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接过小立递过来的茶轻啜一口,笑道“既然知道是奢求,唐总何必强求。”
“闵总爱过吗?”
唐煜的目光很温柔,如果长时间注视很容易让人沉溺,可这个人不是闵麟,“也许吧!”
把目光从闵麟脸上移开,唐煜说道,“我忘了一个人,正常来说,忘了便忘了,可我却知道,我爱着他,闵总觉得我奇怪吗?”
“已经忘了怎么可能是爱,唐总的执念罢了。”闵麟皱起眉,他并不太想跟唐煜聊这个话题,接着道,“唐总,我赶时间。”
唐煜点点头道,“开始吧!”
旁边的医生带着护士走上前,先跟闵麟打声招呼,然后示意闵麟把手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准备抽血。
闵麟与唐煜在说话时,小立死盯着闵麟的神色,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可让他失望的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小立心更慌,这闵总太淡定了,要知道这可是现场抽血,直接检,要想做什么手脚,根本不可能,难道真不是?
小立不由看向唐煜,发现他也是一脸淡然,小立觉得自己快疯了,为什么他们都这么冷静?
血抽完,医生立即带着护士离开,唐先生只给他们一个小时,做两份检测,一份是与楚攸宁的DNA比对,一份是与闵湑的血缘鉴定,这时间太赶了,一分钟也耽搁不了。
闵麟抬头看看时间,刚好十一点整;房间内沉静无声,唐煜微阖着眼休憩,闵麟拿出手机划开,屏幕是小湑幼时的相片,一本正经看着镜头,眉目间,跟唐煜很像。
等待是煎熬的,至少对小立来说就是这样,盯着时钟一秒一少的走,小立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十一点十分,二十分,四十分,五十五分,五十八分……
小立的心脏“砰砰”直跳,他觉得自己快要缺氧了,脸憋的通红,目光死死盯着那要秒针,当倒数时来到,小立觉得他似乎听到了凌乱的脚步声,张张嘴,小立想骂人,这都什么时候了,是谁在外面吵?想想,又觉得不对,是不是结果已经出来了?
脑袋晕晕沉沉的,当门被“咔嚓”一声扭开时,小立差点没摔倒在地,紧咬住唇瓣,小立瞪着进来的医生。
此时室内最沉着的莫不是闵麟与唐煜了,俩人,四道目光,被看的医生颤颤巍巍把报告递给唐煜,唐煜没接,小立赶紧上前接过来。
面上的那一份是楚攸宁与闵麟的dna对比报告,小立深呼几口气才哆嗦着手抽出来,翻到最后一页,眼眶刷的红了,不甘心的把另一份拆开……
报告从手中滑落,小立看着唐煜颤抖着道,“少爷,都不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窗外仍在飘雪,现已深冬,深冬过后便是春,可小立却觉得,春天不会再来。
唐煜端端正正坐着,目光落在地上的报告上,神色清冷,他说,“你走吧!”
冰冷的声音让室内的人打个寒噤,闵麟站起来看着唐煜,是该走了,可闵麟却发现这一刻的自己迈不开腿,蹙眉盯着唐煜,闵麟沉声道,“唐总,既然已经忘了,就永远的忘了吧!”
“呵呵!”唐煜扶额轻笑,从在阿房宫第一次见闵麟,到后面的无数次相遇一一掠过脑海。
这几个月来,唐煜从未想过,闵麟已经回国五年,自己查了陆渊三年,可为何直到现在才把这一切给翻出来?当这一切浮出水面时,闵麟又刚好采取报复计划?
闵麟设计了他,从一开始,他就掉进闵麟的圈套里面,步步为营,然后一刀又一刀,慢慢的,把他五马分尸,让他在无数次希望与绝望中徘徊,最终不过是为这一刻铺垫。
脸上涌现癫狂的神色,唐煜看着闵麟,眼中透出杀意,或许,让这个人,去死!既然不是小宁,那就去死。
疯狂的杀意让闵麟倒退两步,唐煜想杀他;四目相对,谁也不相让,直至许久,唐煜才咬牙道,“滚。”
看着唐煜突然扭曲的脸,闵麟冷声道,“唐总还是先冷静一下吧!我先告辞了。”
指尖刺入掌心,一股轻微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唐煜紧紧抿着唇瓣,看着这人背影一步步离去,他害怕自己突然下诛杀令,让他走不出这个门,可理智告诉他,不能,小湑很爱这个人,这个人还得照顾小湑,而他,望着这背影,也开不了口。
“照顾好小湑。”
在闵麟想打开门时,身后突然响起唐煜的声音,闵麟回过身,压下心底的不安,“当然。”
闵麟走后,唐煜回到唐氏,把叶总裁叫到办公室里面谈话,小立在外面踱步,他不知道少爷怎么了,他只觉得这样是不正常的,现在证实闵麟不是少夫人,那少夫人呢?难道真死了?
小立不由想到遗嘱的事,少爷不会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如果闵总不是少夫人,他就殉情吧?一个哆嗦,小立一巴甩在自己脸上,他想什么呢?怎么可能会殉情?大不了少爷难过一段时间罢了,毕竟八年前少夫人已经死了一次,现在不过是证实而已,肯定会没事的,何况还有小少爷呢!小立努力安抚着自己。
叶总裁进去一个多小时才出来,出来后,唐煜把小立叫进去,递给他一个木盒,道,“把这里面的东西送过去给小湑。”
木盒很轻,小立掂量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少爷,小少爷现在正在上课。”
现在是下午十四点刚过,小少爷的学校在监管上很严,非直属亲属这时根本进不去,少爷怎么会让他现在去送东西?
唐煜淡然道,“今天你去接小湑吧!在外面等他,接回唐宅。”
小立又疑惑了,既然要把小少爷接回来,那少爷为什么不亲手交给小少爷?本想再开口,一抬头,看到唐煜的目光,小立立即把话咽回去,应声好便离开。
“唐先生。”
在雪地上跺两下脚,李医师搓搓手,半个小时前,他接到唐先生的电话,让他过来康乐小区等他,李医师来后,唐煜还没到,他也不知道去哪,只能站在小区门口等。
唐煜点点头,带着李医师走进小区,不理会他好奇的目光,带着他来到楚攸宁的房子里面。最近唐煜时不时会来这住,家里面的东西虽然破旧,但很干净。
拎着电脑包,李医师跟在唐煜后面,他很不安,他来前唐先生在电话里就跟他说了,今天,在这,他要做催眠,唤醒他的记忆,李医师有点怕,他又不能不来,本想着小立助理在,还能商讨一二,可今天唐先生根本没带他。
唐煜进到屋内并未立即开始,而是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摸摸这里看看那里,目光透着迷茫与怀念。
而后落坐在沙发上,唐煜看看时间,拿出手机拨出去。
“叔叔,下午好。”
欢快的声音让冰冷的面容透出暖意,唐轻声道。“小湑下午好,刚睡醒吗?”
“嗯嗯,还有五分钟上课。”小湑抓着电话道,他其实有点奇怪,平日叔叔是不会这时打电话过来的,今天怎么了?
唐煜一笑,脑海中描绘着小孩的脸庞,温柔道,“小湑今晚来看叔叔吗?叔叔想小湑了。”
小湑一听,高兴道,“好呀!叔叔我要上课了。”
“好!叔叔爱你。”
突然被表白的小湑小脸一红,在同桌探究的目光中抓着手机偏过头,小声道,“小湑也好喜欢叔叔。”
电话挂掉后,唐煜看着手机屏幕的小孩许久才把手机关机。
李医师一见唐煜关机,也赶紧关了,要知道如果在催眠途中突然被吵到,可是大忌,但,李医师看看四周,开声道,“唐先生,这里环境并不适于进行下面的……”
“无妨!”
李医师叹气,唐先生这太任性了,他能拒绝吗?
闵麟从医院出来后,直接开车回到盛世,他最近在做工作交接,很忙,陆先生的病已经稳定下来,正在复健中,小白跟陆先生的感情也已经稳定下来,闵麟也不怕再有变数,他做到对陆老爷子的承诺,仇也已经报,该放下的已经放下,该过去的已经过去,以后,他将步入另一段新生活,本应轻松的他,却不知为何感到沉重。
凌秘书正低着头处理工作,听到脚步声抬起头,连忙站起来,道,“闵总,有一位唐先生要见你,他正在五号会议室。”
闵麟先是一愣,第一反应是唐煜,可又一想,便想到唐泽,“让他进来。”
唐泽今天是一个人过来,拿着个文件袋,看到闵麟说道,“我知道你今天去跟唐煜做了DNA对比,这个给你。”说着,把文件袋递给闵麟。
闵麟打开一看,脸色微变,“没想到你竟然会查到这。”
“俾斯麦当初怕唐煜会反口,不让我们离开C国,所以留了一手,现在看来,并不需要。”如果当初把这份文件给到唐煜,今天输的会是闵麟,唐泽其实也想过把文件给唐煜,毕竟他也算是欠过唐煜,可再想想小宁,他还是隐瞒下来,小宁想过新的生活,他能做的就是不给他添麻烦,只是唐煜,希望他能撑过来。
把文件合上,闵麟放到一边,说道,“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消毁,你拿给我又想得到什么?”
得到什么?曾经想得到你,现在,想你幸福;唐泽知道这些话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没资格说出口,苦涩在口中蔓延,他最终仍只能是一个卑微的仰望者,站在暗处,看着这个人绝代风华,真娇情,或许这就是他曾经会输给唐煜的原因。
假意轻松,唐泽笑道,“我只想来看看你,还有,我要走了,跟俾斯麦回M国,我知道你下一步也会调回M国,如果可以,我能找你喝喝咖啡吗?”
“再过两年也许可以。”时间,能让人成熟,更能模糊记忆,惦记仇恨只会让人过得痛苦,忘记也许并不难。
唐泽点点头站起身,想了想还是开声道,“唐煜,比你想像中更爱楚攸宁。”
闵麟没说话,只是眸色深邃几分,唐泽终究还是不忍,唐煜毕竟是他弟弟,“我不知道当年绑架案发生时,你跟他之间发生了什么,可这八年来,他日日夜夜这样煎熬着,难道不足以赎他的罪吗?不要等失去了,再去后悔,唐煜身体不好你是知道的,说不定,下一秒,就没了。”
这场复仇游戏直到现在唐泽也看明白了,闵麟他这是拿着唐煜在一寸寸凌迟啊!一点一点的把消息透露出去,引诱着唐煜一步步走向深海,直至窒息。
闵麟狠,很狠,高南,唐芯想要钱、想要权,他就给他们,莫晨想要爱情、温暖,他就让莫晨爱上他,唐煜想要楚攸宁,他就告诉唐煜,楚攸宁还活着,闵麟把希望放到这些人面前,帮他们叠起一层又一层的阶梯,离渴望寸步之遥之时,突然把最底下的阶梯抽开,轰然倒塌,摔的粉身碎骨,可是唐煜不是高南、唐芯、莫晨之辈,唐煜痛苦,闵麟不见得能好过,他在惩罚着唐煜,又何不是在自罚。
“小宁,傻子很爱你,唐煜,又何不是一往情深。”
言尽于此,唐泽转身离开,如果可以,唐泽仍然希望可以祝福他们,就像曾经站在寥寥无几的宾客中,看着那对新人三拜成婚,在心里默念,你们要幸福,我才能对自己说,我的放手是值得的。
拿着暗红色的小木盒来到英才学院,小立抬头看着那大挂钟,脑海重复回忆着少爷最近的行径,蹙眉思考,想不懂,想不透。
晃晃手上的小木盒,小立叽咕道,“到底什么东西啊?既然要接小少爷回唐宅,为什么不到时再给小少爷,干嘛这么急把我赶过来接人啊……”
声音顿时断掉,赶?小立一个机灵,僵直身,不对,不对,恢复记忆?小立脸色刷一下白了,慌忙掏出手机,手不停在颤抖着,嘴里念唠着千万不要啊!
“您好,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怎么会关机呢?少爷手机从来不会关的啊!”小立喃喃道,又把电话打给李医师,同样的女声提示,小立深呼两口气,把电话打到医院,唐煜没在,又打给叶总裁,说唐煜已经离开公司两个小时。
这下小立彻底慌了,想了想,把电话打给康乐区的负责人,那边一接通,小立就着急道,“你让人立即查一下,这两个小时左右,唐总有没带一个戴着眼镜,高个子的人进入楚攸宁的房子,快。”
小立一阵吼,把对面的人都吼晕了,缓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立即让人查,小立不让他挂电话,直接就这样等着。
过十来分钟,那边终于有了回应,一个多小时前,唐煜确实带着一个男人进入康乐新区。
果然是这样吗?少爷真的要拼?小立不懂,既然已经证明闵麟不是少夫人,少爷为什么还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恢复记忆,他想不懂。
用力扯两下头发,小立看看时间,小少爷快下课了,怎么办?他想去康乐新区找少爷,可他又答应少爷要接小少爷回唐宅,一时间,小立摇摆不定。
“去,去康乐新区,快。”小立最终还是决定以少爷为主,大不了事后被少爷罚。
轿车急驶在公路上,司机被小立催着闯了一个又一个红灯,其间,小立拿着手机看了又看,他很想打电话给闵总,可他不是少夫人,打了又有何用?闵总真的会管少爷吗?况且今天中午在医院时,少爷对闵总散发出的杀意,小立是真真切切感应到的。
小立突然觉得很茫然,他跟着少爷追查少夫人的消息八年,从未言放弃,因为总觉得有一丝希望,可现在这丝希望被闵总彻底抹杀了,他,不是少爷,该何去何从?小立突然懂得少爷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唤醒记忆了,没有未来,至少还有过去。
一个小时的车,被司机硬生生开到四十分钟,小立拿着小木盒冲下车,站在白茫茫的风雪中,看着那身着一身暗红色唐装的少爷出现在眼前,眼泪一下子流下来,暗红色的小木盒“啪”一声掉落在地上,小立仿若未觉,把手机掏出来,拨出去,在呼啸的风雪中,小立轻声道,“闵总,少爷疯了,你满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