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妖[重生] 完结+番外完本[强强甜文]—— BY:白刃里

作者:白刃里  录入:10-06

陆眷卿愠怒得不动声色,一鞭子抽在侯爷坐骑上,把他拽去一同查看。
淮原王和燕云侯的结盟压根儿不牢靠,从一开始就谁都不相信谁,这支庞大的反军后援,径直取道青州,沿途官员都被淮原王威逼利诱收服,一路伪装,因此来得悄无声息。
西城门守备相对薄弱,好在城墙本身高大结实,一队反军闯入后,西城门控制权被迅速夺回,陆眷卿一路分派人手追杀入城乱砍人的反军,与燕云侯调遣各自城外兵马里应外合。
“小王爷呢?方才坠马后,尸身被谁抢走了?”燕云侯砍杀间不忘问道。
“问那么多做什么”陆眷卿反手格开一名反军的长刀,劈手夺下来掷出去,刀准准没入一名中军弓箭手胸膛。
燕云侯笑了笑,手中长剑行云流水,战马所向无阻:“委屈小王爷尸身在城头挂一阵子,反军自然早早溃败。”
陆眷卿手顿了顿,看了他一眼:“承胤竟一直跟你要好,奇了。”
燕云侯哈哈大笑,浑不在意。
裴珩在胥锦身后,如此近距离,足以清晰地感受到胥锦迸发出的强大灵力,温戈凌空而驻足,以咒法压制魔海,封锁其所有退路,胥锦的手臂、胸膛源源不断流淌出淡金色光芒,汇聚成无坚不摧的刀锋,深深没入魔海之中。
遮天蔽日的黑雾间每个位置都忽然发出可怖尖啸,一股纯白光芒从魔海内部缓缓升腾挣动,最终劈开浓重黑雾躯壳,耀眼刺目。
裴珩一介凡人躯体在通天彻地的灵力碰撞间被激发了某种敏锐触感,他看见眼前这一幕,顷刻间意识到胥锦正在炼化这部分魔海。
他却无法开口阻止,他怕贸然阻挠会令胥锦走火入魔,可又极其担心,急怒攻心之下,头痛毫不留情地发作,如一百根针狠狠掠过脑内,他没忍住闷哼了一声。
胥锦立即感受到他不对劲,竟忙中抽闲侧过头问:“怎么了?”
裴珩生怕他一个走神被反噬,压着声音道:“无妨。”
胥锦一边聚精会神地以灵力炼化魔海,一边反手把裴珩捞到怀里,摸到他手心冷汗:“头痛?”
裴珩几乎站不稳,靠在他怀里,什么责备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能疲惫地点点头。
胥锦扣着他腰的手臂收紧了些,声音里满是克制:“忍一忍,承胤,再忍一忍。”
裴珩闭着眼,胥锦的灵力仿佛穿透他的躯体的灵魂,令他感到熟悉。
他们曾经许多次并肩而战,彼此的灵力气息就如彼此的灵魂一样相融合。
胥锦仿佛有着天地间最深不可测的力量源泉,仿佛只要他脚踏大地就有无穷无尽强大灵力可供驱使,魔海云雾被一道又一道雪白光芒从内攻破,黑色渐渐退散,那化作裴珩模样的小孩儿,黑色瞳子收缩成正常模样,身形渐渐变得浅淡、透明。
温戈舒了口气,结界内呼啸而走的飓风平息下来,众鬼尖啸消散。
胥锦也收手,低头查看裴珩,见他满额头冷汗,脸色苍白。
“承胤!”胥锦慌忙搂紧他,“醒醒,不能睡!”
裴珩勉强睁开眼,从他肩上抬起头来,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胥锦一颗心高高悬起。
裴珩的眼睛忽然微微睁大,瞳孔映着胥锦背后一道一闪而过的影,远处温戈喊了一句什么,胥锦没有听清,只知道怀里站都站不稳的人猛地拽着自己转了个身,一团白雾裹挟着一缕浓墨,径直就撞进了裴珩后背。
裴珩狠狠抽了口气,那被炼化的魔气融进他体内迅速四散。
胥锦低吼一声,灵力随之涌入裴珩身体,可无论如何不能挽回分毫。
胥锦抱着裴珩,竟有些手足无措。温戈赶来,很快弄清楚怎么回事,微微摇头,神色凝重地站在一旁:“你没猜错,殿下的那缕魂魄就藏在魔海之中,方才……魂魄归位,但实在凶险。”
温戈没有多说,但胥锦和他都清楚,游魂归位,本该慎之又慎,方才那缕魂魄明显掺杂了魔海神识,贸然汇入裴珩身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谁也说不准。
胥锦眼睁睁看着裴珩痛苦地颤抖,什么也做不了,裴珩强作镇定,轻轻攥着胥锦领口,他五脏六腑几乎都搅在一处,觉得自己随时都要毙命,但心知胥锦心里不必自己好受。
“是我的错……”
胥锦把他紧紧抱在怀里,一手捧着裴珩的脸,眼睛里痛苦万分,裴珩勉强朝他笑笑,而后凑过去吻他:“别乱说……胥锦,咱们回家吧……带我回家去……”
这么温柔的亲吻,明明是漫长思念里梦寐以求的,胥锦胸膛里却只有刀割般的苦涩,什么也不管不顾了,抱起裴珩转身就走。
“我带他走。”胥锦对温戈说,“凡事明日再说。”
是生是死,就看这一天一夜了。
王城天空放晴,从永慈宫蔓延至明德殿前的魔海消弭殆尽,宫门外和王城西门的叛军偃旗息鼓,大地被鲜血染了一遍,兵器、尸体四散,更多的人活了下来。
胥锦抱着裴珩,旁若无人地出宫,走过清点战俘的前广场、目光茫然呆滞的反军、跪倒伏拜的战士们,燕云侯和陆眷卿驻马于正阳门外,坐在马背上看着他离开,都沉默未语。
皇帝回京的车马缓缓驶入王城,他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一天,却也正好。
燕云侯和陆眷卿、温戈,穿着带血的衣袍铠甲前去迎驾,人人都不敢置信,又都不得不信,皇上是真的平安无恙。
九门重新开启,帝京沿街百姓在山呼海啸的“万岁”声里跪下去。淮原王坠马的尸身已不见踪影,被燕云侯斩杀城下的重臣歪倒在地,浑浊瞳孔映着碧蓝如洗的帝都天空。
旧的秩序轰然倒塌,王朝将迎来新的时代。
马车在皇宫门前停下,裴洹下了马车,少年未穿龙袍,一身素淡深色衣袍,气度却隐隐威严不可犯。
他洁净的靴底踏过淌血的宫苑砖道,历劫生还的众臣在前广场上颤颤巍巍迎驾,眼前从死亡处归来的皇帝令他们胆战心惊。
太后在宫人搀扶下勉强站着,与皇帝隔着十来丈,母子二人对视,实则谁也看不明白谁。
太后眼里满是泪水,说不出话。
裴洹虚虚一抬手:“先让母后去休息,众爱卿,平身。”
百官扶着发软的膝盖谢恩起身,裴洹扫视一周,淡淡问:“皇叔呢?”
燕云侯声音发沉:“受伤先回府了。”
裴洹背在身后的手指收紧了一瞬,但关键时候,他不能流露出从前那般心软,便只“嗯”了一声。
“恭迎陛下回宫。”陆眷卿上前,“朝中变故重大,还望陛下明示。”
裴洹脚步未停,所经之处百官自动退散到两边,他抬头看了眼高大巍峨的明德殿,提步迈上白玉丹墀旁的百阶步道:“来罢。”
众臣回过神来,缓缓跟上皇帝的步伐,遥看去,一身布衣的少年天子在前,百官蝼蚁般追随在后,攀上宽阔高大的御阶,他们背后是一场动乱洗礼的砖石广场和街道,一如几十年前,帝国百废待兴的轮回重演。
第75章 伏诛
“诸卿。”身量修长的少年走上去, 在高处的御座十分自如地落座,一身布衣,却不输龙袍气势, “许久不见了, 少了不少人。”
裴洹的青涩已不知不觉磨去, 取而代之的是举手投足间的坚定分量。
殿内的官员不敢回答, 缺席的人不是死了就是下狱,都是真的回不来了, 唯独驾崩了的小皇帝重返人间, 当真牢牢震慑住所有人。
老相国迈上前一步, 拱手答道:“回陛下,宫中变故丛生, 有几位大人不巧遇难, 因而人不太齐。”
裴洹点点头:“原来如此。”
陆眷卿顺势上前, 禀报今日皇城伤亡清点出来的情况,最后说到宫中内苑卿眷,道:“帝姬和兰贵妃无恙, 太后同皇后暂歇琼云宫。”
裴洹听了淡淡点头,扫视众人一遭,道:“孤离宫月余,身体凑巧就好了许多, 可见病根儿还是在这宫里。”
燕云侯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温戈一眼。
大理寺卿听出话里的苗头,适时顺水推舟问道:“难道陛下抱恙, 是因宫中有人作祟?”
众人哗然,又立刻敛息屏声,意识到皇上这是从地狱里爬上来,要清算这笔账了。
裴洹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扣了扣,另一手轻轻支着下巴:“从孤入城算起,刚过一刻钟罢,宫里乱,消息未必通达,咱们再等等。”
又对吕厄萨道:“今日有几位文官死了,怎么回事?”
吕厄萨犹豫片刻,编造道:“反军猖狂,曹大人慌张之下以为皇宫守不住,先出宫去,死在乱刀之下,另有几位大人似乎跟反军一伙儿的,撞上燕云侯,被就地正法震慑反贼。”
吕厄萨是受裴珩嘱咐才这么说,对皇帝撒谎令他感到不自在,说完了看看燕云侯,嘴角抽了抽。
燕云侯很无所谓地接受了这个功劳,很配合地作出谦虚状。
裴洹轻哼着笑了一声,他们便知,皇帝心里明镜儿似的。
满殿的人都有些站不住的时候,终于有奉铉卫赶来禀报:“回禀陛下……皇后娘娘她……方才私自从暗道离宫。”
大殿里顷刻炸开了锅,裴洹的五指收紧,低声喝道:“仔细说!”
他心里也吃惊,但三殿司的人可靠,所以他不会反复追问是不是真的,既然来禀,那么必定是发生了。
病故的皇帝突然回朝,先前做手脚暗害他的人必定知道死到临头,要么自我了结免得受刑,要么就得立刻跑。
裴洹只需要静观其变,看谁坐不住就可以抓住真相了。
可真相竟是皇后么?皇后亲手害他一天天病下去,甚至想害他死?
他可从未把孙氏之过迁怒到皇后身上,孙梦汀很聪明,必然也看出来了,她只要乖乖地什么都不做,就能活下去,皇上会在剿灭孙氏之后,对她宽宏大量,以彰显帝王恩威。
她图什么?
对家族的忠诚么?
就连狠得下心散布自己死讯的裴洹也有些茫然了。
“已派人去追。”那名奉铉卫有条不紊地一一禀明,“陛下入城后,因城中乱军过多,直至回宫,方有两名宫人匆匆往琼云宫去报信,当时皇后娘娘正在服侍太后,报信的人进去片刻就又出来,皇后不久也离开,仓促收拾东西,由几名信得过的宫人侍卫护送,从内宫苑密道离开。”
裴洹神色看不明朗,声音很平静,道:“孤的皇后,听闻孤还未死,便匆匆要逃,这是个什么道理?”
道理不言自明,当然是心虚所致,再不跑就没活路了。
吕厄萨左思右想,仍是道:“陛下,此事蹊跷。“
谁都不敢多说话,这是皇帝家丑,可以和稀泥,但随意置喙就是找死。
裴洹低声道:“皇后是孙家的人,但当了皇后,便是宫里的人,这点道理,她应当是明白的。”
有的臣子就像墙头草,见皇帝表态,终于敢说话:“说不定另有隐情,还应尽早清查其他人,免得有漏网之鱼。”
裴洹说:“嗯,其他人,内宫苑统共那么点人,既然与皇后无关,爱卿是说该查查太后么?”
那人顷刻僵住了,连连摆手;“陛下误会了,臣不敢。”
裴洹笑笑:“误会?所以爱卿觉得与太后无关,应当是皇后的错?”
那人被绕得晕头转向,心脏都快跳出喉咙了,带着哭腔道:“陛下恕罪,臣不敢胡乱猜测,太后和皇后都是千金贵体,这……”
皇帝寡淡地把目光移开,不再理会那人,任由他浑身发抖跪在那里,其余人也都闭了嘴。
半刻钟过去,除了时不时禀事的人来来去去,大殿的气氛近乎凝滞。
炽烈阳光充斥着高大殿门,一团晃动的影挡住光线,在深色地砖上投下很长的影——奉铉卫押着皇后一行人回来了。
随行潜逃的宫人直接被按着跪在地上,在殿门外跪了一排,皇后一身华服,满头金玉凤钗步摇轻晃,秀美端庄的脸上神色复杂而冰冷,被奉铉卫“请”入殿内。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她身上。
孙氏三公一个接一个倒台,她仅有的仪仗就是太后和皇帝,而说到底,也只有皇帝。
孙梦汀眼中蒙着一层薄薄的泪,但她既没有哭,也没有笑,就那么平静地睁眼看着皇帝,那真是一双会说话的眼,里头写着千古之恨般的万语千言,又甚么都没有。
她一步一步穿过大殿中央的过道,停在那里,缓缓地、姿态优雅而脆弱地跪下,华丽凤袍衣摆逶迤满地。
“请陛下赐罪。”
她的声音柔和轻细,微低着头,金步摇反射出绚烂的光,就这么认了罪。
“什么罪?”裴洹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发沉,“皇后。”
陆眷卿、燕云侯和温戈的脸色也都很不好看。
孙梦汀展袖、拢手,拜下去,额头触手背,又说一遍:“请陛下赐罪,降罚。”
裴洹眼中的诧异闪过,袖袍下的手微微发颤,沉声怒问:“宫中魔物与你有关?”
孙梦汀毫不犹豫:“正是。”
“孤的病与你有关?”
“正是。”
“瑞王受伤,与你也有关?”
孙梦汀迟疑了一下,依旧道:“正是。”
殿内死寂一瞬,裴洹倏然起身,将御案上茶盏奏折统统扫到地上,怒吼道:“无关人等都出去!”
众臣慌慌张张退散,燕云侯和陆眷卿他们却没走。
殿内瞬间空空荡荡,裴洹疾步走下台阶,弯腰一把掐住孙梦汀下颌,虎口抵着她喉咙:“承胤方才受伤,被魔物所害,此刻生死未必,皇后,你最好想清楚再认罪,若耽误了救人,你想保的人,一个都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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