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不蔽日————混世精灵

"小严......你最近究竟是在想什么心事呢？"老板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菜刀。
"我......"这时才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对不起......把菜给弄脏了。"
"血都流成这样了，还对不起什么？赶紧上医院阿！"
回到家，找了白布把手包扎起来，可血还是不停得往外冒，就好像他的胸口的一般，开始有些刺痛。
那天夜里，严颀什么都没吃，坐在他和方巍的床上，窗外恼人的知了声却一点没入了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用了真心。其实，从一开始他便没把方巍的话当成是玩笑。可是他没法答应他，即使之后他察觉到自己的感受，方巍有自己美好的前途，在他身边，恐怕只有连累他的可能。
深夜的时候，电话声忽然把他惊醒，提起话筒，"喂......"
对面好久没有声响，可最后还是听见一声呼唤，"严颀......"
"......"
"还没睡嘛？"
"恩。"
"我......"方巍有些不知所措，"今天，我爸醒了。"
"那就好。"
"你还好嘛？"
"恩。"
"严颀......我想过了，那天我太冲动，心情也不好。"
"......"
"我只是害怕......"
"方巍，别说了......"有些忍不住，严颀害怕自己这回真的会哭，"我等你回来。"

22．
天越来越热了，严颀这些天心头有些发闷，他的心里总是想着前几日方巍的那通电话，也许他就快回来了。
等了几天，还不见踪影，心里不知是忐忑还是失落。每天都是乏味的生活，提不起一点精神。一个午后，严颀又遇上了陈若延，但不同的是这次相遇却是在曾经度过了四年的大学校园，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脚就不自觉地把自己带到了这个地方。那时的严颀站在宿舍楼门口，久久没有离去。
"严颀！你怎么在这？"
"厄......我......"不知应该给自己找一个怎样的理由，便就随随便便找了个借口，"来看看......老师，你呢？"
"是嘛？学校快校庆了，我近水楼台先得月，准备写篇报道，这不收集材料来了嘛？"说着说着，发现严颀的表情不大对经，直觉告诉陈若延，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停顿了半刻，"怎么了，没精打采的？方巍呢？"
"......"
"你们......吵架了？"小心翼翼地猜测。
"不，没，没有。"沉声，摇了摇头，是慌乱的回答。
严颀越是这么说，陈若延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还说没有？我猜的准没错，你们究竟怎么了？前阵子不是好好的嘛？"
"我们......"
"得了！"见严颀欲言却又止，若延搭上他的肩膀，"看你鼻子都酸了，走，上饭馆慢慢说给我听听。"

点了一些简单的面食，陈若延拍了拍有些失神的严颀，"喂，想什么呢？说说吧......"
稍稍抬头，看了一眼他，严颀又埋下了头，"他......他生气了。"
陈若延先是一愣，"这......你怎么惹他生气了？"
这一问，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仿佛什么又都在眼前了。
严颀断断续续说完了一切的时候，陈若延的头也埋了下去，两人沉默了好久，最后还是陈若延咳嗽了一声，"严颀......这事，不好说。不过，我得问你，你到底喜欢他嘛？"
想了想，严颀默默点了点头。
"那就成了，严颀，你有没有想过？都到这田地了，如果他不能和你在一起，才是最大的不幸？"
心头一怔，陈若延续道，"严颀，爱是自私的，方巍说的一点都没错。他希望你可以在乎他，心里头有他，甚至只有他一个。也许平时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是方巍就是这么个人，只要是他在乎的人，就由不得自己随意。"
"我......我知道......可是......可是......"严颀想说什么，心头有些委屈，却一时什么都说不出来。
"说到底，不够坚定的还是你。"
"我，我没有那么自信。"
"那你现在明白了？"
"恩......"
"严颀，我从来没批评过你。可是这次......"说到这里，若延不注地开始叹气摇头，"你太死脑筋，也太要强。当初方巍要给你找工作，你不让，可他只不过是想为你做点什么，你却死活不要。这次你的好心，却又伤了他。"
"可是，若延......我真的有那么好？我哪里值得他喜欢？"
"严颀，这就是你和他之间无法逾越的门槛，你总是没有自信，这没有什么值得或者不值得。记着，方巍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严颀。"严颀忽然想起，这话似曾相识，记得那个时候，方巍也是这么回答他。
严颀没有再说话，又一次长久的沉默之后，陈若延又拍了拍他的肩，"好了，严颀，高兴点，他不是说原谅你了嘛？等他回来你们两个再好好谈谈，唉......你们两阿！一个死脑筋，一个又太情绪化......"笑了笑，便又挠了挠头，揶揄道，"唉......我说话好久都没那么煽情了，你看你，害我说了那么多大道理，连一顿饭都没好好吃上。"
"对不起......"
"好了，严颀。"摸了摸他的头，宛若刚教育了一个犯错的学生一般，"我该说能说的都说了，以后的事，就看你们了......"陈若延起身，"我还是那句话，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也许就因为陈若延的那些话，严颀的心情恢复了大半，那天晚上，躺在床上快要昏昏欲睡的时候，电话铃突然响彻整个屋子。
腾地从床上跳起来，严颀直觉那是方巍打来的电话，去提听筒的手有些颤抖。
"喂......严颀嘛？"真是他！
"恩......"
"我......明天回来......"
"......"想说什么，却又哽在了喉咙口。
方巍似乎也沉默了，许久才出声，"不早了，你睡吧，明天见。"

第二日，晴朗。
方巍今天回来，这是严颀起床的时候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昨天挂了电话，他想了好久，也许自己是时候该去面对这一切了。给老板打了个电话请假，对面通情搭理的老汉还同严颀开起玩笑来，"哟......小伙子终于振作了呀？是不是和女朋友又好上了呀？"
花了一个小时，把家里又打扫了一通，便去了市场采购。
全是方巍平时喜欢吃的菜，回家又忙乎了大半天，再看挂钟，下午三点。自从那天回来之后，这是严颀头一回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电视，虽然他什么都没看进眼里，听进耳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两眼注视着挂钟的严颀忽然后悔起来，昨天自己怎么就没问他几点的火车呢？看自己笨的......不过最后还是提起精神，到厨房把所有的饭菜都准备好，下午的天有些热，严颀的身上全是汗。
可不能让方巍看到自己这副样子阿，急急忙忙冲进浴室冲了个澡。六点，人还是未出现。
天渐渐黑了，严颀没有开灯，坐在餐桌边上傻傻地等。
电视机依然开着，只是已经被调成了静音。没有开灯，严颀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什么表情。
有一霎那，他害怕了......害怕那个人不会回来，害怕一切都快结束了。
也许是因为忙碌了一天，倦意渐渐袭人，快十点的时候，严颀终于开始有些把持不住，什么都没有吃，甚至觉得初夏的晚风太过清冷。
方巍，今天，怕是不会回来了，也许他昨晚挂了电话，又改了主意。
那，明天呢？

23．
"严颀......严颀......醒醒。"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声音轻轻地唤着自己，半梦半醒，意识被逐渐拉回的时候，严颀只感觉到有人在摇他。
"严颀......我回来了......"不断地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唤着自己的名字，严颀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心一哆嗦，竟然连梦里头也都是他的声音。
"再不起来我可要打你了！"
"......"忽然，一睁眼的那一霎那，严颀整个傻了。
"......严颀......我......"站在自己跟前的是，那个人。
"方巍......"严颀的眼眶不知怎么的，一下就全湿了，突然不知不觉地抓住他的手，"我不是在做梦吧？"
"傻瓜！"方巍的脸上也写满了错综复杂的表情，捏了一下严颀的脸颊，涩涩地露出了一个笑容道，"这会是梦嘛？真是睡糊涂了......不是说好了我今天回来嘛？"
"可是......"一肚子委屈，想问方巍为什么那么晚回来，为什么不事先告诉自己，为什么不......有太多的问题，然而这些话到了喉咙口，却全被什么东西给硬生生地堵住了。
"你等我到现在？"
"嗯......"重重地点头。
"傻瓜......昨天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也不吭声，我以为你快睡着了就挂了......所以都没机会告诉你大约什么时候到......都怪我......今天早上要是再打个电话就好了......"
"没，没关系......天热了，我坐在外面凉快些。"揉了揉还没有彻底苏醒的双眼，摇着头道。
"......"
短暂的沉默。
忽然间，黑暗中，严颀只觉得什么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唇，温温的，湿湿的，还有一种可以让自己安心的气息。
"唔......"睁大了双眼，严颀懵了。方巍......他，在吻我？！
片刻过后，这如蜻蜓点水的一次尝试便被对方收回，"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严颀的脸庞有些微红，他怔怔地看着方巍。
"怎么了？我就知道你准把自己的生日给忘了。"转身，仿佛是在行李箱里搜寻着什么，过了一会儿递过来一样东西，"给......礼物。"
"什么？"
"拆开来看看。"
低着头，把那层包装纸缓缓打开，严颀拆开盒子看了看，是一个新款的手机，摇了摇头，"方巍......这，我不能收。"
表情一僵，把严颀欲要将东西退还给他的手毫不犹豫地推了回去，"这次你说什么都得收......要不，我现在就走。"说着，真如所说的，赌气转身。
"方巍......"严颀的心一紧，"我收......我收还不成吗？"
停顿，转身，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谢谢......严颀，我很高兴。"
"可是......这毕竟是你的钱......"
"傻子......到底要我因为这样的事生气多少回？"忽然，走了过去，把那个和自己差不多身高的男人揽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严颀......别再把我当外人......"
一霎那，有种感觉充塞了他的心，呼吸有些急促，"方巍......我错了......我想我是喜欢你的......可是我没有自信，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接受你的给与。"
"这样不就够了？"忽然抬首，惊愕，严颀的眼角有些湿润的痕迹，方巍伸手，替他擦干净，"大男人的......我都没哭，你怎么就哭了呢？"
"没......我没有......"吸了吸鼻子，严颀破涕为笑，"沙子进了眼。"

像是回到了曾经的生活，两人躺在那张床上，各自心里思忖着该如何打开话匣子。
"我......"
"你......"接着，几乎是同时，两人开了口。
"你先说吧......"
"不，你说吧......"
"我......和我妈说了，我在北京有喜欢的人了。"
"......"一怔，严颀明白这话意味着什么，"你......怎么说的？"
"她问我怎么瞒了她那么久，怪不得我对李处长的女儿不冷不热的，不过后来她又说既然我已经找到了，她也就不着急了，还问我喜欢的人长什么样，下次带回去看看。"说着说着，看了一眼严颀，扑哧笑了出来。
"你......你笑什么呀？"严颀一阵莫名。
"我告诉她说你长的很高挑，家务也做得好，长相好，人也特别好......"
"......"脸一红，没好气地别过了脸，"一派胡言！那到时候你该怎么解释？"
"唉......"叹了口气，"到时候再说吧，反正这事我妈会帮我瞒着，我爸那儿可是什么都不能说的。"
"你......"找不到什么话说他，严颀却总有些过意不去，"逃得了初一，可也逃不了十五阿......"
"能说到什么地步就到什么地步吧，人哪，有时候就不要想太多，船到桥头自然直啊......"方巍深深地叹了口气，转头冲那傻傻的人又是一笑，伸手关了灯，黑暗中，严颀感觉有什么贴上了自己的胸膛，暖暖的。
"严颀......现在真好！"
"嗯......"
又是沉寂，却伴着两人平缓的呼吸声。
"对了......严颀，那之后，你没有生我的气吧？"不知道为什么，打那天之后方巍的心情一直不好，他骂自己怎么能因为严颀的几句话而那么冲动，甚至还赶他走，可是也许自己那时候真是被冲昏了头脑，"我......我不该说那些话的，我明白你为我好......可是我没法听你在我面前说......"
"好了，都别说了......"轻轻的，搭上那个倚在自己怀中的人的肩，"我都明白了......现在什么都明白了......我没有生气，只是在等你回来......"
"真的？"
"嗯......也许我真的太笨。"
"呵呵......"鼻子有些酸，却依然笑出声来，"严颀......对不住你......可是第一次见你说那么深沉的话......真有点受不了。"
"我......我不如你会说话，你可别笑话我......"
"没，哪能啊......我高兴还来不及。"
"......"
"对了，严颀......明天......"拖着长音，带着踌躇。
"什么？"
"重新开始吧......"

24．
假如把日历撕去就是一日过去，倘若昨日的一切也都能随这消逝的纸片灰飞烟灭，重新开始，也许这看似是个传奇。方巍说让我们重新开始，但只希望，误会与不快随之飘散，然而感情依然不曾改变。
"方巍！起床了！"又是一个平静的早晨，却仍然是这熟悉的声音划破了清晨的寂静。
"唔......别吵......"翻身，把枕头埋在头上，逃避这恼人的叫嚣。
"再不起来，我可要‘请'你起床了！"
"啊？"一听这话，方巍再也睡不踏实了，腾地从床上跳起来，"别别......我起来了......"
想起严颀这阵子不知道从哪儿学会的招数，第一次被他掐着鼻子从床上硬是给拖起来的时候，他半天没清醒过来。
"劝过你几回要早睡早起了，就是不听！"
"唉......迟到一会儿又不会死人！"

刷牙，洗脸，一切照旧。
"严颀！我牙刷又折了！"熟悉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