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翔客栈————夕也落

百思气结，然后又笑了出来。
"笑什么。"南翔喝了口水，瞪了他一眼。
"没什么，有点高兴。"高兴你没有变得太多，他捏了捏南翔的脸，才感到心定。
"切。"南翔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百思把手移到眼颊那，为南翔擦了擦，四目相对。
南翔脸一红，打开了百思的手，"多事......"走到了窗口，打开窗，想要吹吹风。一开窗，就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一双明亮的绿眸。南翔倒也不惊奇，反而对那双绿眸笑了笑。
百思看南翔站在窗边蛮长时间，不禁跑过去，也对上绿眸。
绿眸的主人是一只黑色的鹰，它看到了百思，打着翅膀飞走了。
"从那天后，这只鹰就一直陪着我......"南翔低喃。
百思拍了拍南翔的肩，"翔儿，我有点渴。"
南翔才发现百思的唇已经干裂了，马上跑到桌边，举起茶壶，晃了晃："哎，没有了，我下去倒热水！"
"恩，我等你。"看到南翔跑出房间，百思又转向窗口，伸出脖子，举手，在空气中打了一个声响。不一会儿，翅膀的拍打声越来越近--一只鹰停在了百思的手指上。
百思低下头，对着鹰低语。又把手指高举一点，鹰又向着漆黑的夜空飞去。没多久，和夜色融合在了一块。
南翔跌跌撞撞地跑到厨房，看到炉子上的铜叼，冲了过去，加满了水，脑袋里突然想到几年前百思为自己烧水的事，既而想到后来为自己洗澡的事......脸一红。却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红的，明明这些事自己平时也会想到......突然脸更红了。
"啪"一声。
南翔随声看去。难道新章老板站在门前，明显把门给锁了，他心头略感慌张，但又故做轻松。
"章老板，那么晚还不睡？"南翔压着声音，不想透露一丝胆怯。南翔知道他的心思，所以，他的胆怯绝不能给这人看--或者，他没有胆怯？
章老板什么也不说，只是慢慢地靠近。一张明显就是二世祖的脸渐渐逼近。
"南翔，你知道我要干什么。"等他到了可以一伸口就碰到南翔的地方，才邪气得说。
南翔直觉得恶心，从小到大虽然都被疼着，但绝对没有什么阴气，一直都很健康硬朗，非常想不通为什么会吸引了这男人的目光。
南翔一直没有动，等到章老板快到扑过来的时候，南翔才打开手上的水壶，朝章老板泼去。南翔的一举一动都非常安稳，没有透露出一点儿慌张。泼完了还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的看着章老板，说道："没事了吧？明天我还要早起买菜。"
二世祖就是二世祖，什么都没有钱重要，因为没有钱就当不了二世祖了。
南翔理都不理被烫得哇哇乱叫得章老板，自顾自得打开了厨房的门，朝房间走去。
跑到了房间，南翔马上关上了门，靠在门背上大口喘着气。
百思见状，急切得走了过来，问："发生什么了？"
南翔古怪一笑："没什么......啊，对了，那么晚了，你就在这睡吧，床还挺大的。"
南翔朝床走去，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床被子--春天的夜晚还是有点凉。看到百思诧异的表情，不满得问："怎么？嫌弃我？不过先说好，我的睡相很差的......"
"没，没......"百思有点口拙。
等百思爬上了床，灭了灯，南翔也爬到了床上。
黑暗中，只剩呼吸声。
"睡了？"南翔问，他觉得自己今晚可能会睡不着了。
"还没。"
"百思，你还会不会走？"黑暗中只能看到两双明亮的眼睛。
百思没有回答。
百思啊百思，你是不知道，还是不忍回答？你上次的走，我失去了娘，师傅，南毅，南天，南地，客栈......这次如果你还要走，我还会失去什么？
我可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后来，南翔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起来，就和百思在一个被窝里了--南翔钻到了百思的被窝，自己的被窝被挤到了床下。
东方既白，已经可以听到窗外唧唧喳喳的催命般的鸟声。
也许是一个小小的被窝包不下两个年轻人吧，两人都侧着身子，百思一手握住南翔的腰，好让被子包裹住两人。说来奇怪，这被子安好的盖在两人身上，貌似被百思这一握，南翔就没了夜间翻来覆去踢被子的毛病了。
端查着百思的脸，发现和从前没什么的大区别，只是明显，百思长大了。
南翔不知道为什么，轻轻叹息了一声。
百思的眼皮动了动--要醒的征兆。
南翔又不知道为什么，马上闭上了眼睛。闭上眼后，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只听百思轻轻打了个哈欠，然后什么也不做，无声无息。就在南翔正准备睁眼的时候，一个温热干燥的东西盖上了南翔的唇。
南翔呆了。g
南翔知道这是个吻，也知道百思是男的，自己是男的。但奇迹般，南翔没有那对着章老板的恶心，反而感到......甜蜜......这是，为什么？
还有脸红。
从昨晚到现在，南翔已经是第三次脸红了。
不能再犹豫了！
南翔吸了口大气，睁开了眼，对上了百思的笑脸。
"早啊，翔儿！"百思的声音悦耳动人。
南翔第四次脸红。

第十二章
百思跨过了南翔，跳下床，穿衣服。南翔也穿起衣服，忽然，感到一阵风吹过。正觉得奇怪，向窗看去--原来是百思开了窗。
南翔脑袋慢了一拍，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直到百思一脚踩在了窗沿上，才了解了百思正准备跳窗。
"等等！"一直没说话的南翔突然大叫，惊得百思脚一滑，脑袋撞在窗沿上，发出"嘭"得一声。南翔赶忙爬下床，扶着百思，急切问他有没有怎么样。南翔果然很急，急得外裤也没穿，只穿了里裤。
"没什么，要人看到我在这里，可能不太方便吧，"百思捂着脸，心理直骂自己丢脸，又看到南翔的一身，临危不惧，故做正定，"我晚上再来......再说我也有事......"
"真没事？呀，百思你流鼻血了！"南翔伸出食指，在百思的鼻子下面一勾。
百思只想去死。
然后的一小段时间，他们都这样，晚上睡一起，早上百思就离开。南翔也没向谁说起这事，就连三子也没说，只是三子说："嘿，南翔，最近气色红润啊！"时不时章老板也会来动手动脚。明明对男的很讨厌......南翔看过那些爱好龙阳的男子，不是阴阳怪气就是被街坊唾弃，小时候看古书里面爱好龙阳的几乎都不得好死......南翔有点怕，却只是因为他对于百思的心思很不明确--实际上他对自己的心思也很不明确。对那个吻没有厌恶，是因为和百思是朋友，还是因为，那个人只是百思？南翔没捅破那张纸。
又想起很久之前问师傅的一个问题，两个单纯相爱的人能不能抛弃一切，在一起？当时，师傅想了一想，然后坚定的回答，能！
那眼神，至今还记得。
百思也没点破那张纸，早上有自己的事，要为了晚上那一觉的安稳，百思的确要做很多。一要避免娘发现自己和南翔，二要躲避那些想要得到南翔的人，三，百思其实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并不太满意......或者说是希望有更进一步，百思知道南翔心中的想法，只是没说出过口，可百思知道。南翔一直有个梦想，可以重开南翔客栈。所以百思一直在找地方，不想去旧址，不想南翔会沉浸在回忆里，无视自己。他对于南翔的迷恋，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晚上睡觉，南翔总喜欢左右翻动踢被子，有时还会做噩梦，梦里梦着娘，梦外还喊着娘。百思只能再次醒来抱着他入睡。这日，一向浅眠的百思又被南翔的动作弄醒了，突然不想睡了，他侧着身子观察着南翔--这人的确有着交好的容貌，除去那双杏花眼，闭起了眼睛的南翔也十分的可爱。百思忍不住偷吻了一口。看到那小鼻子一张一收，百思把手从被子里拿出，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了他的鼻子。失去了呼吸媒介的鼻子，南翔却也没醒，只是张开了嘴巴呼吸。
就这一个细小的动作，百思突然感到下身一阵炙热，立即放开了他的鼻子，但半醒的下体几乎完全挺立。接着南翔突然从喉咙里发出一阵低吟，百思......就湿了下体。
还好现在南翔睡里面了，百思想着--因为他怕南翔会掉下床。南翔一笑："你就不怕被我踢下去么？"百思心里邪恶地想到：当然不会，只要我抱着你你动也不动。
百思跳下了床--在没有惊动南翔的状态下。他把窗打开--在吹不到南翔的角度。他随便拿了块布，擦了擦下体，然后吹着风，沉默了。
窗外一阵翅膀的拍打声，百思听着那频率，又听着那鹰叫声......心中大惊：娘叫自己回去！
他立马去看着再次熟睡后睡成大字的南翔，心中纠结。
去还是不去？如果不回去的话，娘一定不会放过南翔。紧咬下唇。可是去了......如果是调虎离山怎么办？
心思着，当年南蔷把南翔支开，就是为了保护南翔，南翔也安稳地过了五年。而今，那群老头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消息，发现了南翔。南翔其实是当今的皇帝和南蔷所生，算年历，比百思出生得早。所以他们想找到南翔，就可以动摇皇后今日的地位。皇后是武官的干女儿，如今也不知吹了什么风，娘她中了什么邪，突然削弱了武官的地位。那群老头子只当皇后是向他们献媚，得到了消息，更是卖力得寻找南翔。如果不再做点什么，南翔就会有危险，所以百思这次来了......
怎么办？
百思想到最初来南翔客栈的时候，只是想掳了南翔，威胁自己娘亲把地位还给父亲。而如今......却好像又在帮着娘了，事情怎么会这样？
突然又想到了娘的那些手段，百思如披冰雪。
百思慢慢走了过去，端详南翔--这个留着口水，还说梦话的年轻人。心中默念，对不起，当年我答应了你娘，要好好保护你的。
南翔翻了个身。
百思温柔一笑。
突然决定，走了。
百思走到窗前，对鹰低喃。正准备关上窗。突然，又打了个手势。没有飞远的鹰马上掉头回来，等着主人的命令。
"把这拿走。"百思举起了刚刚擦了下身的碎布。
鹰只能一爪接过。如果它有表情，那就一定是在哭了。
百思又不动声色的爬上了床，刚掀起被子，南翔就靠了过来，把自己的被子往床里面乱踢，然后钻入了百思的被子，一把握过百思的腰。
百思哭笑不得：你到底睡没睡啊。咬上南翔的耳垂，磨了磨，也就睡下了。
黑暗中他没看到南翔飞红的表情。
早上，醒了。两人都躺在床上没有动。南翔说着自己小时侯的事："......大概七岁的时候，娘带我去江边......我就掉下去啦......恩......后来......"
南翔一直在说，边说边玩百思的手指。百思的手指又细又长，南翔一个一个手指套弄着玩。
"南翔。"百思突然打断了他。
南翔一惊，百思叫自己"南翔"，就是厄运的征兆。他停下了嘴，轻恩了一声。
"今晚，去渡口等我......"又如从前那语音语调，南翔停下了手。"恩"对百思淡然一笑。
你果然，还是要走的......这次，你要带走什么？
不想到的晚上，总是来的飞快。今天的南翔委靡不正，炒菜时竟然会不放盐，不放糖，不放......菜。那过去的五年，自己到底是怎么过的？自己的人生好像失去了五年的光阴。
那五年的记忆通通记得，一个人在冰冷的床上痛哭，整日魂不守摄......不过说来奇怪，五年里自己只生过一场病，本以为心力交瘁的自己是绝对撑不过那些岁月的......但总就觉得有什么狠狠地拉扯着自己。
或许，只要是个人晚上抱着自己睡，就可以了吧？可是......完全不能想象其他男的抱着自己会是什么样。又联想到章老板的脸......南翔跑去洗手池干呕了半天。
不明白。
百思做完了自己的事，早早到了渡口。看到来来往往的船只，眼前浮现起几年前南翔送自己的画面。
那时的离开，是为了保护你，这时的离开，终究是害了你，还是再次的保护？我也不知道。或者，我这次的离开，是自私的。南翔南翔，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我以为我离开的几年会忘掉你，什么漂亮的男孩女孩我没碰到过......可为什么越是碰他们，我心里越是想你？我巴不得被我压在身下的是你，可为什么我又不敢在自己解决的时候想你？我想......我是爱上你了。可你呢？对不起，我是自私的......我希望你的眼睛里只有我，不是喜欢，而是爱。南翔，如果现在出现在你面前的不是我，是别人呢？你是不是也会像对待我一样对待他？你只是寂寞了......现在你对我的感情，远远不够......只希望，暂时的分别可以增加你对我的思念......我很自私。
百思一直没有想到这一层，觉得自己的自私让自己恶心。突然两阵怪风吹过，百思略感不妥，又闻一阵脚步声--南翔来了。
两人对望，浅笑，谁也没开口。说不出的默契。
又是两道风吹过。百思开了口："翔儿，我得走了。"
南翔慢慢移到江边，两眼望着漆色江面，背对着百思，用平静得声音，说："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叫我‘南翔'......"
百思懵了，刚想插话。
"为什么，你要走？为什么，又要留下我一个？上次你走了，带走了我的一切......这次呢！这次你要拿走什么！"
南翔变得激动，百思不语。
"百思，我好怕......你不要走好不好？......我我我......"待南翔转过来，百思发现他已是泪流满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听你说要走......这里就很痛......"南翔流着泪，楚楚可怜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翔儿，"百思发现了南翔异常的表现，"翔儿，你喝酒了？"
"没......"南翔向百思靠近，身上发出淡淡的酒气："百思，百思你不要走好不好......"梨花带雨的乞求。
南翔果真是喝酒了，喝的是梅花酒。这梅花酒用梅花做引子，用的是每年的第一株的花瓣。花一开，南翔就得折了--花开花落竟可以靠的那么近--然后埋上三年酿着。梅花酒的味道虽然不冲，但也算是后劲十足，更何况是对不喝酒的南翔来说。
丝丝春雨，萧竹怅怅。南翔算是尝到了断肠的滋味。
百思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化开了，就想伸出手，搂过南翔，告诉他，自己多么爱他，不会走，不会离开的。可是又一想到现在的情形......就算不自私，也不能留下，刚想开口拒绝，突然，身后冒出了两个黑影。
杀手？百思护着南翔，抽出配剑和两个蒙面黑衣人开始搏斗。南翔忍不住心口的难受，对着江面淅沥哗啦的吐了起来。百思发现，黑衣人的出招都留了几分力......难道，他们想抓活的？
南翔！
百思火气甚大，出力更是猛。南翔吐了一会儿，转头发现了百思正和两个黑衣人在过招，百思伤了黑衣人其中的一个，他捂着手臂退到二线，他突然看到了在江边的南翔。百思心中打叫不妙，慢慢地把视线转到了那受伤的黑衣人身上。两个黑衣人出力不均，就当另一个人看到空挡正准备向百思出招时，南翔大叫："百思！注意左边的！"
南翔的脚不受控制，向百思跑去。
不可以，你不能受伤......我不能没有你，我很自私......
南翔推开了百思，正以为致命的一刀就要降临时，那两个黑衣人突然收力。未受伤的黑衣人向南翔扫了一把暗黄色的粉末。被推倒在地的百思心里直骂南翔，你个臭小子过来干什么啊！这次完了！被人下迷魂药了！
但没想到，两个黑衣人就这样结伴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