止,看向愣在原地的徐红,"徐小姐,你真的还要旁听下去?算我拜托你,暂时离开一下行不行?"
眼下徐红再迟钝也能看出两人间的破涛汹涌,面色激动的雷太太与神色淡然的陈默,似乎有什麽隐秘的纠葛纠缠其中,自己似乎不能太不识相。
"陈先生?"徐红不确定的以眼神征询陈默的意见。
"没事,徐小姐,不必在意她。"
陈默无所谓的对徐红微笑,转头不看柯贵蓉。
"陈安安!我是想和你把话说清楚,你非要这样给我难堪吗?"
"阿姨,你现在已经很难看了。"
戏谑的声音响起,柯贵蓉一怔,转身见雷天行,严以律,还有阿琉斯同行而来。
陈默发现阿琉斯的脸色很难看。
"雷天行?你来搅和什麽,少管我的闲事。"
雷天行耸耸肩,"我是懒得管了,只不过你也要看看是在什麽场合,想重温旧情也请换个地方。"
"看场合?你都带著你男人公然出双入对了,还好意思说我?会不会太可笑了。"
"呵呵,我们这叫情投意和。怎麽?你嫉妒?"雷天行笑得恶劣,状似亲昵的挽住了严以律的手臂。
"真恶心,幸好你不是我亲生儿子,不然非得给你活活气死。"
"是啊,我也觉得挺遗憾的。"
众多知名人物云集一团,已经有记者敏锐的发现了这边的异常,虽然不敢靠近,却悄悄举起了相机。雷天行肆无忌惮的在严以律脸颊印下一吻,更是气得柯贵蓉脸色发青。
一直插不上嘴的徐红也错愕的看著这一幕。
就连陈默也都一下子有些搞不清状况,局势似乎由原本的感情纠纷,演变成母子之争。
"对了,阿姨。这位就是你念念不忘的老情人是吧?嗯......,看起来确实是位温柔好男人。"雷天行抚著下巴,盯著陈默上下打量。"不过,如果我没搞错的话,他应该是有主了吧。"
"什麽意思?"柯贵蓉一脸狐疑,搞不懂他想表达什麽。
雷天行转头对阿琉斯飞了个眼色。见阿琉斯别别扭扭的模样,恨铁不成钢的推了他一把。
"去呀!怕什么,老子罩你!"
"发生什麽事了?"陈默一头雾水,看著神色怪异的阿琉斯,担忧的开口询问。
阿琉斯深呼吸一口,缓缓走到陈默身边。
"怎麽了?"陈默低声问道。
阿琉斯没说话,看著雷天行鼓励的目光,瞟了陈默一眼,有样学样的挽住了陈默的手臂,然後在众人吃惊的目光里,缓缓凑过头去,吻上了陈默的唇角。
一时间,镁光灯如同雨点般,连绵闪烁。
阿琉斯迎视著陈默惊讶的目光,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陈安安,和我交往吧。"
"什麽?"
"我说,我喜欢你,我要你和我在一起。"
陈默愣住了,阿琉斯那灼热的目光令他心惊,心里似乎有什麽东西被轻轻的触动。
徐红眼神黯了黯,有些低落的别开目光。
柯贵蓉错愕的望著这一幕,美豔的面孔上满是震惊。
"搞,搞什麽?!这算怎麽回事?!"
不顾形象的冲到二人眼前,柯贵蓉试图扯开巴在沈默身上的阿琉斯,陈默神色一振,迅速做了决定,转身将阿琉斯护在身後。
"够了,雷太太,我想你也该明白,我在乎的人究竟是谁,请你自重。"
"什麽?你别想骗我,你明明不是同性恋的!!"柯贵蓉开始歇斯底里。
"现在是了。"
"你!你胡说!"
"随你怎麽想。"
陈默一脸无所谓,看向一旁的徐红。
"徐小姐,我们要回去了,你要一起吗?"
"啊,不用了,我得等我们老板,你们先走吧。"徐红勉强扯开一抹笑容。
幸好,自己对於这个温柔的男人仅止於私心爱慕,还未出口点破,否则,眼前这个自取其辱的女人,恐怕就是自己的榜样。
"那好,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陈默拉起阿琉斯的手,礼貌性的同雷天行与严以律点点头,最後眼神掠过气得发抖的柯贵蓉微一停留,转身走了。
"可恶!你们!别走!"柯贵蓉怒吼著,撩起裙摆追了上去。
陈默和阿琉斯没有回头,无视围追上来的记者群,径自走出了雷家大门。
直到上了车,陈默才放开阿琉斯的手,原本凝重的表情也放松下来。
"阿琉斯,多谢你刚才为我解围,其实,你不必撒那种谎的,对於这件事,我本来就没放在心上,随她闹好了。"
阿琉斯闻言一怔,懊恼的瞪向陈默。
"你认为我刚才说的话是做戏?"
质疑的口气令陈默无端心虚,只好看似随意的将目光瞥向车窗外。
"难道不是吗,突然对我说要交往那种话......"
"我知道这确实有些突然,但我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难道你不相信我麽?"
"阿琉斯,你不明白,这些话意味著什麽。"
"我当然知道!你不要把我当小孩子看待,我喜欢你,是毋庸置疑的!"
"!!"陈默一震,回过头来看著阿琉斯。"你──喜欢我?"
"是。"阿琉斯口气坚定。"我喜欢你对我笑,喜欢你对我好,还喜欢你温柔的眼神。看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就不舒服,如果你对他们温柔,我就会更加生气,你说这算不算喜欢?"
"什麽......"陈默瞠目结舌,对於阿琉斯闪电式告白有些措手不及。
"对於这件事,我已经很确定了,你用不著怀疑。除非你觉得无法接受身为男人的我,否则我不会放弃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陈默语塞,不知如何应对,这件事太突然了,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绝没有厌恶,也没觉得无法接受,甚至还有一种潜在的认同感,仿佛这件事的发生是如此理所当然。
只是,这真的是太让人措不及防了。
阿琉斯一口气说完,见陈默复杂的神情,便觉得心里满是抑郁。
"算了,你要是不高兴,就不谈这个。"不管怎麽样,要让他接受自己是需要一点时间的,不能操之过急,反正有的是时间和他耗,"你倒是说说,那女人是怎麽回事?打哪冒出来的?为什么说那些莫名奇妙的话?"
本来还以为他和徐红有暧昧,那里知道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才叫棘手,头次交锋就这麽来势汹汹,陈默居然从未跟自己提起过她,难道真有什么内情不成?
陈默揉揉太阳穴,虽然不想谈这事,但是比起之前的话题,他宁愿面对这个。
这件事其实都已经快有两年了,只不过自己一直没放在心上,也就懒得说起。现在既然闹开了,索性就让他知道吧。
"她是菲菲的亲生妈妈,也是我以前的妻子。"
阿琉斯撇撇嘴,果然被他猜中了。
"那又怎麽了?不是离婚了麽?她现在有钱有势的,干嘛回头找你这个穷酸鬼。"
陈默苦笑,"我也不知道,据她的说辞,是觉得嫁给雷百年以後虽然有钱,却反而更空虚,所以想回头找我。"
"她什麽时候说的?"
"快有两年前的事了,她给我过电话,谈过一次,後来又发的短信,大概意思就是想复合这样。"
"她想的倒美,当你是旧物回收麽?"
"唉,其实她从小的个性就是这样的,敢爱敢恨,谁都奈何不了她。就算嫁给雷百年续弦後,也同样没让自己吃过亏,只不过她这种过於独断专强的态度,近两年似乎变本加厉,变得有些不可理喻,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哼,你倒是对她挺了解的,什麽叫「从小」,难道你们一块长大的?是青梅竹马?"
"不是,只是认识的早......"陈默皱了皱眉,苦涩的嗓音中,仿佛沈重的往事令他不堪回首,"她当初生下菲菲的时候,都还未成年,只有十六岁而已。"
"什麽?十六岁?!"阿琉斯大惊失色,"你们之间是怎麽回事?你倒是给我讲清楚!!否则有你好看的!"
"都是一些陈年旧事了,你朕想知道?"
"我不是想知道!我是必须知道!"
陈默无奈的笑笑,习惯性的伸手摸摸了他的头,然後忽然想起之前阿琉斯的告白之语,一下子尴尬的僵住动作,讪讪的收回手。
"你真想知道的话,等回去告诉你吧,快到家了。"
原本是打算将这件事永远尘封的,可是阿琉斯探究的目光让他无法拒绝,如果是他的话,他愿意让他窥视他心里的伤口。
阿琉斯看了前面专心开车的司机一眼,郁闷的靠在座椅上,不满的吹气著。
"告诉我这件事是肯定的,不过之前的事你也别装佯,必须给我一个正面的答复。"
沈默笑笑,像他这样盛气凌人的告白方式还真是出人意外,简直让人无从拒绝起。
"嗯,我会的。"
不管怎麽说,自己不像他那麽毫无顾虑,需要考虑的因素太多,别的不说,光是菲菲那一关就是大难题,何况阿琉斯现在又是公众人物,这种事情对他的影响,若是处理不好,就会变成伤害。
陈默思忖著,忽然一愣,眼下的状况怎麽有点像电视里两情相悦,却为世俗不容的心理挣扎?
他应该烦恼的是自己的想法才对吧,居然在考虑如何让众人接受他们?
"两位先生,到了。"
司机的提醒让陈默回过神来。
"哦,谢谢,今晚真是麻烦你了。"
"不客气。"司机也礼貌性的回头致意,"对了,阿琉斯先生,老板交代了,以後我就是您的专属司机,车子也是您专用,要出行的话,请务必联系我,这是我号码。"
"这样好吗?"阿琉斯有些吃惊。
"没关系的,公司里一级以上的艺人都是这个待遇,这也是我的工作啊。"
虽然不明白娱乐公司是怎麽分级的,不过阿琉斯还是点头,"那以後就麻烦你了。"
"嗯,不客气。"司机抬头,见後面跟著一辆打灯的轿车,"啊,似乎拦住别人的去路了,你们快下车吧,我调头。"
"好的。"阿琉斯和陈默从两头打开车门下车。
陈默慢步往门口走,借著车灯在兜里翻找钥匙,却觉得灯光一下子亮得刺目,几乎睁不开眼,连忙抬起手遮住亮光。
"啊!!你要干什么?!快,快躲开!!"
那位刚才的司机忽然发出一声惊叫,陈默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一声闷哼,然後什麽东西落地的声音。
接著一阵加速声,轿车迅速离去,瞬间没了影。
陈默狐疑的抬头望去,一阵莫名的恐慌感。
门前的路面上,大片猩红在昏黄的车灯下逐渐蔓延,一个熟悉的身影倒卧其中。
心脏狂烈的瑟缩,陈默心胆俱裂的狂吼出声。
"不──!!"
第八章
有时,命运总是如此出其不意,当你以为一切风轻云淡时,却发现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片刻安宁。
午夜里的医院,寂静中透著清冷。
闻讯赶来的严以律、雷天行、徐红等人面色凝重的候在手术室外,陈默则抱著头伏在一边,从进来以後就没说过话。
负责接送的司机神情激动的描述著当时的情况,说到阿琉斯被那辆突然加速的宝马撞飞的时候,徐红留意到陈默僵硬的身躯轻颤了一下,不禁叹口气,心酸的别开目光。
谈到那辆宝马的特征时,雷天行冷漠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寒意,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刚要开口却被严以律拦住,以眼神示意了一下。雷天行看看陈默颓然的模样,喷出一口鼻息,忍住了即将出口的话。
手术持续了大约四个小时,大家却毫无睡意,只是木然的各自沈思著。一直到凌晨五点,红灯终於熄灭。
"情况怎麽样?!"徐红第一个冲了过去,拦住了正打算往外走的医生。
原本蹲在地上的陈默也从手臂中缓缓抬头,表情茫然的等著结果。
主刀医生解开口罩,面色很是难看,环顾了众人一眼,无奈的摇摇头。
雷天行一怔,猛地扯住医生的白大褂,焦急道,"你摇头是什麽意思?"
"......患者遭遇的碰撞太过强烈,肺叶被胸骨插伤导致破裂,内出血很严重。然後倒地时又冲击到脑部组织,神经组织已经全面瘫痪......,虽然你们送医的很及时,可是......"
医生无可奈的叹息,"......很抱歉......"
"......什麽?"
徐红双腿一软,几乎倒地,背後的司机连忙扶住她。
听到此处,陈默忽的站起身,就朝手术室里奔去,差点把另一位刚出来的男助手撞翻。
"喂,你不能进去!"
医生拉住他,"......算了,让家属去看最後一眼吧。"
说罢,随同几位助手,情绪低落的走开了。
雷天行看看惊吓过度的徐红,担忧的扯扯严以律的袖子,"怎麽办?你能搞定吗?"
严以律眼神闪了闪,"进去看看再说吧。"然後吩咐了那位司机先照看好徐红,就和雷天行走进了手术室。
室内手术灯已经熄灭,仅开著两盏白炽灯,惨白的光线下,冰冷的心电图拉出一条长长的直线,阿琉斯纹丝不动的躺在推床上,陈默抱著他血污满面的头颅隐隐呜咽著。
这情景不禁让雷天行回想起当初他和严以律重逢时的情景,於是心有戚戚的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陈默一动不动,将阿琉斯搂得更紧。
"......走开!别管我。"
"嘿!"陈默不善的口气顿时让雷天行不爽,"你这家夥,真不识好歹。要是我们不管,他就死定了!"
陈默一震,缓缓回头,"你说什......什麽?"
满脸纵横的泪水吓了雷天行一跳,妈呀,这表情,真比床上那个血肉模糊的家夥还恐怖。
"我说,有我们家以律在,他死不了,省省你的泪水吧,难看死了。"
"真的?"
虽然不愿承认,可是怀里的人呼吸全无,连身躯都在逐渐冰冷,连医生都说没办法,这个叫严以律难道能制造奇迹不成?
无助的转头看向那个戴著眼镜的斯文男子,试图在他脸上寻找答案。
"交给我吧,再拖下去我都不敢保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