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鱼唇角一抿,江喻白已经笑骂:“滚犊子,我媳妇儿要你们护?”
“那可不咋的,”有人玩笑着,“没瞧着这一路大白哥都围着嫂子转,宝贝着呢嘛!”
顾小鱼脸上发红,嗔道:“哪里有宝贝着!”
“还没有?”虎子都看不过去了,“一路都在夫唱妇随、妇唱夫随,嫂子你别不承认,你就说,正说守夜呢你两就不见了……你两偷偷摸摸干嘛去了?”
顾小鱼:“……”
这问题问得相当尴尬,他两那是偷嘴偷情去了。可“偷嘴”这事一点都不光彩,“偷情”就更不用说了,能在大庭广众往外说吗?
顾小鱼闭口不谈,吃了个哑巴亏,脸都憋红了。
他都没舍得欺负,却给人家惹了个大红脸!江喻白眉头一挑,沉声道:“虎子,你哥现在是个有家室的人。跟你嫂子说点悄悄话,还能跟你说啊?”
虎子:“……”
对呀,人家夫妻两说悄悄话,管他什么事?就算他明知道那是哥哥给嫂子开荤去了,哥哥把嫂子宝贝得紧,人家不认,你还能怎么说?
虎子不吭声了,与其说臭了脸,毋宁谈受了伤。
顾小鱼一个没忍住:“……噗。”
原以为进山后环境艰苦,同路的又是一群陌生人,或许没想象中好玩。可等她进了才知道,原来乐趣良多——江喻白一开口,顾小鱼肚子都笑疼了!
那话怎么说来着?姜还是老的辣!结了婚就是不一样,听听江队长那语气,看把他自豪的,尾巴就差没把天捅个窟窿了!
一时间嘘声四起,大伙儿对他护短这行为嗤之以鼻。
偏偏江队长本人一贯不以为然,压根就不理会一干人意味深长的眼色,动手松开腰包,掀起衣摆,柔声唤着:“媳妇儿快钻进来睡觉。”
森林里潮湿至极。大老爷们也就罢了,这群大老爷们儿本就没一个娇生惯养的主,尽是烂泥堆里滚出来的,能躺哪儿不是床?军人出身等于特别能吃苦,即便环境再差,他们也压根不在意。
但姑娘家不一样,姑娘家身子娇贵,凉水都不能多喝,更别提直接在这等阴冷潮湿的地上睡觉。
两个姑娘已经在睡袋里睡熟了。顾小鱼没有睡袋,江队长掀着衣摆叫她往里钻,言外之意……他这是要给她当“专属睡袋”呀!
心头忽然便是一紧。已经狂乱过诸多次,他薄唇轻抿,蓦然启口,胸膛里那东西却还能千万次如一的怦然。
顾小鱼呆愣着没动,心里跳的有些急,脸上也稍稍染了些绯色。
江队长皱了眉:“快来睡觉了,小傻瓜。”
“……”顾小鱼一怔,脸上即刻发了烫。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居然连“小傻瓜”都喊出来了!
一群老爷们憋都憋不住:“哎呀哥,太酸了,我受不了,我牙疼!”
江喻白眉头一拧,不怒自威:“跟你们嫂子说话,你们管这么多干什么!嫌酸别听,耳朵捂上!”
老爷们儿们:“……”
江队长是谁啊,蓉城鼎鼎有名的护短份子,那短护得可是连亲爹亲妈都不认,你是不是傻,试图去跟他讲什么道理?
摆明制服不了哥哥,一群人的眼光纷纷投诸嫂嫂:“嫂子你也管管大白哥啊,这酸的,唉哟我的牙……”
“就要酸,哼!”
夫唱妇随也好,妇唱夫随也罢,虎子没说错,他两就是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顾小鱼才不管,唇角一提,顶着一干人的目光钻进他外衣里。
身后熊熊烈火也不比他体温更暖。江警官靠着树,顾小鱼靠着他,身下垫着一方自带热度的人肉软垫,离地十几公分,纵使是再冷的湿气也与她无干。
“冷不冷?”江喻白还问,胳膊紧紧箍着她腰身,箍得她一点也不冷,甚至心里还有点发烧。
顾小鱼只顾傻笑:“不冷,你好暖和啊二白。”
暖得她心都要化了,再也不愿当什么纵游蔚蓝的海“鱼”,只想一心一意地穿行在江河里……就是叫她死在这里,顾小鱼都心甘情愿。
江喻白轻舒了一口气,吻着她眉心:“暖和就抱紧点,别冻病了。”
“好,报警。”
江喻白失笑:“好好睡觉,不准调皮捣蛋。”
***
有江三柏带人守夜,其余人只管放心大胆地睡。
顾小鱼从没睡过睡袋,不知道躺在睡袋里过夜是什么体验,不过睡在江喻白身上的滋味可是妙极了,妙得她根本不去想睡袋的滋味。
早上睁眼时,顾小鱼还以为这是在自己家床上。习惯性地在他怀里翻了个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摔得“唉哟”一下,顾小鱼悻悻地爬起来,这才清醒,哪里是自己家,这已经是入深山的第二天。
第二天旅程深入,又是一整日见不到活物。
日头正烈的时候,两个姑娘肚中空荡,腿脚酸痛,已经走不动路了。情况比第一天更糟糕,无论是江三柏还是虎子都不方便再照顾两人,只好把两人的男朋友从先头部队叫了回去。
背她们是不明智的。在原始森林里,任何突发情况都可能产生,一小段路尚可,但长时间地负重跋涉,浪费体力绝不是一件好事。
无奈之下,主力部队只好放慢速度。十二人的队伍又开始分成三波,这次简单粗暴,直接按坐车的顺序分层分序。
打头阵的探险小分队由大队长江喻白领军,江三柏和虎子护驾,再加上一个顾小鱼。
头天晚上顾小鱼开了小灶,又窝在江队长怀里一夜好眠,清晨除了小腿有些许酸胀,其余状态都还不错,勉强能跟上第一部队的进度。而第一部队的三个领头人物又都愿意带着她这个累赘,顾小鱼入驻第一部队便无可厚非。
第一天入山尽在后头拖拉,直到第二天走到前头,顾小鱼才知道前头的好处。
难怪那些老爷们儿都爱往前跑,甚至女朋友都不管了,都还得往前。走前头才叫是“探险”。
放眼望去,四周尽是稀奇古怪的山石,天上飞的全是城市里未曾谋面的鸟,地上不仅各类走兽遍布,偶尔还有些猎户安置的捕兽陷阱在,一不小心就会“上天入地”——
三个男人都还好,头脑机灵身手敏捷、又富有野外生存的经验技巧。
顾小鱼就不行了,陷阱她差点踩了三回,要不是江喻白一直护着,小命都得玩脱。
心惊胆战了若干回,就是再敏感的心情也非得渐渐趋于平静,沿途再见蛇鼠,顾小鱼甚至都不那么恐惧,还能继续迈开步子往前走。
越向山林挺近,一众人体力差距越大。磕磕绊绊一直向北,等到完全漫过外援一大片茂密的原始森林,时间已是第三天下午。
这路由江喻白亲自领军,按理说不该有差错。但不知是怎么的,这时就该见到此行目的地“月牙湖”,顾小鱼满是期待的抬头,别说湖了,就连泉眼都没有!
眼前除了山还是山,唯一不同的一道亮色悬于百米开外。
直像是天赐神刃,生生劈砍开了一座山一样。一片黛青里,半壁断崖如若天降,崖壁被风打磨得如刀削一般陡峭,呈现山石的本色,突兀至极。
崖壁本身并无特别,唯独偏上位置,一对突出的“剑眉”上百花齐放,耐人寻味。
“那山真有意思!像人的眉毛,上面还有花!”顾小鱼惊叹出声。
虎子跟着一瞄,差点没蹦起来:“卧槽!是齐眉崖!”
作者有话要说: 小记者团:江队你不是带媳妇儿找月牙湖看双彩虹的吗?怎么跑到齐眉崖来了。这个齐眉是不是我们理解的那个意思???
江队:(把媳妇儿藏在怀里)汪!
小记者团:鉴定完毕,这个心机狗!!!
☆、第191章 好看不好看
还真是齐眉崖!
崖壁如刀削,“剑眉”似精雕——那不是齐眉崖又是什么?
虎子整个人都不好了:“卧槽!哥你不是说来看月牙湖的双彩虹吗。我就奇了怪了,去月牙湖选咱们上次的路线多好,一天半就到,你非要从这边绕远路进山……卧槽,哥,你这不是安心去看彩虹,是来找齐眉崖的吧?”
江喻白没答话,浓眉微挑,远眺着林中异色,几不可见地抿着唇。
他含笑的神情分明就是在暗示着些什么。
虎子连连惊叹:“我的天,你也太浪漫了吧哥!”
一言不合,两人突然就打起了哑谜。打得顾小鱼一头雾水,正去拽江喻白胳膊,虎子已经情不自禁地叫上了她的名字——
“嫂子你可不知道,”虎子说,“我们从小就在这山里探险,遇到过好些个山里出来的老猎人。他们都说这森林里有个齐眉崖,长得像人眉毛一样,是什么神仙相爱犯了天条,女的被贬下凡间转世投胎,男的被锢在里头,怕女的找不到,露出了一对眉。这森林特别大,齐眉崖不好找,有些个老猎人一辈子都没碰见过。如果有幸碰见了,一定记得去求保佑,可以受到山神的祝福,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他就差没直说了:“嫂子,哥儿几个每年都要来山里玩几次,这山里几乎被咱走了个遍。但咱们从没从这个方向进过山,就只有这一片没有搜索过了,如果真有齐眉崖,那肯定在这一片儿。嫂子你看,哥他肯定——”
“闭嘴。”
虎子话正说到关键,江队长突然开口,一口吼住了他。
剩下的也不必虎子再说下去,心里猛地一紧,顾小鱼全明白了。
毕竟这种事江队长也不是第一次干。虽然江队长不说,但上次她参加西门音乐节,里飞康不就大咧咧地告诉她,他这老大不是尽接费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就是休息日给自己排班添堵……什么都不曾跟她说,可归根结底,做的每一件事不都是为了她吗?
否则路线江队长再熟悉不过,一队人特意为月牙湖而来,他又怎么会带队走错路呢?
就算千万次地被他温暖,可下一次温暖来临,依然如同天上落下一个大蜜罐,正砸上她脑袋一样,砸得她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像吃了一口蜜一样发甜。
顾小鱼微微一愣,脸上顿时发了烫:“这传说……真的假的呀?”
她想听江喻白亲自开口,可江队长却只是一如既往的保持沉默。
他一句话也不说,良久才从远眺中回神,垂眸看她,一双漆黑发亮的眸子里尽情弥散着温顺。男人眉如墨画,目似朗星,一张一弛均是正气凛然,而威严之下,眼底一点柔情藏得小心翼翼。
在外是东都狼,回家是哈士奇,那话真没说错。
她心头顿时便是“咯噔”一下。
一股暖流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叫那颗怦怦直跳的少女心不可自抑的为他癫狂。她却不觉不安,反而通体顺畅,直像吃了蜜一样甜。
他只用一个眼神,就叫她有了答案。
顾小鱼暗自抿唇,红着脸偷偷拽了拽江喻白袖口,换来他反手一握,鼻间传出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哼。
他只是轻哼出声,却叫她悬起的一颗心顿时落到了实处,再踏实不过。
不言而喻,她家二白是打心底地要跟她白头偕老,直至江枯石烂的。
顾小鱼埋了头,眼底含笑。即便问题在他口中石沉大海,也不再追问半句。
答案已经在顾小鱼心里。在一起久了,两人默契使然。
江三柏不懂,左等右等,等不见哥哥开口,转头一看,连嫂子都不说话了,埋着头似乎还很低落,赶紧斩钉截铁地答着:“嫂子,虎哥说的是真的。真有齐眉崖这事儿,咱一直没找到,这还是头一次!”
虎子也说:“绝对是真的啊,那要不哥来这儿干嘛?准是来找齐眉崖的!”
两人嗓门一个比一个大。大部队前脚抵达,后脚就把话听了个遍。
一群大老爷们儿没来得及喘口气,先捧起腮帮子:“哎哟喂酸的我,晚上‘小傻瓜’就算了,白天更好,直接白头偕老了……唉哟,哥啊,你这酸的哟,我的牙!”
哄笑声此起彼伏。
换了以前,顾小鱼非得被他们闹个大红脸,可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她居然特别坦然。心里固然羞赧,但羞赧一路窜上脸,却只化成甜甜的笑意。
两个当事人都不吭声。
好不容易演出大戏居然得不到回应,群众们终于演不下去了:“你两干嘛呢,来都来了还愣着干嘛,白头偕老也快去啊,哥你赶紧带着嫂子去齐眉崖看看呗?”
“这不好79 吧?”顾小鱼为难。
虽然她也想赶紧去看看,但这毕竟是博·彩头。博·彩头讲究多,又特别讲究次序,第一个祈福最为灵验,可在场除了他们,可还有两对情侣呢。
老爷们儿倒是爽快:“有啥不好的,去呗,齐眉崖齐眉崖,说的是举案齐眉,那是夫妻啊。咱队里头就只有你们是夫妻了,带嫂子去呗大白哥。”
两个姑娘没来得及表态,这群老爷们儿已经把话给堵死了:“铭子鸿子,媳妇儿都在这里呢,你两也赶紧结啊。咱好不容易才找到齐眉崖啊,赶紧把路线标记了,你两快结,结了下次咱再送你两对新人过来!”
连婚都还没结,“同坐一条船”都还谈不上,说散就散的恋爱阶段说再多“白头偕老”又有什么意义?
对姑娘家而言,齐眉崖不重要,重要的是来到齐眉崖,两个男人都在表态:“媳妇儿下次咱也来拜!”
近乎于变样的求婚,两个姑娘激动得只顾点头,一脸娇羞地投入男人的怀抱里,对齐眉崖全然是兴趣乏乏。
顾小鱼先前苦恼“博·彩头讲究多”,可被他们几句话说下来,去齐眉崖参拜祈求,她和江喻白当仁不让。
顾小鱼蹙着眉,实在无话可说。
难得兄弟们有心,既然无话可说,那也就多说无益,敬谢不敏了。
江喻白瞥了一眼正北方,终于肯开金口:“三柏,翻过山脊就是月牙湖,你带他们过去安置,住咱一直住那个山洞,我跟你嫂子慢点过来找你们。”
江三柏一点就通:“哎哥,那你跟嫂子先去,我跟虎子先去安排晚上住宿的事儿!”
老爷们儿做事就这一点好,说干就干,绝不拖拉。
话毕,大部队便浩浩荡荡地朝北边继续挺进,翻过山脊,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直到他们彻底匿去踪迹,江喻白方才低头,柔声道:“听老人说,这里的山神很灵验。咱去拜拜,媳妇儿。”
在蓉城信誓旦旦不信鬼神说的是他,一到能保佑“夫妻和睦、白头偕老”的山神面前,带头搞起封建迷信的居然也是他……前后反差太大,顾小鱼忍俊不禁,心里却几乎甜出了花儿来!
——她家这江二白怎么就这么招她喜欢呢?
顾小鱼抿唇:“好。”
***
乍一眼之与齐眉崖百米相距,但真正走起山路来,却还得花上个近半个小时。
远观时并不察觉,走近了方才知巍峨。齐眉崖上的那对“剑眉”竟足有三四层楼高!山里的春天来得晚,料峭春寒里,一捧金灿灿的迎春花盛开在山眉上,娇艳欲滴,与周遭贫瘠的石色格格不入,却是画龙点睛般生活精巧。
一如先前虎子与三柏所言,齐眉崖的传说真实存在。
眉下石壁上果然刻着一排字,明确篆刻着“夫妻恩爱,白头偕老”的传言——“愿得一人心,恩爱两不凝;青丝三千丈,白首不相离。相敬一如宾,齐眉双并举;耳鬓三厮磨,彼此同珍惜”。
想起虎子说的话,顾小鱼心里一阵阵发紧。
她本不信佛、不信道、更不信命,这会儿也情不自禁地双手合十,心里默念起愿望,恭恭敬敬地对着山崖鞠了三个躬。
再一睁眼,就见她刚许愿的要“平平安安,白头偕老”的江队长不知何时竟攀上了山崖,而且他居然还徒手攀岩!
顾小鱼:“……”
顾小鱼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一点防护措施都没有,要是掉下去,别说什么“平平安安、白头偕老”了,少说就是骨折,多说就得黑发人送黑发人了呀!
顾小鱼担心的要命:“二白你干嘛,你快下来!”
江喻白头也没回,薄唇轻抿,竟丝毫不以为意,沉声道:“在下头等着,媳妇儿,我给你摘朵花。”
顾小鱼:“……”
山上迎春花开得固然娇美。可一朵花而已,他有必要这般拼命吗?
顾小鱼心慌得不行,见他全神贯注地寻着落手落脚点,又一声也不敢多吭,眉心紧蹙,死死咬着唇,只能期待他千万当心,别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