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上被人一带,本在她身前的江喻白忽然和她交互了位子。
只听“嘭”的一声。
黑乎乎的枪口直冒白烟,枪子重重地打在江喻白背后。他一声也不吭,只在枪响之后第一时间抬腿,一脚后横踢将人带枪一并踹飞。
顾小鱼来不及反应,心跳戛然而止,她紧紧闭上了眼,疼痛却并未窜入意识里,突如其来的只有一阵天旋地转。随后小个子吃痛的倒地,黑乎乎的枪管腾空而起,重重地落在几米开外的水泥地上。
小个子起身去捡手?枪,江喻白反应飞快。那人才刚一伸胳膊,江喻白一个过肩摔已经把人狠狠地丢了出去。
大高个刚从地上爬起来,又被从天而降的小个子砸得叫苦不迭。
两人一度倒地不起。
滴落在地的不知是冷汗还是眼泪,顾小鱼只顾大口喘气,发不出半点声音。江喻白也不多说,眼睛死死地盯住了两人的动作,手上快速地把她往身后推。
四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被拉出,格局也终于不是两两之间的前后夹击。或许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从被动变为主动。
顾小鱼被江喻白紧紧地护在身后,一直以来最大的威胁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她脚下。
“把枪踹远点。”江喻白突然道。
背上的小孔还幽幽冒着白烟,他头也不回地吩咐着,已经尽可能地压抑着情绪,可字里行间一股冰冷蚀骨的怒气依然喷搏汹涌。
顾小鱼从未见过这样的江喻白,他不像战神,像极了地狱里来的修罗。
只听他说了一句,腿脚顿时便发了软,尽管并不是害怕他,顾小鱼却也不敢开口,听话地把地上的手?枪往后踹了一脚,人也跟着往后躲了些。
她躲得不算远,但拉开了一段距离,已经脱离打架的区域,很难再被误伤到。
江喻白等足了动静,这才在后腰上摸了摸,跟变戏法似得,手上突然多出了一根警棍。
伸缩警棍。顾小鱼见过的,初次见面时,特警队来镇压西门暴?乱,他们队里就有好几人用上了这玩意。
但顾小鱼从没见过江喻白用这东西,他身手一向好得可怕。就连那次暴?乱,江队长也只是空手上前,他只一脚下去,就能将拿着大砍刀的健硕男人踹得求爹叫娘。
按理说,他根本就用不上这玩意。
但他还是用了。
棍梢在半空中微微起伏。他一声也不吭,脸色阴沉可怖。不是战神,更像是刚下战场还沐着敌军鲜血的战士,俨然从地狱归来的修罗。
就算是在他身后三米开外的顾小鱼也明显察觉他一身肃杀的寒意。
两名杀人不眨眼的通缉犯无一例外地被他的气势给震慑住,手上拿着弹?簧刀,腿上却哆哆嗦嗦地往后退,边退边吓唬:“你你你、你别过来,老子杀过人的啊,老子真的杀过人的!”
江喻白充耳不闻,警靴微提,脸色愈发阴沉。
棍比刀长,优势在江喻白手上。
对面弹?簧刀刺来,他手上两挑,刀子便落了地。动作之快,直让两人诧异,但诧异之间却并未再次受到警棍攻击。地上躺着的两把弹?簧刀均被江喻白踹到了身后,确定对面没有武器了,他手上的警棍也顺着往后一丢。
江喻白握紧了拳头,指节“咔咔”蹦响。
那两人终于想跑,江喻白却像一头敏捷的豹子,伸手一提将两人通通归位。
跑不脱便只能死斗,但不过几招的功夫,一对二的环境依然成了一场单方面的挑逗。
顾小鱼看得清楚。
虽是一人对峙两人,但江喻白打得毫无压力。他根本就不主动出击,只在两人攻过来时,适当抬腿,飞踹一脚——腿风凛冽,街口上浓烟滚滚,拆迁留下的石碓轰然崩倒了好几处。
两人都不是铁打的身子,禁不住他用尽全力的几脚下去。
几招过下来,两个通缉犯也看明白了,脱离了那把枪,他们根本不是对手。然而试了好几次也无法突破江喻白的防线,他们打不过,只能跑!
——跑?休想得逞!
一看两人交头接耳,江喻白单手抓过小个子男人颈子,泰拳腿法“箍颈膝撞”一击制敌。泰拳这门武术的杀伤力全在膝上,江喻白已然收敛了大部分力道,个小子依然被撞得头昏眼花,当场倒地不起。
大高个更能打,但小个子的鬼主意更多,他才是领袖。
领袖一倒,大高个顿时慌了神,一时忘逃,被江喻白抓住胳膊,一招擒拿放倒在地。
只是眨眼的功夫,两名嚣张至极的通缉犯通通以一种极为夸张的方式横卧在地。脸上没有丝毫淤肿的迹象,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也看不出一丝伤痕。一片寂寥里,只有叫苦连天的吃痛声昭示着他们筋疲力尽,再也无力反击。
——没事了。
人已经倒在地上,她没事了。
绷紧了一整晚的神经终于得以松弛,顾小鱼再也撑不住,腿上肆意地发软,一头栽倒下去。
着地之前,身子被人猛地往前一带,蓦然被他拥进怀里。
头顶就是他温热的吐息,耳畔循环着他炙热有力的心跳声,劫后余生之时,愈发真实,愈发梦幻。
顾小鱼鼻头一酸,眼泪簌簌地落:“二白,我害怕……”
他抓人时一身煞气,拳脚破空呼啸,直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儿似得,这时候抱着她居然也腿脚打颤,踉跄了两步。
江喻白沉沉地舒了口气。
唇在她发顶重重地吻,他沉默了良久,久到天边闪烁起警笛,方才动手擦起她哭得跟花猫似得小脸,柔声哄着:“没事了媳妇儿,不怕,我都在,乖一点,不哭了,听话嗯?”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二白才是吓坏了的那一个2333333
留言可催成日更,你们发现了吗,这是真理嗯哼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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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宝宝:QAQ二白白你别怕,我没事!
二白白:(抱紧紧)差点就有事了傻媳妇儿,可别再吓我了。
鱼宝宝:QAQ猴,我以后都乖,都不让你担心了。
二白白:(亲亲小媳妇儿)我宝宝真乖,快不哭了,一哭起来小模样老惹人了,不哭了听话,外人来了。
鱼宝宝:_(:з」∠)_二白白你好小气,看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二白白:(抱紧紧)不给,就不给,再来搞事我要闹了。
鱼宝宝:???除了耍帅卖萌还会闹???二白白你怎么闹?闹一个我看看呗。
二白白:(摸摸脑袋)下一章闹给你看,乖。
☆、第166章 惊魂终于定
夜色稠密,夜空中冷风依旧。
四周警笛声若隐若现,一阵疾驰之后,终于响破苍穹。
蓉城第四刑侦大队的大队长李云接到通知,第一时间带着手下警员赶到了案发地点。歹徒已经被制服在地,警官们动作熟练地拉起了警戒线,封锁保护现场。
散落一地的枪支刀具纷纷入袋,冰冷的手铐“咔咔”地套上两名通缉犯的手腕——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局面定得彻底,从此之后,再也不会有变故。
刺耳的枪声一响,小街口渐渐开始热闹起来。
东边李云带来三辆警车,没多久的功夫,西边林深又带来三辆。
短短半小时内,蓉城各路新闻记者也齐聚在了目的地。
案发现场已经在第一时间被封锁,记者们入地无能,只好想法设法地打听现场警员所属警队。四队来得最早,一番奔波后,众记者径直奔赴刑侦四大队大队长李云面前,追问起了案发经过。
一时间,闪光灯此起彼伏,小街口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江警官早把顾小鱼带到了封锁大后方的一处小角落里。
蓝白相间的警车就停在两人面前。
江喻白等了一阵子,直到看见林深押着一个褐色衣服的瘦高个从后面小巷子里出来,这才打开车门,抱着顾小鱼上车。
两人坐的依然是后排位置。上一次她坐上警车还是在第一次见到江喻白真人的时候,那时候乘坐的是他们特警大队的剑齿虎,有里飞康和羊习习陪着,一路上笑声不断。
几个月过去,顾小鱼再次坐上警车,竟是因为遇上了通缉犯这种叫人啼笑皆非的理由!
想来实在唏嘘感叹。等候警察的功夫里顾小鱼已经哭够了,鼻涕眼泪蹭了江喻白一身,但一坐进车里,离开闪光灯和攒动的人头,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时,听着他沉沉的呼吸声,眼泪又不自禁地要往外飙。
顾小鱼努力在忍,却还是没能忍住滑了两滴。
“啪嗒”一下砸在江喻白手背上,江喻白舒了口气,即刻调整了坐姿,手上一捞,把她整个揽进怀里。
头顶就是他温热的呼吸。他胸膛里炽热有力的心跳声没有一刻能比此刻更动听。
谁也没说话。顾小鱼紧紧抵在他胸前,怎么听都觉得不够。
事情过去了已经快大半个小时了。她已经找回了理智,也尽力去平复心情,大半个小时过去,却还是后怕得厉害。
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浑身发冷,冷得像是在极度的冰水里泡了三天三夜,肤骨全然无知觉。顾小鱼冷得厉害,还想靠他再紧一些,胳膊刚一抬,江喻白忽然埋了头,凑近她唇边,轻轻吻了吻。
只是一个浅浅的吻,他什么也没做,除了亲昵地碰了碰她唇瓣。
可毫无理由的,顾小鱼鼻头顿时就有些发酸。
这种生死攸关的事她并不是第一次遇到,顾小鱼心里再清楚不过,同样一段伸手不见五指的荆棘之路,小小年纪的她是如何摸索着爬了出来,所以她才比任何人都清楚,已然痊愈的伤口,实在是没有必要,为了博取任何人的同情而反复撕开。
过去了就过去了,既然随风飘逝,那么飘逝即可。不用刻意捉摸,不必这般折磨自己。一直纠结只会无穷无尽让自己陷入痛苦之中而已,除此之外,它并没有什么帮助。
既然嫌疑犯都被抓住了,那她真的没有必要再害怕或者是反复哭诉了。
理智要她不要再落泪,顾小鱼撅了噘嘴,鼻间却还是不自禁地哼出了声。
她不想博取谁的同情,也不想给任何人添堵。但软软的鼻音散落在狭窄的车厢里,连她自己听在耳里,都尽是酸涩。
她不是故意要撒娇的。
顾小鱼蹙了蹙眉,脸上一红,连忙噤声。
听她哭了好长一段时间,江队长居然还没听厌烦,第一时间埋下头,抬手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小心地擦了擦她眼窝,低声启口:“没事了媳妇儿,我保护你,不怕了,听话。”
话音未必,裹在她腰上的胳膊又收紧了些。薄唇在她额上轻轻地碾。
“嗯,”顾小鱼用力点头,什么也不愿再说,只往他怀里多缩了些。
天色早已大暗,一通商量后,案发现场由林深所带的特别刑侦大队队员留下负责处理,两名通缉犯先由李云所带的刑侦四大队队员押解回局里。
活路大多可以交给手下人,副队长林深没呆多久,便打开车门,上了车。
“嫂子没事吧?”林深一上车便询问。
车里一片漆黑。顾小鱼闭眼假寐,江喻白沉声启口,毫无波澜:“没什么,受了点惊。”
“没事就好,”林深没再多说,点了一支烟,下车去抽。
等了一阵子,李云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一屁股坐了进来。林深的烟抽完了,也坐进来,开始发车。
两个人顾小鱼都认识,并不觉得尴尬。她心里还有些后怕,慌乱的厉害,也没心情多招呼他们,老老实实趴在江喻白怀里,一声也不吭。
江喻白也不开口,体贴的拿肩膀给她靠,胳膊紧紧搂着她腰,亲密的抱着她,一刻也没松手。
车厢里始终静谧,车缓缓进行,不知多久,车内的小灯忽然被打开了。副驾驶上的李云突然开口:“江队,我刚才捡到弟妹手机,顺便看了几眼——你媳妇儿这聪明的,这都联系的谁,我没记错的话,都是你们特警队的人?”
江喻白淡淡地应了一声。
李云愈发称奇:“上次李局说你媳妇儿不得了,我也没觉得,今天我得服,确实不得了。都这时候了还能保持清醒呢。一共六起案子,有两起都是受害者已经发现被跟踪,但是吓晕过去了让人得手了。”
江喻白紧了紧眉头,没答话。
倒是驾驶室的林深幽幽看了李云一眼:“李队,等案子结束之后你再感叹也不迟。”
林深瞄了一眼后面,李队长顺着一看,姑娘缩在江喻白怀里一动不动,不知道是睡是醒,但眼窝反着星星点点的光,侧脸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李队一拍脑门:“对对对,等事情过了再说哈。”
李云转过去再也不开口,车子往前开了些,林深关了车内的灯。
车厢里总是静谧。
江喻白忽然低头,咬了一口顾小鱼耳朵。
顾小鱼吓得立马抬了头,却没等见他开口解释任何,一片漆黑中,只察觉到他把搁在她腰上的大手挪到她后背上轻轻地摸了摸,像摸小猫小狗似得,轻轻地捋了捋,动作还很娴熟。
他手上有厚厚的茧,在她背上轻轻地律动,酥酥麻麻的触感一路下滑,别扭,又相当舒服。
前排有外人,顾小鱼没好意思哼出声。
抬头看了看江喻白,他微微抿着唇,眸子漆黑发亮,有点沉又有点柔,像是看着她,又像是没有。不知道在想什么,毫无反应,只有一只手在她背上轻轻地滑动。
顾小鱼又等了等,还是不见他开口,正欲发问,车里灯突然亮了。
副驾驶上李云招呼了一声:“到了,下车吧。”
***
这一系列奸?杀案早在年间就转交给了江喻白所在的特别刑侦大队处理。按理说抓住嫌犯,本该送回特别刑侦大队里关押处理,但事发突然,三更半夜行事有诸多不便。
正队长江喻白陪着媳妇儿未作批示,副队长林深和刑侦四大队的大队长李云私下一合计,先将两名通缉犯押送到距离最近的区公安局,刑侦四大队所在处。
这地方顾小鱼来过。上次江喻白帮她找回吉他,她就是在这里取的。
时间荏苒,什么都在改变。但建筑物外依然高悬的国徽却一如既往地倾诉着人民警察不可侵犯的威严,庄严肃穆,正气浩然,直叫人肃然起敬。
车子在前广场停下,顾小鱼抬头看了一阵子,默默地舒了口气。
前座的李云和林深都下了车,后座只开了右侧一个门,江喻白也已经放下她先行一步。
她是当事人,得跟他们一起上去录口供。顾小鱼一刻也没闲着,赶紧往外挪,刚到右侧车门口,却被江喻白往回拦了一下。
车门“嘭”的一声合上,三个男人都下了车,唯独把她关在里面。
江喻白挡在车门外不让她出去,顾小鱼不知道他这是在干什么,只隔着玻璃看到他跟前面二人说了几句什么,随后林深点了点头,把车钥匙丢给了他;而李云一路小跑进办公楼,拿了一只足足能有一点五升的保温桶出来。
三人又站在车前多说了几句,江喻白忽然动手脱起了身上的外套和衬衣,林深在一旁接着衣服,直到拿到他身上中了弹的防弹背心,这才和李云一并往楼上走。
两人越走越远,车门终于被江喻白打开。
“怎么了?”顾小鱼问。
“没事,”江喻白只道,把衣服通通丢给顾小鱼,自己坐到了驾驶室,插上钥匙,把车又往树影深处再开了些。
大部队尚未到场,三更半夜,区公安局里连鬼都见不到一个。
暖气开到了最大,江喻白下了车,关了驾驶室车门,坐回顾小鱼旁边,没急着穿上衣服,反倒是把贴身的一件棉背心也脱了下来。
车灯昏黄,赤条条的男人身子一览无余。一身肌肉结实又精健,宽肩窄腰,好看至极。
顾小鱼不晓得他在搞什么鬼,也没心思多想,一瞧见他结实的身子,心里立马紧张了起来。
先前她只顾自己害怕,没能顾上江喻白的情况。他毕竟帮她挡了枪子,虽然有偷偷准备防弹背心,但小个子男人开枪距离极近,就算穿了防弹背心也并不一定万无一失。
顾小鱼慌了神,拽住他胳膊拔来拔去。
江喻白也没拦着,由她动作,等她摸得差不多了,眉头稍稍松了些,这才打开后车门,伸出半个身子,拎着保温桶往棉背心上浇了大半桶热水,拧了几把,这才又坐回车里,顺手把车门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