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蓝花开————游弋

作者:游弋  录入:12-22

戈蓝只觉胸口翻腾,"哇"的吐出一大口血,然後脑门一沈委然就要倒地,却觉得有劲风掠来,自己好象被揽了起来,昏迷前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那声音怎麽这麽熟悉又陌生?
三姑见戈蓝中掌,也不顾脖子上横著的刀剑扑了过来,却被马背上的人抢了个先,如此近的一个照面,三姑看著那张熟悉的脸不由呆住"怎麽,是你?"
第十三章
这是个梦,戈蓝知道,他提醒自己:这只是个梦,快醒过来,快点醒过来。
可是这个梦,太真实了。
老家那挑高了的房梁上,娘亲手做的长腰带搭在上面,下面吊那个人是谁?不要!不要走过去!求求你不要走过去!
清晰的扎扎声,那人被风吹转起来,渐渐地转了过来...........................
喝!
戈蓝突然睁眼,本来是要翻身起来,却被胸口那阵阵隐痛压住,在梦里挣扎出一额头冷汗,他大口大口喘气,很久没做这个梦了,从离开老家以後就没再做过的梦,今天怎麽会。。。。。。。
环顾四周,陌生的,华丽的,这是什麽地方?头痛,四肢发软,戈蓝不耐地晃了晃头,这才想起:啊,三姑呢?三姑怎样了?
门,被推开了,"吱呀"一声,戈蓝转眼看去:
高洁的额头,棱角分明的五官,昔日少年圆润脸颊已经成长为青年的瘦削,稚气的嘴角今日却威严地抿了起来,眉宇间散发的热情已经没有了,只有隐隐的郁,不变的只那双眼睛依旧大而深,那眼里原本闪烁的热情与依赖已经不见了,戈蓝看进去只有一片的郁郁和寂寥。
看著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戈蓝呆呆地吐出三个字"二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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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蓝的伤虽然不算大碍,但还不能随意乱动,谢晴尹,他说他现在叫木尹,坐在床头的方凳上:
"戈蓝,木蓝宫你听说过麽?"
"听三姑讲过,我只当个故事,故事里说的是十年前江湖几大门派联手攻打木蓝宫的事。原来故事是真的。"
那自然是真的,既然你已经听过一部分,我就告诉你剩下的另一部分:
当年谢老爷不顾妻子江云凤的剧烈反对,为能分一杯羹而交出了凤凰三点头,怎奈谢老爷武艺远不如谢家的二把手谢字,那日他也只能同其他门派的人一道在岸上等待,眼看著爆炸声起,在如海啸般的汹涌波涛中木蓝宫升出了水面,一干江湖好手赤了眼一般冲杀过去,似乎稳操胜券。谁知道未几木蓝宫便响起隆隆巨响,浓烟翻卷起诡异的暗黑色的火苗,一时间惨叫声直冲云霄,岸上等的人乱成一团,也有试图接近想救人的;也有匆忙赶回去找救兵的;更有眼看没便宜可占怏怏离去的。
终於岸边只剩下失了魂魄般的瘫坐於地的盈歌,旁边尤紫早在水下爆炸声起时就跃入水中,再无声息。谢家老爷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自大为踌躇之际,竟看见有一个石雕摇篮顺水飘摇而来,摇篮上放著一个婴儿,照孩子的包裹衣物上看分明是木蓝宫的人,谢家主母抱起孩子斩钉截铁说要收养这孩子,她反对攻打木蓝宫不曾奏效,自然坚决要留下这孩子以赎罪,而谢老爷那时扔鬼迷心窍要斩草除根,两人争执不下动起手来,谢老爷一个失手杀了自己妻子,这才幡然悔悟,然而纵使噬脐莫及又能如何,逝者如斯,只能按她的遗言抚养那孩子长大。
木蓝宫其实并不是无路可逃,木蓝宫宫底有密道,一旦木蓝宫升上水面,密道自然打开,只是这些江湖人来得太快,大多数宫里的人眼看著逃之不及,只能惨死在剑下,进退无生路,这才燃起无法扑救的"暗火",与入侵者同归於尽。
那火里也有木蓝宫的宫主,她不肯离开,只将幼儿托水送出,然後自刎於宫中。出逃者寥寥无几,却是木蓝宫里屈指可数的好手,虽四散江湖又如何能忘记亡家之痛?便暗暗纠结只期有朝一日能报此仇,在各大门派穷於应付魔星入侵之际,逃出的木蓝宫门人已集结在一起,养精蓄锐,只等时机一到,就要这些人血债血偿。
纵使戈蓝已经听过这故事,然而当故事听与联系为现实两者间的差距是如此之大,听者况且如此,何况当事人!
木尹停了下来,那段似乎与自己无关的过往,说起来仍有著隐隐的痛和愤,人心的贪欲,经历多少年多少事也不曾变化,这也是木蓝宫为什麽隐居於世外的原因,谁知道仍旧不能幸免。
戈蓝没有催,他知道那孩子是谁,难怪府里的人老说二少爷跟老爷半点也不象,想不到他竟是当年木蓝宫的人。而抚养木尹长大的人,亲人又是仇人,这样的纠葛,其中的滋味,还真是不足为外人道。
木尹无意识地摩挲著床沿:
木蓝宫多年的修生养息,终於在三年前发出明帖,给所有与当年有瓜葛的门派,这第一家,就是洛阳谢家,虽然谢家已经退隐多年,债,还是要还的。谁知他们到谢家时竟无人抵抗,谢家老爷早为当年的事痛悔不已,更为自己贪一时之利而杀了爱妻之事耿耿於怀,竟释了众家丁,只求一死,并送出晴尹说明了他是当年木蓝宫的人,木蓝宫人当然不信,撕开肩头衣物,果然有木蓝花模样的胎记隐隐於上。
戈蓝轻声问"所以,你现在就是木蓝宫的少主了。"木蓝宫重现江湖本是武林里的大事,戈蓝跟三姑一直长居深山所以毫不知情,更不知道昔日风光一时的洛阳谢家就这样一夜之间消失了。
木尹微微一笑,正色道"戈蓝,那天我跟大哥回去之後我又後悔了,我怎麽放弃这个赎罪的机会,但是我又知道就算你跟我回了谢家我还是保不住你。"他摆手不让戈蓝说话"我知道你已经原谅我了,可是我却不能原谅我自己,悔恨煎熬了我四年逼我把自己变强,当我知道我是木蓝宫的少主的,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我终於有能力保护你了!"戈蓝确实已经不把当日的事放在心上了,见他提得这麽认真实在烦恼,只是他又怎知当木尹回到谢府时眼里看见的心里想起的,都是这个一直在身边陪著自己的少年,更兼谢老爷对他愈发的冷淡下去,谢晴喧常年不在家里,府里的人对他百般不敬,是以谢晴尹分外想念戈蓝,人总是这样,当离去时才会格外珍惜和怀念,早在他认出戈蓝的那刻起他就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把戈蓝留在身边,好好补偿自己之前犯下的错事。
"我也是男人,不需要你的保护,我还要保护三姑呢"说到三姑,戈蓝倏然想起,著急地抓住木尹的手"三姑呢?你们为什麽要抓三姑?三姑呢?她在哪里?她没事吧?"
木尹攒起眉,移步到窗前暗暗吐了口气"三姑就是当年的盈歌,剩下的是她与木蓝宫的事,你就不必问了,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她不会有事。梳洗之後我带你去见他。"
戈蓝只听了一半,觉得胸口痛得发闷,脑子里更是一片混乱:三姑居然是盈歌!!!!难怪她说那酒不好,可是她不是说过知情者都不能幸免吗?那木蓝宫找她是要做什麽?要杀了她吗?当年她也是受害者啊!
正胡思乱想,突然觉得面上一冰,转头看竟然是木尹接了边上的人拧过来的毛巾,亲自给他拭脸,戈蓝尴尬万分,又一看边上人古怪的脸色,不由耳根子腾地烧了火,忙阻了木尹的手"我,我自己来"二少爷自然是不能叫了,自己伤得又不重还不至於洗个脸都不成,便是确实伤重怎麽说也轮不到他来服侍自己梳洗吧,木尹没有理他,仍旧仔仔细细擦拭他脸上的每个角落"戈蓝,你知道吗?自从我离开谢家,最想见的人就是你,我派了很多人找你,只恨当日没有问清你们要去哪里才白白浪费了这麽多年。" 温柔地擦拭过眉毛,水的润泽使它更长更柔,隐隐的似乎要飞起"有时我也会想,这几年,我长大了,你也长大了,会是什麽模样?" 划过睫毛,鼻梁,然後是脸颊,不带著十分的血色,却比记忆中的圆润"今天我终於见到你了,我们还象以前那样在一起好不好?我在木蓝宫里,也很寂寞!"拭去嘴角那抹碍眼的血丝"能找到你这是意料之外的惊喜,当初他们说去抓人时只说要抓盈歌,我也想不到她就是三姑,否则也该知道你在她身边,也不会"收回了手皱起了眉头"也不会让你受伤,打伤你的人已经被我重重处罚了,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戈蓝僵著身子不敢动,四年不见,戈蓝觉得木尹跟他记忆中的二少爷差得实在太多,不管个性还是外表,以前一般的身高现在足足高出戈蓝一个头来。心里一时间觉得有些失落却也松了一口气,那天拒绝跟二少爷回谢家自己心里竟觉得有些内疚,今日一见发现他浑身上下透著一股为人上者的尊贵气度,虽然让戈蓝觉得陌生,却一样是人才出众,至少现在只是更好并没有更坏,幸而木尹还是一样念旧,如此说来三姑应该没有危险才对,所以又松了口气,耳中即使觉得木尹的话里透著十分的暧昧让他想逃,仍是选择了信任和等待,等木尹手一离开,戈蓝忙翻身要起来"好了,我们去看三姑吧。"
木尹却不肯放手"戈蓝,你先答应我不走,我在这里很孤单的!我虽然是少主,可是在谢家长大,他们总是不肯服我;而谢家,虽然因我的缘故保全了,我却也不可能回去。还有三姑,虽然因为你的缘故没有性命之忧,但我也不能做得不服众,至少她也不能离开木蓝宫,你跟三姑一起留下来吧。"
四年的反复想念,木尹已经把戈蓝想成自己心灵的救赎,生命里必不可少的人,一旦有机会当然把他抓在自己身边,戈蓝哪里知道他的执拗,只觉得这话偏差大了,纵然是再好的玩伴也不至於这样舍我其谁,他只是疑惑地眨了眨眼"我只是个伴读,以前纵然对少主您好,那也是份内的事,少主不必这样挂怀。"
不只这样的,木尹还想说什麽,门外突然有人叩门"不好了,少主!那个盈歌服毒了!"
盈歌?三姑!
两人皆是大惊!
第十四章
等他们赶到时,盈歌寒毒已经深入五内,药石惘然,她没想到晴尹居然是木蓝宫的少主,当年心神俱裂的自己居然没注意到那个随水而来的摇篮,等她回神时,正看见谢老爷把剑从谢家主母身上拔出。自木蓝宫一战游弋与尤紫二人生死不明,想是不能幸免,她自认责不可避兼又深负当日结义‘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诺言,觉得心之枯槁是如死灰,本以为谢老爷会杀人灭口,谁知他竟反而相邀她留在谢家,盈歌便弃了酿酒术转学医学,在谢家一隐就是十年。
"为什么?三姑,你为什么要吃寒心草!你知不知道你会死?"戈蓝一见她手上残留的草根心神俱裂,那是至寒至阴的寒心草啊!!!!眼见着盈歌额头上青紫色的寒气越凝越深,心里的绝望与悲苦不知要向谁说。
盈歌微笑,眉眼间依稀可见当初的美人形,右脸的狰狞烙印反倒淡了"小蓝,你过来点。"额头的冰凉感越来越重,心头的热气被丝丝抽走,这寒心草果然名不虚传,只是眼前这个孩子,太直太真太善,总叫人不能不担心。盈歌看见正在怒斥下属看人不力的木尹,已经不是四年前坦率少年了,想起不久前的那番交谈心里生出了无尽的担忧:当盈歌认出木尹时,惊异于他大不同往日的武功更惊异于他看向戈蓝时眼中的狂热的执拗"我不会让他们动你一分一毫,但是你要留在木蓝宫里,只要你留下来,戈蓝也会留下来。"
盈歌的命本身就只是靠药物吊着,这样一条残缺的命居然要绊住另一个人的命运,盈歌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小蓝,三姑谢谢你这段时间陪着三姑,这条命十几年前就该还掉的,是三姑自私不想走,今天总算还了,你该替三姑高兴才是!"握着的手在发抖,孩子,你在怕吗?舍不得三姑吗?盈歌吃力地把戈蓝的手拉近些"小蓝你附耳过来"有滚烫的泪滴在手背上,三姑就是不想拖累你,绊着我你哪儿也去不了,离开这里吧!
盈歌压低声音"孩子,别哭呵!我知道你重情,可是,木尹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孩子了。你走吧,离开这里,去你想去的地方。"而我,终于要去早该去的地方了,游弋、尤紫,你们会怪我来得迟吗?
离开这里吧!最后的一声叹息和着最后一丝有温度的热气,绝于戈蓝的耳外。
为什么都要这样?为什么最后还是留我一个人?为什么被放弃的总是我?戈蓝觉得胸口又是重重一大锤,哇的又一口血呕了出来,身后的木尹见他呕血脸色大变,不顾边上人的阻拦冲了过来,
"少年呕血,恐命不长矣"戈蓝捧着一手的血色喃喃地说,随后人往后一仰,万事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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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一个纯白色的柳树林,周围都是柳絮在飞扬,就象村头三月的景色,它们并不落到地上,飘飘逸逸,全部绕着戈蓝打旋,戈蓝跑啊跑,它们也跟着飞啊飞。
前面有人,戈蓝看见了,那是娘,她手上拿一串糖葫芦正笑着跟他扬手,突然又变了,变成三姑,她右边的脸全好了,静静站在那里微笑,后面还站着两个人,是戈蓝不认识的人,她们正相视而笑,那是戈蓝以前从未见过的笑容,三姑从来没有笑得这样的满足且没有遗憾。
戈蓝想跑过去,他要问三姑为什么,可是周身的柳絮好象一堵墙,然后三姑挥了挥袖子,更多的柳絮从她袖子里飞了出来,象长白山的雪全落下了一样,戈蓝被吹远了,隐约里是谁在说"快走,快离开这里!"
木尹站在床头焦急地等戈蓝回醒,即使大夫已经说了他只是郁结于心,吐血反而好,只要修养几日就成,还是免不了的担心,从自己成为木蓝宫的少主开始,从离开谢家开始,什么是自己想做的什么是自己想要的,已经完全分不清楚了,他也知道那些下属对自己不坚定的意志非常没有信任感,可是面对自己从了十几年的信念,要去完全颠覆真的很难,好不容易找回一个自己想要留住的人,谁知盈歌居然这样决绝"盈歌,你好啊!"木尹不无恼恨地想,心里又担心没了盈歌这个牵挂,戈蓝不知道会不会走。
突然床上的人有了动静,木尹凑上前去"戈蓝,戈蓝,你醒了么?"
戈蓝皱着眉,努力在梦里挣扎,不由喃喃地念了出来"离开?"三姑,这是你的意思么?你终于去了你想去的地方,可我呢,我又要走去哪里?
木尹觉得自己心头突突的跳"戈蓝?"是你的梦话?还是你的心里话?
戈蓝迷蒙地睁了眼,看了木尹半晌才叹出一口气"二,木尹少主。"总是叫不习惯
木尹听起来怎的这般刺耳,皱眉道"你还是喊我木尹我听着习惯些"戈蓝没有回话,转过脸来又闭了闭眼"三姑死了?"
"是...."木尹下意识地回答道,又觉得有什么东西就要从手中流失了,想抓却抓不住,他又急急的说"她是自杀的,你知道的,她自己吃了寒心草。"
戈蓝微笑"我没有怪你!我知道,她咳得那么厉害,又那么爱喝酒,那也是个解脱" 想起梦里三姑的笑容,莫名的原来那椎心的痛竟然淡了散了,这是不是叫各得其所?
突然想到木尹还在一边,便撑起身子想起来,胸口的痛已经缓解大半,行动基本可以自如"你是少主,怎么能天天这么空陪着我?"
木尹只是笑笑,并没有回答戈蓝的问话,倒是木尹身后有人出声"少主,既然戈蓝少爷醒了,其他琐事就让小的来吧,四方守宫和七色护法都在厅里侯着"
木尹皱起眉头"木赫护法已经领罚完毕了?"
"是,七七四十九棍一棍不少。"回话的人毕恭毕敬,眼角却挑向戈蓝这边,有掩不住的愤愤及不满,看得戈蓝心里微微一惊,自己跟他们并无纠集,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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