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行天下之天籁曲----行到水穷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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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鹰一振臂,又是一个长潜。宁鸿只看见一道白白的光线,划开了晶莹的水波,就直向前去了。宁鸿真的怕被大乌龟吃掉,赶紧拼命拿手往前摆。开始的时候,身子怎么也不对,游来游去,尽在原地打转转。过一会儿,开始顺溜起来,水波在手中分开。他踢着小脚丫,拼命往前游。游了一段,前面什么都没有,突然从底下冒出一只背上有硬甲的大得像桌子似的东西。宁鸿找不到师傅,便问道:"你是谁啊,有没有看到一个长长的白白的人啊?"
那大桌子嗡声嗡气地问答道:"我是大乌龟,我没有看到人什么长长白白的人。"
宁鸿一听,吓得立即哭起来,大叫:"师傅,师傅,快来救我,大乌龟要吃人。"
大乌龟大笑,我不吃人,人吃我还差不多。小家伙有没有搞错。乌龟游到他身下,将他顶起来道:"小东西,不哭,我驮你一段路,向西走呗。骗你的,我刚才看见又长又白的人啦。"说罢,顶着宁鸿游了长长一段,到了一个突出的小屿的时候,大乌龟在边上停下来,宁鸿噙着眼泪,抬头一看,师傅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师徒俩就在这小屿上休息了好一会儿,鹰从海底,不知道哪里捞上些海果。宁鸿吃得有滋有味,完了,继续赶路。小家伙起初是师傅背、大乌龟驮、海豚挑,到后来就自己游了,越游越有味,进入苦栎北海地区时,已经游技极高了。
鹰为了回家,直接从苦栎流入北海的苏雅江进入。这江形势不好走,又多冰,鹰只好一路背着他。宁鸿在师傅背上,又累又困,最后居然睡得口水流得老长。等他一觉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什么地方啊,好大好大的绿色毯子呀,看不到边儿啊,都连到天上去了。宁鸿也不管师傅了,直冲向草原,扑倒在厚厚苏苏的绿毯上,使劲地打了几个滚。鹰笑着道:"这里,就是你以后的家了,你要在这里住两年。诺,你看到了,这草原边上,有座山,这是咱们苦栎第一大山脉苏雅岷山,沧山的支线。你的家,就在那边。"
鹰拖着根本不愿意从草地上起来的不听话的徒弟,师徒俩较着劲儿,总算进了山了。宁鸿嘟着嘴,一小脸不高兴。鹰呵呵笑道:"这年头,徒弟摆脸色给师傅看,倒也少见。好啦,天色要晚啦,咱们得吃大餐去是不是?改天,你想怎么到草原上去玩,我都不管你。"
宁鸿一听,有大餐可吃,劲道上来了。抬头一看,远远的,在森林当中,露出了一点紫红的角,那是一座木屋子吧。师徒俩顺着林子里流出来的一道清溪走,这溪里辅着雪白的石块,有些石块好大,就像一张舒服的床一样。这溪水非常温馨宁静,叮叮咚咚,歌唱得宁鸿想跳舞。溪两边,是形态各异的竹子,野草,还有,虽然时近冬天,却还开着野花。原来这溪水是从温泉出来的,所以,非常温暖。
走了一段路,越走越高,溪水开始在一块块突出的山石上舞蹈,宁鸿不时偷偷用小雪脚去踩溪水,真是好玩儿。这溪中,不时有饮水的兔子狐狸,见到他们过来,都偏过头来看,一点都不怕。在曲折有致的山道上走,跟着师傅跳过一块块山石,过了几个人工的木梯子,就到了半山腰了。一座紫红色的木屋就出来了。其实也不只是一座木屋,而是整个用珍贵紫檀建造的木院子,而那溪水的发源地,就从木院子后边下来。
鹰到了门边,帕尔顿早就在恭候了。鹰把宁鸿拉过来道:"尔顿,这事情别说出去。你就叫他小爷吧。人都选好了么?东西也都准备好了?"
帕尔顿笑道:"主上,奴才都准备好了,挑了三对夫妇,都带两个孩子。都是咱们苦栎草原上的,对主上您是极忠心的,绝对不会走口。另外,小爷,奴才还给您弄了一条狗,一只猫,还有一匹小马,您先玩着呗。"
宁鸿可不知道,这是鹰龙微之时,义父给他修的一个练功所在。这个地方,连明珠兄弟也没有来过。鹰将他抱进去,宁鸿非常开心,跟着师傅饱饱的吃了一顿。鹰笑道:"明天早上,就要练功,听着,大清早,师傅把你拐到山下,然后你自己跑回来,要是在规定的时辰里,跑不到,早饭,师傅已经吃掉了,你没饭吃,帕尔顿也不许给他弄吃的。"
宁鸿不知道天有多高,也不知道地有多厚,甚至不知道他的老师到底是谁,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幸运。他满口应承,第二天,还在做梦,就叫师傅给拎到了山下,然后师傅就不见了。小东西记着昨天的路,一路小跑,往山上走。开始还很快,越走越慢,这山道,非常陡,到后来,走不动了,觉得腿都要断了一样。呼哧呼哧,坐了一会儿,继续走。走到大天亮,总算到家了。一看,早饭,全光了。没得吃。
鹰在这一点上,从来不心疼孩子,说好了,你没得吃,就没有。
宁鸿饿着肚子,练习了一个早上的功夫,到吃午饭的时候,偏师傅还要叫他先慢慢喝水,然后吃奶子,再让他一小口一小口咬包子。宁鸿饱饱得吃完了,鹰又把他叫到外边,跟自己学习踢腿,然后是拉手臂。整个基本功应当怎么做,给孩子演习了两遍,这小家伙冰雪聪明,也就比明珠差点儿,若说聪明劲,还真在金辰鹰的上面。鹰很是乐呵,看小家伙学会了,就逼着他睡中午觉,然后孩子睡觉,他给这小东西轻轻地抹药油。孩子身上还是许多伤痕,鹰看了也心疼啊,哎呀,洗立紊也忒狠了些,那么小的孩子,都下得去手。
一连三天没有早饭吃,第四天赶上了个尾巴,第五天,赶到中间,还来得及在师傅手中抢个雪雪白的馒头。第六天,早饭刚开,就到了。鹰很欢喜,嗯,跟我一样,就六天,比明珠差了些。他抱着弟子道:"鸿儿,为师要走啦。现在为师告诉你,你的师祖,师叔们和师兄们。嗯,你的太师祖,叫玉蓝烟,现在到苍叶寺修行去了,你的师祖叫玉龙吟,现在到外头闲逛去了,你有一位师伯,就是把你弄到龙腾去的那个,有三位师叔,他们分别是风涵、风凝、林泠,你还有三个师兄,一个师弟,大师兄风晨旭、二师兄玉心怡、三师兄玉心悦、小师弟云灵舒。呵呵,你排行老四,以后,尔顿,吩咐这儿,都叫四爷。还有啊,这个玉心怡、玉心悦呢,他们是师傅的儿子,他们是双胞胎,长得可像了。呵呵,他们是师傅的心肝宝贝。他们的小名,一个叫元宝,一个叫明珠。"
宁鸿啃着像他小脸一样的红苹果,奇怪地道:"师傅,您很缺钱吗?为什么叫得那么怪怪啊?"
鹰呵呵笑道:"不是缺少钱,是他们是师傅的命根子,所以如珠如宝,你明白吧?"
宁鸿在师傅怀里撒娇道:"我,我也要小名,也要,师傅您给我取一个,取一个吧。"
鹰嗬嗬笑道:"那,元宝,明珠,哦,对了,这块琥珀瑶玉送给你,你挂好了,不许丢掉。为师就叫你晶瑶好不好?"
宁鸿收着玉瑶,他可不知道,这是苦栎金皇室的重宝哩。鹰从整整十二个宝库中捡出这样,挂在身里边,是因为鹰觉得这琥珀瑶玉有着特殊的含义,这天生而成的麒凤双形,不是暗含着涵凝兄弟嘛,把这东西带在身边,好像把他们俩兄弟带在身边一样。不过,现在就把它送给弟子吧,这瑶玉可以避百毒,修功力,给他。
站在高高的山上,大哭着看师傅走了。宁鸿想想哭,不想也哭。帕尔顿的眼睛也叫他弄得湿湿的。帕尔顿也算胆子大了,一想,太子和二皇子很久不在北渊皇宫了,凝陛下也长住龙泽,若大北渊皇宫,其实也很冷清,不如,就把四爷带去。就说,这是苦栎金老王爷的孙子,陛下巡视领地,看到这孩子,很喜欢,所以为了报答金家的恩情,就把这孩子带到身边教育。呵,把谎言编排好了,叫宁鸿给记住了。就把这小家伙带到北渊皇宫去了。
帕尔顿的一番谎言,倒把长驻皇宫的八个龙神侍卫给蒙住了,谁都不怀疑他。等鹰在龙泽过完十五天,到北渊皇宫一看,哟,这小东西怎么来了。帕尔顿抢着先把谎言给主上回了。鹰这些年,每月中有十四天在北渊,也很寂寞,现在有个小东西陪着,倒也有趣,一点不责怪帕尔顿,既然是金小王爷,哈,就安排在朕的正殿边上吧,朕有空,就好好教教他。另外,给朕请最好的老师,朕要他文武全才,省得别人说,朕对苦栎金家不好。
宁鸿现在明白了,他的老师,不普通人,是个皇帝,而且是个大皇帝。不过小东西一点都没有因此而惧怕老师,他快快乐乐地在老师这里学了两年。就在他开始练习剑法的时候,师傅给他带了一个令他足足难受了许多年的消息,因为云灵舒要回来册封太子,所以,作为质子的宁鸿要回到云甸去了。
宁鸿已经五岁多了,自然懂事了许多。不过,他爱哭鼻子的毛病还是没有改掉。很舍不得离开师傅哟,躲在被子里边,哭个天昏地暗。鹰也很不开心,只好亲自送他回到龙腾,把他安全送到云里翻这儿。才跳入江中,返回龙泽参加儿子们的过关武试。宁鸿一个从坐在江边,坐了三天,还傻傻地希望师傅从江里突然就跳上来。宁鸿一个字一个字记清楚师傅告诉他的话,师傅说,鸿儿,一年后的今天,师傅在最后送别你的云甸月梦湖畔,再来见你。
回到云甸,他又无声无息地回到了冷宫。对于皇宫中所有的人来说,宁鸿就是一道让人提不起胃口的菜,冷冷地被扔在一边。他很快就习惯了皇宫中人对他的冷淡。其实冷淡也不是坏事,他可以潜心学习师傅教的技艺,而且不必担心叫人发现。因为从来没有人想过要来看他。除了姜妃过三五天会叫他去,发泄一通愤怒,给他增加些伤痕外,他的生活,因为所有人的冷落,反倒过得自在。
偷偷地在墙角刻着一条一条的线,整整将后墙都刻满的时候,这一天到了。月亮开始浮上来,宁鸿悄悄出了宫。他的轻功已经有所成了,溜到月梦湖边,湖水如梦,却没有梦见师傅。他失望得眼泪又涌出来了,师傅没有来。
师傅没有来,不会,他一定会来。宁鸿拉开架势,把师傅教他的拳脚,在湖边演练起来。打完了几趟拳,师傅还是没有影子。又把剑招练习了一番,还是没有。宁鸿呆呆地看着湖水,此时,远处已经传来打一更的声音了。看着湖水,宁鸿的眼泪真的流出来了。师傅不来了,连师傅都不要我了。不,我不信,师傅一定会来了,把师傅送的琥珀瑶拿着嘴边,狠狠地亲了亲。我不放弃,我一定要等到天亮。
二更的声音传来,湖边非常冷,雪又飘飘洒洒地落下来。姜妃根本没有给他准备冬衣,虽然练习龙神功,可是还是觉得很冷。宁鸿搓着小手,在湖边开始小跑。整整跑了三圈,三更的声音传来了。宁鸿停下来,他慢慢蹲在地上,用手捞着湖水。湖水是热的,可是宁鸿心里要结冰了。他哭了,抱着腿,他开始哭起来。边哭边开始咕哝:"师傅,您不要瑶儿了,您真的不要瑶儿了。"
突然身后传来轻轻地叹息,一件温暖的狐皮加在他的身上。然后一双修长有力地手,将他快冻得成冰的小小身子抱进怀里。宁鸿扑在这坚实的胸膛上,委屈地放声大哭。鹰轻轻亲着他的前额道:"瑶儿,你如此坚持,为师整整看了你一个晚上,你如此坚持啊。"
宁鸿破涕为笑,鹰把他暖和了,笑着抱着他,师徒俩吃着鹰弄来的热牛奶和包子,开心得要命。鹰笑道:"你的剑术,已经有一定基础,明天晚上开始,为师要教你龙灵剑法,你要开始学习龙神剑的基础剑招了。这一个月,为师把龙神剑的基础剑招一共八套,一千六百式全都教给你,你可要记清楚了。然后接下去一年,你就以龙神功的内力为基础,自己钻研,如何将剑招与内力融合起来,做到圆融自如。"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再边十来天就过年了。宁鸿多想跟师傅一起过个年啊,鹰不能满足他的愿望,对不起,孩子啊,师傅有家,有爱人孩子,他们在家里等我。把准备好的礼物给孩子挂上,这梦想之星,就送给你。宝贝,来年这一天再见。
这样,每年过年前两个月,鹰一面借口要主持北渊年礼,一面就溜到云甸,教宁鸿功夫。一直到宁鸿九岁为止。
宁鸿九岁那年,他仍然兴高采烈地迎接师傅的到来。可是那天的师傅,脸有点瘦,眼睛有点迷离,神情有点困惑,语气有点沮丧,动作有点迟缓。师傅怎么了?
宁鸿在练习剑法,鹰也没有看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湖水。口里反反复复在嘀咕:"不,我不信,我一点都不信。明珠他不是这样的孩子,我不信。"
宁鸿停下剑招,坐到师傅边上,轻声道:"师傅,师兄怎么了?"
鹰抬头看了看他,勉强笑道:"你师兄出了点事,只怕也瞒不住你,与其你去道听途说,倒不如师傅自己告诉你。"鹰就原原本本,把明珠这两年的事情全说了。
宁鸿的笑容凝固了,好一会儿,他轻声道:"师傅,弟子不管别的,只管师傅怎么看,师傅相信师兄,弟子就相信师兄。"
鹰苦笑道:"我不信,真的。明珠怎么可能是一个想要争权夺利,丧心病狂的孩子呢?从他入魔地前起,我,我教了他十五年啊,难道,我的眼睛都出了问题,我的耳朵都不对了么?你师兄不是这样的人啊。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夺他哥的皇位啊!他九岁那年,我跟他说,要不,你跟父皇去趟苦栎,父皇宣布,你是金氏一族未来的族长,然后把鹰神军给你。你师兄就跟我说'父皇啊,您未来的继承者是哥哥啊,您应当把一切都交给哥哥。我呢,只要做哥哥忠心耿耿的弟弟就行了。'明珠这孩子,从小心地很好,很好的。他,他虽然脾气有点坏,但是,他,他真的很好很好的。"
话说到这里,令宁鸿不能相信的事情发生了,他的师傅,他的大丈夫师傅,铁汉子师傅,抱着头,哭了。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一样,哭了。
宁鸿轻轻地抚着师傅的后背,这一刻,他倒比较像个老师了。鹰哭了一会儿,又苦笑道:"嗯,幸好,为师还收了你,就像韭菜一样,被割了一茬,还有一茬。鸿儿,不管怎么样,我是不可能丢掉你师兄的。因此,我不能再来了。你师兄这样下去,师傅迟早被他拖进去。鸿儿,这本龙鹰心诀,你收好,记住,到十二岁以后,龙神功有所成再练习,不然,现在练,你会走火入魔的。鸿儿,这里,是三十万两银子的票子,你可以到云甸的钱行里去兑。为师都给你换成小票子了。以后,你要学习自己照顾自己,师傅不会再来了。你也不要去找你师伯,不要给他带麻烦。鸿儿,好好学习,为师,现在把希望,都放在你身了。"
宁鸿这下可真忍受不了了,扑进师傅怀里,又一次哭了。不要,瑶儿不要师傅离开,瑶儿跟师傅一起帮助师兄去。鹰轻轻摸着他的头道:"好啦,为师走了,你不要乱来,知道吗?千万不要去参加这里边的是是非非,到时候,把你父亲都弄得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

宁鸿说到这里,风凝风涵兄弟都非常惭愧,唉,那时候,确实给了鹰很大的压力。鹰笑道:"罢了,不必再说了,以后,这小家伙就自己练习。哦,有一件事,倒是他的大功。凭这份功劳,为师向你师兄引荐你,想必你师兄也应当能够接受你这个师弟吧。"
风凝抹去眼泪奇怪道:"他立了什么大功?"
鹰笑道:"那个时候,我让涔他们去训练三国的军队,可是我自己抽不开身啊。我怕一抽身,小然小宇就会被潜在恶魔给害了。就这时候,瑶儿来了。他说已经艺有所成,可以助我一臂之力。这样,他就假装我,在北渊皇宫替我坐镇,我才能安心到涔他们那边去,一起练兵搞魔啊。还要啊,挖开北渊和前秦、东遥的人工河流,加快我们的攻击速度,这个主意,也是这孩子出的。嗯,最后我去冰湖的时候,他还是我最后的希望。我还告诉他,如果我回不来了,他就要替我顶上,帮助涔他们成就大业。哈,这功劳不算大,不过,让明珠接受这个师弟,应当不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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