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香子·花封----艾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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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蓦地黑暗,意识潜伏前,只依稀见得雪清崎慌乱地冲过来,胡乱地发射着暗夜琼花。

抢人得手,玛瑙便再不顾其他,几步掠至窗边便翻窗而去,踪影俱杳。

雪清崎跃至窗边,起身便欲追去。
蓦地却有大力迎面而来,猝不及防便是踉跄地连退数步,方才站定。

黑衣黑氅黑竹帽,云纹细钿甲。
蒙面男人站定在窗前,稳如泰山。

"你......"张了张口,雪清崎终是欲言又止。
"哼。"男人冷笑,"知晓你我之间的差距了?"
蹙起眉,雪清崎冷冷地看着他,"你来作甚?"
"哼。"再次冷哼,男人走近一步,"我来自是索要回答。"
"什么回答?我不管你什么问题什么回答,若是你有意刁难那么请稍候。"走上前去,雪清崎伸手去推他,"请你让开,我要去救人!"
"不自量力!"男人蓦地沉声,便是一股子强烈的气流扑面而来。猝不及防,雪清崎便被狠狠撞开,狠狠地撞在墙壁之上,再重重地摔落。

慢慢地走至雪清崎的面前,居高临下,傲气冷贵。
"回答我,你的愿望是什么,你想要什么?"

"......呜......咳咳......"剧烈地咳嗽着,指尖狠狠地抽痛。
......该是受了内伤了罢......

............
......"又不是小孩子,为什么要撒娇?"......
............
......"没有什么闪失,隐哥哥一定会接住我的。""你就如此肯定?""是。""为什么?""没有理由。"......
............
......"你一直在这里,一直都在我的身边的......"......
......"只是恍惚时小孩子的行为罢了,便当作是一个玩笑也好。......我啊,一直,一直,永远,只会喜欢你一个人......"......
............
......"可我不在乎。全天下的人我都可以不在乎,我只要他,......我只要隐哥哥一个人就够了,足够了......"......
......"隐哥哥,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也是最重要的人。"......
............

"......小妍......"
"什么?"
"呵呵......咳咳......"又一阵剧烈的咳嗽,雪清崎抬眼,冷冷地看着那乌墨的鬼魅般的身影,"你说,你要替我完成一个任何的愿望?"
对他突然的笑很不解,男人略略蹙起眉,"是。"
"呵,回答得好利落......"慢慢站起身,雪清崎靠墙而立,倨傲地冷笑,"那么,就把小妍变成我的。"
"......"没有回答,男人的双眉却蹙得更深了。
"怎么?做不到?那就不要再来......"
"不。"男人沉声打断他,"我可以。但是,我希望你到时履行我们的约定。"
"......自然。"
"那么在下先告辞了。"

手臂再无力气支撑,身子无力地滑下。
......不,他们的羁绊那么深,不会轻易便被拆散的......
......我不是故意的......小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出一个难题让他不要再来纠缠我......
......你们都是彼此的唯一......是永远会在一起的......对不对......不会被拆散的......对不对......
......你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对不对......

江上路,春意到横枝。洛浦神仙临水立,巫山处子入宫时。皎皎淡丰姿。
东阁兴,几度误佳期。湘水宓妃落朱颜,玉容花祭融魅影。无语慰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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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湘篁花谷,柔肠百结
"......小妍......小妍......"
有人轻轻摇晃着身子,手心处是淡淡的温暖。

这样熟悉的温暖,这样熟悉的柔声。

"......隐哥哥。"
低低轻唤,睁开眼,箫冢隐温柔的眼便近在咫尺。

偎入他的怀里,顺势轻轻反握住他的手心,"我没事,只是被点了风府穴。"
"没事就好,"轻轻将我抱起,箫冢隐的声音柔声响在耳边,"早些儿回客栈罢。"
"恩。"轻声应了,我抱起他的脖子。

两边的湘篁竹林在水风里慢慢地摇曳,枝叶婆娑。
满地破碎的红绸被风吹起,再纷纷扬扬地落下,仿佛落英。

"......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箫冢隐慢慢地摇头,"看那利落的手法,似乎与在江上时救下雪公子的为同一人......或许,是雪公子的朋友罢。"
"那一会儿回去,可得好好谢谢他了。"
"......这个叫玛瑙的少年委实厉害,如彼柔软之物竟可操纵自如,尖利如剑......"箫冢隐看着自己的手,握了握,轻声低喃,"......我......"
"你很好!"蓦地抱紧他的脖子,慢慢俯身在他的耳边,倾首,低低地亲吻他的肩胛。

四年前的那个夜晚,沧痕的那一剑,虽未伤及性命,却从此毁了他的这只手臂。
不能挽弓,不能使用长兵刃。
所以,无法应付远距战,所以,玛瑙才能够伤害他。

手指轻轻覆上额上的伤,探首过去,轻轻亲吻。
"......你很好,是最好的......"
吻在颊边的伤,"......万灵盛衰乃是常理,无恒强,无恒弱......我要的是你,不管是厉害的你,还是不厉害的你,只是你......"
"......可是......"
吻下脖颈的伤,"......不管是怎样厉害的人,你都会倾力地来保护我,你都会将我看作是你的唯一......"
箫冢隐低吟,"......小妍......"
吻住颤抖的肩胛,伸出手臂交缠在他的腰,"......我爱你,只是你......"

远处,有清脆的少女声音在低低的吟唱。
"采采流水,蓬蓬远春,窈窕幽谷,时见美人。碧桃满树,风日水滨,柳阴路曲,流莺比邻。乘之愈往,识之愈真。如将不尽,与古为新......"

歌声空缈轻灵,虚幻得仿佛即时便会飘散一般。
箫冢隐抬起头,稍稍侧耳,蓦地,便启唇,轻轻吟唱起来。
"......素处以默,妙机其微。饮之太和,独鹤与飞。犹之惠风,荏苒在衣,阅音修篁,美日载归。遇之匪深,即之愈稀,脱有形似,握手已违......"
"隐哥哥?"抱着他的脖子,我奇怪地看着他。
箫冢隐笑着摇摇头,垂睫看着我,"小妍,这里是湘篁花谷。"

...... ......
......
"采采流水,蓬蓬远春,窈窕幽谷,时见美人。碧桃满树,风日水滨,柳阴路曲,流莺比邻。乘之愈往,识之愈真。如将不尽,与古为新......"
"......素处以默,妙机其微。饮之太和,独鹤与飞。犹之惠风,荏苒在衣,阅音修篁,美日载归。遇之匪深,即之愈稀,脱有形似,握手已违......"
"啊,很好听呢。"我笑着在箫隐和伊昔之间探出头,"你们在唱什么?"
"这是湘篁花谷的求偶歌。"
"求偶......歌?"
"恩。"伊昔弯起眼睛,浅笑,"湘篁花谷的族人会在一些特殊的日子里聚集起来,男孩子和女孩子会唱方才小隠唱的上阙,若是听者有意,就会对唱下阙。"
"然后呢?"
"然后......若是两人都有意于对方,就会在族人的祝福之下,在象征幸福的篝火边,一起跳着幸福的舞蹈。"
"......啊,听起来很好玩呢。"我抱起箫隐的手臂,"那,隐哥哥,那个湘篁花谷在什么地方?我们一起去玩好不好?"
反握住我的手,箫隐面有难色,"湘篁花谷在衮州城的江水边,馆主......怕是不允......"
"......啊,风很舒服呢。"将手中的花环放在箫隐的头上,我拉起他,"隐哥哥,陪我去放纸鸢罢。"
"好。"
......
...... ......

"......湘篁花谷,果真是很美丽的地方......"

蓦地,一声破风轻响,两旁的湘篁竹林便如繁花绽锦般亮起朵朵火光。
那火箭最终落在我和箫冢隐的身后,一丛篝火便哗然燃起。

"尤溪,看来有人先你一步呢。"
"阿古哥哥,你是在故意气我是不是?人家可是唱给你听的。"
"嘻。尤溪,你可真不害臊。"一声轻笑,有人自湘篁竹林中走出。

少年的头发是尖锐的短,肩上覆兽绒,腰间束虎皮,身形精悍。
"美丽的外乡人。"少年举着火把走到我和箫冢隐面前,将火把投入燃起的篝火之中,笑着向我伸出手来,"欢迎你们参加湘篁花谷的迎新会。"

"阿古哥哥!"娇小的少女自林子里跑出来,站定在少年的身旁,抿起唇,嗔怪地轻轻跺脚,"阿古哥哥才不害臊,竟然邀请人家第一次见面的姑娘跳舞。"
少女吃醋的娇憨模样着实可爱的紧。轻笑着,绕开阿古伸来的手,我走上前去,"小妹妹,你不用担心,没有人会抢走你的阿古哥哥的。"
尤溪的眼睛眨了眨,"为什么?"
"笨蛋!"阿古皱起眉,略有些无奈地看着尤溪,"你难道没有听出来吗?他是个男人呢!"
"可是阿雅哥哥和真蓝哥哥也都是男人啊。"尤溪奇怪地看向阿古,"阿古哥哥,你是不是还是没有习惯湘篁花谷的生活?"
"我......我......"阿古理屈,狠狠地跺脚,"尤溪!怎么总说些有的没的,还不快欢迎两位外乡人!"
"......阿古哥哥是笨蛋!"尤溪蓦地尖叫一声,转身便跑进了两旁的湘篁竹林。

月上竹林。
蓦地,有欢快的鼓声响起。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快,鼓点便愈来愈多,鼓声愈来愈大。
林子中的鸟儿被成群结队地惊飞时,大群大群的人跳着欢快的舞蹈从林子里涌出。

老人,小孩,少年,少女......
精悍的击鼓者,柔曼的舞姿,翻飞的香华裙,健壮的身躯......
皆在月下。

"外乡人。"阿古拉起我和箫冢隐的手,在手心里叠放在一起,"快快带着你心爱的人一起跳起幸福的舞蹈吧!"
美丽的少女跳着妙曼的舞蹈,将湘篁花的花环放在我和箫冢隐的头上;健壮的鼓手敲打着腰间的皮鼓,将我和他涌至篝火边。

微红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熏染出羞涩的红。
他执起我的手,微微启唇。

蓦地摇头,甩开他的手。
然后在他惊异的目光里,抱起他的脖子,重重亲吻在他的双唇。
"......我喜欢你,我爱你......你看,现在有这么多人来见证我们的爱......"

鼓声激越,人群爆发出愈来愈响的欢呼声。
我拉起箫冢隐的手。
茭白的月光下,炙红的篝火边。
莲香明冉,儒白兰衫。
乌发纠缠,手心相抵,缓缓,缓缓地,起舞......

月至中庭,皎耀四海。

枕在箫冢隐的腿上,慢慢将我的和他的发穿在一起,细细地编成一只同心结。
同心,同心,巧结千千结。
编在一起,便再也不会分开。

湘篁花谷,湘篁竹林,冉冉幽莲香。
"等报了仇,我们便来这里住好不好?"仰起脸,让皎皎的月光姗然入睑。
翘起嘴角,我笑着看向箫冢隐,"我很喜欢这里,等报了仇,我们就和伊昔一起住在这里,再也不去过问那些乱糟糟的事情,就这样清风明月,安安静静地过完一辈子。你说好不好?"
"当然好。"箫冢隐轻轻抚顺我的发,轻轻握住我的手。
指尖相缠,掌心相抵,"我们约好了的,你去哪里我自然便会跟去哪里,便是天涯海角,此身亦永随......成君以诺,必守一生......"
"......恩......"轻笑,感受着他手心的温暖,"......成君以诺,必守一生......"

剪翠妆红欲就,折得清香满袖。一对鸳鸯眠未足,叶下长相守。
莫傍细条寻嫩藕,怕绿刺、罥衣伤手。可惜许、月明风露好,恰在人归后。

"怎样,湘篁花谷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吧?"蓦地,阿古的脑袋出现在上方,着实吓了我一跳。
"啊,确是呢。"稍稍坐起身,我笑着看向他,"怎么你不用去陪尤溪妹妹吗?"
"小丫头的睡眠时间到了,我打发她回家去了。"
"嘻。"我轻笑,"真看不出呢。"
"怎么?"
"尤溪妹妹可是很喜欢你的,你究竟怕什么呢?"
"......我啊......"阿古抱膝,慢慢坐下来,声音闷闷的,似乎有一些犹豫,"......你们......听说过青州语家么?"
"青州语家,富甲一方的绸缎商,门客中有很多武林首屈一指的高手。只是......"箫冢隐略略绷起唇角,"听说在半年前,语家突遭横祸,长女语嘤惨被杀害,幺女语咿和长子语顾不知去向......"蓦地,箫冢隐看向坐在身边的阿古,"你......"
"哈。"阿古却是轻声一笑,将脸沉入掌心,"什么惨遭横祸啊......姐姐的爱人不要姐姐,却和妹妹有了肌肤之亲。姐姐一病不起,香消玉殒;妹妹远走他乡,杳无音讯。身为长子,誓要手刃这个给家族带来耻辱的人,却只是再次给家族蒙羞......我啊......是一个不值得别人去爱的人......"
"人非神,必有长物。"我打断他,"当局者迷离,旁观者却清明。"
"呵。"阿古自嘲地轻笑,"我哪里有什么长物......或许......"他站起身,仰脸看明月如钩,"湘篁花谷是一处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从我决定在这里住下的那一天起,那个叫语顾的语家长子便如语家的对外宣言一般,已经死了......哪一天,我会娶一个漂亮的新娘子,会有自己的孩子,会有孩子的孩子围着我,叫我爷爷......人生不过短短数载,韶华白首,转瞬即逝。所追求的,不过是如何让自己活得开心,如何让自己活得无悔......啊,抱歉呢,让你们听了这么多无庸的话。"
"不会。"我轻笑,"世人皆有追求,无所谓无庸不无庸。"
"呵。"阿古亦是轻笑,"你总是给人一种无法拒绝的感觉呢......"他取出一只彩羽琴饰。

彩羽炫靡,珠翠琢磨,五华流波。

"这是姐姐给我的,也是我对过去最后的牵绊了......我现在不想要了,便赠与你罢。"
"可是......"
"这是我对你们的祝福。"阿古笑着将彩羽放在我的手心,然后慢慢将我的手掌合上,"若是哪一天,你们觉得累了,便来湘篁花谷罢。我和尤溪请你们喝最好喝的麻咂酒。"
"......好啊。"我弯起眼睛笑,"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早晨。
"可算是回来了。"雪清崎笑着放下筷子,"这是去哪里野疯了,怎的一夜都没回。"
我佯蹙起眉,"你便是既定我不是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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