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陈楚卫----烟狗

作者:  录入:12-27

"你TMD才要饭呢!"楚卫反唇相讥,"我那是卖艺!拉二胡,这叫艺术懂不懂!昨天我就是这么干的,一天下来挣了不少呢,谁知道刚要收摊的时候来了俩城管......靠!"
冯陈憋不住笑,"你小子......谁叫你摆摊占道影响市容的?人家不抓你抓谁?"
"问题是那俩混蛋忒可气!"楚卫郁闷地顿顿拐杖,"他们早就盯上我了,偏等我挣够了钱打算收摊了才冲过来,二话不说就来了个一锅端,碗里的钱全搜了不算,连衣服兜里也不放过,就连裤子兜里我本来带的一点钢蹦儿都给我拿走了,害得我差点连回来的路费都没了......"
"不对吧?"冯陈笑得肚子都疼了,"那你怎么还有钱打酒啊?"
"我那不是实在气不过嘛,"楚卫不甘心地嘟囔,声音有点没底气,"所以就把那俩混蛋的钱包顺了......别说,还是咱的老本行来钱,我昨天辛辛苦苦拉一天,挣的也没那一锤子多。"
冯陈不笑了,确切地说是笑不出来了,"你别去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就安心养伤吧。以后......挣钱的事儿,归我。"
"真的?那好啊,为了表示感谢......"楚卫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坐下来,"我拉一段给你听吧,我拉得好听着呢。"
楚卫拉的是‘二泉映月',冯陈听得很认真,听完了冯陈说--我觉得,昨天那俩城管做得对,你这整个一噪音扰民啊。跟鸡叫似的,还是那种发了瘟病的鸡。
滚!冯陈被楚卫用二胡砸了出去。
冯陈哈哈笑着出了院门,走到街口的杂货店买了两包烟,刚抽上就接到了老雷的电话,有空么?有点情况得给你通报一下。
冯陈说巧了,我也有情况得跟您通报,不,不能在电话里说,我得当面跟您谈!
老雷说你给老子爬!你当我不知道你那点儿花花肠子?不就是要钱么,要多少,说话!
冯陈差点隔着电话给老雷磕头,您就是俺的再生父母哇哇哇哇......
哇你个头!赶紧过来,老地方见!
......
老雷这次慷慨得吓人,塞了厚厚的一个红包给冯陈,说是刚发的奖金,冯陈连掐了好几下大腿才确定不是做梦。
发完钱老雷严肃地说,好了,下面,咱们来讨论下一步的工作安排!
冯陈说我就知道!这钱不是好拿地!

老雷说少TMD废话,耗子被逮住了,你知道不知道?
冯陈说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猫,猫才逮耗子呢。
老雷说你再给我胡说八道当心我揍你!严肃点儿!
是!冯陈一个立正敬礼,听凭总裁吩咐!
老雷啪地一巴掌拍在了冯陈的后脑勺上,又脆又响,冯陈!你今天心情很好是吧!好得连自己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了是吧!你小子一贯吊儿郎当的,我从来都不计较,我知道你分得清轻重缓急,工作上的事情你从来都没含糊过!可你今天怎么搞的?这么半天了你一句正经的都没说!不光今天,这一段时间你都不对头!你是不是在闹情绪?我告诉你,你就是遇到了天大的事也得给我先搁一边儿去,咱们现在是谈正事儿!把你那副嬉皮笑脸收起来,我看着就生气!
冯陈的脸红得能煎鸡蛋,对不起我错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决不再犯!您别生气,真的,我......好吧,您刚才说,耗子被抓住了?分局那边抓的?
老雷大概是骂得口干了,端起茶杯咕咚一大口,一边咽一边点头。
分局能有这本事?冯陈皱皱眉,从老雷手上把茶杯接过来,也是咕咚一大口。茶太浓,又苦又涩,喝得冯陈直咂嘴。
我说,您这是茶还是毒药啊?你也不怕喝下去变了木乃伊......呃,我又错了,不说了不说了。
老雷白了他一眼,没发作,把茶水倒空了,重新灌了一杯白开水,给冯陈推过来,"喝!吧!"
冯陈倒也不客气,又是咕咚一大口,顺顺气,又问了一句:"怎么抓的?分局培养的那些个内线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了?"
冯陈这话是酸气十足,这是有原因的:他这个卧底穷得快要了饭,分局那边却花着大价钱收买线人,对比之下,还真是叫人不酸不行。
"真是那样就好了!"老雷哼了一声,语气比冯陈还要酸,酸得冒着火星,"不是分局花钱收买的那些线人干的,是对方花钱收买了我们的人!"
"我们的人......什么意思?"冯陈有点愣。
"分局内部有人是赵四的内线!"老雷继续冒火星,就连胡子眉毛都散发出焦糊的气息,"这次的行动闹出这么大动静,就是为了给他们捞立功授奖的资本!耗子好歹也算是分局辖区内的一条大鱼,足够让他们风光一阵子,TNND,好处全让这帮孙子捞了!"
冯陈挑挑眉毛,一耸肩膀,"我早瞧着分局有几个小子不地道!这事儿要是交给我,不出三天,我就能把名单给你列出来,保证没有冤假错案!"
"就你能耐!"老雷哼了一声,"用不着你,上面早就把名单列出来了,由着那帮孙子蹦跶去,他们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哦?"冯陈的眼睛发了光,"名单呢?给我看看!"
"去!"老雷往后一躲,"给你看看?你以为你是老几啊?连我都没的看!知道不?咱俩都不够格。上面的意思是不能打草惊蛇,反过来,咱们得顺着这条线往下追,把赵老四揪出来!"
"说得轻巧!"冯陈叼了根烟,乐滋滋地嘬了一口,"怎么追?咱现在的身份可是小偷,难不成再送上门叫他们揍我一回?咳,咳咳,你这烟都发霉了!"
"谁叫你偷的?"老雷一掀眉毛,"那是我特意搁这个兜对付你的,叫你偷!"
冯陈骂骂咧咧地把烟掐了,这个吝啬加无赖的雷老虎!
老雷倒不在意,继续说工作,"挨揍是不会了,你放心。现在的形势对咱们有利,赵四已经注意你了......"
冯陈腾地蹿了起来,不光人,连头发根儿都蹿起来了,"啥!你说啥?我暴露了?怎么可能!"
老雷说你给我坐下!一惊一乍地成什么样子!谁说你暴露了?真是的,一点素质都没有,当初怎么教你的?要山崩于前不变色!
冯陈被骂得灰头土脸,悻悻地坐回了原处,嘴里还委屈地嘟囔了几句牢骚。
老雷对此视而不见,丢过来一根烟,继续说下去:"其实上次......就是你被抓的那次,那本来就是赵四的圈套--他本来是打算把耗子卖出去的,谁知道耗子这家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转身,自己躲了个干净,反倒把你那个搭档、叫楚卫的那个,卖了出去。然后呢,楚卫又把你卖了......"
"楚卫绝对不会出卖我!"冯陈斩钉截铁地打断了老雷的陈述,"他不知道那是个圈套,我信得过他,楚卫,绝对,绝对不会,出!卖!我!"
老雷却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盯住了冯陈,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冯陈,我得提醒你,作为一名警察,尤其是一名卧底的警察,绝对,绝对不能,感情用事。"
冯陈颓然地点点头,知道了,您继续。
"那件事情大概让赵四很生气,他觉得他被耗子涮了一把,所以他最终还是想办法把耗子交给了分局--就是昨天,分局大行动,这会儿正准备开庆功会呢,哼哼。"老雷耸耸肩膀,嘲笑地看了冯陈一眼,语气中带出了一丝揶揄,"不过上次,赵四听说......代替耗子进去的那个倒霉蛋儿--哈,不说你也知道是谁啦--那个家伙,居然勉强算是条硬汉子,哦哼?"
冯陈面不改色心不跳,厚着脸皮一欠身:"谢谢夸奖。"
"赵四这会儿缺人手,他得找个可靠的人来接手东山一带的生意,这个人得是条硬汉,所以他就注意上了你。正好楚卫托人求到了他头上,他呢,也就做了个顺水人情,收了楚卫的钱,把你从分局捞了出来......说起来,那笔钱可不是小数目,楚卫这家伙算是够仗义了。"
冯陈没说话,低头笑了笑,手里的烟已经熄了,落了长长的一截烟灰。
"情况就是这样,你有什么要问的没有?"老雷说完了,往后一靠,看着冯陈。
冯陈点点头,有。楚卫怎么搭上赵四的线的?那家伙神龙不见首尾一直藏得那么严实。
不清楚。老雷摇摇头,又点点头,嗯......这么说来,那个楚卫不简单,咱们得盯紧了他!
冯陈不置可否地哎了一声,接着发问,还有,这些事儿,您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跟亲眼见到似的,活灵活现。
老雷说我就知道你得问我这个,实话告诉你吧,这些全都是上面交待下来的,至于消息的来源我可一点儿都不清楚,上面告诉了我多少我就告诉你多少,上面说这消息可靠我就认为他绝对可靠,就这样。
您还真是一位‘伟大的无产阶级的忠诚战士'。冯陈用念卟告的语气给老雷下了个评语,换来老雷的一个白眼。
"所以呢,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抓住这个机会,争取......不,一定!一定要千方百计地搭上这根线,顺藤摸瓜把赵四揪出来!明白?"
"明白。"冯陈点点头,站了起来,"我不会马虎。"
说着话冯陈转身要走,老雷在身后喊了起来,喂!等一下!
干嘛?
公事说完了,谈点私事吧,我说,你到底遇到什么好事了?说说?老雷的口气很八卦。
冯陈愣了一下,笑了,转过头把一根食指竖在了嘴唇上,嘿嘿,保密。

回去的路上冯陈想了很多,关于工作、关于生活,不过想的最多的还是楚卫--耗子进去了,楚卫就没必要躲着了。
这真是个好消息,楚卫腿上的伤口,这么些日子了一直不见好,楚卫偏偏死活也不肯去医院,为这个俩人都拌过好几次嘴了。
推开院门,里屋传出婉转低回的乐曲声--楚卫居然还在拉着二胡,《二泉映月》,哀婉缠绵,让人不觉就心情沉闷。
原来楚卫真的拉得很好听,一点也不像鸡叫。
冯陈忽然有点郁闷,楚卫,到底瞒了他多少?
掀开门帘,楚卫正靠坐在床头,闭着眼睛自顾自地拉着,拉得很熟练很忘我,整个人似乎沉浸在一个遥远的世界里,就连冯陈的脚步声都没能把他拉回来。
冯陈蹲下来,静静地盯着眼前的这个人,紧锁着双眉,调皮翘起的乱发......冯陈心疼地发现,乱发当中居然已经掺杂了几缕银丝--这个才刚刚26岁的男人!
冯陈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想要抚平那紧皱的眉头,就在那一瞬间,楚卫警觉地睁开了眼,谁!
与此同时,二胡的琴弦砰地一声断掉,蛇一般缠绕住了冯陈的手腕,就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冯陈全身的神经都像琴弦一样绷紧了,"这是巧合?还是真功夫?"
楚卫却松懈了下来,"唉,是你啊,吓我一跳。"
冯陈笨拙地把琴弦从手腕上解开来,苦笑着反问:"吓了一跳?不应该啊,从我进门到走过来,这么半天你都没反应,就这么一下就吓到了?"
楚卫明显有些懊恼,似乎也在责备着自己的缺乏警惕,面色沉郁地摇摇头,"嗯......抱歉,我不太习惯别人碰我。"
"我也不行?"冯陈问得不在乎,手仍然直挺挺地伸在楚卫面前。
"对,你也不行。"楚卫把头向后仰了仰,要躲开冯陈的手,可是冯陈却不管不顾地把手往前一戳,粗暴地把楚卫的脖子捞了过来,轻而易举地辖制住楚卫的挣扎,"别动!"
狠命地吻下去,像是要把对方挤进自己的身体合二为一,很快地,被楚卫奋力推开,冯陈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没关系,以后你要记得尽量习惯,我会让你尽量习惯的。"
话没说完琴弦已经如钢索一般绕上了脖子,楚卫的眼里燃着怒火,"再有下次我就杀了你!混蛋!"
冯陈叹了气,"抱歉,我不知道我的吻技有这么糟糕,居然把你气成这样,我发誓,我以后会多加练习!"
"你敢!"楚卫眼里的火焰已经不只是燃烧,几乎可以说是喷射了,"你TMD再敢碰我一下试试看!"
"你的眼睛简直就是一对火焰发射器!"冯陈毫不畏惧地继续叹着气,"我怎么可能不碰你?别忘了,我是切糕,你是白糖--这可是你说的,咱俩,早就分不开了。"
楚卫的牙齿咬得格格做响,"TMD!你这块厚脸皮的切糕,我当初怎么会选了你当搭档!"
"不对吧?"冯陈一动不动,眼睛向下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绕在脖子上的琴弦--他脸皮再厚也不能不清醒地认识到,楚卫是真的生气了。"我好像、依稀、仿佛、大概、也许--记得......当初,是我向你提议一块儿搭伙儿的,不是你选的我。"
冯陈用了太多的形容词,来表示自己的不确定,是的,他也的确不确定,他忽然模糊地感觉到--也许,楚卫所指的‘搭档',并不是他所想的这个?
楚卫的手僵住了一瞬间,就只一瞬间,忽然就放了手,脸色铁青地放了手,"哦......是我记错了。"
"你不是记错了,你只是说错了--或者是,你意识到‘你说错了'。"冯陈问得直截了当,"楚卫,你到底瞒了我多少?"
"没有。"楚卫抬头盯着他,"我没有瞒过你任何不该隐瞒的事情。"
"那就好。"冯陈郑重地点头,"那就好,没有就好,我相信你。你知道的--我说过,只要你说,我全都信。"
"傻瓜......"楚卫无可奈何地拍拍脑门抱怨了一声,"这样的傻瓜都能让我碰到,我上辈子造什么孽了我!"
冯陈说你这可涉嫌人身攻击哦,下次不准了,听见没?
楚卫哼了一声,懒得理你......喂!你干什么去!
冯陈已经走出了门,头也不回地丢下来一句话,"买晚饭去!我饿了!"
"我要吃街口卖的水晶饺子!"楚卫在身后喊。
"知道!还有白虾汤!"冯陈轻车熟路地提溜着保温桶走远了。
楚卫呼了一口气,给二胡重新拧上一根弦,咿咿呀呀地又拉了起来--《北京的金山上》,老掉牙的曲子,很欢快。
......
吃饭的时候冯陈说一会儿咱们得出去一趟,我联系好了一个大夫,给你瞧瞧腿。
楚卫埋头吞饺子,一口一个吞得很香,含含混混地点点头,行!
冯陈反倒愣了,你今儿个怎么这么痛快?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耗子不是进去了么?楚卫还是没抬头,含含混混地回答,嘴里还叼着半个饺子,腊八醋顺着嘴角往下流。
哦。冯陈仍然发愣,楚卫的消息快得吓死人。
仔细想想好像也不奇怪,毕竟耗子是被赵四弄进去的,楚卫既然能搭上赵四的线,也就不难知道这消息--何况,这种消息在道上一向传得很快。
楚卫吃完了自己的那份饺子,终于抬起头,看看冯陈的盘子,"你吃不下?"
嗯,你吃了吧。冯陈把盘子推了过去。
楚卫一点不客气,捞过盘子全倒进了自己的大海碗里,埋下头,一口一个地往下吞,风卷残云一般。
冯陈忍不住笑,到底咱俩谁是刚放出来的啊?
楚卫瞬间就吞下去了一大盘的饺子,满足地靠在椅背上,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不瞒你说,我这几天还没吃上一顿饱饭呢。
冯陈忽然胸口一紧,想起了那张5000元的收据,想起老雷说‘楚卫这家伙算是够仗义',想起头天晚上楚卫一直给他夹牛肉自己却几乎一口没动......
冯陈背对着楚卫蹲下了身,"楚卫,上来!"
"干吗?"
"我背你,看医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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