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六哈哈大笑:"他没在你衣服上拉屎撒尿的就很给你面子了!"
语方落,就听得八叶一声痛苦的嘶吼,把儿子抛到半空,丢给了仇少扬。他卷着粘稠的袖子,嫌恶地皱眉又皱眉,恨不得立即褪层皮。他恶狠狠地望着安小六:"妈的,你改名叫乌鸦吧!"
仇少扬也忍不住笑起来,拎着帕诺,跑到一边的喷泉下帮他脱掉尿布。
须臾,八叶打着赤膊蹭地窜到他跟前,怒发冲冠地指着背后笑倒在地的安小六:"女色魔!"
安小六在不远处暧昧地笑:"别乱说,人家很纯洁的。"
仇少扬轻声地道:"这么晚了,我爸在医院一定等急了。"
八叶若有所思地扫了他一眼:"嗯?"
仇少扬说:"这事,总得有个了结。"
八叶笑:"了结?你希望自己手上沾满亲人的血吗。"
仇少扬漠然地道:"总比沾满自己的血好。"
八叶鄙视他:"你这个自私鬼。"
仇少扬不禁莞尔:"我们家的男人都自私。"包括仇意风。
仇少扬把八叶的宝贝儿子在水里漂了一漂,然后像提个篮球似的抛给八叶。八叶接过儿子,转身交予安小六。
安小六疑惑地:"咦?"
八叶微笑:"我家的事,我自己来。"
说罢,他迅速地跑到喷泉的背后,依着直升机在地面上的昏暗倒影,抿嘴一笑,居然头也不抬地朝空中发了一枪。
空中的直升机碎了块玻璃,安小六瞠目乍舌地看着片片沾血的玻璃往地上掉,叮叮当当声声清脆。
八叶甩了甩手里的枪,笑道:"杀鸡焉用砍牛刀。"
仇少扬走到他身侧,淡淡地问:"你瞄准的不是驾驶员吧?"
八叶点头,收起了枪。
安小六抱着孩子,愈加迷惑地望着他们。
"不用解释了,来不及!"
八叶迅速地拉起安小六,与仇少扬一同,躲进不远处过山车的地下隧道。
安小六敏锐地察觉到地面的震动。帕诺不安地在她胸口乱蹭,安小六怒:"小色魔,上梁不正下梁歪!"
八叶幸灾乐祸地在边上鼓掌:"错了,错了,上梁已经歪了,下梁自个矫正了,可喜可贺!"
仇少扬站在入口处,橙色的余晖落在他的肩头,衬着他一身的沉静与冷漠。他看向外面,几秒钟的时间,嘭嘭嘭,多处游乐设置爆炸,满眼硝烟,灰土夹杂着血腥味席卷着整片土地。不少游客丧生在他的面前,他蹙眉,一场游戏一场梦,真可谓生灵涂炭。
只是,安小六自然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她是删繁就简的好手,觉得一枪毙了苏三是最好最快捷的处理方式。
而八叶,曾经莽撞又愚笨的男人,竟然采取了婉转而又残忍的方式,作为解决这场绑架孩童案的手段。
果不其然,苏三的直升机徐徐地降落,虽不稳,但也是降落在被炸平后的平地上。
八叶大咧咧走出去迎接她。
苏三说:"这几年你的枪法倒是没退步。"
八叶笑了笑:"你的心机也是升级了几个层次。好了,你满意了,这下死了这么多人,国际刑警肯定不会放过我了。既然不能待在国内,我也只能乖乖跑回那老头的脚底下,继续舔他的脚趾,做他的走狗。"
苏三转向身边的仇意风,他的肩口有块醒目的血迹。
安小六顿时了然,八叶瞄准的是仇意风,可是仇意风眼疾手快地抓起了驾驶员挡下这一枪。
只是奇怪,方才阻拦她射杀仇意风的就是八叶。他到底打着什么算盘啊,安小六郁闷,斜眼睇见仇少扬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八叶。那番认真姿态,说不上来,安小六觉得仇少扬好像在盘算怎么分尸八叶。
苏三说:"你没有责任心,我只能强硬手段。抱歉,亲爱的,我们一族的势力需要你来扶持,哪怕是一条大伯从小养大的狗,也该知道,投桃报李。"
八叶眯起眼,手指五个关节咯咯作响。这是他发怒前的征兆。"中国还有个不错的成语,叫作恩将仇报。"
苏三优雅一笑:"我若是怕你,今日就不会设下这局。"
八叶说:"游戏收场,你滚吧,两天后,我们机场见。"
苏三姗姗退场。待她和仇意风的背影越行越远时,仇少扬淡漠地开口道:"这一些列的爆炸唯一没有被引爆的地方,应该就是出口吧。"
是以苏三没有料及八叶会朝直升机开枪,也就所以,她并没有给自己想好退路。整块游乐场,布满了她设计的小范围高能量的炸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场精心策划的游戏,变作了自掘坟墓。
八叶摸了摸儿子的大头,把遥控器递给他。
"尽情玩吧。反正,我们家的男人都是喜欢噬主的。"
蓝眼睛的小孩并不知道大人们的心思。他笑嘻嘻地接过遥控器,随便地按啊按,很快,巨大的声响在前方响起,小孩愣了愣,甚至没有抬头继续注目那团灰烟,他乐着呢,继续玩他的。他永远不会知道,他父亲交代的娱乐项目是炸死自己的母亲。
仇少扬蓦地冲到前方,却是什么也没说,只静静地站在灰烟腾起的地方。
八叶见仇少在沉默,不动声色朝安小六张开手,想要抱回自己的儿子。
"又想走?"安小六抱着帕诺不肯放,灰尘呛得她不住咳嗽,帕诺则胆小地把脑袋埋在她的胸口,"上回旷了三年的工,这次又想溜多久?"
八叶微笑着望着仇少扬的背影:"不走,教父会把我们父子撕成一片一片。"笑容渐渐暗去,他低头,无奈地:"儿时的伙伴,这次真的一个都不剩了。安小六,你可怜可怜我们父子,让我们钻个地洞,消失在这地球上吧。"
"他们还没死。"仇少扬慢慢地走了回来,手里捏着块染满血渍的砖块,丢到他们的脚边,"我先回医院了。"
八叶友好地贤惠地和他告别:"走好,路上当心,记得给仇伯伯买夜宵。"
仇少扬扯开笑,笑得八叶毛骨悚然。
"你别忘记了,弄脏了的床单给我换条新的,不然,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扒了你的皮的。"
八叶愣了愣,旋即,低头咒骂戴维太墨迹,怎么还不死过来送床单。
安小六抱着帕诺对他说:"这个光屁股的小鬼我带回家给我老公玩会,明天见。"
part 21
戴维在游乐场外看到八叶,风驰电掣般地飞车过去,恨不得将八叶裹成球状,连塞带推地送进车里。
八叶哀嚎:"喂,喂,我儿子给二度绑架了!"
警车把出入口几乎堵塞,警笛声震耳欲聋,于是戴维机警地开着车飙入被炸得残败不堪的游乐场。仇少扬坐在向阳的车里,从座位下的医疗箱里翻出冰块和纱布,擦了擦手臂上的大大小小的烫伤烧伤,转而斜着身子倒在后车座上,问向阳:"老大呢?"
向阳道:"你不说我倒忘记了。"于是打开手机,套上耳机打通了侦探社的电话:"老大,该善后了。"
安小六正在扎小人偷偷骂杰克,这种关键时刻抛弃同伴的恶劣老板,这会听到向阳电话,不由奇道:"也,他不是回去抄机了吗?"
向阳挂了电话,无奈一笑:"好歹也是老板,安小六,你能不能拨一点尊重给他?"
安小六挑眉:"我也想尊重领导,只是怕他不习惯。"偷笑,若是侦探社里的每位都朝杰克敬礼问好,摆出一副皇帝亲临时的恭敬有礼,想必那玩世不恭的男人必然会以为世界末日了。因为总是有求于他时,他们才会想起这里的老大是个英文名字叫杰克的中国男人。
待仇少扬将一切弄妥,他抬起身,看向窗外。
车已驶上林荫大道,郁郁葱葱的树叶在橘红色的灯光下,光怪陆离,斑斑驳驳地像洒落银河里的千块拼图。小的时候仇父给他们兄弟俩买了一套拼图,仇少扬拼了一整晚好不容易拼好,仇意风走过来,一脚踢散了漂亮的莲花图版,坐在呆怔的他的身侧,重新拼了起来。对于仇意风来说,拼图只是他们兄弟一起玩的玩具而已,他想不到要去关心一下弟弟辛苦的成果。他只是直截了当地执行自己想做的事,残忍但十分有效。
向阳道:"八叶的车子好像朝着另一个方向开走了。"
安小六使劲地捏了一把帕诺的脑袋,笑呵呵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向阳赞同道:"也是,幸好杰克临走前交代过你,不然这么一天的误工费,还有这辆车即将报废,这么些损失总要人来买单。"
安小六哈哈大笑:"难怪我们社里经常有人来挖他去做会计。"
仇少扬问:"我们现在开到哪里?"
向阳说:"之前我已经打电话嘱咐过医院里的护士,你父亲的事今天可以暂时放下,我们先回侦探社,老大刚给我电话说,教父那边有了新的动向。"
仇少扬漠不关心地:"我们为什么要去管那块的事。"
安小六眨眨眼:"仇少,最近说话越来越口是心非了。"
闻言,仇少扬抿紧了唇,靠上车背,闭目养神。
向阳温和地笑了起来:"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毕竟,我们的老板实在太懒,喜欢一次性搞定纠纷。"人才啊。
扶着苏三奔出火场的仇意风被炸断了一条手臂。两个人躲在游乐场后门的地下车库里,苏三靠着他的肩,眼神涣散,迷离。空气里,浓浓的火药味淡淡的血腥味,苏三枕着仇意风的肩膀,感受到血液缓缓流动带来的体热,蓦地,觉得疲惫之极,只想眯上眼,痛快地睡过去。
电话声嘟嘟响起来,该是教父的技术人员已切断了这个区域的信号控制。
她无力地抬手,接通,声音微弱却坚定:"我要杀了埃特!"
教父说:"回国,什么都不要做了。"
苏三侧过头看着仇意风轮廓分明的侧脸,眨了眨眼,不解地问教父:"为什么?你原谅他了?还是,他答应回来安心继承你的事业了么?"
教父说:"你做得已经够多了,不是吗?"
苏三笑:"也是。只不过,我没有达到我预期的目标。"
教父说:"苏三亲爱的,你想想,当初为什么八叶不肯娶你。"
苏三微怒:"他有眼无珠!"
仇意风在边上低低地笑,苏三瞪了他一眼。
教父道:"他不想耽误你。一直以来,他都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孩子。"
苏三默然。是她太计较了么?不,这个抛弃她与她的爱情的男人,就该死。
教父最大的事业不是他麾下的各种卓越的企业机构和四通八达无所不能的人脉,而是他逼迫着一个他认为最善良的人一直做着最可怕的事业。
苏三想了想,长吁口气,道:"人如果不能对他的人生负责,就该受到惩罚。"
"可是,人也该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不是吗?"教父徐徐道。
苏三嗤笑:"这倒不像您老人家说的话。"
教父笑了,颇无奈:"很感谢你对我这个残暮的老头施以援手,既已惩戒到了埃特,就此收手吧。"
苏三冷冷道:"埃特不会跟我回国,说句不好听的,你要是不当心怎么了,我的家族该怎么办?难道说,现在让我重新计划,去找另一棵大树依附?"苏三在疲惫下,言语间,刻薄一览无遗。
教父顿了顿,道:"苏三,你也可以。"与其指望别人,不如自己快速长作参天大树。被杰克调侃了半天的教父终于下了决定,换掉他的接班人。
苏三惊愕。随之,教父嘟一声挂掉了电话。苏三质疑她刚才听话的话,心脏怦怦跳,脑袋里却不敢回想。是啊,是啊,求人不如求己,总是依附,总是想要索求他人的支持与保护,长久以往,终有一日会走向没落。可,还从未见过一个女人可以接替教父的政治地位......她可以吗?不,她不得不可以。因为无路可寻,所以必须面对。思及此,心底豁然开朗。
仇意风在边上点燃了烟,用以减缓肩膀失血过多的钝痛。
"苏三你爱过那个白痴吗?"
苏三淡淡道:"那个白痴刚才在我们的地盘上,差点炸死我们两个--采访下,被一个白痴炸成残废,很有荣耀吗?"
烟灰落了一地,仇意风咬牙切齿地:"我会要他还我一条手臂!"
苏三莞尔:"你们迟早会再见面,呵,下一场游戏开始时。"
仇意风笑了笑:"我也想再问候一下,差点炸死哥哥的倔强小警察。"
苏三道:"你不做杀手真是屈才了,这么冷酷无情。"
仇意风笑而不语。感情么,是件累赘的东西,不过呢,他幽幽地望着苏三完美的侧颜,总有些让人忍不住孤注一掷的奇妙事物。
八叶与戴维摇头晃脑在shopping mall里,眼花缭乱的床单摆满了他的整个视野。
戴维说:"这个很不错。"
八叶跟着看过去,枚红色!他无语地望着戴维。啊哈,让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睡在一张枚红色的床单上?兄弟,你以为我们是在拍电影吗?
戴维尴尬地咳了声,掩饰心虚地道:"其实我很好奇,为什么两个男人会喜欢抱在一起睡。"
八叶停住了脚步,更加好奇地打量着他的这个下属:"你哪只狗眼看到我们抱一起了?"
戴维想说两只,想了想,又觉得是表达错误,容易引起误会。他别开眼,尽量放低音量:"难,难道男人一起做......做的时候不需要抱一起吗?"
八叶笑,摸摸他涨红的脸:"两个男人在一起,那叫做征服。"他陶醉在骑在仇少扬身上驰骋的场景里,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再说,抱来抱去的多娘啊,戴维,你要不也找个清秀点的来试试?"
可把戴维吓得!他倏地甩开了八叶的爪子,又觉得不妥,赶忙致歉道:"对,对不起!"
八叶眯起眼:"你什么时候成结巴了?"
戴维胆怯地问:"我以前不懂,现在更不懂了。仇少扬这人行为处事一板一眼的,脸上又都是木头表情,怎么会比你以前的女人更吸引你呢?"
八叶撇嘴:"我要知道就好了。"随手一指,是条海蓝色的被单。可以想象,两具张扬放肆的身躯下,俱是寂静的蔚蓝海水,这将构成怎样癫狂的画面。八叶忍不住又想入菲菲。
"就这条,给我送到仇少家里,可以爬窗,反正我也没钥匙了。"说完,他大步要走,戴维急急地追上:"你去哪里?"
八叶蛊惑地一笑:"探望病人去。"
part 22
两个男人在一起,只需要征服,不需要拥抱么?八叶笑了笑,推开了病房虚掩的房门。
果不其然,疲惫了一整天的男人正小憩在病床一侧,刘海遮住了他大半的脸,嘴角微抿,一只手垫着脑袋,一只手松弛地垮在腰际。看上去睡得很舒服的模样。
八叶走过去,伏下身,对着仇少扬精致的侧脸,轻轻地哈了口气。
浅眠的男人一下子惊醒了。他一张眼,就看见一片海。八叶眼里的海水蔚蓝,澄净。
八叶靠近看他的脸,笑道:"男人的睫毛这么长,啧,暴殓天物。"
仇少扬抬起手,推开他碍事的脑袋,晃了晃头,一扫睡意朦胧:"你来做什么?"
八叶说:"你没有回家。"
仇少怔了怔,显然没想到他的理由这么直接。只是,他们有这么亲密吗,亲密到一个不回家,另一个就辗转难侧吗?STOP!这种诡异的联想。
"今天我不想回家。"
"仇少,我觉得你像个闹脾气的臭小鬼。是不是和你哥哥谈得不开心啊,竟然跑来跟爸爸诉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