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女幽魂—槐树问情----月铭雅[上]

"好香。"难怪总觉得熟悉，原来这香味与槐儿的极为相似，"其实今夜......"
"小倩明白！"我还未说什么，她便自动的解开罗衫，"大王也请宽衣吧。"
那一阵阵若有似无的香气熏得我昏昏欲醉，洁白的肌肤偎贴在我的身上。不知为什么，明明美色当前，我去丝毫提不起兴趣。
"今晚命你来，只想与你闲谈。"拿起她的外衣递给她，"穿上衣服吧。"
"是。"她很意外地看着我，随后接过衣服穿上。
"小倩，"她在槐儿的身边已经好久了吧，很多事问她最合适不过了，"这些日子来，你家大王过得可好？"
"姥姥很好。"淡淡的回答，竟像极了他的话语，美丽的眼睛望向远处，"多谢大王关心。"
"在兰若寺，他......他可有......其他的伴？"
"伴？"她笑了笑，"我和其他姐妹都是姥姥的伴啊。"
"那只小妖呢？你家大王看似十分喜欢他。"
"小蜈生性顽皮，天赋却极高，姥姥重才德，便将他收留，常教其修行。"
"这样啊。"在兰若寺逍遥自在，自得其乐，难怪他不愿回来，"听你姥姥，姥姥的叫着，怎么，他一个大男人竟会同意你们这么喊他。"
"姥姥在兰若寺都是女儿家的姿态啊。"她掩嘴笑了笑，"更何况按辈分来说，的确应该称呼他为姥姥啊。"
"女儿样......"槐儿啊，你到底在掩饰什么，"小倩，你可愿陪在我的身边？"
"干哥......大王，我......"她吃惊的看着我，仿佛我是洪水猛兽。
"怎么？"故作动怒状，"你不愿意？"
"小倩不敢！"
"何谓不敢？"
"小倩属姥姥旗下，一切但凭姥姥做主。"
"小倩，"拉她在身边坐下，仔细的看着这张芙蓉颜，她低垂着头似乎在考虑着什么，"在想什么啊？"
"哦，没有......"
"你是在想，为什么我会无缘无故的要你？"抬起她的下巴，总觉得她的语气像极了他。
"小倩不知。"
"不记得了吗？"她的眼睛很漂亮，透着不安的看着我，"那夜，你还问过我，你美不美......"
"这......"推开我的手，叹气的别过头，"小倩不记得了。"
"哦，"她又在逃避什么？这一对主仆到底隐瞒了什么？
"干......大王，您将姥姥......"一顿沉默过后，她回过头主动问我，"您将姥姥放在何种地位呢？"
"他......"地位？兴许连我都不知道吧，想了想，从相识，相知，到现在这种让我无法面对的尴尬，找出一个最寻常的借口，"槐儿......槐儿他是我再造的恩人，我的贤弟。"
"恩人？"她顿了一下，目光有些凄凉，"原来只是这样啊？"
"怎么了？"她悲从何来？为她自己吗，还是为了他？
"我明白了。"她明白了什么？她的目光透过黑色的纱幔，看向远方，缥缈的让人无法抓住。
月，在半空中叹息，持酒杯的手摇晃着沾染了月色的绯红色液体，夜，不算长，暗黑在继续......

离非（姥姥篇）
回到槐宫，平静的解开脚腕上的束缚，小蜈丢下手里的铃铛丝带跑上来，半途却被小倩拉了回去，带着他离开房间，她蕙质兰心已从我的表情上放出端详，于是关上门。我看着空荡荡的四周，白纱随着关门时带来的风，挥舞如银蛇。
我留在黑暗里，心却明了了很多，其实，短暂的快乐也足够让我感动，挥去烦躁的情绪，收拾心情，他想要小倩，便给他吧，也许这样对谁都好。
收拾行囊，本就没有太多的东西，中元节后的第三夜，大殿上，我看着他高高在上，尊贵无比，再看看自己却显得单薄弱势。
"要走了？"他笑看着我，刚毅的脸庞带着柔和，"怎么不在多留几日"
"兰若寺里还有诸多事务，"回应他的笑容，拒绝是我唯一的回答，"槐儿先行告退了。"
"慢着，"转过头，他看向我身后的小倩，"槐儿，把小倩留下吧。"
"只要干哥哥喜欢，命她留下便是了。"无所谓的笑了笑，小倩疑惑地看着我，见我摇摇头，她便也不好多话。
"让你割爱了啊。"他抬起手命侍从将小倩带离我身边。
"等等......"隔开侍从，将小倩拉至身后。
"若是你不舍得那便算了吧。"他的笑意更深，我越来越看不懂他。
"小倩的骨灰坛还埋在我的树下，若现在只是留下她的魂，一到天亮，她又会被牵引回兰若寺，不如等我回到兰若寺，带上她的骨灰坛再将她献给干哥哥啊？"小倩看着我，低下头没有说话，我扶着她的肩，"不过再怎么说她也属我旗下的爱婢，我待亦她如同己出，按照人间的做法，干哥哥是不是应该派来黑轿,明媒正娶吗？"说到此，我看着坐在黑山身边的紫鹃，她没有多大的反应，微笑依旧。
"这样也好。"他点点头，"那我就等着槐儿你的好消息了啊。"
"是，槐儿先走一步了。"他平静的笑容却还能刺伤我。我扬起状若无事的笑容，转回头，却看见小倩正呆呆的站在那里，她在想什么，我不想知道，"我们走吧。"
离开，就不该有所留恋，这次我是真的义无反顾地离开了，远离这段理不清的是与非。
"姥姥，你真的要把小倩送给黑山大王啊？"小蜈拉着我的衣摆，不高兴地问道。
"小倩，你可愿意嫁给他。"没有理睬小蜈，我转头问向身旁仍在神思的小倩。
"姥姥做的决定小倩不敢反对。"她笑得有些无奈。
"这样就好。"兰若寺的灯光越来越清晰了，乘风飞身而下，脚尖至地，众小妖齐声高呼，姑娘们在青儿的带领下微微作福，端上鲜热的精元，一口饮尽杯中的血液，淡淡的血腥味传来，满足感油然而生。
"大王，"青儿走上前接过我喝完的空杯子，"最近兰若寺来了一对人马，像是朝廷上的官队。"
"官队？"小倩喊了起来。
"好像还是高官，"想了想，青儿继续说道，"好像还有个年轻的尚书。"
"尚书，是他吗？"小倩自言自语道。
"怎么，你认识他？"我听见她的喃喃，便问道。
"姥姥，请让我去吧。"她主动跪下来请命。
"但是今夜是我负责的啊？"青儿不满的看着她。
"你刚回来就休息一下吧，"我也觉得不妥，她就要嫁给黑山，还是让她少出门的好。
"姥姥，我真的想去，请让我去吧。"说完，也不待我答应便飞身往寺庙去了。
"大王，小倩太目中无人了，"青儿不依的跺着脚，"不能这样股息她啊。"
"她就要嫁给黑山大王做妾了，"冷冷的说道，我转身走回宫里，"你也不要多生事端，知道吗？"
"我......"碍于我的威严，纵使有万般的不愿，她也不敢多话，只得随着我进屋。
等过了大半夜，小倩回来了，不负我所望，她带回了很多精元，小妖们欢天喜地的跟在她的身后。我从不贪心，之前的精元已足够我的需求，便命她将精元分给小妖们，看着他们贪婪的喝着生血，我静静地离开大厅，月光下，我看见了小倩，她在哭泣，晶莹的泪滴花果精美的脸颊，我怎么忘了她虽然是鬼，但她也曾是人......
"你不愿嫁给黑山吗？"我问道。
"姥姥，"她一怔，急忙擦去眼泪，"不，小倩只是突然被往事所感叹，不无其他的意思。"
"你怨我吗？"
"小倩不敢。"
"不敢便是怨吧。"我突然升起怜悯之心，"若你不愿意，我也可以向黑山大王求情。"
"姥姥，"她虚弱的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黑山大王会要我？这便是小倩的命吧，请不要为了小倩而上了您和大王的和气啊。"
我和他已形同陌路，他一向专制跋扈，若我真不答应小倩嫁去做妾，他会不会和我翻脸呢？
月下，小倩也习惯我时有的沉思，乖巧的退了出去。人，有情感，那妖呢，我的情感何来？遥望黑山，一片朦胧的光景。我会亲自送小倩出嫁，随后永远不再踏入黑山半步，就这样吧，人最喜欢说--了断，如此，也便是了断吧。
月圆月缺，兰若寺的晚上又来了熟人，掀起原本平静的生活。我该如何面对，思量过后，已是天明......

归来（燕赤霞篇）上
火红的日，风带着细沙吹打在我的脸上，胯下的骏马发出粗燥的喘息，我晚了十年，迫切的心情让我马不停蹄的跑了好久。我想见她......怀儿，等着我，有这意念的支撑，我丝毫不觉得累，但那匹枣红色的马儿却依然疲惫不堪，这一路上，是它带着我飞奔，也是该让它 休息一下。找了间凉茶馆，下马，将缰绳递给迎上来的小二，掏出碎银给他，命他准备些干草和水，好生安顿一下我的马，随即喊上一壶凉茶，五个包子，准备填饱肚子继续赶路。
"凉茶上来了，"小二将一壶凉茶摆在我的面前，殷勤的帮我倒上一杯，"客官请慢用啊。"
"恩。"将剑箱放在脚边，拿起茶杯一口饮尽，清凉感瞬间带走了毒日的炙热。
"客官赶得这么急，是往哪里去啊？"这家店里，除了我外边没有其他的客人了，小二闲闲得坐在我的身边，闲话家常起来。
"兰若寺。"随口说来，我一向不爱与人交谈，这样说也算是应付他的问题了。
"兰若寺！"他如同见鬼般看着我，吓得连手上的抹布也掉在地上。
"怎么了？"
"客官，您还是不要去啊。"他更加坐近我身边，小声地说道，"那里的鬼可凶着呢？"
"是吗？"鬼？是指她吗？
"无论是商队还是镖行，只要是经过那里的都会平白无故的失踪，"说到此，他害怕得打了一个寒颤，"就连前几天的一个官队也失踪了啊。"
"有这回事。"
"我还能骗您不成啊。"他悄悄地在我耳旁说到，"据说那里的鬼都是女的，美艳的不得了，只要男人看到她，那魂都会被勾走一半呢？"
"你亲眼看到过？"
"哎呦，我说客官啊，您这不是在吓我吗？"他擦了擦汗，"我若是看见过，哪能还在这里给你沏茶倒水啊。"
无稽之谈，世俗之人最爱疑神疑鬼，夸大其词，怀儿是长得美若天仙，但她一向只求果腹，绝不会在一夕之间杀死这么多人。
"小狗子，还在那里偷懒，快把包子送去给这位客官啊。"灶台后的老板骂道，打开铁锅该拿出一笼包子。
"呃，来了。"小二嬉皮笑脸的迎上前去，接过蒸笼放到了我的桌上，"客官先不和您聊了，小的做事去了。"
点点头，我拿起一枚包子放在嘴边一咬。一股腥味传来，味道不对，这包子有问题。偷偷将口中的馅吐出来，扳开包子那粉色的肉馅里竟还有着一小截人的手指。一阵恶心感犯了上来，这竟是一家黑店。
"客官，包子可好吃啊？"老板从灶台后走了出来，一手拿着一把泛着银光的刀。
"人肉的馅，怎会好吃？"我笑了笑，连一脸和气的店小二也拿着刀出来了，我不动声色，打算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客官，"店小二拿刀在我的面前摆动，他扬起邪笑，"您去兰若寺也是死路一条，倒不如在死咱们兄弟的手上，倒还图个痛快啊。"
"你们倒是比兰若寺的鬼还凶恶啊。"我看见他们的眼神聚焦在我的剑箱上，兴许，他们还以为这里面藏了什么宝物，抬起剑箱放在桌上，"你们是为了这个吗？"
店老板和小二双眼发出精光，吞了吞口水，道：
"这是什么宝物？"
"这可是真的宝物啊，"拍开箱子上的铁锁，"天一神剑！"宝剑从中穿了出来，如几道银白色的光芒将那两个贼人持刀的手腕齐齐的削了下来。
"啊......"他们齐声惊呼，抚着正汨汨流血的断腕跪倒在地上。
"壮士啊，是我们有眼无珠，请您饶了我们吧。"边说还边嗑着响头。
"有多少可怜的书生妇孺也是这般向你们求饶的吧，"冷哼一声，未收起半空中的剑，"你们可曾放过他们？还是将之残忍杀害，做成人肉包子吗？"
"壮士啊，这人肉是我们捡来的，人不是我们杀得啊。"店小二跪爬过来。
"是啊，是啊......确实是我们在兰若寺旁的乱葬岗捡来的啊。"店老板也爬过来。
"死不悔改！"飞剑架在他们的脖子上看他们还敢不敢不说实话。
"饶命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脸色发白的看着我，"真不是我们干的啊，壮士啊......"
"算了，刘你们一条狗命。"收起剑，杀了他们还脏了我的手，"滚，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
"是，是......"他们边嗑头边退下，地上流满他们的鲜血，明明同样是红色的血，为什么他们的心竟能比妖怪还毒。
背起剑箱，解开被系在一旁的马儿，它以吃饱喝足，跨上马鞍，只听它长鸣一声便往兰若寺飞奔而去。
太阳下山，我竟开始有些昏昏沉沉，怎么了？是连日来赶路太累了吗？眼前冒出金星，手一软，松了缰绳跌下马背。在泥地上滚上数圈，松软的身体撞在一棵树干上方才停了下来。
全身的力量被抽走，我晃动唯一能动的头，想让一时变得清醒。
"大哥，那个大胡子倒下了。"是店小二的声音，他......
"好厉害的角色，中了我的蒙汗药居然能挺到现在。"老板也来了，原来他们对我下药。
"好在大哥聪明事先在他的凉茶里下了药，不然这断腕之仇还真没法报啊，哈哈......"
"哼......让我现在就杀了他。"听到此，我愤恨难忍，怀儿说得没错，妖为了果腹杀人，而人则为了一己私欲杀人，人之恶心更胜妖者。
"啦啦啦啦......"一阵阵女子的歌声传来，飘渺如同仙乐。
"大......大哥，这里离兰若寺太近了，会不会，有鬼啊？"小二害怕的直打颤。
"我呸......哪有什么鬼啊？老子活了这么久，从没见过什么鬼？怕什么啊?"
"啦啦啦......啦啦啦......"歌声越来越近，我的睁开的眼向四周望去，一抹粉色的身影飘来，发髻上别着我最熟悉的粉白花朵，怀儿，是你吗？怀儿......
"鬼啊......"
"什么鬼？是美人儿！"
怀儿你要杀他们吗？他们是极恶之徒，但却不应沾染你的手，你不能再杀人了，怀儿，怀儿......
风声，树叶的沙沙声，女子的娇笑声，男人们杀猪般的嘶吼声......
结束了吗，药效上来，我越来越看不清楚眼前的景物，青丝垂在我的脸上，怀儿，你的眼神为何这么陌生？莫非你已经忘了我，怀儿......意识飘离......止不住的黑甜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