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他!打死他!他是妖怪!......"石子雨点儿般狠狠打在被围攻的孩子身上。
被围攻的孩子并不曾反击,只是睁著一双清澈坚强的黑眸任由石子打在身上,那份仿若置身事外的冷眼旁观,连经历风雨的大人都要忍不住心生敬佩,再看那些仍石头的七、八个孩子反倒像是无理取闹般幼稚可笑。
尽管如此,围观的人群及经过的路人没有一个肯上前施与援手,反倒一副看好戏的神情理所当然的欣赏他挨打的惨状,还时不时的交头接耳嘲笑一番。
突然,人群中冲出一个人影,趁人们诧异的空档,抓起挨打孩子的手撒腿就跑,等大家回过神追赶时早已不见踪影。
好不容易,跑到一处废弃的房屋前,确定没人追上来後,身形较高的孩子才将人拉进屋里。¤自由¤自在¤整理¤
"你笨啊!挨打也不知道要还击,连跑都不会!"看著那一身的伤痕累累,男孩皱著眉将他推倒一旁草堆上坐下并脱掉他的破烂衣裳,而後找了块干净的布沾点水为他清洗伤口。
青紫的伤全身都是,有不少被尖锐的石子划破流出血来,映在胜雪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真是!男孩子生这麽白干什麽!"黑些就算了,看不清伤口反倒好些,这样他都有点下不了手。
"好了。"费了番工夫总算把伤口清干净,高个男孩不知从哪找来套衣服扔给他。"穿上它。"接著从衣兜里掏出两个馒头递给他一个。"吃吧。"
矮个孩子没有动,看了看衣服又看了看馒头,最後视线停留在高个孩子身上。清澈得宛如能照出人心的眸子闪了闪。
残破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有点短,露在外面的皮肤呈现健康的小麦色,但隐约看出上面有被殴打的痕迹。这些说明了他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就是家境贫寒,可这份落魄却掩饰不去那与众不同的气质。没有街头孩子的奸诈狡猾,有的只是迫於现实的无奈和道不出的狂傲,那份比同龄孩子成熟坚强的眼神让他看起来使人觉得格外安心。
"怎麽?嫌衣服脏?这是我最好最干净的一套了!平时我都不舍得穿,过年才......你将就了吧!"那孩子边听边慢慢地穿上衣服,毫无表情的脸上读不出他的想法。
"这馒头虽然是偷来的,但我也让他们打了,算扯平。你凑合吃,明天我带包子给你。"男孩转过身掀起衣服,让他看见背後累累的伤痕,好象觉得不说清楚他是不会动的。
果然,他无声的接过馒头咬著,也不知是听进了男孩的话还是真的饿了。
等他俩都吃完馒头,高个孩子瞅著他道:"你要是没地方去就呆在我这,如果你出去被刚才那帮人发现又该挨打了,你又笨的不会逃。"说到这,他好象不敢苟同的皱了下眉。"就这麽定了!你白天呆在屋里,我会拿东西回来给你吃,等晚上没人时我再带你到处走走。对了,你是不是不会说话?算了,我看你即使会说也不见得想说,反正平常没什麽事,你不说话也没关系。"高个孩子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这麽大的麻烦都揽上身了,自然不差多一点儿。
"我叫冷霄,今年十岁,这个名字是我唯一值得骄傲的地方,而你是这世上唯一知道我名字的人,也是我唯一的朋友。"冷霄看著那男孩,像认定什麽,一句话说的郑重而认真。
"什麽......为什麽?"像是自言自语,男孩出人意料的喃喃问道。那嗓音好似许久不曾发声般沙哑与生涩。
"啊?"冷霄惊奇地楞在那,不知如何应对。
"你,救我,为什麽?"这一次比上一句好些,但仍不够自然。
人们不是都希望他死吗?就连他自己也这麽认为,可他为什麽会冲出来救他?他知不知道,如果他俩没能逃掉,那挨打的就不止自己,还有他。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当我回过神时已经抓著你在跑了。索性顺其自然。"冷霄的话远远超出了同龄孩子所能理解的范围,恐怕连他自己也不懂。
"好。我们作朋友!你,现在是唯一,以後也是!"男孩开心的笑了,好象找到了生命中很重要的东西。
"......你放心,我会保护你不被别人欺负。"冷霄为他漂亮的笑楞了一下,随即也露出真心的笑容说道。"你叫什麽名字?"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独孤南,十二岁。"
"独孤南,我们来约定,今生今世都要同甘共苦不离不弃,作一辈子的好兄弟!"冷霄从脖子上摘下一样东西挂在独孤南的颈上。"这是我娘留下来要我交给未来媳妇的,我不想给别人,送你,当作信物。"
那是一块通体纯白无暇的暖玉,上面雕著朵栩栩如生的莲花,由一根红线穿著。
独孤南爱惜地轻抚著,歪著头想了想,然後站起身拉下冷霄的头,在他颊边亲了一下笑道:"好!约定!"
冷霄呆呆地楞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拉著独孤南的手笑了:"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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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百花谷
在一座深山里有一处仙境般的桃源,里面终年百花齐放长久不谢,令人大叹奇观异景,然而最令人称奇的却是关於百花谷的种种传说。
据传里面住了一位神仙,医术高深莫测,天下没有他医不了的病,解不了的毒。只是他来无影去无踪,想找他治病得运气好才能求得医治。
也有人说,里面不是神仙是妖怪,此妖法力高强,虽会医术,但想让他治病的人必定付出无法想象的代价,或倾家荡产或家破人亡......
总之,关於百花谷的传说众说纷纭,到底事实如何,恐怕只有住在里面的人最清楚。
池塘里满是嫩绿的叶子,叶子中间众星捧月般开著傲然的白莲,如珍珠点缀著碧玉。放眼望去仿佛没有边际,视野里尽是这美丽的花海。
然而站在花海旁的人却硬将这美丽的景色给比下去。
长及腰处的白发仅用发带绑起,那原本应是浓密的黑眉如今竟是白的胜雪,加上一身的白衫,使他看起来似仙人下凡一般。然仔细一看,全身上下唯一黑色的眼眸却带著担忧与轻愁,微皱的漂亮的眉毛也泄露了心事,让人有上前抚平的冲动。这麽漂亮的人,脸上不应该有这种表情。
是的,他很漂亮,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人似乎不恰当,但他绝对当之无愧。
任何一项五官拆开来看都很完美,拼凑之後更是绝色!别说男人,就连女人能比的过他的也寥寥无几。但他只是漂亮,并不曾给人柔媚的感觉。加上他身上飘逸神秘的气质,莫怪外边的人要把他当神仙。
"师父,起风了,进屋吧。"一个绿衣少年上前轻唤,那小心翼翼的态度,像是怕吓到易碎的宝贝。
白衣人充耳不闻,仍是面对池塘沈默无语。
"你们虽有中秋之约,但他不知身在何方,匆匆赶来也要好些时日,晚几日也无可奈何。别等了,进屋吧。"真是,就算自己是神医,也不能这麽糟蹋身子。连续三天不吃不喝不眠,就是铁打的也受不住,何况师父身体本就不好。
"莫离,你不懂。十五年来他不曾迟到一次,每次都是提前几天与我相聚,今日就是中秋,若他还不到便是出事了。"不高不低的嗓音如月光春风,雅致到了极点,但隐含的焦虑叫人无法错认。
"师父,你别急!以他的武功能打过他的人屈指可数,即使有事也是繁事缠身耽搁了,他若今日不来,明日我便叫人去寻,定将他平安带回。"莫离出言安抚,就怕师父急火攻心。
"不,我有感觉,他怕是出事了。其实他受伤中毒我都不怕,只怕他倒在路上,到时天大地大叫我何处寻他......"白衣人被这个假设吓出一身冷汗。
"怎麽会,就算死也要死在你身边。不然你这个笨蛋怕是像无头苍蝇般到处寻我,被人骗了都不知。"低沈却有些虚弱的声音从白衣人背後传来。
"霄!"白衣人惊喜地转过身,一抹笑意在触及那一身浴血时僵在唇边。
"南,我回来了。"冷霄将头轻轻枕在独孤南的肩上,疲惫的脸上带著安心的笑容。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独孤南想伸手楼住他的肩,却怕触及背上的伤口而作罢。这一身的风尘定是赶了很久的路,衣上成片的血迹已接近黑色,想是早干了数日。他撑著这身伤吃了多少苦才在中秋节赶到!独孤南心疼地握紧拳。
"这血也有别人的,别担心。"冷霄笑著安慰。南心里想什麽他会不知道吗?十五年的兄弟可不是白当的。
"先进屋。"小心的扶著他,独孤南急切地想知道他的伤势如何。"莫离,把百宝箱拿来。"
"是!"莫离找来一个一尺见方的小箱子拎著跟在後面。
把完脉,独孤南微皱著眉拉开小箱的一个抽屉,取出一粒红色的丹丸让冷霄服下。
就著独孤南的手把药丸吞下,冷霄伸手抚平他眉心的皱褶。"我都回来了,你还有什麽不满?"语气颇为无奈。
"是谁把你伤得这麽重?"独孤南边为他包伤口边问,一双眼始终盯著他的伤口。
"作我这一行受伤是家常便饭,你又何必执著。"冷霄不已为然。
"是谁?"独孤南闷著声音追问,把冷霄的话当耳旁风。
"南!"冷霄受不了他的固执。
"是谁?"声音边冷了,脸却始终不曾抬起。
"唐门和青山派。"终究拗不过他。
"好了。三日内不得沾水。"包扎好後独孤南交代著。
独孤南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想。这就对了,莫怪霄会受了这麽重的伤,唐门以毒闻名,青山以恨著称,若两派连手,想除掉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杀手"魈"也不无可能。只是伤了霄,注定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要报仇我会自己来,你别轻举妄动。"趁独孤南起身时,冷霄抓住他的手腕,直视他的双眼,毫不退让坚决地道。
"......他们伤了你......"好半天,独孤南有了软化的迹象,却仍十分不甘。
"等我养好伤会连本带利一起讨回来!也算上你的份。"他承诺。
"......嗯。"他本不想答应,因为一旦答应霄的事他会说到做到决不反悔,但他却不忍见霄为他担忧。不过,他只答应不轻举妄动,却没说过不报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笔帐他记下了!
听到独孤南应下,冷霄才真正放心,深邃的目光也变的柔和,平日的犀利早荡然无存。"我休息一下,晚上陪你赏月。"
"嗯。"独孤南为他盖好被子,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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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院子里,薄薄的轻雾浮在菏塘里,叶子和花仿佛在晨雾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罩著轻纱的梦。塘中的月色并不均匀,但光与影有著和谐的旋律,轻柔地交替演奏著。
曲折的池塘边,有一座雅致的凉亭,亭的四周均以轻纱罩隔。里面有一张方形玉桌,桌面上摆著酒菜和月饼。桌边的椅子上分别坐著两人。
"一年不见,这里倒没什麽变化。"冷霄大略地看过四周说道。
"当初是我们一起选的地方,一起布置的院落,如若想变,也该一起。"独孤南为冷霄倒上酒,淡淡地应道。没有起伏的语气听不出情绪的转换。
"好,等哪天有空我们来研究一下。这景致虽美,看久了也会生厌。"冷霄开怀地应下。"好酒!是陈年女儿红!"饮下杯中酒,冷霄双眼一亮地赞叹。
"什麽看久了都会生厌吗?"独孤南望著杯中酒并不曾饮。
"怎麽会,我看了你十五年还一如往昔,连厌的迹象都没有,想来再看个百八十年没问题!"冷霄打趣道。
"就会耍嘴皮,不正经!"独孤南无奈地白了他一眼,笑了。"往年都会送我礼物,今年送什麽?"独孤南好奇的看向他。
"你最想要什麽?"冷霄神秘一笑。
"啊?......"独孤南下意识地发出单音。
"算了,告诉你。"冷霄到没卖关子。"还剩最後一个任务我便可以脱离组织,和你隐居在此过清闲如日子。这算不算你最希望的事?"
"......"独孤南楞了好半晌才将消息消化掉。"真......真的?"他简直不敢相信!
"笨蛋,我什麽时候骗过你!"冷霄带点宠溺的笑道。
"太好了!这真是最好的礼物!"独孤南举起酒杯与他相碰共饮,喜悦之情溢於言表。
总算等到这一天了!相信再过不久,他和霄就可以过与世无争的生活。再也不用担心下一个中秋他会不会来,也无须忧虑他会不会生病受伤倒地不起,所有的忧心都要过去了!
"我知道你开心,但也不能喝这麽多酒,明明自己不胜酒力,却要逞强!"冷霄扶者喝醉的独孤南责备道。
一不留神就让他喝过头了,明明比自己还大,怎麽自己却感觉在照顾弟弟?难道是当年救下他时便认定比自己小,一直到现在还改不过来?"我才没逞强!我是太开心、太高兴了!"独孤南不满地反驳。因酒醉而含糊轻缓的声音听在冷霄耳里到像撒娇。只是这话他可不敢说给南听,他才不想被南打的满头包。
"是!我说错话。"冷霄一边应对因酒醉而明显难缠的独孤南,一边推开他的房门把他扶到床上。
"霄!霄......"冷霄刚帮他把被盖好,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床上的独孤南大声嚷嚷。¤自由¤自在¤整理¤
"我在这儿!"冷霄抓住他的手坐在床边。
"别走太远......找不到......受伤了怎麽办......"进入梦乡的独孤南呓语著。
"除了你我不找第二人医治,即使受伤再重我也会回到你身边。"冷霄知道他在说梦话,却仍出声安抚。"我会照顾好自己,说好做一辈子兄弟,你是神医活个百八十年想是易事,我若短命,剩下的几十载谁陪你过?酒醉时没人照顾你,画画时没人陪你,抚琴时没人助兴,以你的性子怕是更孤寂了。做兄弟的怎忍心丢下你。"冷霄轻声道。怕惊醒他,却很自然的讲给他听。
"嗯......"仿佛响应,独孤南发出一个单音。
"记得初见时,你的眉毛还是黑的,怎麽不知不觉已变的这麽雪白?"冷霄腾出一只手轻轻的描绘起他的眉形。
"那年,你只留下一张说要去拜师的纸条,约我一年後相见,从此音讯全无,你可知我有多著急?此後十年每年只能见一次,你又从不告诉我为了学医受了多少苦。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那个西门峰为人古怪,有几名他的弟子因受不了他而逃掉,不然江湖上也不会称他"疯神医",你是那里面唯一尽得真传的弟子,所受的苦怕是常人无法想象......
你别怪我,我知道你学医是为了我,没想到等你学成後却变成我无法相伴,叫你年年等,时时忧。不过就快了,等我完成最後一个任务,便回来陪你,哪儿也不去。"冷霄自言自语的道。深邃的眼睛里带著愧疚,握著独孤南的手紧了紧。
这一夜,冷霄陪著独孤南直到天明,不曾稍离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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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气,我知道错了。"冷霄赔笑的拉著独孤南的手。
独孤南不出声的站在原地,双眼看向窗外,打定主意不理他。
"你要我怎麽都行,就是别不理我。"冷霄急了,说著掀被便要下地。
"你敢!"独孤南转过身瞪了他一眼,走过去把被子盖好,紧抿的双唇微微放松了点。
"好,好,我不动,你怎麽说我怎麽做。"南的身子最怕动怒动火,一旦怒火攻心必是大病一场。冷霄急得一头大汗,满脸的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