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丽薇亚轻咳一声,提醒他对面的长发青年已经开始不耐。
蒋平的视线投向白玉堂,貌似睿智实则心虚,"嗯......找不到是好的,找到大家一起玩完,一个警察到了一群贼窝,你说什么情况?那时候不单是展昭死,陷空岛的名声只怕也没了,而且......老五要是带了朋友去,虽然可以借着喝醉了离开,但是难保那条蛇不会缠着你问东问西。"
"所以,最后一个方法最安全,你们假扮成情侣。"以破罐子破摔的精神,他说完最后的话,"如果是情侣就不一样了,你们可以借着喝醉了,酒后乱性啊什么的借口离开。约尔曼冈德不是自喻为贵族吗?他绝对不会去打扰你们,到时候起码有半个小时的空隙,手脚快点,足够其中一个人去找光盘。"
眼看着白玉堂挑高眉就想发火,奥丽薇亚开始准备安抚的词语,蒋平开始准备好逃跑,展昭一句话把他们打向沉默。
"我没问题。"他说的轻描淡写,似乎并不介意和同性扮成情侣,转头看向白玉堂,问道:"你呢?"
白玉堂看着他,视线陡然凝聚而起,又慢慢涣散开来--确定他只是询问,而不是挑衅--冷笑道:"你都能答应,我为什么不行。"
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蒋平不禁舒了一口气,"那你们俩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培养出默契。"
* * * * *
随后大致讨论了一些安排,大家都准备回屋。天色已经全部暗下来,就算有灯光的照亮,可视度也不算高。白玉堂和展昭都不是多话的人,便保持了一路的安静。
平时和朋友在一起,尽管不说话,气氛也是温和的,可身边这个人一旦不说话,似乎气氛就凝重起来。这个男人的存在感,还真是强烈的逼人。展昭想了想,挑选了一个容易的话题,"老实说,我没有想到你会答应。"
"应该是我没想到你会答应,原以为你是很保守的人。"正在打开门的白玉堂停下动作,靠着门墙与站在背光处的展昭四目相对。
展昭含笑回望。注视着自己的狭长凤目,不是琥珀色或者棕色褐色,而是更加纯粹明净的深黑,像被精心打磨过的黑水晶--异常的透明,异常的清澈,以及,淡淡的无机制。
一个人的眼光总是可以看出很多东西,当一个人可以直视你的目光,而不躲躲闪闪的时候,要么是他坚信自己信仰,要么是对自己的行为不觉得错误。白玉堂的眼光就是这样,冷淡的,透明的,明明无形,却偏偏让人有着强烈的存在感。
只是展昭暂时分不清,他到底是漠视所有人意愿的高高在上?还是能够理智分析事情的成熟?或者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丝毫不感到后悔的坚定不移?
"白玉堂。"总之,这个青年远不如外表表现出来的那么张狂、没有分寸。
"嗯?"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打开灯,暖黄的光亮停留在两人身上,白玉堂看见一些浅浅的笑意沁在展昭琥珀色的眼里,忍不住也弯起嘴角,轻笑道:"你别扯我后腿就好。"
章十一 情人训练
次日一早,展昭借了陷空岛的军用吉普车进城买生活用品,白玉堂检查完各个暗哨的讯息后,就跑到树屋的天台去补眠。
快到午饭时他才懒洋洋醒来--昨晚一夜没睡,白玉堂知道自己睡像不好,又是第一次和同性睡在一张床上,结果整晚在半梦半醒间浮浮沉沉--打了个哈欠起身,眨眨眼浮出一缕苦恼。这样的日子恐怕还有一段时间。
事实上,情况比他想得还要糟糕。展昭不是整天翻看资料,就是和蒋平一起商讨计划,奥丽薇亚照例写着自己的学术论文,徐庆依然每天往城里跑,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无所事事。
以前也没觉得自己清闲,只是现在屋子里突然多了一个人,看着他每天忙里忙外,两相对比之下不觉得也不行。于是白玉堂开始每天带着摄影器材,往森林之后的那片草原跑。除了晚上睡觉,他和展昭基本上没有什么交集。
旁观的蒋平和奥丽薇亚看到这情况,暗地里一致摇头--这两人一点都没有情侣的自觉--情况一直到第七天,心理医生看不过去才发生了改变。
这天吃完晚饭,白玉堂准备去地下暗房把洗好的相片拿出来,展昭准备继续翻看阿玛斯塔夏的资料,结果两人被奥丽薇亚拉到书房。
"你们还记得商量好的计划吗?"两人都表示记得,奥丽薇亚满意的点点头,道:"那你们也应该记得,计划中你们是情侣,可是请自己看看,你们两个人哪里有一点情侣的样子,简直就是两个陌生人。虽然不需要特地做给别人看,但最起码也应该有个限度。"
她一边给两人倒上红茶,一边说道:"你们就像两个在同一个车站等车,见过几次面,会点头向对方表示问候的陌生人,并没有一点情人之间该有的和谐,所以,在这一个月剩下的时间里,我的任务就是让你们可以成功的伪装成情人。"
"所以,你要来为我们上一堂恋爱课?"长发青年慢悠悠的说道。
看出他的不以为然,心理医生放下刚端起的茶杯,"是的。白,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
白玉堂轻巧的反击,道:"这种带有哲学性的问题,你觉得会有准确的答案吗?"
"那么我换一个角度,你知道怎样的两个人才被称为情人吗?"
这次连展昭都把头转向他,白玉堂翻了个白眼,道:"干嘛都看我?"笑话,难道他长了一双凤目,就活该满身桃花。
不去理会他,奥丽薇亚对一直没有开口的展昭说道:"展,你应该没有恋爱过吧。"虽然是询问句,但她的口气却很肯定,她相信自己的职业观察力。
展昭淡淡点头,却不作答:毕竟活了二十四年,没有谈过一场恋爱,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情。
"耶?"白玉堂睁大凤目,像看到什么稀奇,"展昭,你没谈过恋爱?"
这种略显惊讶的口气,让展昭有点挂不住脸,于是他稍微侧过头避开视线。倒是白玉堂受过专业训练的视觉系统,敏锐的发觉到他耳垂上浮出的薄红。
"喂!你回话啊!"
"白玉堂,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他口气中轻微的烦躁,让白玉堂更加确定这个事实。
"这么说,你从来没碰过女人?"语落,就看见那缕薄红一直蔓延到年轻警官的脸颊上。
"白玉堂,你!!"展昭回过头瞪着他,神色间尚未掩饰好的几分羞恼,破坏了他一贯的沉静稳重。
白玉堂挑了眉,颇带几分兴致地看着他。发现这家伙这种模样,就像猫科动物突然被碰到时,来不及完全张开爪牙攻击的样子,居然很有几分可爱。刻意拉长了音,似讥似嘲,"展昭--你还真是单纯--"
"这种形容词不用放在男人身上!"展昭拧眉,薄怒。
"我只是很惊讶,二十一世纪了,居然有人一直保持......嗯,你明白我的意思。就算同为亚洲国家,也有不少人认为第一次与初恋发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白玉堂说到这里,低柔的嗓音微微压低,带着调笑,"难道......你在等未来的展夫人?"
"白玉堂!你够了!!"除了脸红,被调笑的人已经开始咬牙切齿。
眼看着话题越来越远,奥丽薇亚只是抿着唇微笑。没有人怀疑她是纵容白玉堂的,身为他的心理医生,她了解他从十五岁开始,到现在的每一次心理变化与成长,七年的时间,足够他们培养出默契和感情。
而现在,这双墨绿色的明眸注视着他和展昭,看着他在这个仅仅短暂相处过的男人面前,不加掩饰的暴露出自己。即便是精通行为主义心理学,人本主义心理学的她,也说不清楚自己的感情,有欢喜,有担忧,有不舍,更多的是一种期待。
靠在椅背上,奥丽薇亚端起红茶喝了一口,用一种温柔的旁观姿态作着分析。虽然只观察了几天,但她确实发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例如白玉堂对待展昭的两种态度:有旁人的时候冷淡高傲,处处带着挑衅。没人的时候--美丽的心理医生猜测着:应该会是一些略带孩子气的温柔和恶作剧吧。
这个男人会让他改变--不是因为职业,而是一个女人的第六感。奥丽薇亚敲敲桌面,带着微笑提醒将话题越拉越远的两人,"先生们,现在不是玩闹的时间,好吗?"
"奥丽薇亚,你知道的,都是她们追求我,准确来说我也没有恋爱经验。"白玉堂终于将视线从展昭身上移开,只是他的这种口气,就像在说‘我虽然饿了,但是不想吃鲍鱼'。
无奈的看了因为他的话,而面无表情的展昭一眼,尽管奥丽薇亚可以保证白玉堂没有任何恶意,但她也没想过为他作任何辩解。起身从书柜里翻出一个笔记本,"那么,两位恋爱学分为零的先生,请今晚把这个做完,然后抽出时间背下来。"
既然没有经验,那么只好用练习来弥补。心理医生如是想着。
∷∷∷z∷∷y∷∷z∷∷z∷∷∷ * *
是夜。
当白玉堂洗完澡,用大毛巾擦着长发走出浴室,已经换了一身大T-恤当睡衣的展昭,正盘腿坐在床上,右手执笔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经常性的停顿可以看出他有些困扰。
"奥丽薇亚布置的作业?"
"嗯。"展昭没有抬头,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展昭,你真是乖孩子,一定很得妈妈姐姐妹妹级的人喜欢吧。"如愿以偿得到暂时同居人的注视,虽然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
"这是你的。"展昭将笔记本递给他,自己拿着一张纸。原来他只是垫在笔记本上书写。
"这是什么?"白玉堂径自抽出那张纸,低眼一扫,入目的是轻微潦草的字迹。大概明白这是什么,对着笔记本一看,果然,"你不会去复制一遍,驻地有复印机。"
"又不是很多,不需要麻烦。"
果然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类型。带着这样的想法,白玉堂拿了笔填写那些......很诡异的问题。
二十分钟后,两人交换各自的答案。
"展昭,你还真是好养活。"看完对方的作答,白玉堂发出如此感慨,"你自己看看,对食物的偏好-能吃就行,对服装的偏好-简单整洁。"半天没有得到对方的回答,抬头一看,他正拧着眉一脸苦恼。
"展昭?"
展昭抬头看着他,发出一声低叹,"白玉堂......你的字迹真是深得草书七味。"随手竖起笔记本给他看,与女性娟秀端正的字迹截然相反的,是白玉堂龙飞凤舞,很有点后现代抽象化派风格的字迹。
对面那人明明一脸平淡,可为什么自己硬生生从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看出一丝丝狡笑。白玉堂扯出一个微笑,扬扬手中的纸张岔开话题,"奥丽薇亚在底下写的注释,因为我们没有情人之间该有的那种感觉,所以她提供了大多数情侣具备的东西,一,情人之间应有的专属称呼,二,了解对方的喜好,三,记得纪念日。另外标注,这是热恋中的情侣。"
对最后那句‘热恋中的情侣'无言了一下,向来公事为重的展昭很快转移了思绪,"专属的称呼......白玉堂......白玉堂......叫你小白怎么样?"
不满于他先前对自己的无视态度,白玉堂打定主意刁难,"很多人都这么叫我。下一个。"
"这个称呼其实也不好,很像蜡笔小新里那只。"无视他恶狠狠的视线,展昭面色平静,笑容安逸,"你不是锦毛鼠吗,就叫你耗子或者老鼠,要区分的话可以加个‘白'字。"
"也有人叫了。"白玉堂咬牙。以后谁要是敢叫他‘小白',他立刻翻脸。
"你自己说个名字吧。"展昭想来想去,似乎没有什么感觉很亲密的称呼,小玉?小堂?抖,恶寒袭身。
白玉堂眼珠一转,因对方的名字联想到一个颇有名的电视连续剧,"展昭,我叫你小昭好了。"
"......"警官的脸色微微一僵。当初在军校里,没少因为这个称呼被人取笑过。
"小昭,叫声无忌哥哥来听听。"
自觉无视这句话,展昭稍稍的拢眉,迟疑道:"白玉堂,你...是不是讨厌我?"三番四次拿自己取笑,夜里同一张床上翻来覆去,偶尔靠近点都能感觉到对方的防备,白天见面不到三次,见面了不超过三句话,最后还要加上一张冷冰冰的脸。
"是你讨厌我吧。"白玉堂冷哼一声。要不然平时和他见面,怎么理都不理。
"没有。"这下展昭瞪大眼。
四目相对,确认对方的确是真诚的,两个大男人各自移开眼,沉默中蕴含着些微的难堪。展昭揉揉额头:不讨厌对方,那么就是......各自的感情表达方式有问题?--悄悄瞥了他一眼--或者这家伙和智化一样,是那种越喜欢就越欺负的类型?
"先讨论这个吧。"弹了一下笔记本,决定先把这个问题后延。
白玉堂轻轻颔首,顺着台阶下来。原子笔在指间转了几圈,他道:"我叫什么?"
"白玉堂。"对方又恢复了那幅冷淡慵懒的表情,展昭读不出更多讯息。
"展昭,去掉姓叫我的名字。"
"白玉堂......白......玉堂......"展昭垂下眼睫。怎么说呢?这样的称呼,让人感觉异常的亲昵,亲昵的甚至有点怪异。
白玉堂在之前就发觉到了,展昭只要觉得不好意思,就会垂下眼睫挡住眼里的情绪变化,表现出一幅温煦的样子。现在看他这样,哪还不出言戏弄,"再叫一声听听。"
"白玉堂,你很无聊!"
反击的语气有点急,看来是害羞了。白玉堂开口,又是一幅轻佻,"我叫你猫儿怎么样?"晚饭后的这人被惹急的样子,着实让自己印象深刻,而且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睁大了也挺像猫眼的。
展昭抿唇:猫儿?这是什么名字!"换一个。"
"行!小昭,猫儿,昭,你自己选一个。"笑容越来越大,白玉堂就差在脸上写着‘我就是无赖,你奈我何'。
"......"前者第一个排除,后者实在有够言情八点档,展昭皱着眉撇开脸--猫好歹还是老鼠的天敌--自我安慰中默认了这个称呼。
这只猫的脾气还不错,就不知道底线在哪里?白玉堂眯起的凤目闪着算计。对方出乎意料的没有发火,这让他心底有些小小的失望。
晚饭后的事情,让白玉堂见识到展昭完全不同的另一面,这他让有种挖掘到对方秘密的愉悦感。就像他非常喜欢的拼图游戏,在一幅白纸框里,一点点还原出最真实的样子--以至于忍不住想要看到更多隐藏起来的姿态。
白玉堂忘记是谁说过:这世界上最冒险的事情,就是去了解一个人--他知道自己的天性里,带着热爱冒险的因子。
只是他同样也忘记了下半阙:这世界上最值得冒险的事情,就是去爱一个人,而每个人都是冒险家。
章十二 情人训练II
阿玛斯塔夏的夜晚,和国内乡村的夜晚并没有太大区别,同样深蓝近黑的夜色,伴着响透一晚的虫鸣声。只是这里的昼夜温差稍大,白天短袖的舒爽,夜里就要着长袖了。
蒋平抬头看看时钟,夜间十一点,关上电脑,准备喝杯水后就去睡觉,从二楼窗户看去,树屋的灯光还亮着。
"白玉堂......"
白玉堂瞥视对方,凉凉开口,"是‘玉堂'。"
展昭没有抬头,继续被打断的话,"你喜欢摄影?"
"猫儿,你没叫我的名字。"依然计较着对方的错误,白玉堂曲起右腿坐在小几旁。他觉得自己开始好奇了,很想看看这只猫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自动过滤那个称呼,展昭道:"现在只有两个人,我当然是和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