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心目中,到底是面子重要还是儿子重要!如果他能幸福,要这些浮华何用?如果我和霄真的两情相悦,就算你是他父亲我也决不退怯!"让霄认亲,不是让他活在束缚中的!什麽面子、里子!统统是世人编造出来约束自己的!幸福才最重要!"不妨告诉你,我爱霄,可......霄只把我当兄弟,况且我命不久,不可能与他在一起,所以你大可放心!"真讽刺!第一次向人袒露感情,对象竟是他!......竟是他!......
"真的?"可看霄儿也不是全然无情的,总觉得他们在一起时气氛过於暧昧。
"骗你何用!"独孤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好!既然你们没在一起,这事儿就好办了!"难道霄儿还没发现自己的心意?这样最好!他会想尽一切办法不让霄发觉!"我打算近期让霄成亲,你劝劝他。"以霄儿对女孩儿的态度,自己想让他成亲是难如登天!若独孤南肯,只需几句话便可办到!
"你说什麽?!"独孤南只觉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脸顿时煞白。
"霄都二十五了,现在成亲还嫌晚呢!你这个做兄弟的也不帮著张罗,难道想让他跟你一样不正常!"镇南王怒视独孤南。
"所以......你......"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独孤南捂著心口,颤抖著唇,全身上下找不出一点力气,头脑一片空白。
"没错,你说让我放心,就拿出点诚意来!"就算要逼,他也得让独孤南答应!
"诚意?!哈!......哈哈......哈哈哈哈......"独孤南越发觉得好笑,简直太可笑了!"你当我是圣人不成?我根本不想他成亲!为什麽要拿出诚意?"好!很好!他还没下地狱就已尝到後悔的滋味儿!
"若让他知道自己重视的兄弟竟无耻地爱著他,你猜他会怎麽样?"对付这种人,他不需要太君子。
"看来......你还不懂......"独孤南嘲讽地笑了。"只是你的筹码押对了,我不能承担这个风险,我不能......"就因为在乎,更不能作出像镇南王这麽残忍的事来,可他不是木头人!他有心!也会痛!被人拿刀在心上一刀一刀地割,却不反抗的人,恐怕只有他了!
"那麽说你是同意了。"这不是问句,而是十分有把握的肯定。"我把婚礼定在七日後,欢迎你来观礼。"说著,镇南王扬著得意的笑胜利离去。
"师父,他到底有什麽事?"莫离见镇南王走後才进来。自 由 自 在
"出去,我不叫你别进来。"独孤南放下头发、脱下外袍,一副要睡觉的样子。
"哦。"莫离隐约觉得师父的神态不太对劲,却也不敢多问。
20
独孤南缓步走向房门及窗户,在里面锁好。他光著上身,赤著脚,像是感觉不到寒冷般在屋子里游移。
终於,当第一颗泪垂落地面时,他再也承受不了的哭喊出声。"啊!~~~~~~~~~~`"
也不知打那来的力气,他疯狂地破坏著屋里的一切,桌子、椅子、书架......凡能看到的东西无一幸免。
身子被划破,一条条血痕映著雪白瘦弱的身体触目惊心!赤裸的脚踩在茶碗碎片上,不停地流出血来!即便这样,他仍像感觉不到疼痛,用满是鲜血的手疯癫地撕毁每一本书。
他只不过爱上恰好是男人的兄弟,为什麽上天不能对他仁慈一点?!如果他罪孽深重,要惩罚他,能不能换种方式......
"咳!......咳咳咳!......咳咳!......"他开始不停地咳嗽,每咳一下就会有血涌出喉咙。
为什麽要这样伤害他?!对他这麽残忍?!他也是父母生养的,他的泪也是透明的,他的血也是红色的,他只是想好好保护自己所爱的人,他只是想爱一个人而已!这辈子,只爱那麽一个!......
一丝鲜红的血痕从独孤南的唇角再次滑落,被病痛折磨而消瘦不堪的手扶开那一丝血渍,美丽的双唇勾起一道曲线。"娘,您在哪?会不会怪我?我现在好惨呐......"小时侯,娘总会笑著给他讲故事,即使再多人因为他的天生白发而咒骂他,娘也会温柔的守护他,不让他被欺负。
现在娘不在了,霄答应要保护他,可霄在哪里?他不要什麽珍贵的药材!他要的只是霄的一个笑容,一个拥抱和一句爱语,只是这样而已!......
"啊!............"尖锐的呐喊破喉而出,隐含的凄厉与悲凉震出门外莫离的泪,阻止不了他的呐喊,只能闭著眼听著悲鸣徒然而止,接著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
鲜红的血液喷出独孤南开启的双唇,惊人的红豔如泉涌出喉间。他昏到在地,仍是张著唇,无声地喊著,喊出再也负载不起的悲痛!......
"怎麽不进去?"冷霄刚回来就看见莫离傻楞在门外。大概因为用力拍门,一双手又红又肿,停放在门上静止著。
"里面......师父......打不开......"像是无法整理思绪,莫离断断续续地道。他叫了好久,喊了好久,可师父就是不开门,仿佛与世隔绝,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中,隔绝在悲痛的世界中。
知道一定是出事了,冷霄不再多想地踹开门。自 由 自 在
满地的狼藉,根本没有可以行走的空间,被撕毁的书页,残破的杯碗,翻倒的桌椅、书架,双目所视无一完好,就连地上的人儿也是满身伤痕。
冷霄无视地面的阻隔,直直走向独孤南,伸手将他抱起放在床上。
"你还是老样子,一遇到不开心的事就拿自己出气。"到底是怎样的悲痛把南逼到这般境地!当时的他一定是自己想象不到的狂乱。冷霄掏出手帕拭去他嘴边的鲜血,平静的表情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恍惚得恍若回到初见的那天,不同的是南这回带著满脸泪痕。
莫离无法相信地看著这一切。这是这麽了?!他记忆中的师父很坚强,很倔强,为什麽今天像崩溃了一样?!
"究竟是怎样的心事把你逼到这个地步!我就不能替你分担?"十五年来,他们都是无话不谈。这次怎麽可以一人承担!
"我知道在你心里有一个角落,连我也无法触及,我不知道那是什麽,我只希望自己可以用快乐添满它,你为什麽不给我一个机会!" 无论是开怀的笑颜,还是哭泣的脸庞,他只想分担这个既脆弱又坚强,既敏感又多愁的人的心事。冷霄闭上眼,不想让心痛的感觉漫上眼眶,化作悲伤的泪水。很多时候,看著他明明很累却强撑的样子,真的很想哭,只要能在南的身边,为这样惹人怜的南痛哭一场,他就觉得那是一种求之不得的幸福。
"娘,我们为什麽要躲在这儿?"一头白发的男孩儿不解地问。
"南儿乖,别出声。"惊慌的少妇捂著男孩儿的嘴,借著假山的缝隙向外探看。
男孩儿顺著母亲的视线也向外偷看。
"唔......"不要啊!那是福伯,为什麽要伤害他!福伯人很好的!他没做错事!福伯!他怎麽倒在地上不动了?是不是腿疾又犯了?!
"呜......"张婶!她怎麽倒在一堆血里?是不是受伤了?为什麽没人扶起她!她一定痛的起不来了对不对?!
男孩儿瞪大眼睛看著大人们一个个倒下去,耳边响起他们的哀叫。鲜血染红了他的眼,他在母亲的怀抱中不停挣扎。少妇虽然泪流满面,却仍死命地抱住孩子。
"杀光了吗?"为首的黑衣人问道。
"是!一个不留!"自 由 自 在
"那孩子呢?"这是他们任务的首要目的。
"在那。"那人指著倒在地上的白发小孩。
啊!那是福伯的孙子!为什麽他的头发也白了?他记得以前是黑的!
"走。"黑衣人阴狠地笑了。躲在假山後的孩子一辈子也忘不了那张脸和那残酷的笑容。
等全部黑衣人走後,少妇才敢松开双手。
"爹!"男孩儿先跑到父亲跟前。"爹!你怎麽了?你不是说要陪南儿玩吗?你起来呀!"孩子心里隐约明白他们永远也醒不了,却不肯放弃地摇晃著,一双眼睛肿的像桃核儿。
"你爹累了,要休息了,你别吵他,让他好好睡。"少妇抱著孩子哭道。
"他们全都要睡了吗?"看著躺在地上的二十七个人,男孩惊恐地问。
"嗯。"少妇强忍悲痛地点点头。
"不要啊!娘!他们不会醒了对不对?我不要这样!我要他们还跟以前一样!"男孩儿哭喊著。
"南儿乖,别哭了,听娘说。"少妇擦去自己是泪水,也擦去孩子的泪水。
男孩儿抽噎著,却听话的看著眼前半跪的娘。
"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记牢了,不准忘。听见了吗?"
"嗯。"
"今天你看见了仇人脸,但娘要你忘记,即便以後遇到也要假装不认识,记住了?"少妇摸著孩子的头,刚毅的性子此时充分展现出来。
"为什麽?"他忘不了啊!怎麽可能忘记!自 由 自 在
"因为娘不想让你活在仇恨中,娘想让你以後快快乐乐的过日子,不要被恨意蒙蔽了双眼,束缚了内心。娘不要你报仇,知道吗?"如果报仇可以换回一切,她决不迟疑!但那是不可能的!她不要唯一的孩子整日为了报仇而活!
"我记下了。"他忘不了那张狰狞的脸,所以只能答应娘记住。
"还有,直到这宅子的粮吃尽,不准你走出这里一步。"那时官府应该能忘了这件事,南儿不会再有危险了。
"嗯。"这没问题。他自己会做东西吃,况且有娘在。
"孩子,别怨娘,以後你要照顾好自己,开心的过日子......"少妇再次痛哭出声。
"娘......"娘是怎麽了?
"乖,我找你爹去了。"最後摸摸孩子的脸,少妇毅然地抽出怀中的匕首向自己的心口刺去。
"娘!"鲜血刺伤了男孩儿的心。他无法相信地扶著母亲的身子。
"夫君......"少妇拼尽最後的力气倒在一旁的丈夫身上,满足地闭上眼。
"娘!......怎麽连你也不要南儿了?!"男孩儿悲切地呼唤,趴在爹娘的身世痛哭失声,娇小的身子不住地颤抖。
那一年,独孤南六岁,亲眼目睹官兵杀害全家的经过。直到後来他才知道,只因一个术士说过,天生白发的男孩儿会给朝廷带来大祸。於是,全国上下进行了一次大屠杀,目标:天生白发的男孩儿,连同全家一个不留!
21
"娘!"独孤南呼喊著从梦中惊醒。
"别怕!一切都过去了!"冷霄搂著独孤南安抚。他一定又梦见全家被杀的情景。可怜南小小年纪,守著宅子六年,期间没说过一句话。可只要有他在,南就不会作噩梦,今天怎会这麽异常?
真的都过去了?整整二十八口啊!那些家人真的不会怪他没给他们报仇吗?他们那麽无辜,却被他连累,到头来他连仇都无法为他们报!明明仇人近在咫尺!近在咫尺!!......
"还痛不痛?"冷霄想起他身上还有伤,忙拉开距离小心查看。
"让它痛,别管它。"只有这样,心才不痛的那麽明显。
"说什麽傻话!"冷霄斥责道。
"霄,我有话跟你说。"拉住他忙乱的手,独孤南轻轻地道。一向清澈的眼带著迷离,像是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又或是不愿看清。
"你说。"自 由 自 在
"你成亲吧。"眼神变的更加迷茫。
"你觉得我该成亲了?"直觉告诉他不能答应。
"......是呀。"双唇微微地颤抖道,抓紧冷霄衣袖的手却像在说:别答应......
"......真的?"不对劲!不对劲!可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嗯。"虚软的身子越来越僵硬。
"你没有别的要说?"心里乱糟糟的,这句话不应该由南来说!可,又应该由谁来说?
"我会去观礼。"独孤南笑了,双唇勾起无懈可击的弧度,脸上带著完美的笑容。
一旁的莫离怕发出声地捂住嘴,脸上却早已泪流满面。他看见了!看见师父的心在滴血,一滴、一滴代替了脸上的泪!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到底想说什麽?连他也不知道。
"我累了,休息了好吗?"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独孤南淡笑著问。
"你睡,我陪著你。"
独孤南无语地闭上眼。莫离知道他是真的累了,好累好累......
"你就是独孤南?"玲珑郡主在侍女的簇拥下来到院落里,盛气凌人地俯视躺椅上的独孤南。
"正是。你是玲珑郡主吧?"好快,明天才成亲,今天就找上门来。
"没错,算你识相!"玲珑嫉恨地盯著他。好一张绝世无双的容颜!清冷得似水中芙蓉,更因病弱而我见犹怜。这样一张脸长在他身上却不显突兀,这不是祸害是什麽!"我来是告诉你,霄要和我成亲了,你从今往後离他远点儿!你们的事我都听说了,我有信心他会选择我,他现在和你在一起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聪明的就自己滚!"
"这话你去对霄说,他同意,我就离开。"独孤南坦荡地直视玲珑,并不因为对方是郡主而显得弱势,即便是躺著也不减卓然的风采。
"你!......哼!别以为我撵不走你!等我和霄成亲後定不饶你!"玲珑郡主愤而甩袖离去。
"师父,你理她干吗!"不过是郡主,趾高气扬个什麽劲儿!自 由 自 在
独孤南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幽怨的眼神直视天空,那无语问苍天的神情揪痛了莫离的心。
"他娶了别人就娶了别人嘛!是他傻,没福气!我觉得师父最好!只有冷霄那个傻瓜才会......"莫离知道他的凄苦,劝慰的话刚说到一半却卡在喉头,变成一声声哽咽。
"傻子,我都不哭了,你哭什麽。"略带沙哑的声音传到莫离的耳朵里,让他哭的更伤心,怎麽也止不住地落泪。
五年前,师父收养了是孤儿的他,这些年他陪师父走过了快乐的日子、寂寞的日子、痛苦的日子,师父的情他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师父的悲切,这泪他不替师父流,谁又能替师父流?
"我所求不多,不是吗?我不求万人景仰,不求功名利禄,更不求俊美无双,可这些不求自来,没有人知道我心中真正渴求的,只是想爱一个人,我想看著他的笑,窝在他的怀中,呼吸著他的味道,感受著他的心跳、体温,爱他到永远......我不知道永远有多远,只知道即便是死了,我也是爱著他的。"轻轻的,独孤南字字血泪地讲起自己的心事。告诉这个肯为他掉泪的人。
"我知道!......知道!......"莫离更是哭的泣不成声。
"好了,别哭了。"独孤南擦去他的泪水,反倒笑了。知道还有人懂他的感觉真好。
"三更时,把霄叫来,我要见他。"明天是他大婚,今天一定没时间来,不过他只耽误那麽一小点时间,只那麽一点......
"南,时间还早,你怎麽不多睡会儿?"才三更,他起这麽早干吗。"是不是又做噩梦了?都怪我没陪在你身边。"一会儿就要行礼,这几天他忙的要死,一大堆人缠著他,像是故意让他没空过来。本想不管,但这是南的提议,又不能马虎了事。
"不是,坐到我面前来,我想给你梳梳头发。"指著跟前的椅子,独孤南微笑著阻止他接下来的话。他都知道,也都明白,不需要再解释。
冷霄听话地坐上去,只要南说的话他都听,何况只是想给他梳头发。自 由 自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