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女幽魂—槐树问情----月铭雅[上]

"知道了。"他惊讶的看着我，头顶的触角垂了下来，随后低下头走出了门。
我一向将他当成孩子，容忍他的撒娇和顽皮，也难怪他会如此惊讶的看着我，见他走出了门，我回头看着小倩问道：
"说吧。"
"嗯，今夜，我出门后遇到一个书生，原本想吸光他的精元代会给您，"她点点头，细细道来，"怎料到，那道士又折了回来，我不巧给他抓个正着。"
"之后呢？"对她之前的故事我没有多大兴趣，"他有看到你的脸吗？"
"有。"她肯定的回答，"他抓着我的手，挣扎间面纱被扯下，他惊讶的看着我，口中喊着‘槐儿，槐儿'，趁他分神之际我便跑了回来。"
"原来如此。"还未死心吗？燕赤霞，我该拿你怎么办？
"姥姥，那明晚还要我去觅食吗？"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用了，明晚我自己去。"转过身坐回床榻上，公鸡啼鸣，天就要亮了，"你下去休息吧。"
"是，小倩告退。"拉起裙摆她飞身而去。
天，渐渐亮了，我躺回软塌，地底的黑暗吞没一切，挥手间将萤火虫妖的光聚在一起，点亮一室的琉璃。
燕赤霞，为什么这三个字，却能轻易得让我胸口郁结，沉甸甸的感觉压得我无法呼吸？
燕赤霞，为什么你要回来？人世间的情爱太过沉重，我只是一颗千年的槐树，有了多余的情已是很无奈，走吧，你快些走，回到你的世界去，还你一个平静，还我一个自在......

情孽（宁采臣篇)
"我知你还在这里，为何不出来见我？"他看似疯癫的仰天大喊。
"喂，喂......"我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古多情空余恨，想开些......"
"告诉我，"他双目赤红，一把扯住我的前襟，发狂般的问道，"为什么她不出现，10年了，之前是我的错，是我回来晚了，但她......"
"兄台，兄台，先放手啊？"我扳不开他的手，只有无奈的笑了笑，"10年了，她大概也人老珠黄，所以没脸见你，或是已经嫁为人妇，这样就更不会来见你了啊，想开些吧？"
"不会的，她永远都不会老，也不会嫁人，她会等我，她会的......"他松开手，蹲在地上，双手扶着额头。
"哎......"叹一口气，为了一名女子何必如此呢？什么永远不会老？我看他要不是爱上了妖怪，要不就是疯了？恩，他是道士，爱上妖怪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宁可相信后者。天色渐亮，我拿好包裹，向他点头致意，也不管他是否有看见，便慢慢的向后退去，跨过庙门后，飞似的跑下了山。
"郭北镇"的牌坊近在眼前，我自信的走了进去，街上的人看见我后疯狂的喊了起来：
"鬼，有鬼啊......"
鬼？哪里有鬼？我回头一看，背后空空如也，再说这大白天哪来的鬼啊？
"收账！"将修好的账本丢在棺材店老板的账台上，我抬头挺胸好不神气。
"你......你......"只见老板龟缩在账台底下，瑟瑟发抖，"你......是人，是鬼......鬼啊？"
"当然是人啊。"真是奇怪，莫非他是想赖账不成，"喂，喂，喂，之前说好的事可不能赖帐啊。"
"你果真是人？"他从账台里爬了出来，仔仔细细的看着我，"你没死？"
"谁死啦？"我恶狠狠地反驳，"账本上的钱快还来。"
他拿起账本看了看，很不甘心的从账台里拿出银子给我。
"还有打赌得20两银子。"伸出手，这个我可没忘记啊。
"你......"他气得满脸通红，但还是将20两银子递给了我，"拿去，拿去！"
掂了掂手上的银两，我收起账本挨家挨户的收完帐后，便跑到那家字画店，将那副溪边仕女图给买了回来，打开画一看，真是赏心悦目，不仅让我想起昨夜突然而来的那名女子，美得不沾红尘，美得清雅绝丽。收起画轴，又拿碎银买了些干饼带在身上。天色渐暗，原来又到黄昏，我决定还是会兰若寺住一宿，每早便可以直接走往回乡的路了。
才要踏进兰若寺的门槛，懊恼的事又来了，那个道士，我怎么会忘了那个疯道士呢？他还在庙里吧，若是她又开始大喊大叫，那今晚又是无法入睡了。
走进禅房，已空无一人，兴许，是他走了，我松了一口气，将包裹放下，拿出画轴挂在墙上，美，真是美啊，我喜滋滋的重新拿火折点上干柴生火，吃饱再加上暖暖的感觉让我昏昏欲睡，眼皮慢慢闭上，进入梦乡......
"起来！"谁？是谁踢我，迷迷糊糊间睁开眼睛，一个看似只有16，7岁的少年正恶狠狠的剔着我的腰。
"你是谁？"真是太无礼了，我爬起身，看着他。
"我是谁？"他冷笑几声，但在看见我挂在墙上的画时便勃然大怒，"你竟私藏姥姥的画像，太过分了。"
"姥姥？"这是他的姥姥吗？原来画中的人连孙子都有了啊？但那位小姐呢？她又是谁？怕他要抢我的画，我马上跑去墙边，摘下上面的画，卷起收在胸前的衣襟里。
"你看起来也才20出头的样子，断然不是那个死道士。"他低下头思索着，完全忽视我这个先到此地的人。
"我明白了，"他冲上前狠狠的抓着我的衣襟，"原来你也喜欢姥姥，不可原谅！"
"这位小哥，你......"这些日子我是犯了什么阿？到处有人喜欢抓我的衣襟，不对，我看这位小哥的嘴里有两颗很尖锐的牙齿，这好像不是人会有的吧？"啊......你是妖怪！"
"是啊，"他露齿一笑，恶狠狠地瞪着我，"我要把你吃了，再把你的精元献给姥姥，还有这幅画，我就说是我画给姥姥的，呵呵，"他似乎想得很美好啊，"说不定这样姥姥就会更喜欢我了，呵呵......"
抹去头上的汗水，那双獠牙在笑容间若隐若现，我的汗水滑下滴在他的袖口上。他张大着嘴，我闭上眼等着即将被吃掉，哎，一声长叹，我回想着我的一生，竟没有一件事是值得回忆的，罢了，至少我是被妖怪吃掉的，这应该算是值得回忆了吧？
"大胆妖孽！"一声怒吼传来，原来，那个疯道士没有走啊？我感动得都快哭出来。
"原来就是你这个道士啊，"少年妖怪将我丢在一旁，转身看着疯道士，"就是为了你，还我被姥姥骂，哼，看我今晚不好好收拾你。"话毕，他张开双抓扑向疯道士。
两人，不，是一人一妖很快的扭打起来，看也知道，还是道士厉害，没几下就打得那只妖怪到处跑。
"公子......公子，"我正看得起劲，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是你，"转回身，我看见槐树下正站着一位白衣女子，她不就是那晚来的女子吗？只见她向我勾勾手指白纱飘落到我的身上，拉住长纱的一头，她轻轻一扯，我便跟着她走了过去。
槐花在风中飘下粉白的花瓣，撒落在我的肩上，发上。我忘了这个季节原来也会有这么美丽的花朵。
"啦啦......"她在歌声中挥动着长长的白纱，在花瓣间翩翩起舞，花瓣在她的笑容间失去颜色，丝带缠绕着我的脖子上，越来越紧，我的呼吸变的缓慢......
"啪......"画轴冲从我的衣襟出掉在地上，意识顿时清醒，我在干什么？
"这画......"她收起丝带，蹲下身拿起画轴慢慢的打开，"怎么会在你这里啊？"
"我在镇上买的。"我如实回答。
"原来它流落到了这里。"清丽的美眸流下了泪，她抱着画嘤嘤的哭了起来，"爹爹，爹爹......"
"姑娘，"想伸手将她拥在怀中，但男女授受不清，我迟疑到最后只得在一旁慢慢劝导，"莫要伤心，你若真是喜欢，拿去便是了。"
"这画上的就是我啊。"她抬起头，梨花带泪的容颜看得我好不心痛，"这是我出嫁前，爹爹为我画的。"
"你出嫁了？"一阵失落感涌上心头。
"没有，回来退婚了。"她说得淡然，挥去愁容，笑看着我。
"对了，在下名叫宁采臣，浙江人士，"原来她还没成婚，看来我还是有希望的阿，"敢问小姐怎么称呼啊？"
"我......"她迟疑的不说出口，看似很为难。
宁采臣阿，宁采臣，你一个穷书生，还想高攀人家的小姐阿，真是不自量力阿？自嘲的笑一笑，我打算回去了。
"奴家娘家姓聂，名小倩。"她淡淡地吐出她的名字。
"小倩，小倩......"好美的名字。
"你快走吧。"收起画轴，她将我推向庙门。
"怎么了？"我不解地看着她，怎么没个人都要我离开。
"不要问为什么，"她拉着我往外走去，"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
"但是......"我被拉着跑到树林外，月光有些晃眼，"姑娘，我......"
"公子，谢谢你把画送给我。"她淡淡的笑着，对我微微福身。
"不用多礼。"我也弯腰示意，突然想到刚才还遇到过妖怪，"姑娘，这里有妖怪，你也快些回家，不要多留啊"
"我知道了。"她复杂地看着我，半晌，才吐出一句话。
"不如，在下先送你回家吧。"她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不过这么晚一个女儿家独自在外太危险了，边拍胸脯保证，"你放心，我绝不是坏人。"
"扑哧......"一声，她笑了出来，"公子放心，奴家不会有事的啊。"
"没关系的，在下实在是不放心姑娘你，还是让在下送你回去吧。"我知道自己看起来很没用，但好歹还是个男人啊，应该担起保护弱女子的义务啊。
"公子，"她飘然上前，一阵清香扑鼻而来，"你是个好人，好人......"
香味让我的意识越来越迷糊，渐渐的睡虫爬了上来，我眼前一黑便失去知觉了。

情孽（姥姥篇）
"姥姥，小蜈私自出去找那个道士了，"才端起清酒，打算渡过这个漫漫长夜，门被推开，小倩跑过来，她匆忙的跑到我面前道。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放下手中的酒杯，"不知天高地厚！"
"姥姥，他不是道士的对手，快些去救他吧。"小倩着急的喊着，我知道平日里她与小蜈最好，而之前她又刚吃过燕赤霞的苦头，难怪会这么着急。
"不急，让他受些教训再说。"我悠哉的轻啄一口美酒，这个小妖是该给他一些教训了。
"姥姥，"小倩以为我见死不救，急忙跪在我身前，"小蜈功利浅薄，一定会......"
"我知道。"放下酒杯，整了整衣衫，"走吧。"
一入庙门，便看见被燕赤霞的天一神剑追得满院子跑得小蜈，他吓得显出了原形--一条约莫10尺的百足蜈蚣在庙宇的花园里飞奔。他的面前出现一堵白色的高墙，回身已来不及，他大喊一声撞塌了墙，自己也被撞痛，缩在断壁残瓦间，而那把追赶他的宝剑还在往他的方向飞来。
"救命啊！"他仰头大叫，没出息的缩在那里。
"去。"唤来本尊的树枝挡住飞来的夺命剑，小蜈连忙一骨碌的钻到底地逃命去了。
"怀儿，是你吗？"燕赤霞的声音传来，接着他一跃而出，原来，他早就躲在庙里。
"小倩，你先将那个书生引开。"见他身边还有一名书生，便命小倩前去，今夜的精元算是有着落了。
"怀儿，快出来啊。怀儿，我知道你在这里，快些出来......"他的喊声还在继续，既然已经躲不下去，我转身换为女态，走出阴影看着他。
"燕赤霞......"
"怀儿？怀儿真是你。"闻声回过头，他看见我，精细的冲上前一把抱住了我。
"你怎么回来了？"淡漠的问道，不复往日的热情。
"你还在怨我，是吗？"他以为我为了他的失约而怪怨他，便将我抱的更紧，薄唇在我的发髻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吻，"我回来了，回来了，怀儿别气我了，怀儿......"
"有十年了吧，"还是淡淡的口气，他的胸膛宽阔带着阵阵纯阳的暖意，原本已含在嘴里的绝情的话，倒是一句也说不出了。"好久不见。"
"这说来话长，"他拉我坐下，"这些日子来，你过得可好？"
"好，怎么会不好？"为何他与黑山都爱这样问我，"你怎么回来了？"
"记得吗？"笑容间，他的眼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细纹，拉着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前，"我说过会回来，回来找你。"
"是你变了？"抚上那眼角的细纹，意气奋发隐去，留下的只是岁月无情的痕迹，原来，十年也很长，"还是我遗忘了？"
"怀儿，还在生气吗？"拉下我的我在他的唇间一吻，誓誓旦旦地说道，"我再也不会离开你，我的怀中之宝。"
"燕赤霞......"我知道不该相信他，也不该和他在一起，毕竟人妖有别，但我却无法克制的靠在他的怀里，那句怀中之宝，字字透着我久违的爱意，无法抗拒，无法狠下心离去，燕赤霞，你好狠，你用满腔柔情将我网住，困在你的怀里......
"怀儿，"低下头，薄唇靠近我的，一股热暖的气流涌来，我能感受到，他对我的爱，燕赤霞，为什么向你这样的凡人能轻易的打碎我自以为是的平静。
"燕赤霞，"唇齿胶合间，我推开他，"你只是凡人，如何能永远陪着我？"
"我知你，只能在夜间行动，"握着我的手，他诚恳说道，"我愿颠倒日夜，白天休息，晚上陪你，只愿你能常展笑颜，不再愁容满面。"
在他眼里，我总是愁容满面吗？他可以心思细密的发现我的无奈，为何与我相处了数百年的黑山不曾了解？挥去难忍心痛，抬头看着他，如果他是妖，如果我一开始心许的便是他，那又会怎么样呢？但，他毕竟是人，毕竟我心许之人不是他。
"你走吧。"思及此，我转过身不去看他，"你虽是修道之人，但也毕竟只是个凡人，又有多少个十年可以蹉跎？不要留在这里虚度年华了。"
"什么意思？"扳过我的身子看着我。
"是人总会死？"别过头不去看他，"你又能陪我多久？"
"我早已决定陪你直到我走尽最后一步，"吻在我的额头，他笑了笑，"哪怕是死了，我也要埋在你的树下，永远陪着你。"
"你......"如此坦诚，如此流露真情，我还能坚持多久？罢了，罢了，自始至终我都在短碎的回忆里煎熬，不如，趁此丢下过去，重新开始。靠在他的怀里，至少在此时，我能感觉到温暖，安心，不再迷茫，彷徨。
明白我的默许，他欣喜地将我抱得更紧，天地间，除了他的心跳，我听不到其他声音，是他宽厚的胸膛挡去一切，还是我沉溺得太深？
有力的双臂将我抱起走向大殿，当年的缠绵交合，如同戏本，一幕幕浮现眼前，我埋在他的颈窝，身体因他的碰触而微微颤抖，放开一切回应他的热情，绞缠的身体，绯色的情迷，明知无法后退，却也无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