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樱————阿帕利斯

作者:阿帕利斯  录入:12-23

千代听了晴景的话,双肩微微一颤,推开了晴景。在他的眼眸里,晴景看到了深深的恐惧,来自身体本能反应的恐惧:"你说要保护千代?你是说你要从父亲手里救出千代?"
"是的。"晴景点了点头,道,"千代别怕,从此以后哥哥都会陪在千代身边保护千代的。"
"哥哥没有骗千代吗?"千代仍有些将信将疑。"没有,哥哥即使欺骗天下所有的人,都不会欺负千代的。"
千代瘦小的身体战栗着,似乎被突如其来的解脱吓得不知所措。他依偎在晴景怀里,用战抖的嗓子说道:"千代害怕,千代好害怕啊......"
"不用害怕的,哥哥会保护千代的......"
千代摸索着晴景的胸膛,向上勾住他的脖子,晴景顺势低下头来。千代一边靠近晴景激动得有些抖动的唇,一边说道:"哥哥,不要欺骗千代,记得要保护千代哦。哥哥一定要记得......"
"哥哥一定会记得的,"晴景看着眼前美丽如樱花的千代,再也没有理智去思考了,他小心翼翼地亲吻着千代,低声说道,"如果千代不放心的话,哥哥和千代马上立下约定......"

又是一个夜晚,长尾为景在越后守护的官邸忙到很晚。疲惫了一天的身心都需要休息,此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到景虎,不,应该叫"虎千代"那里。他才打定注意,眼前就已经是千代的房间了。为景笑了,没想到自己的身体竟比大脑更加了解自己。他伸手拉开和室的门。和室里面,千代正坐在走廊上,背对着门,看着园子里的樱花。虽然夜已经很深了,但是月亮很好,银白的月光勾勒出万物的轮廓。千代迎着月亮坐着,似乎正陶醉在月光之中。为景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有回答。"主人的话居然不听,那么,我要惩罚你喽......"说着,为景脱下了衣服,向千代走去。
他刚刚走上前,张开双臂想一把抱住千代的时候,千代猛地一转身,一道寒光从为景眼前闪过。身经百战的为景立刻明白了那是什么,连忙要抽身离开,但是已经太迟了。为景连退数步,好歹躲过了致命的一击,可是那刀依旧刺中了为景的腹部,一股穿心的疼痛传遍全身。他手捂着伤口,想逃离和室,还没走几步便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他想喊救命,虚弱的嗓音你挤出的声音简直就是耳语。为景意识到自己命不久矣。他抬起头,想看清杀死自己的人的模样。他却被更大的恐惧吓住了。眼前的那人,穿着千代平日的襦袢,扮作千代的模样,手里的武士刀滴着嫣红的鲜血,风卷着腥红的樱花从窗户里吹来,宛如一条血色的河,乳白的月光,给那人披上了一件白纱。但是即使是这月亮的白纱,依旧没有办法遮掩那人身上的血迹。白色的襦袢被血染得鲜红,那人身披血衣,犹如从地狱里走出的修罗。那个修罗步步逼近为景,使他看轻了那人被月光遮掩的脸,那是--晴景?!
"晴景?"意识渐渐模糊的为景难以相信眼前的事实,他实在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儿子要杀自己。他很想认为自己是在做梦,可是清楚的痛感和渐渐靠近的滴血的刀告诉他,他现在不是在做梦。"你,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可是你父亲啊......"
"父亲?"晴景似笑非笑地说道,"‘主人的话居然不听'......呵呵‘主人',这是作父亲的应该说的吗?你折磨死母亲还不够吗?你居然连千代都不放过,他们是那么温柔,犹如樱花般美丽......这样还能算是我的父亲吗?九年前没有遵守的诺言,现在我一定要遵守,我一定要保护千代,把千代从你的手里救出来......"说着,晴景举起刀,狠狠地向为景刺去,鲜红的液体喷薄而出,仿佛一道腥红的彩虹......
随着为景的一声惨叫,和室的门被拉开了,十几个提着灯笼的士兵涌了进来,把和室围了个水泄不通。没有等晴景回过神来,他就被几个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眼前的人墙自动地让出一条道来,两个人在众人的注目下走到晴景面前。他抬起头,白煌煌的灯让他看清了那两人的脸。一个是宇佐美定满--长尾家掌管重兵的家臣,一个年方弱冠就崭露头脚的少年;另一个人就是千代,一脸的肃杀,他的表情似乎是作者在欣赏自己的戏一般。
"把晴景给我带走。"宇佐美定满僵硬的声音仿佛是在念着台词。呵呵,府邸里哪来这么多的士兵,即使是将所有护卫加在一起也没有这里的一半多。一切的一切明显是在精心安排之后的,晴景明白了这点,但是已经太晚了。
晴景走过谦信的身边,低声质问:"你为什么这么做?"谦信什么也没有说,一副没有听见的模样,不顾旁边人异样的眼神,装做不习惯血,晕倒在宇佐美的怀里。当晴景回头看的时候,越过宇佐美的肩膀,他看到谦信胜利的笑容。那笑容使得谦信分外美丽,在朦胧的月光下,仿佛是仙女下凡。
就这样,晴景因为谋反的罪名被抓,但是谦信因为兄弟关系免了他死罪,要晴景出家,为自己的罪行忏悔终生。实际上,谦信也是没有办法,毕竟要治晴景的罪,就势必要查下去,一旦......再说,当时拥护晴景的人不在少数,还是这样的好,既可以掩盖真相,又可以留下仁义的美名,何乐而不为?

"哦,对不起。刚才我在想一个问题。"谦信意识到自己只顾着回忆过去,把一边的大师忘得一干二净,"大师是得道高人,那么这‘为情而死'的卦像看来是真的喽?"大师没有回答,谦信看得出大师脸上的为难。"呵呵,"谦信笑了笑,打破了尴尬,道,"大师在寺里过得还习惯吗?"谦信慢慢向大师靠近,直到他的脸几乎与大师靠在一起了。大师的脸微微有些战抖,嗓子也有些异常:"谦信......""不要这么称呼我,"谦信用食指止住了大师翕动的唇,在他耳边低喃,"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叫我‘千代'的吗?难道你忘记了千代......晴景哥哥?"
晴景猛地把谦信推开,谦信狠狠地被摔在地上,刹时五六名护卫冲了进来,一圈的刀刃架在了晴景的脖子上。"我没事的。"谦信推开护卫想要搀扶的手,径自站了起来,把护卫叫开了。当最后一位护卫离开和室的时候,谦信笑了,那声音大得连园子里的樱花也微微有些战栗。
"看来你真的得道了,哥哥。"谦信止住了笑声,道,"名义上你出家是为了忏悔赎罪,可是你根本没有罪啊。后来听人家说,你还真的忏悔,最后还成为一代高僧。一开始我还不相信,现在我相信了。可是,哥哥......"谦信想要走进,但是晴景自己往后退了退,谦信也没有勉强,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园子里盛开的樱花,道:"千代想知道,你真的是在赎罪吗?"
"是的。"晴景的回答没有一丝的犹豫,这倒是出乎谦信的意料。他看着晴景,晴景没有躲避他的目光,谦信在他的眼里看见了所谓的"坚定"。"我是在为你忏悔赎罪,"晴景坚定的口气没有丝毫怀疑的余地。
"为千代赎罪?"谦信先是一愣,接着微微一笑,道,"我有罪吗?那么,你来惩罚千代好了?和父亲一样的方法吗?"
"不是我,自然会有人的?"
"那又会是谁?"
晴景将签搁在了地上,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那个签上不是说了吗?"
大师离开了房间,谦信拾起地上的千,喃喃自语道:"‘为情而死'?未尝不是一个不错的死法啊......"

第二章

春天,春天是谦信最喜欢的季节了。因为那正是樱花斑斓的日子。园子里的樱花虽然美丽,可是看得太多,谦信也会生出一丝的腻味。
谦信时常背着侍卫独自一人偷偷溜出府邸。太多的保卫反而让人不自在起来。与常人不同,谦信是与人们进城的方向相反的出城。在城里四处乱走,很有可能被某位家臣认出,搅了兴致。好在谦信就是喜欢郊外的清净。
在郊外,谦信找了个好去处。临着倒影蓝天的湖水,更主要的是,那里有谦信最喜欢的樱花。与园子里的妖艳不同,这株洁白的樱花有另一种的纯洁的韵味。
谦信喜欢躺杂那株樱花树下,任由春日和煦的阳光将自己紧紧包围,宛如情人温柔的怀抱,似乎要将自己融化一般。头顶的樱花在清爽的春风中纷纷飘落,仿佛一个又一个纯洁的梦。在这些纯洁的梦里待久了的话,人大概也会变得纯洁了吧?谦信看着樱花自由地在风中飞舞,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要是自己能像那樱花一般该有多好。和自己心爱的人儿找一处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度过下半辈子。
真是一个傻主意。谦信摇了摇头,让自己从不切实际的白日梦里清醒过来。摆在谦信面前的事实是,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已经卷入争夺天下的纷争之中了。成王败寇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问题是败者连寇都作不了,只有死路一条。想要生存下去的话,只能不断前进。
劝进的第一步,谦信把目光投向了甲斐。甲斐是谦信通往京都的必经之路。想要完成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霸业必须拉拢甲斐的武田家。虽然说在战国这个群雄鼎立的时代,甲斐的武田家并不引人注意,但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个道理谦信还是懂的。问题是武田家......
谦信正瞑目思考着如何称霸天下的时候,感觉眼前的阳光暗淡了许多。他睁开眼,只件面前站了一位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
"怎么了?"谦信有些好奇地问。
"没什么的。只是在路上的时候,看到这里飞舞的樱花中,一个白色的影子若隐若现,我还以为是仙女下凡呢......"
仙女?呵呵。谦信听了,笑了起来。如果他是仙女的话,也是堕落了的仙女。即便这白色的樱花与白色的和服如何的纯洁,也无法洗去身上的误会,反而会玷污原先的纯洁罢了。
那少年一时不知道谦信为什么会发笑,只好跟着笑了起来。过了一会,等到谦信止住笑的时候,少年才自我介绍到:"我叫‘武田信玄'......"

"看来你是真的要在甲斐扶植武田家了。"尽管正在下棋,可是宇佐美定满的心思根本没有放在棋盘上。同样的,谦信也没有太在意棋局的进程。相比之下,他更在意园子里刚刚栽种的那株白樱是否能活下来。
谦信并没有回答宇佐美的话,只是随手放下一粒棋子。宇佐美定满明白,上杉是不会改变主意了。面对这个年少他5岁的少年,他根本猜不透谦信的想法。在他看来,花那么大气力扶植武田家,还不如直接攻下甲斐。而且,一旦武田家强大起来,对上杉势力的扩张也没有好处的。可是,主公毕竟是主公,决定权还是在谦信的手里。
宇佐美审视了一下棋局,看样子谦信已经落后了许多。他不禁叹了口气。想来谦信心思缜密,宇佐美定满还未尝胜过。今天也许会有零的突破了。不过,这也着实说明谦信不在状态。
"你最近是怎么回事?"宇佐美伸手想看看谦信是不是有些不舒服,"你的脸色不太好。不要让自己太累了哦......"
"我知道的。"谦信隔开宇佐美伸过来的手,从榻榻米上站了起来,踱到走廊上,看着园子里的樱花。多年过去,物是人非,园子里的樱花仿佛根本没有什么改变,依旧和谦信儿时一样的妖艳。谦信的嘴角上划过一丝笑意,道:"看来,你对我蛮忠心的嘛。"
"我--宇佐美誓死效忠主公您。"
"那么就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忠心好了。"一阵风儿刮过,瞬时樱花纷纷飘落下来,在风中飞舞着,似乎是无尽的血海。谦信红色的和服迎风飘动,恍惚中,宇佐美依稀看到了谦信的微笑--面对无尽血海谦信笑了,好象正在欣赏着美丽的风景......
谦信伸手接住一瓣飘落的樱花,一边优哉游哉地撕着花瓣,一边说道:"去杀了上杉景滕。"
"咣--"
谦信回过头,只见一向以沉着著称的宇佐美定满失手打翻了棋盂,棋子散落了一地都是。谦信笑了,道:"怎么,你的忠心有什么问题吗?"
沉默,宇佐美定满沉默了,一时间和室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园子里风儿轻抚樱花树枝沙沙的声响。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谦信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继续撕着手中的樱花。许久,宇佐美定满才说了一句:"没有。"说完,连句"告辞"都没说就径直离开了和室。
谦信没有理会宇佐美的失礼,松开手里撕碎了的花瓣。细密的花瓣从谦信的手里飘进风里,打着旋儿向空中飞去,好象一只只红色的蝴蝶。
"这局你还真是输了不少呀。"
谦信转过身来,看到武田信玄不知什么时候进到和室里来了,正在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残局。
"有吗?"谦信走了过去,"我怎么没有发现啊。"说着,谦信拿起一粒棋子,往棋盘上一摆,顿时宇佐美的黑棋的形式变得岌岌可危起来了。谦信微微一笑,转过身收拾着散落的棋子。一不小心,谦信的手指被碎裂的棋盂划破了,猩红的鲜血顺着谦信的手指滴落下来。"你还真是不小心耶。"说着,武田信玄走了过来,"这种事情让用人来做就是了。"他查看着谦信的伤口,还好,那伤口并不深。不过谦信的样子很痛苦。"要我叫大夫来吗?"
"不用了。"谦信止住了信玄,把手指伸到他的面前,道:"我要你为我消毒。"信玄一笑,很是顺从的替谦信舔着伤口。
谦信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上的伤口,道:"血这东西还真是美丽呀。那色泽仿佛是园子里那株樱花一般。"说着,他扭头看着走廊外的樱花,"该怎么说呢?血的颜色我很喜欢。我喜欢红色,红色的鲜血,红色的樱花......"
"可是,你更适合白色。很纯洁。"
"是啊,是啊。"也许是因为信玄舔得谦信痒起来的缘故,谦信笑道,"我是很纯洁,包括让宇佐美去杀死自己的情人。可惜啊,我是没有办法知道那人长什么模样了。不过,他必须得死就是了。"
"所以......"
"所以什么?"
"你是纯洁的修罗。"信玄依旧舔吮着谦信,顺着谦信的手指到手,手臂,肩膀,颈项,锁骨......慢慢的,信玄的唇在谦信身上游走。
"你这是在消毒吗?"
"不,"信玄褪去上杉的和服,道,"我在惩罚纯洁的恶魔。"

第三章

到底是野生的樱花,放眼望去,或白,或红,或粉......一簇簇绽放,宛如烟花一般。这景色是园子里所没有的。园子里的樱花只有红色。当然,还有白色,不过因为刚刚移植的缘故,要是想看到白色的樱花还要等到来年。
"晴景哥哥,你还是真的有眼福啊。"上杉当谦信看着窗外的樱花,对着一边的晴景说道。晴景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根本没有听见谦信的话。谦信回过头来。有人竟对他视若无睹,的确是见很奇怪的事。"怎么,你就这么讨厌和我说话吗?"
"贫僧已经出家,世上已经没有长尾晴景这个人了。"
谦信吃惊地看着他,仿佛是在看另外一个陌生人。谦信没有想到会从曾经权倾一时的长尾晴景的口中听到这种话。一边的侍童必恭必敬地把谦信的茶杯斟满。一会后,谦信平静了下来。"是不是人一旦得了道就会变得面无表情?"晴景依旧沉默。"不要这样啦,我今天是特意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谦信顿了以下,盯着晴景看,他希望看到晴景的反应。"宇佐美死了。"

推书 20234-12-23 :清水————浮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