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凄厉的叫声在书房内响起,唐煜想反驳闵麟的话,却发现他找不到语言,他看闵麟的目光甚至带上惊恐。
闵麟摇摇头,似无奈唐煜的死缠烂打,“方法我已经提出,唐总如若不信,我随时恭候,只是有点我要先跟唐总说清楚,关于我与小湑的亲子关系,我不希望让小湑知道,希望唐总别想以此来跟我抢小湑,必要时,我不排除告诉小湑真相,楚攸宁已经死了,我想,你也不希望他的孩子恨你吧!”
说完闵麟起身离开,不再理会仍回不过神的唐煜;正因为闵麟的忽视,他没发现唐煜的状况非常不对,本苍白的脸变的发青,唇瓣渐渐发紫,捂着胸口吸气,气息却断断续续,唐煜顺着茶几滑下地毯,蜷缩起身体,他脑袋发昏,眼前一片黑暗,他告诉自己,闵麟骗他的,可又有一个声音在说,他否认了与小湑的亲子关系,他还是说可以验DNA,他坦然而残忍,身体微微抽搐着,唐煜紧紧抱住自己,嘴里喃喃低语着,像在垂死之人呼唤着心中唯一的牵念……
坐上车的闵麟终于把那淡然的面色卸下,俯趴在方向盘上,唐煜的脸不断在脑海中重现,他其实已经等这一刻等很久了,当年埋在废墟里时,他全身发痛,他听着耳边不断响起的爆炸声,楚攸宁想,他死了,唐煜会哭吗?不会吧!毕竟他不是傻子;后来楚攸宁被抢救过来,躺上手术台上,躺在病床上,忍受一次又一次的痛楚,看着国内传来的消息,看着唐煜顺手接手唐氏,成为唐氏当家,他活的那么惬意,那么意见风发,楚攸宁那时就想,如果我站在唐煜面前跟他说,楚攸宁已经死了,他会不会伤心,会不会痛苦?
现在闵麟已经知道了,他会,他甚至感觉到绝望,本该感到高兴的闵麟却发现,自己没有一点报复后的舒爽,反而变得茫然不知所措。
刚才的话大部分是真的,楚攸宁与闵麟相识这段却是假的,真相是,当年闵麟是绑架楚攸宁的绑匪之一,闵麟当年虽考上大学,可学费、生活费于他而言却是很大的负担,他面临即将辍学的可能,但他不甘心,他是个孤儿,他想出人头地,他不想再过那种饱一顿饿一顿的日子,所以当有人找到他,说给他一笔钱,让他去接触楚攸宁,他心动了。
闵麟当时还是个学生,长的还算白净,看上去很无害,让他去骗楚攸宁,把他带到无人的地方很方便,事实证明他成功了,他把楚攸宁引诱到无人处,唐明埋伏的人把他抓了,闵麟本想拿着钱就走人,可他太低估唐明,唐明根本没想让他这样全身而退。
爆炸后,他俩刚好躺一块,陆渊的人来救人时,楚攸宁也许是因为打过闵麟一顿气消了,也许是可怜闵麟,便让陆渊的人把闵麟一起救了,所以说,闵麟应该欠楚攸宁两条命才对。
闵麟刚才不跟唐煜说实话,其实不过怕他报复,跟他抢小湑罢!
唐煜病危的消息是在闵麟离开唐宅后一个小时传来的,坐在办公室里,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如小蚂蚁般蠕动,闵麟脑袋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只是这样静静坐着,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闵麟突然害怕接起。
办公室内的手机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凌秘书竖耳听了许久,疑惑今天的闵总这是怎么了?她是知道他在里面的,如果不想接,为什么不按掉,反而让铃声一直不停的响?凌秘书没疑惑多久,因为她座机突然响起来,打断她的思绪。
凌秘书接起来听到的就是小立哽咽的问话声,“凌秘书,闵总在吗?我一直打他电话没人接。”
凌秘书想到刚才总裁办公室时里一直响起的铃声,迟疑道,“你找闵总有事吗?”
一听有戏,小立连忙说道,“是的,很重要。”
凌秘书毕竟是个秘书,在知道老板不想接对方的电话,贸然转进去就是她的失职,“能跟我说说吗?闵总现有没空。”
小立急了,怎么会没空,这一听就是借口,一咬牙,小立狠狠下心,哽咽道,“你跟闵总说,让他带小湑来中心医院见少爷最后一面吧!”
说完没等凌秘书回话,一下子挂断;凌秘书先是一愣,然后急急起身,踏着高跟鞋跑到总裁办公室门口,敲两下,听到里面传来“进来”两字,“咔嚓”一下打开门,站在门口急切说道,“闵总,唐总助理小立打电话过来说,让您带小湑去见中心医院见唐总最后一面。”
一股从内而外的冷意袭来,闵麟撑着办公桌站起身,缓一下神才走出去,他走的很稳,一点也不着急,一直到离开凌秘书的视线内,脚伐无半点凌乱,只是凌秘书不知为何从他背影中看出了悲怆。
第58章
也许是受小立的话影响, 闵麟从盛世出来后,无意识把车开到英才学院, 此时正好十四点十分,“咚咚”的上课铃声响起,把脑海一直处于空白状态的闵麟唤回神, 坐在驾驶座上,看着英才学院立在前楼的大笨钟一秒秒走动, 闵麟最终还是调转车头离开。
闵麟到达医院,唐宅管家正站在大堂里, 一看到闵麟便迎上来,恭恭敬敬叫声闵总, 闵麟“嗯”了声, 并没问他唐煜病情,而是跟在他后面往住院部走;管家带闵麟去的是ICU病房,到达时, 小立正坐在长椅上默默掉眼泪。
听到脚步声,小立抬起头,通红的眼眶满是伤心, 闵麟想, 唐煜何德何能, 身边有这样一个忠于他的人。
小立站起身, 擦擦不受控制往下滑的泪水,哽咽道,“少爷刚手术完送进去, 醒过来一会,少爷说……”
话语顿下来,好不容易止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往下掉,闵麟又想了,唐煜的助理真爱哭。
“少爷说,他谁也不见。”
闵麟先是一愣,好一会才缓过来,想着,唐煜这是知道小立通知自己了吧!闵麟不知为何有点想笑,只胸口堵的厉害,嘴角扯不起来。
听完小立的话,闵麟并没离开,而是坐在小立原先的位置上,望着对面那煞白的墙壁出神;也许坐了很久,也许只是坐了一会,等闵麟再次回神时,是小湑打电话过来,说已经下课了,爸爸为什么没来接他?闵麟随口说句工作忙,让儿子再等一会,他现在过去便挂了电话。
闵麟站起身,看着病房一会,就离开了;小立站在角落里张张嘴,最终没开声。
开车到学校把儿子接回来,闵麟一如既往的给儿子做饭,监督他洗澡、做作业,等把儿子整理好,已经晚上十点。今天也许是上了体育课,小湑打着哈欠早早睡了,闵麟坐在小湑床边,揉着他的小脑袋,呆呆看着,一看一夜,等闵麟发现时,夜已至晨曦。
回房走进浴室,打开花洒,赤/裸站在水中,任由热气腾腾的水珠打在身上,闵麟觉得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不是早已经痊愈了吗?为什么会痛?
闭上眼,仰首,无次数水珠砸在眼帘上,眼眸的热度让人难以承受,张开嘴,一口咬在手臂上,闵麟,扶着墙壁失声痛哭。
八年了,这是第一次。
今天小湑早早起床,爸爸已经做好早餐,看着全身发红的爸爸,闵麟就知道他爸又早上洗澡了,不由道,“爸爸,书上说,早上空腹洗澡对身体不好。”
闵麟走到儿子身边,用力揉揉搓他的脑袋笑道,“小老头。”
哼唧一声表示抗议,闵湑看着站在身旁的爸爸眨延眼,伸起手摸摸他爸的眼角,“爸爸,又熬夜工作,眼睛都红了。”
闵麟“嗯”一声,弯下腰在儿子脸颊上轻吻一下,揉揉儿子稚嫩的小脸,“快吃,等下爸爸带你去个地方。”
疑惑看着他爸,想着他爸是不是熬夜熬糊涂了,“爸爸,我今天要上学。”
“今天不去了,爸爸已经跟老师请假了,今天爸爸带你去看曾祖父。”
小湑“哦”了一声,对着眼前的早餐开吃,小脸上带着疑惑,他总觉得爸爸今天不对劲,平日爸爸有时间也会带他去看曾祖父,可今天怎么选在他上学的时候呢?他当然不是不想去,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小湑吃完早餐,俩人换好衣服,闵麟开车带着小湑出去,途中买了束花,带着儿子来到一处墓园。
“小湑,叫曾祖父。”拍拍儿子的头,闵麟把花递给儿子。
小湑听话把花接过来,放到墓碑前,乖乖叫道,“曾祖父,早上好。”
闵麟咧咧嘴,眼眶有点发热,牵着儿子的手在墓碑前跪下,说道,“爷爷,对不起,最近很忙,都没来看过您,您不会生气吧?肯定不会的,因为我知道,爷爷最疼我了。”
“才不呢!曾祖父最疼我小湑了,曾祖父,我跟您说,爸爸最坏了,老欺负小湑。”啪啦啪啦,小湑开始告状。
闵麟哭笑不得拍儿子屁股一把,看着眼前的儿子,闵麟脑海中不由回想起小时与爷爷的点滴,那时他也是跟小湑这么大吧!他还是小孩,跟着爷爷到处捡破烂,每次看着别家小孩有爸妈,不懂事的他就会发脾气,而爷爷总是站在一边,静静年喜新厌旧自己叹气,后来再大一点,他遇上大哥哥,懂得爷爷的辛苦,他开始努力学习,想出人头地,让爷爷住上好房子,过上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生活,可他“懂事”不过三年,爷爷死了,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闵麟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之一。
俩父子又唠叨唠叨跟老爷子说着家里的琐事,不知不觉一大一小由跪到坐着,像一家人坐在一起般,什么都说,说着说道,俩父子又打闹起来,为寂静的墓园,带来丝生气,现在是深冬,阳光洒下来,洒在一大一小身上,暖暖的,甜甜的,像绵花糖的味道。
打闹累了,小湑赖在爸爸身上不起来,闵麟抱着儿子,看着贴在墓碑上的相片,爷爷慈祥的面容让闵麟觉得心开朗很多。
“爷爷,小宁再过阵子就要出国了,虽然不能经常来看爷爷,可爷爷放心,我一定会经常回来。”闵麟把儿子放到身边,俩人对老爷子磕头三个头,跟老爷子拜别。
从墓园下到山下,小湑一直扁着嘴,眼眶红红的,别过头,始终不肯看他爸爸。
俩人坐上车,闵麟不急着开,转过身看着他儿子,“这件事爸爸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吗。”
紧紧咬着唇瓣,小湑始终不肯开声,闵麟转叹声,帮儿子系上安全带,开车离开,想着,看来还要帮儿子把下午的假也请了;可出乎闵麟意外,小湑坚持去上学,闵麟无法,只能把人送过去。
日子不紧不慢过了一个星期,闵麟调职书已经下来,再过半月,他即调往M国,闵麟不敢刺激他儿子,没敢跟他儿子说,仍是让他上学;这天,沈凌跟闵麟说,唐煜出院了,像打不死的小强似的,再次卷土重来,他从婚检调出楚攸宁的DNA跟小湑的进行比对,结果,还未出来。
说起婚检报告,自同性婚姻合法以来,很多家庭都会找人代孕孩子,为避免出现近婚,最新法规规定,结婚是要验DNA的,当初唐老爷子虽找人消毁资料,可并非没恢复的可能,前两个月,闵麟就是找到晨铭跟陆先生的人,对楚攸宁的婚检系统进行修复,等的就是这一刻。
闵麟有时很奇怪,明明这么多资料都在告诉唐煜,他不是楚攸宁,可为何他却死咬着不放,被自己伤了一次又一次,却始终不肯放弃。
“执念吧!”
沈凌是这样说的。
“是不肯放弃,不敢否认,因为少爷会疯的。”
小立是这样说的。
“我的心告诉我,就是他,因为,只有靠近他,我才感觉到自己活着。”
这是唐煜说的。
无论结果如何,闵麟不过在观望罢,他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只静待结果;闵麟等啊等,倒先等来了另一个人,唐泽。
唐泽出现在眼前时,闵麟嘴角微微勾起,右手紧攥成拳,出击,一拳把唐泽打倒在地,丝毫情面没留。
“小宁……”
话刚落,又是一拳;唐泽嘴角流出血丝,俾斯麦忍得青筯爆起,要不是来前唐泽跟他做过约定,不准出手,他早就把闵麟这小子打趴在地。
再踹上一脚,闵麟惬意坐在沙发上,斜睨唐泽一眼,“唐先生莫不是跟唐煜一样魔障了,死扒着我叫别人,我最讨厌的就是被别人当替代品,不过我很佩服唐先生竟敢踏入这。”
听到闵麟的话,唐泽苦笑摇头,他竟不知道该如何回他,要不是看了俾斯麦的报告,闵麟坚定的语气肯定也会让唐泽动摇,可他现在看过报告,他心里已经认定闵麟就是楚攸宁,又岂是闵麟三两句话能打发的。
“小宁,你不认没关系,我今天只想来看看你。”他真只想看看小宁,看他活着,这么多年内心所受的折磨也值了。
“来了就别走了,怎样?”闵麟冷笑一声,站起身再次出手。唐泽本身没习武,加上闵麟武力值高,没几下人躺在地上动不了了。
闵麟紧抿着唇走过去,一直站在旁边的俾斯麦终于忍不住出手阻挡。闵麟手指掰的“咔咔”响,他气刚好没地出呢!
一个有心,一个有意,打起来像有血海深仇。
闵麟毕竟年轻,力道各方面还是能完胜俾斯麦,看俾斯麦节节败退,唐泽终于忍不住叫道,“当年的事到底真假,你不想知道吗?”
第59章
一个回旋踢把俾斯麦逼退几步, 闵麟收手看向唐泽;闵麟之前对自己说,看在曾经与考虑到以后的份上, 他与唐泽不得不两清,可现在他找上门来,闵麟不趁机出口气不是他的风格, 至于唐泽口中曾经事件的真假,他没兴趣知道, 曾经是否背叛过唐煜,他自己心里清楚, 不需要任何人的告知。
闵麟嘲弄的目光让唐泽不敢直视,只能狼狈转开眼, “小宁, 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你也不会再相信,可我想告诉你,即使曾经欺骗过, 但我从未想伤害你,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