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硝烟味很重,甚至分不清到底来自于自己身上那已经洗不掉的火/药,还是眼前这个雇佣兵制服上也沾满了那种熟悉的味道。
是同类。
不只有“我”一个人是这样,从尸山血海里面爬出来。未记名突然安定了下来,双眼中迷茫的雾气稍有飘散了,他与现实之间第一次隔得这么近。他在哪里,要做什么,该做什么,实际一点都不重要。
他只是再也不想体验孤身一人的感受,不想与一群被屏幕后的人所操纵的机器拼死搏杀,也不想微笑着说晚安,然后看好友下线,自己却只能投身又一轮的游戏中。
枪法越来越好,走位越来越熟练,中弹后也不再呻/吟、只会把嘴唇咬出血,满口铁锈味。笑的时候一定很狰狞,血会淌下来,从牙龈上,从额头上的伤口。但没人会注意到一个微笑,战斗的时候不会。
头盔里是黑色的铁锈味。
但现在他并没戴着头盔,令人窒息的血腥味也远去了,硝烟——硝烟令他安心。
未记名想,他还挺喜欢雇佣兵的,除了刚才那贴着自己过去的一发子弹之外。但是友谊的开端就是打架,所谓不打不相识嘛,他和好友的认识不也源于对立面上的殊死搏斗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嘿他没嫌弃我们!”雇佣兵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连带未记名都是一个踉跄,“嘿呀,小蜘蛛,我觉得雇佣兵先生今天交到一个新朋友,我们可以一起去打♂手♂枪!”
“那很好啊,你们可以…”蜘蛛敷衍道,他更加担心这个平民被雇佣兵盯上之后该怎么办,完全忘记了几分钟之前他还把未记名归类为危险人士。半晌后,他才发现刚才的话有什么不对,惊恐之中蛛丝对着自己的脸就来了一发,“你们要一起去干嘛???”
雇佣兵颇为遗憾地盯着小蜘蛛扯着面罩上黏黏糊糊的蛛丝,眼神之猥琐令人毛骨悚然。
话说真的,雇佣兵的面罩真的不是他的本体嘛?连微表情都能表现得出来。蜘蛛想要找金红先生询问一下这个问题。未记名感受得到后腰处已经被捂得温热的金属,他上下打量雇佣兵,艳羡地发现对方身上的装备确实比自己的好多了。
雇佣兵分明已经发现了他身上藏有武器,但仍半点不在意,跟他们聊起了三个街区的范围内都有什么可以去的地方,当然,他只可能提出一个建议:
“小雇佣兵举手了!附近有一家超棒的TGI星期五*,墨西哥卷~饼!”
蜘蛛表示他得巡逻,过会儿还要上班,就荡起蛛丝跑得无影无踪,留下一个似乎过于仓皇的背影。未记名表示他不饿,而且得跑酷——不,跑毒。雇佣兵失望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他得去告诉雇主,说目标已经被他狙杀了,就等尾款转账。
虽然快餐3P约会被取消了,但三个人都完美地融入进了纽约这个节奏超快的商业城市,步伐也变得快起来了呢。
未记名沿纽约街道走,绕着安全区的边缘走了一整圈,有时候会拐进小巷里去躲避密集的摄像头,但这些巷子错综复杂,他就得爬上屋顶去,在高低起落的瓦片天台上跳来跳去,确认自己方向没错。毒圈好像失去了视觉上的提示,不再有闪着电光的蓝色光幕了,但未记名目前并不打算探究出圈的惩罚机制。
他从上午走到傍晚,贯彻螺旋进圈的操作,并且摸清了缩圈时间间隔是三个小时,每次大约缩小三分之二的半径,等到晚上六七点,地图上的白圈就只包括了三栋楼房。
和那些高楼大厦不太一样,这两栋居民楼和一栋办公楼看起来很是破旧,落户在脏乱的贫民区,看起来就不很注重,也没有条件去注重外表。
未记名坐在天台上看夕阳,找了他一天的安东·金红在天上看他。
抱着一个笨重金属头盔的人,极其英俊的人,都能令人过目不忘,何况是两者结合。贾维斯从监控录像里也偶尔抓拍到未记名的身影。毕竟不是机器,行走在摄像头盲区时难免犯些错误。
终于找到了,安东伸手,战甲自动调成攻击模式,掌心炮开始蓄能。
未记名就地一滚躲避攻击,撞开天台的门就跑下楼梯去。
安东·金红在窗外,透明玻璃并不是单向的,室内景象一览无余,然而躲了他一天的未记名游刃有余,穿行于各个楼层,身体暴露在窗前绝不持续一秒以上。他甚至很体贴地绕开了有人的办公室。
很皮啊,少年,早晚皮断你的腿!安东·金红气得牙根痒痒,却不能真开掌心炮炸了这栋办公楼——里面平民可多着呢,未记名又不是记录在案的邪恶组织首领,兜里也没有毁灭世界计划I II III IV,怎么也不可能为了抓他一个,就对平民区开火吧。
跑得正欢的未记名不知道,在古老的华夏,这种走位方式有一个朗朗上口、富有文化底蕴的名字。
它叫作秦王绕柱。
而且他很快就要皮断腿了。
*雇佣兵常去的墨西哥快餐店,其实挺难吃的……
第6章 未独秀同学,请你坐下
安东·金红在抓狂,未记名在皮,盲人律师和他搭档的律师事务所在照常工作。
或者说,律师事务所的其他人在好好工作,盲人律师则聚精会神地在听办公楼里的动静。除了笔与纸接触声,小声交谈,键盘敲击声,楼里有一个响亮——对他来说——且不和谐的杂音。
有人在奔跑,从天台上下来,很急的样子,步伐却一点也不凌乱慌张,呼吸也仍旧平稳,心跳维持在一定范畴。居民楼外有熟悉的机械、金属摩擦声,还有刚才那把他吓了一跳的爆破声。那个是安东·金红?他应当不会认错。
逃的这个人是属于邪恶组织,还是什么超级反派了?盲人律师,或者说地狱厨房的守护者,很讨厌地狱厨房里出现这类人,那些小偷小摸小打小闹就够他头疼的,真不需要再来个大问题,那一般都是突击者小队的锅。
但这栋办公楼里不只有自己,还有加班的同事们,不用提其他平民。盲人律师顿时坐不住了,展开盲杖就往外走去,匆匆留下一句“我马上回来”。
同事们觉得自己的好友简直就是吃错了药。
未记名还在跑楼梯,他总不可能一直在这栋楼里和安东玩打地鼠,幸好安东的援兵还没赶到,现在如果能从底层突围就还有机会。
离最后的安全区消失还有十来分钟,未记名绝不能现在就被抓住。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全图毒圈还是游戏结束,但无论怎样都要拼一拼,没有直接死在决赛圈外的道理。
这栋楼已经很老了,楼梯间阴暗潮湿,泛着一股受潮的气息,拐角还有堆着各种废品报纸之类。
未记名考虑了一下从楼梯井直接攀爬下去的可行性,但一仔细看锈蚀得不成样子的扶手,就放弃了。他还没有坠落倒地的爱好。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撒丫子跑得飞快,却完全错过了开门那一声锁扣的轻响,在下一个拐角,迎面几乎和一个西装革履的人撞个满怀。
“抱……”未记名眼尖,看清了那人脸上的墨镜还有手中盲杖,一下子慌了神,他真的是从来没有遇到过残障人士,游戏中注定没有这样的体验。此时他竟不知道是该伸手去扶,还是安静如鸡等对方先走,保持一个尴尬的伸手姿势,进退两难。
然后盲人先生抓住未记名伸出来的手,顺顺溜溜给他来了一个过肩摔。
直到三级头狠狠敲上地面,发出哐当一声,未记名都没反应过来刚才特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恶魔妈妈买面膜,这是盲人先生?未记名平躺在地上,被狠狠掼到地上的肩膀还在隐隐作痛,手腕也很疼欸。他开始怀疑人生,这怕不是盲人推拿,分筋错骨手那个等级。
生无可恋,真的。
“歉。”他呆呆地补完后半句话,仰望常年受潮,已经出现细小裂纹而且变了色的天花板,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永久的挫伤。
这种行为,我们俗称宝宝摔倒了,要亲亲抱抱才能起来。
当然这里没有人给亲亲,盲人律师也不可能抱他起来,所以未记名颤颤巍巍地抬手,把三级头的面罩掀上去,与盲人先生的墨镜面面相“觑”。
“那个,我们有仇吗?”
“……没有。”
盲人律师感受到了地上男人的谴责,是的,就算没有视力,他也能感受到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怨念。天哪,这个人的超能力难道是负能量实体化吗?
“哦,你好,我是未记名。”未记名做了自我介绍,仍然没有起来的意思,离缩圈大约只有三十多秒了,他觉得聊天度过和打架度过之间,更喜欢聊天。他也想通了,等最后的安全区也消失,他在哪里都是一样结果,被带回突击者大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盲人律师觉得这个人真的不像逃犯,被摔了一下,没缺胳膊少腿的,居然就这么往地上一躺不起来了,还跟刚打了自己的人聊天,没有半点危机感。
“那个,你叫啥啊?”迟迟没有得到回应,未记名发挥出了和倒地玩家练就的尬聊技能,自顾自地说下去,“身手很好哦。”
怎么回答,难道自己要说谢谢夸奖,还是说过奖过奖其实不强?盲人律师觉得自己失去了作为律师的能言善辩,一切常识都在这个疑似危险人物的身上分崩离析。
一束光炮终于破窗而入,金红色人影解救盲人律师于尴尬之中。安东以一种永远迟到的警察姿势出现,并摆了个“我很帅的你们不要爱上我”的姿势。
这难道就是七月流火常提起的表情包素材?
然后安东就看见了躺在地上的未记名和拄着盲杖站在一边的律师,本来已经做好的解救人质准备完全没派上用场。此时他心里甚至有点想笑。
“好身手,先生。”他赞叹道。
“只是个见义勇为的好市民。”
盲人律师盲杖有规律地敲打地面,渐行渐远,回他的事务所去。他无意参与进突击者小队的事务里,只想用自己有限的力量守护好地狱厨房。暴露身份给如此高调的安东·金红,显然在承受范围之外了。
如果不是怕祸及自家事务所,他不会冒着暴露的危险去掺和。
盲人律师坐回办公桌前,凝神聆听接下来的动静。
于是他听见未记名的心跳有一瞬间不正常地加快,然后越来越微弱,直到几乎听不见的程度,呼吸声也从急促破碎演变为轻缓,至几近消失。
难道自己一不小心把人给打死了?盲人律师心中闪过滑稽的猜测,立即就被否定,他把未记名撂倒之后根本没有补刀。那是为什么?听着他的心跳还有血液,这有点像是中毒症状——
有几个人进入了大楼,都训练有素,且身体素质远超常人,脚步轻盈贴近无声的大概是娜塔莉亚特工,盾牌摩挲紧身衣的声音是突击队长,箭矢在筒中撞来撞去的就是弓箭手了,除了不在地球的外星锤锤和不方便出任务的绿绿,突击者小队算是倾巢而出。
自己打了个邪恶组织首领吗?盲人律师有点怀疑人生。
“该起来了,”另一边,安东对未记名道。
没有回音。未记名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很沉,眼皮也是,双眼干涩的很,好像有种要流泪的冲动。然后一切归于黑暗。
再一次醒转的时候,周围的陈设很熟悉。他又回到了突击者大厦——从一脉相承的装饰风格就可以看出来,玻璃已经被加厚过,看得出来应该是防弹的。
粗略一打量,屋子里各个死角都装好了摄像头,确保他不能玩什么花样。
防守确实比上一次严密得多。
未记名躺在床上,缓慢地眨眼,他现在知道被毒圈湮没是什么感觉了,大概是种不知名的恐慌,直觉在告诉他赶紧逃跑,但是地图上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剩余,只能在原地慢慢进入全身无法动弹、意识清醒无比的状态。
然后黑暗才会降临。
至少没死,这大概又是个奇迹。
他在动了动手臂,感觉稍微有点无力,大概是毒素的副作用。床边的输液架随之发出窸窣声,他才意识到手臂上正在注射一袋看起来像葡萄糖的溶液。
未记名费力地坐起来,拔掉针管,赤足从床上下来,恰好看见一个人影从面前凭空出现,后脑狠狠砸在桌角上。
未记名发誓他看见了红色制服上晕染开的血迹,但是这人只是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就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兴高采烈地同他打招呼:“哟好巧!你也在突击者这边?其实一点也不巧,哥瞬移了好几次,差点给卡到安东·金红浴室的墙里面去,如果是娜塔莉亚还好,你说呢?哥可没有偷窥矮子洗澡的爱好。”
好吧,这个招呼似乎有点长。但未记名一点也不讨厌这样,他笑着点了点头,甚至觉得有个这样聒噪的人在身边也不错。
瞬间移动,确实是个有趣的能力,他在心底评价道,尤其对于经常出入生死之地的雇佣兵来说,虽然这瞬移的准头可能只会给本身带来麻烦而不是便利。
就比如说一下瞬移到敌人枪口前什么的。
“兄弟,来个墨西哥卷饼?”不知道怎么出现在他房间里的雇佣兵,手里提着足足三大包墨西哥外卖,卷饼的味道浓郁到让人想打喷嚏。
于是未记名打了个喷嚏。然后在雇佣兵“上帝他娘的保佑你”的祝福声中,接过一个卷饼,内心对他的印象分又上升了那么五个百分点,大概是从疯疯?" [综英美]绝地求锅0" > 上一页 3 页, 墓陀侗涑闪怂屯饴舻姆璺璧墓陀侗?br /> 按照七月流火的话说,这就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