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微微一抖,GreenDay的CD散了一地。
"你在说什么?"我边慌张地拾起CD边掩饰着责问。
他静静看着我,没有说话,那样的眼神让我感到心慌。
"知道我为什么非要缠着你?"他靠在门边,懒散地问我。
"不知道。"我躲避着他的视线,不想让他看出什么。
"我说我是因为喜欢你,你信吗?"
我诧异地抬头。
也许是可以感觉到的,那种近乎疯狂的执着,管制着我生活里每一点细小的地方,想要了解我,透视我,不要命地缠着我......
萧落他,是因为喜欢我?
我有点惊愕地盯着他。
"......你一定不会相信吧。"他有点自嘲地笑笑回过头去,继续擦窗户。
"我信。"过了很久,我默默地开口,把CD放到了架子上。
"谢谢。"他的身子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声音有点激动起来:"......也许以后你不会相信,会觉得我别有用心......但是......"
他没再说下去,空留给我满腔的不安。
"我在说什么。"他突然没头没尾地灿烂地笑了出来,回身对我说:"不早了,吃饭吧。"
若不爱,请放开
我看着他灿烂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常常是笑着的,但是那样的笑容让我感到虚假。他并不是发自内心去笑的,而是在掩饰什么。
可是,掩饰什么呢?d
这莫名其妙的发现让我心里很不舒服,我这才发现自己压根就不了解他,他的背景,他的身世,他的过去,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有点闷闷地抬头对扒饭扒得起劲的萧落说:"我这才发现,我对你一无所知。"
他的筷子在半空中停了一停,随后又恢复了正常,勉强笑道:"说什么哪,其实......你要了解我又做什么?"
我了解他做什么?
事不关己的语气让我莫名地火大起来,于是我往椅背上一靠,闲散地甩出去一句:"看来是我自作多情?"
他慌张地抬头,白皙的脸上全是惊诧:"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有点......"
"算了。"我把筷子往桌上一放,起身离开:"我饱了。"
往房间走去的时候还在嘲笑自己的幼稚,难得想要去了解一个莫名闯进我生活的人,却被人家冠以"了解了做什么"的荒唐动机,真是头脑热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背后急速冲来了什么,伴随着疾风,有个人一头撞在我的后背上。
然后两只手灵活地从后面牢牢抱住了我。
"你接纳我了,对不对?"身后的人声音里有不可自持的激动和欣喜:"虽然谈不上喜欢,但是你心里面不是没有我,对不对?"
我没反驳,静静地站在原地,有一点不知所措。
他的体温也是冰凉的,顺着脊背一点点往全身窜去,带动心脏有力地跳动,我忽然就有点慌了手脚,一下子推开了他。
他后退了好几步,诧异地看着我。
"......你先回去吧。"说完这句话,我逃一般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我是害怕的。
害怕越来越把他当作习惯,害怕他有些虚假却总是阳光的笑容,害怕他一点点渗透我的生活,害怕自己渐渐离不开他。
太害怕太害怕了。
所以,我选择把他推开。我喜欢的人,我真心喜欢的人,应该--
然后,我的脑海里无比清晰地窜进两个人的形象,令我惶恐的是,那个琥珀色眼睛的少年,身影竟然有点模糊,而有一点红色,却变得无比的鲜艳!
到底是......怎么回事......
跌跌撞撞地用手扶住床沿,再也找不出一个答案。
那天以后,萧落很久没有来找过我。我明白我那一个推开的动作对他的伤害太大,但是当时我太混乱,也是不得已的。
他一不出现,心里面便有什么东西像初春的野草般,开始疯长。
房间渐渐变得阴霾起来,有点令人心烦意乱的小习惯,比如说唱完歌回家情不自禁就要对着厨房喊"今天有什么",比如说每隔那么几天就条件反射般要动手去清理屋子......
还比如说,这些。
有些音容,有些笑貌,一点点的阳光,一点点的颓丧,红色的棒球帽,礼貌的花店少年,零零碎碎的这些拼起来,便组成了一个萧落。
也许他比我想象中占的地位,要重。
从没有人这样关心过我,冥冥之中,已经被感动了吧。
我想念他。
这句话在脑海里一旦成型,便渐渐演变成了一个不争的事实。间杂着一些不安和惶恐,让自己郁闷不已。
终于受不了,下定决心去他工作的花店找他,却被老板告知他已经去送花。
"谢谢。"我有点失望地撩了一下刘海,重重地喘息一下,我是跑过来的,所以气息有点不稳。
"找落仔有急事啊?"老板很和蔼地说着:"他明天就不在这工作了,不过你要找他的话,过会我可以带你去。"
"......?!"我用惊叹号来表达内心的惊异:"他为什么不工作了?"
老板耸耸肩:"他原本也不缺钱吧。不过今天莫名其妙叫我晚上10点到市中心的PUB去等他,说是给我临别的礼物。"
我无语地看着一脸慈祥的老板。礼物?什么礼物?
若不爱,请放开.
如果事先知道那是这么残忍的一幕的话。如果事先,知道的话......
当我站在夜色里的车水马龙当中,已经围了很多人了。有的人在指指戳戳,有的人在窃窃私语,他们的眼睛里是旁观者的同情和冷漠。然后所有的喧嚣仿佛一下子如潮水般褪去,寂静空旷的街道上只有萧落的声音疯狂地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对了。忘记告诉你,你的电话,还真要谢谢你的朋友KEN转告我呢。"
KEN。
是说......我么?
我转告过他什么?电话?谁的?
茫然地拨开人群往里瞧,我看到了什么?
秦臻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双拳已经攥得血肉模糊,目光暗淡,整个人没有神采。
没有神采。
没有神采的......秦臻?
不知道什么时候,秦臻在我的心里永远都是飞扬跋扈的代名词,他那么骄傲的,他怎么可能下跪?
怎么会。
我呆愣在原地,几乎失去了走过去的力量。我想扶他一把的,我真的想扶他一把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面对他的勇气。
"忘记告诉你,你的电话,还真要谢谢你的朋友KEN转告我呢。"
那句搀杂着得意的笑意和复仇的淋漓的话在我耳边阴魂不散,一点一点地夺去我的力量。
我跟萧落走得很近的事,秦臻他......知不知道?
突然间产生了很卑劣的想法,也许可以掩盖和萧落交往过的过去......也许可以不让别人知道......
但是有用么。m
伤害已经在每个人的身上造成了。如果那天我没有推开他,如果我早点下决心去找他,如果我敢于承认他看我的眼神是把我当作唯一......
萧落,是在报复吧。他和秦臻有什么瓜葛,我不知道,但是他同样在报复我。
利用一个可笑的误会,他报复了我。
我站在茫茫人潮当中,凝视着PUB前广场中央的秦臻,那是第一次,我从他身上看出了"脆弱"。
萧落很恨秦臻吧,所以才会用不知道什么样的手段把他弄成这样......
可是,为什么呢。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在脑子里,便如飓风般迅速成型,我顿时急不可待地想要见到萧落,想要质问他,想要他的解释。
他欠我一个明明白白的解释,一直都是。
但是我并没想到再见到他会在我们相遇的酒吧门口,而且出奇得巧,我再次把他撞倒了。
这一次他喝了很多的酒,摇摇晃晃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把一直戴着的帽子摘下来四处挥舞。我想要质问的话便都憋在喉咙口,只担心他有没有醉。
于是我看到那个。
一条丑陋的浅红色的伤疤,刺眼地盘踞在他白皙的额头上,深深的伤口,一直深到心底去。
我迅速别开眼去不敢再看,太过于触目惊心,以至于连我都不忍去注视。
"......不要碰我!"他狠狠推开扶着他走路的我,样子很是落魄:"......我讨厌你!我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
我愣在原地,随后尴尬地笑了笑:"萧落,你醉了吧?我送你回......"
话音戛然而止,我这才发现我连他家住哪都不知道。
"不需要!不需要你们可怜!!不需要!!!!"他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一把甩开我要去搀他的手:"既然后悔,当时为什么要拒绝!!为什么!?"
他突然静了下来,眯起眼睛带着醉意审视着我。
"KEN。"他的唇轻轻动了动,吐出我的名字:"我认识......你,你是KEN......"
"嗯。"我只好顺着他说。
"......最、最、最......最讨厌的人......"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讨厌的......就是你这个家伙............"
最讨厌的人。我的心猛地震动了一下。
"......强忍了那么长的时间......我忍了那么久......"他喃喃地说着,又突然大笑起来:"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接近你!真以为我喜欢你?!不是!!我是为报复秦臻!!所有对他重要的东西我都要毁掉!!!"
我后退了两步,指尖突然一片冰凉,渗透到每一根血管。
有怒火悄悄地窜了出来。
"......你再说一次。"我的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一丝鲜红缓缓渗了出来。
"我说......"他仍然步履蹒跚地走着:"我说我从没有喜欢过你!!从来没有!!一点也不!!"
像是在努力让我相信一般,他疯狂地重复着:"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是因为报复......我要报复他......我要......"
我的心里突然燃起了怒火和无名的悲哀。
因为报复,呵呵。
我算什么?
一个工具,一个小丑,还自作多情地以为人家对自己动了真心,还真的想要抛开过去试着接纳他......
全都是谎言!!假的!
他怎么能和唐豆比,怎么有资格成为我的爱人。那么心计重重、不择手段......
于是在强烈的怒火和绝望下,我反而冷笑了出来。
--"那样最好了。在我看来,你一直可有可无。又拿什么和唐豆比。"
若不爱.请放开
--"那样最好了。在我看来,你一直可有可无。又拿什么和唐豆比。"
他突然睁大了眼睛看着我,好象从没认识过我一样。
"当初接近我也是完全为了报复吧,"我逼近了一步,冷冷地看他:"既然是这么自私的目的,又何必装出一副落魄的样子?你心里一定很高兴得很吧,终于达到了你的目的。"
他还是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似乎酒也有点醒了:"你......你说我接近你是因为......"他突然笑了,很是释然的笑容:"随便吧。你愿意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好了。"
--"反正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个不择手段的人。"他轻轻露出一个笑,摇摇晃晃地伸手拦了辆车:"......这么多天就当做了个梦吧,看来你也没可能觉得它们是真的。"
出租车呼啸着开走了,我在原地莫名其妙地看着留下的一串黑烟。
难道他并不高兴吗?难道......这不是他想要的么?
也许不是因为欺骗感到愤怒,但是听到他说"讨厌"的那一瞬间,心里突然涌起巨大的绝望,巨大到说出那么伤人那么不顾一切的话来。
都不像我自己了,那么激动的自己,和平时的无所谓很不搭调。
我不停地跟自己说,以后要把萧落这个名字从记忆里抹杀出去,他不择手段,利用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可是我突然发现,我连我自己也说服不了。
那些纯真的眼神和笑容,那些发自肺腑的关心和照顾,那些一起走过的短暂的日子......难道都是假的么?真的都是假的么?
我浑浑噩噩地过了不知道多久,这才在某个阳光灿烂的早晨遇到了秦臻。
"喂,怎么那么久不联系我?"他淡淡地笑着跟我打招呼。
我看着他,有些惊讶。
"你过的不错?"这怎么可能,那天的他,明明......
"嗯,是啊。"他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般地回答着,遮不住脸上漫溢的幸福。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萧落那句话一直盘旋在我的脑海。我在想,秦臻......他不怪我吗?
于是就忍不住问了出来:"秦臻,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他狐疑地看我:"误会什么?"
我思索着要不要问出来,他却抢先着迟疑地说:"是不是......那天PUB门口......"
我们都没有再说话,只剩下呼吸声沉默地游走。
"对不起,"我率先打破了沉默:"虽然我确实那段时间和萧落走得很近,不过我并没有......"
"我知道。"秦臻笑了笑:"那个电话,应该是他找他们那里的老大要的,跟你没关系。"
我还是不怎么放心地问了句:"现在......已经没有事了吧?"
"嗯,"秦臻点点头,语气里出现了一点内疚:"其实,也算我还他吧。"
我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般,不敢相信地看着秦臻。
他吸了口气继续说:"那个时候我年纪小,一心想坐到最高处......如果,如果事先知道......"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知道什么?"我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如果事先知道他可能可以做演员的话,也就不会下那么狠的手......毁了他的容。"
"演员?!"我呆楞在当场。
原本应该是多么锦绣的前程,原本也应该充满了年轻人对于事业、成功、名利的向往......
我想起萧落额头上那条丑陋的伤疤,那样盘桓在他白皙光洁的额头上,是怎么样也忽略不掉的触目惊心。
他的,一辈子的,事业......他的人生......就这么......
不清楚我是怎样与秦臻告别的,只知道自己一路上头脑都是一片空白。我想起以前跟萧落无意中提起父母的时候,他那无奈又凄惨的回答。
--"父母?是父,还是母?呵呵,都没有的,他们还没结婚就生了我,结果,都不想要呢。我是在抚养院长大的。所以特别希望能有个人好好爱我,也特别希望能靠自己站起来。"
可是我做了什么。
我推开了他。
甚至于,在他因为万念俱灰而想与我彻底断开的时候,比他更快地斩断了我们之间的联系!
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的焦虑和懊悔,我疯狂地去我们以前去过的每一个地方寻找他的踪影,可是都没有。也许这些地方令他感到痛苦吧,走投无路之下,我终于来到他以前工作过的花店。
"咦?是你啊。"老板还认得我,笑眯眯地打招呼。
我冲他点了个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的好。
问萧落吗?他可能早不在这工作了吧。那要怎么办?还是......问问他有没有联系过这里?
正在苦恼的时候,老板却先开了口:"对了,你来得正好啊,你不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狐疑地"嗯?"了一声。老板继续说道:"落仔原来的房间里啊......有不少你的东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扔了吧,怕他又回来要,不扔我那个工作间又不好出租,正好你来了就带回去吧。"
我更加疑惑了:"我的......东西?"我好象从来没给过萧落什么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