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鱼还在看,一见他转过身去,更是趴上前,仔细检查着挨枪子的地方——万幸的是,打完这惊天动地的一架,两名嫌犯倒地不起,他身上却没瞧见什么明显的伤。
光线只算勉强,顾小鱼看不太清淤痕,但也没见到后背显然的血迹,料想就算有伤也不会太严重,心里这才肯松口气。
一口暖气喷在他后肩上,江喻白微微一颤,回身便关了小灯,把顾小鱼堵在驾驶室后面的角落上,挡在她跟前:“别愣着,快把衣服脱了。”
顾小鱼还不太懂这是要干什么,愣了半天也没有动作。江队长无奈地舒了口气,关上车门,把淋湿的棉背心交到顾小鱼手上,大手飞快地扯开了她外套的扣子。
先前冷汗渗了一背,她身上的衬衣早已湿透。
江喻白伸手摸了摸半干半润的衣料,眉头一紧,两手用力一扒——
浅黄色的内衣突然暴露在外。一股暖风吹过,吹得人胸前阵阵发凉。
顾小鱼吓了一跳,脸上顿时涨得通红,胳膊正要往回护,润湿的棉背心已经递到了她跟前。江喻白紧了紧眉,肃声启口:“快擦擦媳妇儿,出了一身汗,可别感冒了。”
☆、第167章 月色有三分
车里没开灯,只有三分月色朦胧。
参与办案的蓉城特别刑警大队与蓉城第四刑侦大队的后备人马尚未到场。三更半夜,区公安局楼下连鬼都见不到一个。
车里一片死寂。两人面面相觑,气氛有一点微妙。
腾着热气的棉背心近在咫尺。顾小鱼有些发懵,愣愣地望着江喻白,半晌也没有动作。
她不是没听懂,只是心头蓦然有一种异样的柔软油然而生,软得她不愿意多说,也不能动作。
一时间甚至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顾小鱼没吭声,只管盯着他,脸上一阵阵发烫。
车里狭窄至极,甚至于连她一点几不可闻的屏息也停顿得尤为凛冽。
顾小鱼脸上绯红,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江队长倒是没那回事似得,良久,深吸了一口气,低声启口,耐心十足:“局里毛巾都是公用的,脏,这晚上也没地方去买。我中午刚换的衣服,先将就着擦擦,别着凉了媳妇儿。”
三月里的天依旧冷冽。
她身上衬衣已经被冷汗润湿,穿得久了,受寒在所难免。而且在受惊之后再受寒,恐怕还不止是伤风感冒这般简单。
“别愣着,听话,”江喻白催促道。棉背心交到她手上,他只管盯着外头。
江队长有心,湿衣服上身确实不舒坦。
有他守着,顾小鱼也不多想,赶紧拾起一旁热腾腾的棉背心,动手擦拭。
热腾腾的水汽扑面而来,轻轻几下擦拭,绷紧了好一阵子的神经顿时和毛孔一齐舒张开,哪怕是蒸桑拿也不会有如此舒畅的体验,被冰冻的血液再次奔走,热烈而蓬勃,人就像是重活了一遭似得,由内而外地焕发新生。
棉背心离身,顾小鱼一身舒爽,整个人都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惬意。
热风轻轻地吹,车厢里暖意盎然。
顾小鱼穿好衣服,正要去叫江喻白回来,一个转身,人忽然就进了他怀里。
也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回头,更不知看了她多久。抬头便是他一双漆黑发亮的眸子,满眸均是温驯。
顾小鱼呼吸微滞,没有推,暗自舒了口气,红着脸往他肩头埋了些。
她不拒反迎,勾在她腰间的大手便顺着她的动作,在她脊背上轻轻地捋了一下。江喻白偏头,柔声发问:“吓着了,乖宝宝?”
他不问还好,沉沉的男声在耳边一吹,顾小鱼连耳根子都烫得厉害。心里怦怦直跳,脸上又红又烫,甚至烫得顾小鱼脑子也不太好使,只觉手足无措。
顾小鱼害羞得厉害,全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始终不吭声,十之**是又害羞了。
江队长略显无奈地舒了口气,轻轻吻了吻她额头,没再追问,松了胳膊,顺着腰身滑了一转,把身上黏着的小袋鼠扒了下来。
车外一辆警车忽然呼啸而过,车灯探照入内。才刚分开,顾小鱼心里一紧,吓得又赶紧抱了回去。
毛茸茸的小脑袋瓜在他颈窝里使劲儿地拱了几下。车灯移走,黑暗里顿时有一声软哼,又娇又柔,还带点说不清的委屈劲儿,听起来不像是害羞,倒像是在撒娇。
怀里小身子软扑扑的,江喻白闷声失笑:“傻媳妇儿。”
“胳膊擦了吗?”他问。
顾小鱼点头,瓮声瓮气地答:“没有。”
江喻白握了握她的腰:“那乖一点,听话,快下来。”
顾小鱼满脸通红,没吭声,被他用力扒了下来,动手之前,还沉沉地亲了一口。
月色朦胧,尽管没有灯,车内依然一览无余。顾小鱼半靠在椅背上,瞧着他一身精干的肌肉,心始终跳得有些急。
江喻白倒是没那回事儿一般,只顾手头工作。
兢兢业业地擦了她两只胳膊,连她手都不放过。粗糙的指腹反复摩擦在她掌心,惹得顾小鱼一阵□□,禁不住轻哼了一声。
车厢里别无他人,娇滴滴的一声哼出去,满室春意。
江喻白手上一顿,呼吸即刻急促了些。
顾小鱼脸上愈发烫,死咬着唇,没敢再出声。
车厢里一片沉寂,过了一阵,热源再次移动,江喻白不紧不慢地岔开了话题:“房间里都有监控,只能先在车里擦擦,委?8 懔讼备径!?br /> “没有委屈,”顾小鱼刚开口。车内忽然又是一阵闪烁,一辆警车几乎贴着车尾呼啸而过,径直开往了更深处。
先前过去的一车人就等在前方,一见这车终于来了,赶紧一窝蜂地奔了上去。
喧哗声越来越近,顾小鱼心里莫来由地一阵慌张。还来不及反应,腰身忽然被人往下拽了些——声音就在窗外,她半倚在左后方的车门上,借助夜色,极好的藏身后坐中。
一车人走走说说,很快消失在车尾,与深处的另一车人回合。
车内还是一片漆黑。回绝了三分月色,什么都看不见。只有缠绕在颈间的炽热呼吸反复提醒着顾小鱼,她身上还压着个人。
江喻白一贯挺沉,个子又高,趴在后坐更不舒服。手臂只在座椅上撑了一会儿,外头人一走,便极度乏力地倒在她身上。
——并不疼,软软的,总是有着不知所谓的弹性。江喻白呼吸一滞。顾小鱼脸上滚烫。
窗外又一辆车灯一晃而过。
刚过去三辆车,案发现场一共聚集了六辆车,加上他们这辆,还得有两辆过去。
这两辆不知何时才经过。心里开始打鼓,顾小鱼没敢动,脸上高烧不退。
外面的这一车人倒是开始动作了,脚步声越来越近。扑面而来,直叫她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顾小鱼咬了咬唇,心里慌得紧,终于忍不住伸长脖子去瞧外面情况,下巴刚绷紧,胸前的小东西忽然被人轻轻地碰了碰。
触电般的感受顷刻间游走体内,吓得顾小鱼赶紧缩回了脑袋。正去护胸,刚一垂眸,唇竟也被人轻轻地含住——只是轻轻的一下,浅尝辄止,很快便分离。
他的吻一贯如此,顾小鱼心里却莫来由的跟着一软。
脸颊忽然被他低笑着捏了捏,江喻白轻轻吻她,一双眸子漆黑发亮,眼里满是温情。
“还害怕吗宝宝?”他问。
低沉的男声蓦然启口,一阵不由分说的安定感悄然生根。他温热的鼻息拂在脸上,惊扰得她心头又酥又麻。
外头人声鼎沸,经久不息。
顾小鱼微微一怔,脸上又红又烫,连耳根子也开始发热,心里慌慌张张,像揣着几十万只小兔子似得,上蹿下跳,始终不安宁。
顾小鱼脸红得厉害,没好意思开口,懦懦地摇了摇头。
江喻白也不再说,静静看了她一阵,又凑上前,重重地吻了上来。他吻得又深又沉,唇舌滚烫,像是要把她的呼吸也一并带走似得,吻得顾小鱼喘不上气,连连低吟出声,不自禁搂紧了他脖子。
外头又过了一辆车,可能是一辆车,也可能是两辆。
顾小鱼有点晕。
也不知是因为先前的绝处逢生,还是因为现在的做贼心虚,他每个吻落下来,都吻得她心神一颤,心跳得似乎格外猛烈,意识也飘飘忽忽地上了云端。
凌晨两点,夜色愈发浓密,一片乌云飘过,连最后的三分月色也消失在天际。
车厢里一片漆黑,顾小鱼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男人微微的喘息声,最后一个吻落在她唇上,他几分动情地低喃了一句“宝宝乖”。
好不容易才褪去的脸色,就在这一句话里,“唰”的一下又红了个透。
顾小鱼沉默了一阵:“……二白么么哒。”
***
前后足足花去一个多小时,凌晨两点,六辆警车方才齐聚局里。车里人陆陆续续上了楼,江喻白这抱顾小鱼起身,抹黑寻了一阵,翻出来他的衬衣给她披上。
车里的灯终于亮了。
半夜她就已吓得不浅,贴身的衬衣都被冷汗润透,在车里一紧张,衣物愈发湿润。
湿衣服确实不能再穿了,江喻白态度坚决。顾小鱼拗不过,只有老老实实换了他的衬衣。
男人的衬衣又松又大,扣好扣子,她心念难免发颤,反手去寻了寻身后被枪子打穿的小洞。
那一瞬间她已被吓傻,全然不知枪子究竟打在何处。顾小鱼摸了半天也没摸上,想问江喻白小洞在哪儿,回头一看,却见他拎着发凉的棉背心下了车。
刚擦过冷汗的背心得搓搓才能再用,江喻白一手拎着棉背心,一手拎着保温桶,姿势别扭地往背心上浇水。顾小鱼想帮他忙,赶紧下了车,前脚刚踩稳水泥地,后脚就被他一把扯到面前,搂住了腰。
顾小鱼很少化妆,大哭一场之后,脸上全是干透了的泪痕。睫毛上星星点点,眼窝里还凝了好些脏东西。
江喻白放下保温桶,大力拧了几下棉背心,捧着她脸轻轻地擦。
他擦得专注,眉心习惯性皱起,手上动作却格外轻柔细腻,仿佛捧着的不是她一张脸,而是他什么一碰就会碎的宝物一样。
从小到大,除了顾妈妈,就连顾爸爸都没这么伺候过她。
男人温热的鼻息不经意喷到她脸上,灼得她一心赧然。
车里的一幕仿佛还历历在目,唇齿间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顾小鱼满脸通红,心里却有一个地方一点一点地发了软,不自禁搂了他腰,眼巴巴地往他身上靠近了些。
楼里灯火通明,外头再没有别人,只有风。
夜风轻拂,只一件衬衣宽宽松松地套在身上,未免也单薄得太彻骨了点。
可顾小鱼单穿一件衬衣,却一点也不觉得冷。身子尚未从恐惧中完全脱身,有点像在过冬,但她心窝子却一直热得像在过夏。
顾小鱼一点都不冷。夜风吹来,江队长却依然立马挪了个方向,把风挡在了身后。
三月的天,他身上也就三件衣服。贴身一件棉背心已经打湿了给她当毛巾,薄薄一件衬衣也已经贡献给她打底,他就剩一件薄外套而已,这会儿外套还在车子里放着,他赤着膀子,一件也没穿。
冷风阵阵吹拂,江警官没喊冷,背上却也诚实地冒了鸡皮疙瘩。
顾小鱼在他后背上摸了摸,鼻头莫来由的一酸:“……二白你怎么对我这么好,我都要哭了。”
江喻白微微一怔,眉头紧紧松松,最后哑然失笑:“哭什么傻媳妇儿。”
“你对我太好了……”顾小鱼直冲他瘪嘴,“太好了我就想哭。”
江喻白舒了口气,似乎有些拿她没办法,低头沉沉地吻了吻她:“乖,军爷亲亲就不哭了。”
顾小鱼:“……噗。”
蓦然一个吻下来,顾小鱼愣了好半宿才回神,回神便有点哭笑不得。
歌确实是她录了发给江队长“如果我微笑,你就吻我,我就微笑”,江队长也确实在百忙之中抽空回了她“如果我吻你,你就微笑,我就吻你”……但这梗用在这里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顾小鱼想了想。
——该不会他用的是她录给他的视频,“宝宝摔倒了,要军爷亲亲才能好起来”的梗吧?
她原本是要煽情来着,这下,顾小鱼却只想笑。
姑娘家的脸蛋金贵,江警官笨手笨脚,擦得可慢。顾小鱼憋了好一阵子,还是忍俊不禁,捏着拳头锤了锤他:“二白你讨厌!”
“哪里讨厌,”江喻白问。
他语气有点严肃,眉头也紧紧锁着,蓦然启口,听来一本正经,但他做起事儿来严谨又专注,肃着一张俊脸,一丝不苟,哪怕只是在给她擦脸而已,专注的男人也有一种特别的魅力,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的要她给出答案。
顾小鱼愣了愣神,扪心自问江队长哪里讨厌——她喜欢都来不及,哪里会真的“讨厌”?
顾小鱼不答话,默默地盯着他看。
偏偏江队长喉结微动:“哪里讨厌,宝宝你说,你不喜欢的我都改。”
他上衣一直没穿,蜜色的肌肤大大方方地展现,无论是低沉的嗓音还是温柔的语气,都是一样的撩人。
脑子里“嘭”的一声,几乎快要炸开!顾小鱼一阵无言,心里一股股发烧,小声答:“……你不讨厌,我都喜欢。”
江警官手上一顿,垂眸看她,微微抿唇。捧着她的脸再三打量,确认再也没有脏东西了,这才丢开发凉的棉背心,俯下身沉沉亲了一口,跟哄小孩儿似得,好声述说:“乖乖的,不哭,多笑笑。我媳妇儿笑起来最好看,哭成小花猫不好看了。”
“不好看也是你媳妇儿!”顾小鱼不服。
江警官当下点头,答得斩钉截铁:“嗯,就是我的,没得跑。”
话锋一转,他又沉声启口,语气恳切:“可别在外人面前哭,宝宝你哭起来可惹人。”
“……”顾小鱼无言以对,想说她除了能惹到江喻白,还能惹到谁这么掏心掏肺牵肠挂肚的,在他怀里蹭了蹭,又不愿意开口反驳。
顾小鱼默认了,有江喻白一个就够,她压根就不想惹到谁。
车厢里一片狼藉。给她穿好外套,江喻白趴着整理了一番,捡起顾小鱼的衬衣和内衣,外加他那件打湿的棉背心一并裹起来丢进了垃圾桶。
顾小鱼跟在他后面:“二白,我要是有讨厌的地方,你就告诉我,我都改。”
江喻白脚下一顿,随即皱了眉:“别胡思乱想,我媳妇儿不讨厌,宝宝你最乖了。”
“我以后都乖乖的,都听你的,再也不走夜路了,”顾小鱼说,说来有些难过,“蓉城也不是很安全……”
蓉城本来是安全的。
极端情况不列入考虑,蓉城的治安状况一向不错。这倒不是因为案件少,而是因为武装力量太强。随时随地,街上都会有武装巡逻车,车上坐着一排排穿制服的警察,武警特警什么警都有,看起来很威风,事实上也是。
顾小鱼曾亲眼见识过他们在闹市区制服歹徒,那一个个动作麻利地就跟电影里演的一样,特别厉害。这也就是顾小鱼毕业之后不愿去外地打拼的理由。除了蓉城,其他城市给不了她这种安全感。
她是有点童年的心理阴影没错,但同时她也是相信警察叔叔的——又特别是蓉城的警察叔叔。
小时候救她的警官就是蓉城本地人。老警官送她玉佩的时候就曾告诉过她,不用怕得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别的城市他管不了,但蓉城有他的守护,是绝对安全的。
既然把祖传的玉佩送给她了,他就会一直守着顾小鱼,所以她再也不必害怕。
救命恩人的金玉良言,她一直信奉为金科玉律。但现在出了这种事,顾小鱼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安全了。
或许只是她太天真:很明显,无论怎么看,那都只是大人安慰小朋友的随口话而已。毕竟不会有一座城市能因为一个人的力量就天下太平,用脑子想就知道,天底下哪能有这样的人?
顾小鱼叹了口气。
凌晨两点多钟,夜色愈发浓密。皎月早已隐匿于乌云之下,极目一片漆黑,唯独区公安局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江喻白微微皱眉,抬手宠溺地揉了揉她垂着的小脑袋瓜,抱着媳妇儿多亲了亲。什么也没说,扭头看着天外,眸色一沉,脸上阴云密布。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8章 二白要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