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的啊,我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到这都分不出来,"老板看了我一眼:"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究竟是什么?j
我跟着老板走到花店后面的住宅区,上了4楼,他拿出钥匙在一间绿色的门前开起门来。
"吱呀~"门应声而开了,站在门口的我朝里面看去,顿时呆在了原地。
几十平米见方的屋子,因为长久没有人住有些落灰,物品却依然摆放得很整齐,萧落是喜欢整洁的人,连被子都叠得方方正正,哪怕很久没人睡过那床了。
四周的墙上、天花板上,贴得全是我放大的照片。在地下酒吧唱歌的时候、在演唱会上挥洒激情的时候......很多地方我自己都忘了我去过,却被那么小心翼翼地贴了起来,像某种烙印或者标记,直直地照射进我的眼里心里。
......他没有骗我,他的确是因为某种目的才接近我,但这个目的,是对我满得要溢出来的喜欢......
而我,却在那样的时候跟他说,他在我眼里什么也不是。
什么也不是。
老板看着我的样子有点害怕起来,轻轻碰了碰我:"先生?这......这些东西是你的吧......你,你把它拿走吧......?不然这屋子......我怕不好租......以前落仔总是跟我说,碰什么都好,墙上的东西不能碰掉,所以我没敢......"
有一滴什么东西在眼眶处蠢蠢欲动地要出来,我努力忍着不让它掉下来,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而且迟疑:"......他在哪里。"
"啊?"老板显然没听懂我说什么。
"萧落他......他到哪里去了?"
若不爱.请放开.
"萧落他......他到哪里去了?"
老板被我吓到一般,吞吞吐吐地说着:"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啊,他没有义务汇报我吧?而且......我也很想联系他啊......"
世界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光亮,我愣愣地说不话来。眼前整洁房间好象一个噩梦,无一不在嘲笑我的无知和愚蠢。无力的感觉一下子涌了上来,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迈到哪里。
迈到哪里,也都找不到萧落了吧。
我这才发现,我原先对于他的不重视和不了解,都变成了现在无法挽回的困难和障碍。
"为什么会在花店打工?"我想起来以前这样问过他。
"呵呵,这个啊......"他笑得很灿烂的样子:"因为小的时候被人丢在公园里就再也没找到过父母......在花坛的旁边,居然没觉得害怕......所以看到花就特别亲切......"
......那么喜欢花的话......
那么喜欢花的话,是不是想尽一切办法找到有很多花的地方,就可以找得到他了?!
我觉得自己像一个病急乱投医的绝症患者,发了疯似的在这个城市大大小小的公园、花坛和花店搜索,白天离去,夜晚降临,却还是不想停,在昏黄的路灯下找寻着......
也许,也许就在下一个地方......
拖着疲累的身体艰难地在黑漆漆的公园里走着,白天郁郁葱葱的树木在晚上显得格外的诡异,张牙舞爪地遮掩掉最后一丝月光。
出来好不好......不要再躲了......
萧落......
徒劳地在脑子里呼唤这个名字,只觉得所有的意识都围绕着这个名字,它们在对我招手,它们在对我笑......我抓不住它们,印象里那个时时刻刻关注着我的少年已经离我越来越远。
身后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可是我的脚步因为惯性不受控制地机械行走,直到颜夜焦急愤怒的脸出现在我面前,我才恢复了一点神智。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他几乎是咆哮着的:"你现在这个样子是怎么一回事!?唱片不管了吗?!好,不管也就算了!今天晚上的LIVESHOW呢?!大家都发了疯一样找你,你在干什么?!散步还是赏花?!没有主唱还开什么演唱会!!!!"
我沉默着别过头去,什么也不想解释。
颜夜更加激动:"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自己去照照看!!究竟是怎么了?!你知不知道这场LIVESHOW有多重要?!来了多少人?又有多少媒体?!"他一把揪起我的领子,几乎要一拳揍上我的脸。
"颜夜,"我终于发话,声音低哑得不像自己的:"大家都找了我很久么?"
"......废话啊!!已经开始了!!天知道你这家伙这种时候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不好意思,我这就去。"草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我跟着颜夜迅速地离开了公园。
把剩余的热情都投入到工作里去,也许就可以很轻易地忘掉擦肩而过的痛楚。坐在出租车里望着窗外飞快倒退的霓虹,我是这么想的。
颜夜一语不发地坐在副座,忽然轻轻问了一句:"KEN,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我能遇到什么事,这话问的真是微妙啊。
"喂。"见我没反应,他侧过身来盯着我看。
"没有。"我干脆地否决掉,把脑袋枕到手上:"什么事也没遇到。"
车子行驶在路面上的声音清晰地传进耳朵里,颜夜默默地把头转了过去。
"只是丢掉了一点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才找得忘了时间。"我补充道。
再找也是白费力气了。
有些东西一旦丢掉,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吧。
我漠然地看着舞台下狂乱呼叫的人山人海,有人说人气是一点一点攒起来的。没有错,只要有实力,地下乐队也能成大气候。
可是现在,我只想唱歌给一个人听。只想唱给他听。
我拍了拍话筒,对着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台下缓缓地说:"对于我刚才的迟到,我感到很抱歉。"
别过头去,不愿让任何人看到我眼中一闪而过的悲哀,我又对着话筒说道:"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会单独为大家弹唱一首歌。"
顿了顿,我又说:"这份歉意,如果单独献给某个人的话,不知道他还肯不肯接受了。也许已经迟了,但是......如果不说出来,我会在自责里生活很久。"
夺过身边乐队成员的吉他,拨了两下弦试音,镁光灯静静地打在我平静的脸上。
台上台下,鸦雀无声。
如水的旋律缓缓地响起,我闭上眼,轻轻地开始歌唱。
"忽然间我发现
看不清楚身边的还有谁
转过身还有你在我的身边
忽然间走太远
看不清楚前面的还有谁
爱过的不爱的都离开我身边
离开也许因为改变
抱歉我没发觉
我们还在拼了命向前跨越
我们是泛泛之辈
我听了歌做了梦都会流泪
泪水该怎么停歇
我们习惯眼泪不让人发觉
我犯了错说了谎都会后悔
脚步该怎么停歇
走的太快伤了谁都没发觉
泛泛之辈到底到底是谁
我们都在拼了命向前
却看不到终点(歌词是首叫《泛泛之辈》的。。- -原谅偶懒直接拿来了。。。)"
......
"......我想告诉我献歌的那个人的是......"气息屏住一会儿,这才猛地放开:"......不想失去你。"
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声终于响彻了露天的舞台,有鲜花往我脚下砸了过来,可是我低垂下眼睛,有一颗什么液体"扑"地掉落了下来。
从来没有这么投入地唱过什么,从来都没有。
不把私人情感带到工作里,一向是我的原则。
可是今天到底怎么了,怎么了。
我疲累地走下舞台,笨重的吉他背在身后,人群散掉的落寞里,有刚才别人丢掉的垃圾被风吹得舞动起来。我吃力地弯下腰想把散开的鞋带系好,突然一个清澈的声音伴随着夜风飘到我的耳边。
"......我们是泛泛之辈/我听了歌做了梦都会流泪/泪水该怎么停歇/我们习惯眼泪不让人发觉/我犯了错说了谎都会后悔/脚步该怎么停歇/走的太快伤了谁都没发觉/泛泛之辈到底到底是谁/我们都在拼了命向前/却看不到终点......"
这个声音......!我触电般直起身子,猛地回过头去,那个男孩子身影茕茕地站在迷朦的夜色里,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
"是《泛泛之辈》吧?PIG,难得亲自弹唱居然是抄袭别人的东西,一点诚意都没有。"
我是在做梦么?
那个我找了很久的人走近了两步,伸手搭住我的一边肩膀:"......不过,虽然你很没有诚意,但心胸宽广的我,还是决定原谅你吧!!"
我细细地看过去,他的脸上分明有哭过的痕迹,眼睛里也有藏不住的感动。
"知道我今天开演唱会,所以来的吗?"我抚上他的面庞,轻轻地问。
"......只是路过啦,路过!!"他有点别扭地把头让到一边遮掩突如其来的窘迫。
"哟,害羞了。"
"......滚远点,少没事找事。"他一脚就上来,正中我的小腿。
"嗯......不过啊,那个萧落......"
"干吗?"
"明天开始,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
皎洁的月色,明朗的星光。漫天的朦胧夜色中,紧紧相拥的身影就这样变为永恒的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