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居所————卡帕

我想要成爲空大人这样的人，想要像空大人理解我一样来理解他。
我这样暗暗下了决心。
“喂！你在说什麽胡话？”
“没什麽啦！”
“不要糊弄我！”
“对不起啦——”

回想那天的场景，我现在还觉得面红耳赤。
我和空大人站在咖啡店的窗边的时候，那位可恶的客人正在和我们亲爱的老板——激烈的拥吻！
如果不是空大人镇静地扶住我，我肯定会摔倒的。
总而言之，空大人很快地拉著我离开了——因爲看起来是不会营业的样子。
“好像感觉还不错！”空大人抚摩著嘴唇。
“啊？”
“KISS啊……”
当时的空大人微笑著看了看我，害的我也差点胡思乱想起来。
现在，我们两个走在去咖啡馆的路上。其实不应该再说“咖啡馆”了。因爲几天前，咖啡馆就关门大吉了。现在那个地方，正在爲另一家新店的开张做著装修。
“好可惜啊！骑士咖啡馆没有了，”我叉著腰站在熟悉的店门前，
“我曾经也是骑士二号来著……”
“不过骑士精神还在嘛！”
“诶？”c
空大人蹲在我旁边，招了招手，“你看。”
店门旁边的墙角上用红色顔料赫然写著“I WILL BE BACK”。说实话，这很像冤灵写的吓唬人类的标语。
“骑士在捍卫自己的光荣之所啊……”我想起阴气阵阵的老板，突然有点凉。
“不过……”空大人摸著下巴微笑道，“倒很像小狗在自己地盘上撒
尿警示的行爲嘛！”
虽然很刻薄，但空大人，你说的没错。
(7)

“交钱！”
“哈？”正在对付金黄色炸鱼排的我突然听到来自地狱的声音，吓的差点把筷子摔在地上。
“房租400，水电费200！”空大人狰狞地看著我。
“诶？水电费怎麽要200？这麽多！”
“平分的。”
“怎麽会这麽多？我以前一个月用20块就够了！”
“冰箱、电灯、电脑、电磁炉、电饭锅，还有，”空大人眯起眼睛，
“空调！”
“啊──”
空调！我怎麽把这个忘记了？因为正值酷暑，家里的空调全速全天候
运转著。
“快点把钱拿出来！”
“空大人──”我慢吞吞地站起来，双手悄悄举起，“我掐死你！！！”
“我挡！”空大人更胜我一筹，死死地抓住我的手腕──没想到！
“空大人，为了我你去死吧──”
“混蛋！”
“我没有钱啦──”
“你谋杀亲夫啊！”
“哈？”
“你给我放手！”
“放手的应该是你啦──”
“呼──”c
空大人终於放开了手，我赶紧查看自己的手腕。红通通的一大片，明天肯定要起淤青了。
这年头，真是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啊！
“给我去拿钱！3、2、1──”
我就像是训练有素的小狗，冲出去把钱包衔了回来。
抽出600块，钱包里已经看不到纸币了。
“没钱了？”翘著腿在数钱的空大人笑眯眯地看著我。
“恶魔！”
“银行里还有钱吗？”
说到银行，原本我想顺著经济的大潮流办理一张信用卡的，但是被空大人提醒说“你觉得你这种穷人在金钱方面有信用可言吗？”
的确没错，我也觉得我不是能及时还钱的人，於是就办了一张借记卡。
现在卡里的余额是：1000元
和两个月离开校园的时候相比，一点增长都没有。
“你应该庆幸钱没有越来越少。”空大人悠悠地端起茶杯。
“可是我明明有在努力打工啊！”
“咖啡店的工作做了一个月，校对的工作每个月800块──嗯……”
喂！那声“嗯”是什麽意思？
“这样吧，”空大人调整了一下坐姿，“给你个挣钱的工作。”
“哈？真的？”哦，空大人真是魔鬼的面孔，天使的心灵啊！
“整理资料你会吗？”
“什麽资料？”
“广告方面的资料，包括客户、产品、收视率等等数据方面的资料。”空大人用手指轻轻地摩搓著下巴，“行吗？”
“行！”
“做的好的话，水电费就免了吧！”
“啊？一个月只有200块工资啊？”
“工资？”空大人好笑地看著我，“你还想要真正的工作啊？是在家里帮我的忙而已。”
“哦。”
“做吗？”
“做。”
“怎麽没精神？不喜欢？”
嗯，的确不喜欢。我不喜欢空大人用嘲笑的眼神看著我，不喜欢他否定我，什麽叫“你还想要真正的工作啊？”好像我是无能的居家米虫一样。
就连房租都勉强交付的我，是很丢脸，但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想为空大人做点什麽。
空大人也会有需要我的地方吧──这麽想著的我，更丢脸。
“喂！”
我的脸颊突然被拍了几下──很熟悉的触感。是空大人的手掌。
“回神──你在想什麽啊？”
“哦……”我的脸几乎可以感觉到空大人的脉搏。
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的奇怪情绪感染了，空大人也一副被鬼附身的样
子，呆呆地盯著我。
有那麽几秒锺，我和空大人就像是伫立在北极巨大浮冰上的两只企
鹅，只是静静地对看著而已。
然後，空大人落荒而逃。
虽然不知道他在逃什麽，但手脚并用地爬行而遁，应该可以用“落
荒”来形容吧！

和空大人住了这麽久，居然忘记问他是做什麽工作了。
好在现在知道了。
广告业，绝对的高收入职业。确切地说，应该是在广告公司的市场部工作。平时要做的事情很多，沟通客户啦，市场的走向啦，产品定位啦，广告效益啦等等。
我很奇怪空大人怎麽会进入广告公司工作，不过因为是空大人，所以我相信他能胜任全世界的所有职业。
“桃子，昨天让你整理的收视率统计弄好了吗？”
“好了。”
“帮我放到文件夹里。”空大人头也不抬地扔过来一个新的文件夹。
“好。”
“空大人，广告的工作都是这麽辛苦的吗？”现在已经是半夜了耶！
“最近接到一个大客户，所以比较忙一点，”空大人用铅笔支著下
巴，“还好啦，要说忙的话，创意部的那些人才忙呢！”
“是嘛？”
“唔。”
“空大人──觉得这份工作怎麽样？”
“怎麽样……工作而已啊！”
“可是你很拼命在做啊！”
“我工作认真而已。” 虽然在和我说话，但空大人一直看著桌子上的文件，偶尔会写做一些注释或者修改。
我第一次看到空大人努力的样子。
我所认识的空大人，是个非常厉害的人。不管做什麽事情，一定会成功。但是，这只是“认真”而已。认真做的话，就会成功──不管是空大人自己还是周围的人，都这麽想著。
但是现在不同，空大人抿著嘴写字的样子也好，眉头皱在一起也好，大声叫我“快点做”也好，这些都是非常努力的空大人──不知道结果会怎样，而抱著期待不断前进。
空大人，一定、非常喜欢这份工作吧！
“发什麽呆？”一本厚厚的书迎面砸来。
“啊！我高兴嘛！”
“白痴！”

我只替空大人打了一个礼拜的工，他就说“全部完成了，只等著最後的谈判了。”，然後把我解放了。
只做7天，就能免去水电费，我真的要把空调打到18度来庆祝了。
裹在被子里看电视的我，一想到空大人现在正在为谈判做准备，就暗
爽无比。
“叮──铃铃──”
是我的手机在呼唤我。
说出来很丢脸，这种古老的铃声居然是从现代化的手机里传出来的──空大人为这个铃声嘲笑了我好几回。不过没办法，我是穷人嘛，根
本没有钱来换手机啊！
“喂？”
“桃子。”
“啊，是空大人！怎麽了？”
“客户快到了。”空大人的声音通过电磁波传过来，听起来沙沙的。
“哦。”
“在这之前和我说几句话吧！”
“诶？为什麽啊？”
对方没了声音。
我歪了歪头──啊！笨蛋！这麽说来的话，不就是因为空大人需要我吗？
“空、空大人！你一定要──”
我突然顿住不说了，我不想对空大人说“加油”之类千篇一律的话。因为空大人特地打电话给我，所以我也要说一些，特别的话。
“喂！你在干什麽！”
“哦……”我咽了咽口水，“空大人你很喜欢这份工作吧？”
“喂──”空大人那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
“空大人以前啊，只要开始做，就会成功──大家都很羡慕你，”越是关键的时候，我的语速就会越快，不知道这古老的手机能不能把我的声音清楚地传递过去，“不过这回，空大人你很担心吧？”
“──你说的没错。”
“所以没有关系，即使失败了也没有关系，因为空大人已经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了，只要一直努力就……”
“白痴！现在不要说‘失败’两个字啊！”空大人在那头气急败坏地
吼著，他真的很紧张呢！
“知道了，对不起。”
“那我挂了，还有什麽要说的吗？”
“今天一起去吃拉面好吗？”
“等我拿下这个案子再说。”
“嗯！”
夏日明亮的光线射进了我的眼睛，空大人那边，也一定是灿烂的天空吧！
(8)

初秋。
不同季节对人有著不同的影响。比如我，夏天的时候总是要更加烦躁，而冬天就变的昏昏欲睡。
恐怕空大人也有著对季节很敏感的体质。
一入秋，他就犯上了“秋季狂燥症”。就像春天油菜花开的时候，疯子就要跑出来吓人，空大人的癫狂症也时不时地威胁我纯洁的心灵。
比如说：经常煮一些超级辣的东西，搞的我脸上长出奇怪的红点点。说是为了弥补我，又开始弄鸡汤鱼汤排骨汤，“汤”了足足两个礼拜，直到我的胃都融化了他才罢手。最可恶的是，空大人总是在我半夜写小说最流畅的时候，进来拔电脑插头，还说为了防止我继续这种糜烂的生活，硬是和我睡在一起。
什麽叫“糜烂的生活”！
空大人你知不知道半夜是灵感最活跃的时候啦？
再这样下去，我就不用想著当作家了，直接奔到牛郎店去好了──反
正是陪人睡觉！

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非常幸运地没有看到空大人那张低气压的脸。大概是加班去了吧！因为广告公司是个“职业修罗场”。
正在想著，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不是我的手机，而是房间的电话。我和空大人一般都用手机来联络，电话只是当初觉得“既然是家，就要有个电话”而购入的。这是我搬进来後第一次听到电话的动静。
“喂？”
“还不回家？”是一个沙哑的男人的声音。
“啊？您、您找谁？”
“司马空。”对方不耐烦的口气听起来和空大人简直一模一样。
“哦，我早上就没有看到学长，他大概在加班吧！”
“你？”
“我是他的学弟，现在住在他这里──是租房子……”
“哦。”
“那……要留什麽话吗？”
“我是他哥，叫他回家。”
“回家？”
“就这样。”对方连“再见”都没有说，就把电话挂了。这种神气的态度──果然是空大人的哥哥啊！
不过他说回家……
门口传来了动静。
“学长？”
“干吗？”空大人口气不善地走了进来。
“加班刚回来吗？”
“没，去鬼混了。”
“哈？”
“给我倒水。”
“是。”我赶紧倒了水，端过去给空大人。
“空大人，刚才你哥哥打电话来了。”
“哦？”空大人挑了挑眉，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追到这里来
啦？”
“他要你回家。”
“那你有没有跟他说──”空大人顿了一下，斜著眼睛盯著我，“这里就是我的家，你就是我老婆？”
“空、空大……”
“算了──”让我脸红又结巴的始作俑者挥了挥手，“就回去一次好了。”
“你哥哥让你回家，家里出了什麽事吗？”
“分遗产啊！”
“遗产？”
“虽然不想要，”空大人软软地靠在沙发上，张开双臂，“但我家太有钱了，我哥大概是一个人用不完那麽多钱吧！连这房子都是他给我买的。”
“哦……”
“要一起回去吗？”
“什麽？”我一时没有听清，伸长脖子凑向空大人。
“结婚之前不是要见一下家属吗？”空大人眯起眼睛，戏谑地说了一句，然後──不管我尴尬的表情，自顾自地看起电视来。
所以──
我就这麽被“未婚夫”带著来到了他的老家，去见他的哥哥。
“这个是我哥。”
其实不用空大人介绍，我也马上知道了。和空大人一样的眉毛，还有站著的时候有点驼背。啊，兄弟这种存在真是奇妙啊！
“哦，我是……”
“你叫他桃子就好了。”空大人伸手压住我的脑袋，使劲一推。
“哦……”哥哥微笑起来，“带老婆来见家里人啦？”
“是啊，怎样？”
“不错嘛！”
不、不是吧？这家人怎麽连开玩笑都这麽一脉相承？不过哥哥，你那句赞扬我就收下了！

说是“这家人”其实有点错误。在空大人的家里面，我只看到他哥哥
这麽一个亲人。之前听空大人说要“分遗产”，说不定是出了什麽事，我小小一个学弟，实在没有胆量探听空大人的家庭情况。

“你还知道要回来？”
“不是你叫我回来的吗？哥哥──”
“哦是哦，你真是听话啊，弟弟。”
这两个连吐槽本事都差不多的兄弟正面对面坐著“聊天”，而我则远
离硝烟坐在茶几前环视这个家。
空大人之前说家里很有钱──其实不是这样，不是很有钱，是非常有钱！有钱到家里居然存在著欧洲贵族才拥有的穿著西装的管家。
您需要什麽？──刚才那个和蔼的管家就是这麽问我的！天啊！就像拍电影一样！
为什麽空大人这种富家子弟会和我在同一个大学──我实在很不敢相信。

“吃饭吧！”哥哥站了起来，望向我这边。
“去哪里？”问话的是空大人，他往我这边走过来，伸手把我拉了起来。
“就在这里。”哥哥弯起嘴角的样子和空大人非常相象。
“嗯？”空大人抬了抬下巴，似乎有点吃惊。
“家庭餐桌。”
“难得。”空大人转过头看著我，“在家里吃可以吗？”
“可、完全没有问题！”
我一下子挺直了背。对於一般人而言，在家里吃饭是非常平凡的事情，可是空大人似乎不是这种情况。那他的一手好厨艺究竟是哪里来的？
※※z※※y※※z※※z※※
晚餐非常丰盛。坐在好像接待总统用的桌子前，吃著美味到无比的食
物，我感觉就像做梦一样。如果嫁到这个家里，应该是很幸福的事情吧──等等，我在想什麽？
“很久没和你一起吃了。”哥哥悠闲地拨弄著筷子。
“唔。”
“想回来吗？”
“不好意思，不想。”
“哦，是吗？那真遗憾。”哥哥用手点著额头，“大学的时候，你在外面四年我都没有管你，工作的事情我也没有逼你，催了你这麽多次你才回来，到底想怎样──你？”
“唔。”空大人发出一个短短的音节，便低下头吃饭。
哥哥则用凌厉的目光瞪著他，一言不发。
妈妈说，吃饭的时候如果气氛不好，是对神的不敬。所以我要站出来啦──
“啊……这个豆腐很好吃啊！”
“那个是蛋清做的。”哥哥瞥了我一眼。
呃──这也太冷了吧！
“桃子。”
“在！”空大人的声音简直像是从天堂传过来的一样。
“你不要理这个家夥，乖乖吃饭。”
“哦。”我打定主意不再说话。
“我说你，不要再管我的事情了好不好？”空大人放下筷子，盯著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