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南掏出帕子替他把汗拭去,无奈的叹了口气。"汗都逼出来,应该没事了。你自己明明受了重伤,却偏不肯好生调养,差点毒气攻心,你真当我是神仙!"一想到今天早上醒来,看到霄晕到在他身上,他就浑身冰冷!如果再晚一个时辰,想救他难如登天!
唐门这回用的可是镇门之宝──归阴散,若不是霄事先吃过他特制的解毒丸,加上内力深厚,别说与青山派厮杀後又赶了四天的路,恐怕早已一命归西!他竟敢不好生歇息,还一夜无眠,分明是拿自己的性命看玩笑!
冷霄知道这时说什麽都有惹火他的可能,索性默默赔笑。
"看你下回还敢不敢!躺著吧。"独孤南看他那副样子,什麽气都消了。况且他心里明白,霄是怕他又作恶梦。以前他总会噩梦连连,遇到霄後才渐渐好转,只是中间断断续续分离十五年之久,便养成只有霄在身边才会睡得安稳的习惯。¤自由¤自在¤整理¤
"还躺?!我都要出疮了!"冷霄差点哀号。
"才一天而已,太阳还没下山呢。"独孤南凉凉的丢出一句来,心里都快笑翻了。
平常他都是早早起来练功,没一刻闲著,要他硬在床上躺一天,确实够他受的。
"南,别这样。"冷霄知道他是故意的。没办法,谁叫他被发现了。
"就放你一马!"独孤南拍拍冷霄的脸颊,顽皮的笑了。
冷霄也回以笑容,总算放下一颗心,肯笑自然是不气了。可只要他在百花谷就会天天去南的房间。别以为他不知道,一年中只有他在时南才睡的好。
"换件衣服,我们去看夕阳。"独孤南的话像大赦,冷霄一刻不停地下床更衣。
"慢点,时间还早。"独孤南很自然的帮他扣好衣扣,拉平邹折。
冷霄手忙脚乱了半天,也不如他几个轻松的动作,索性让他替自己扎好腰带。
独孤南以双手环要的姿势为他系好腰带。冷霄则静静的闻著他身上的药香味儿。
自从南拜师後身上便有了药味儿,混合他自身的体香,成就了一种很特别的味道,让人闻了平静、祥和,有一股从内而发的舒适。这味道随著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浓郁,尤其是练功、出汗时更是,十丈外都闻得到。
"好了!"味道变淡,独孤南的离开顺利让冷霄回神。
"走吧。"冷霄笑著拉起他的手,走向庭院。
厚厚的云层,黄澄澄的一片,色彩浓淡有致的一轮庞大的红日,围著镀著金边狭长明亮的云带,斜挂在天空中。看起来好象要把树梢点燃了,并向花园了倾泄它那柔美的光辉,天地万物沈浸在美丽的色彩中。不一会儿,一轮火红的落日没入了地平线。一瞬间,似血的余晖染红了天角。渐渐的,色彩变淡再变淡,直至剩下一片灰蓝。
"好美!"独孤南席地而坐,环住自己的肩膀喃喃自语。喜欢夕阳,因为它的凄美,轻轻的揪著你的心。明知道自己看了会忍不住伤感,却还是自虐地看过一遍又一遍,尤其是霄不在身边时,好似惟有如此才能挥去心中的离愁。
"进屋吧,我们下棋去。"冷霄提议。这时的南看起来带著一份哀伤,把他的心都揪痛了。
"......嗯。"好半晌,独孤南才轻声响应。
"师父,有人强行进入百花谷。"独孤南刚起身,莫离就走过来禀报。
"启动机关,我谁也不见。"独孤南淡淡的吩咐。
"就是启动了机关,他们还能行动自如,我才来找师父。"好歹他也当了师父五年的徒弟,只要冷霄在这,师父就不看诊的习惯,他自然记得。
独孤南无语的进入池边凉亭,等著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非要扰他清静。
他为了每年的此时能与霄好好相聚才在谷内设置机关,这些人真是不识相!
"霄,你先进屋等我,待我打发这些人再与你对弈。"独孤南取出面纱带上,他深知自己的面容在他人眼中是何等惊,所以除了霄与莫离,他不想被别人看见真面目。
"不急,若有急事,帮帮他们也好。"南的心他懂,只是活在黑暗中明白为暗的悲,他不想南为了他得罪什麽人。这帮人来势汹汹,定不简单。
"知道了。"面纱下的红唇微勾,独孤南又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意。
"莫离,带他们过来。"
"是。"莫离把凉亭四周的纱帐放下後,便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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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几位,我师父久候多时了,请。"莫离在"待月居"的大门处迎候,随即带领众人穿过院落,来到凉亭前。
"师父,人已带到。"莫离站在台阶下回禀。
"喂!你什麽态度 !不就被称为神医嘛!有什麽傲的!"後排的一名大汉看独孤南不理他们,马上不耐烦的喊道。
"不可无礼!"为首的蓝衣人说道,一双眼始终探索地盯著亭内的人影不放。
此时天色以黑,加上又未上灯,只见亭内有一白色人影轻缓抚琴,其余一无所知。¤自由¤自在¤整理¤
"掌灯!"蓝衣公子吩咐。
"是!"几十名随从立即燃起火把,顷刻院子亮如白昼。院子虽亮,蓝衣公子却仍无法窥探一二。不得已,只好出声。"听闻此处久居一神医,今特来拜访。"他一扬手,众人便要把礼品奉上。
"礼品放在地上,别再向前,不然我不客气!"莫离出言警告。
众仆人回头看了眼蓝衣公子,见他点头方把礼物放在地上。
"在下冷月,特来拜访。"冷月也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看在你姓氏的面子,说吧。"冷淡的声音伴著轻幽的琴音传来。
"家父得了一种怪病,无法言语行走......,请遍名医也束手无策,还望神医相救!"冷月虽诧异他搭理自己的原因,却也顾不得细想,忙将所求之事道出。
"可曾吐血?"
"有!三日前便有此病症,且日益严重。"看来他并非浪得虚名,父亲有救了!
"你回去吧。"要是不吐血还可以开个药方让他拿回去,现在只有自己出谷方有法救他,可自己从不出谷,只能算他命中注定。
"你什麽意思?!"独孤南的话象一盆冷水浇在冷月心上。
"我师父说你们来晚了,若早几日还有救。"莫离倒好心的解释一下。他不说,以师父孤僻的性格断不会解释。
"骗人!传闻这世间没有你治不了的病救不了的人,为何不肯相救?!若嫌礼物不好,大可指名点要,我定会奉上!"冷月沈不住气地道。俊秀的五官因焦虑和不甘而浸出汗水。
"哼!我师父说不医就不医,才不是因为你的破烂礼物!赶快拿走,省得我一会儿还要拿去丢掉。"看他的态度莫离气就不打一处来!把师父当什麽了!以为用这种东西就可以求得师父救治?笑话!师父要麽分文不受,要麽就要奇珍,这些金银珠宝连让师父看都没资格!
"你!......"冷月伸指指向莫离,气得说不出话。太无礼!还没有人敢这麽跟他说话,就连父亲也不曾!他不过是一介小小侍童,竟然如此大胆!
"好了,别动气。"伴随著嘲讽似的声音,从屋檐上飘然落下一青色身影。
来者手拿一折扇,潇洒的扇了扇,脸上带著略含深意的笑容,英俊的长相中带著一股阴狠。
"大哥!他们欺人太甚!"冷月迫不及待的抱怨,不忘狠狠瞪莫离一眼。
"啪!"一颗小石子不偏不倚地打在冷月额头上,疼的他哀号出声,捂著额头叫痛。
"神医好本事,家弟不过是出言冒犯,就下如此狠手。只是不知医术是否有功夫好?"他冷静的笑问,却不见恼怒。冷月从小被惯著,现在是该受点教训的时候了。
"你终於现身了。"独孤南不理他的挑衅。此人功夫了得,言谈举止又透著不凡,隐隐中露出一股威严。早在他们进门前就已守在房上,想必绝非泛泛之辈,他已等候这人多时。
"在下冷渊,方才听神医的琴声听的著迷,一时间忘了下来打招呼,还请神医莫怪。"冷渊笑道,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态度更是看不出丝毫诚意。
6
"你若早来,他也不会受伤。"敢瞪他徒儿,这算轻的。只是这人若在场相信也不会闹到这般地步。
"先生琴技绝妙,这琴也非凡物。我知天山老人有一把七弦琴,由一块灵石雕成,自比天上仙琴,据说神奇到可以自弹以娱主人,若先生有意,我可派人寻来赠与先生。"冷渊聪明的投其所好,边说边向前走了两步。那神态颇为自信,想是以为一定成功。¤自由¤自在¤整理¤
"别再向前!我家师说不医就不医,你别自讨没趣。快快离去,省得扰家师安宁!"莫离差点大笑出声,真是有趣!难道他还不知道?"另外告诉你,师父这把琴便是天山老人那把,是当初他求医时送来的见面礼。你也要送?拿什麽送?"莫离嘲笑的看向冷渊。
天山老人把那琴当命根子,竟送给他了?!自己刚才也不过是说说,根本没把握,看来他真是不简单!
现在软的不行,只有......
冷渊变幻身形步伐,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凉亭。"那我只有先抢来在再赠於先生。"
莫离在他靠近时就以戒备,以往不是没有求医不成硬来的,他早已猜到。
只是冷渊功夫了得,他根本不是对手。短短几个照面便已落败,倒地不起。
独孤南将一切看在眼里,却仍抚弄著琴弦,只是周遭的气氛寒冷如冰,看来动怒了。
就在冷渊掀开纱帐,独孤南也准备动手时,一道快似闪电的黑影挡在两人中间护住独孤南,出手极快地与冷渊对招。
凉亭不大,若对坐几人品茶赏月倒还够,但两个武功高手在此对打,加上在旁镇定自若抚琴的独孤南就狭窄多了。
其间冷渊多次攻向独孤南均被黑衣人拦下来,且把他逼的节节退败。冷渊自认武功了得,然而今时今日却不得不承认不是黑衣人的对手。
"啪!啪!"两个对掌便把冷渊打得飞出亭外。
冷渊被人扶起,愤恨地盯著蒙面人。他到底是谁?仅用掌风就将自己打败,而且手下留情,不然他早已口吐鲜血。
随行几人都会武功,见此情景气愤不过,冲上前去打算围攻。
"回来!"冷渊连忙大喊。他都败下阵来,他们更是白给!
然为时以晚,只见独孤南一甩衣袖,伴随动作撒出细碎的白色粉末,几名大汉瞬间便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自由¤自在¤整理¤
此时琴声忽然中断,独孤南直视冷渊。这是冷渊第一次与他对视,虽然隔著层层纱帐,却仍感觉到那份深入骨髓的冰冷。
"你当这是什麽地方?敢在我的庭院动手伤人!你可知你打伤的是我徒儿!"独孤南从未这麽生气过!面纱下的双唇用力抿著,眉头紧皱。
"哼!我还没怪你打伤我大哥和随从,你到恶人先告状!实话告诉你,我们是镇南王的儿子,此次前来是让你给父王看病的。聪明的就快随我回去,或许可以既往不咎,不然我定带千军万马踏平你的百花谷!"冷月犹不知死活的叫喊。
"等你有命出谷再说不迟。"原来是王爷之子,怪不得这麽大排场。不过,是谁都一样,在他眼里都将成为一群白骨。
此时冷霄已将莫离扶到亭内坐下,莫离受的伤不太重,却断了肋骨,甚是痛苦。独孤南先给他封住几处要穴,又让他吃了药丸,就待一会儿仔细医治。
听独孤南笃定的口气,冷月也清醒过来。连武功最好的大哥都不行,他们岂不将命丧於此!仅是想著,已冒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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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一旁的冷霄说话了。"莫离已伤,杀了他们於事无补,不如想个折中的法子。"若是镇南王的人倒不必这麽绝,他平日声誉不错,不欺压百姓商普乡民,已经很不容易,这些人不过是仗著他的势力骄纵、霸道些,不算大奸大恶之人。¤自由¤自在¤整理¤
再则,得罪镇南王很麻烦,南在江湖的声誉已经褒贬不一,若连镇南王也......恐怕离南被列入邪方也不远了。
独孤南对於冷霄替他们求情甚是不满!冷渊打伤的是莫离,对他来说第二重要的人,他怎麽可能放过这帮人!况且冷月还扬言蹋平百花谷,真是狂妄可恶!叫他怎麽咽的下这口气!
可是......可是求情的人是霄,他开口叫自己饶他们一命,他该怎麽做?......
正在独孤南两难之际,莫离忍著痛说道:"师父,算了。是我技不如人,而且我也没有大碍。"。他这个做徒弟的怎会不明白师父在江湖上的敏感位置。这时最好别得罪镇南王。
"好。你!"独孤南指著冷渊道:"把右手留下,剩下人的各掌嘴一百就饶你们不死。"他已经不是十五年前那个无欲无求的他,现在的他有需要捍卫的东西,自己重视的人受了伤,怎能轻易算了!这已是最轻的惩罚!
莫离不再出声。他知道师父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决不更改,方才合他与冷霄之力勉强劝师父打消杀人的念头,现在师父无论如何都不会退让。
"南,别这样!"右手对江湖人来说像生命一样重要,废去一个武功高手的右手,还不如杀了他!况且冷渊是镇南王的长子,以後会继承王位。若南这样做,定会被全武林列为公敌群起攻之。他误入邪方无所谓,可南这样干净的人不应该也卷进来。他适合在阳光下生活,被人景仰。
"那你想我怎样?!"独孤南气的站起来转身面对他。"他们可以不顾我的意愿擅闯入谷;明著礼遇实则强逼我为人治病;还打伤我的徒儿!若不是你,他们连我也要打!今天我不给世人一个警戒,日後人们定认为我好欺负!是不是得等有人拿剑架在脖子上,我才能反击!"如果哪天有人在他面前打伤霄,他是不是也算了?小时候无法保护自己的家人,长大了学了本领,他还是不能捍卫自己喜欢的人吗?
看著独孤南痛苦的表情,冷霄明白自己无意中伤了他。虽然他是为独孤南好,但也应该多考虑他的感受。如果南真那麽想为莫离报仇,由自己动手便是。这个罪名由"魈"承担。
冷霄拍拍独孤南的肩膀道:"别气了,依你。"说完飞出亭外,立在众人面前。
"你们一个也不能留!" 话未敛口已飞快的出掌。转眼间,离他最近的几人已命丧黄泉,他们根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顷刻,院子里只剩下冷渊和冷月,两人连手抵挡仍节节败退,眼看就要性命不保。不得已,冷渊放出最後法宝,养了十年的"冰蛊"。
冷霄没想到他竟会苗疆的巫蛊之术,等发觉时毒蛊早已侵入体内。顿时,冷霄只觉仿佛置身冰窟。寒意从四肢直逼心口,不消一会儿,被冰冷侵袭的他已动弹不得,不住的颤抖。
冷渊见机不可失,出掌打伤冷霄後带著冷月逃掉了。
"霄!"独孤南一提身形,转眼便已飞至冷霄身边。明明只有一刹那,对他来说却好象有一百年那麽久。
"霄!你睁开眼睛!别吓我!"独孤南紧紧抱住冷霄冰冷的身体,毫不吝啬地用自己雪白的衣袖去擦他嘴边鲜红的血迹。
"......南......别气了......"冷霄凭意志力强撑不闭上眼,只是想说这句话。
"不气了!不气了!以後都听你的!你撑住!千万保持清醒!"独孤南大喊著。
霄已重伤未愈,现在遭冰蛊侵袭,导致气血不通,加上又中冷渊一掌,血淤心口,以他的状况根本无法自行疗伤,若气血无法顺利运行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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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还想......完成任务......陪你隐居......想是......不可能了......对不起......"他失信了,南一定很伤心。还好有莫离陪著,不然他会很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