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隼戴着眼镜看着剧本,瞅了眼上妆回来的戚麟:“状态挺好啊?”
之前那种拘束又绷着的感觉终于消失了,但愿入角色也快一些。
这电影本来就是轻成本的恋爱美食喜剧,戚麟现在的心境和剧中角色几乎完美贴合,连说法语的腔调也学得惟妙惟肖。
金庆儿和他对着戏,渐渐也感觉到不一样了。
以前这哥们儿简直跟没谈过恋爱似的,对戏有时候都不能注视自己眼睛太久,会不好意思的扭开。
可现在, 他自信又张扬,真开始对台词的时候反而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了。
——所以公开恋爱是这么愉快的事情吗。
接下来的一幕,是女主作势要走, 被男主强势挽回,两人开始互相告白,连带着气氛也被炒到最热烈的时候。
他们没有在棚内拍摄,而是在一条人流并不算多的街道上取景。
古旧的外墙和橱窗让人回到中世纪,远处还有流浪乐手演奏吉他的声音。
高高的录音筒举在半空中,两个摄影师扛着机子,紧紧地跟在一前一后。
金庆儿穿着双排纽风衣大步走在前面,突然被猛地抓住。
“你就这么急着想要走吗?”
骆粟抓紧了她的手腕,根本挣脱不开:“走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吗?”
苏瓷试图把手抽出来,瞪了他一眼道:“起码走可以离开你!”
下一秒,他突然松开了手。
“那你走吧。”骆粟淡淡道:“戒指我拿去给仓鼠当项圈好了。”
苏瓷脸上的表情空白了几秒,紧接着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
骆粟伸手抚上她的脸,凝视着她的眼睛。
她是自己的导师,是自己的挚友,也是自己爱恋着的人。
在这一刻,他微冷的指尖捧着她的脸,那双眼睛深邃而饱含情感,犹如一泓泉流般潋滟生光。
“你一直都是这样。”
他开口的时候,声音沙哑中透着疲倦。
“遇到什么事,都一个人死扛着,遇到事情也不肯低头,就好像什么都能靠自己解决。”
苏瓷被他拆穿了内心,露出恼怒的眼神:“不用你管!”
下一秒,骆粟忽然伸出指尖,沾了一下她的唇畔。
指纹的纹路缓缓蹭过她柔软的唇,竟有侵城掠地般的感觉。
那宝石红的唇膏蹭在他的指腹上,衬的指尖分外白皙。
他竟当着她的面,不疾不徐地亲吻了一下自己的指尖。
明明没有直接接触,可却蛊惑的好像在做什么大胆又羞耻的事情。
苏瓷怔怔地望着他,心脏不受控制的加快跳动。
“再装下去的话,”他轻声道:“我可就走了。”
“卡!”江隼高声道:“就这样,不用再来了!”
戚麟露出笑容来,冲着她微鞠一躬,旁边的助理利落地递上湿纸巾,帮他擦干净手指上的唇红。
金庆儿回过神来,即刻转身去附近的麦当劳里洗脸冷静一下。
玛德,可耻的被撩到了。
他们拍摄的叙事并不连贯,所有两人单独相处的镜头先优先拍摄,所以可能上午还在拍初次见面,下午拍热烈告白,晚上又回到了刚开始小心翼翼接触的状态里。
一切跟着场地和40" 戏骨之子0 ">首页 42 页, 剧组统筹走,其实人物状态都是碎裂和不连贯的。
金庆儿是个中老手,自然可以无缝切换羞涩或老辣的状态。
戚麟偶尔会NG几条,但绝大时候都掌握的很好。
而造成这个麻烦的原因之一,就是各种美食的拍摄。
美食节目和记录片里的特写,虽然都可以拍的非常好看,但那种好看,更多的是因为摆盘所造成的‘艺术品’般的好看,以及不同食材被码列出来的好看。
就如同一碗沙拉或者一碟甜点,只要厨师像画家一样点缀好颜色,控制好画面的比例和分割,就可以让食物有很高的观赏性。
问题在于,拍这样的电影,不仅要‘艺术品’般的好看,还要‘一看就非常好吃’的好看。
拉斐尔作为多档美食综艺的制作人,邀请他们在法国集中拍摄相关的镜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所有要展示食物的镜头全部都被安排在了一起,直接用一周的时间全部拍完。
戚麟本来以为是这些法国人更会做饭,后来发现这里面全是特技——
汉堡的夹层之间要垫上硬纸板,但是食物的边缘会直接掩盖痕迹,这样汉堡也好、松饼也好,都有蓬松又饱满的样子,而不是软趴趴的一小块。
然后金庆儿再把调色过的枫糖浆或者蜂蜜淋上去,镜头特写一溜拍下去,金色的碎光和松饼的热气交融在一起,看起来让人想要流口水。
水果碎饼干自然不会真的洒在酸奶上面,在牛顿老爷子的监督下它们都会缓缓沉底。
所以要放一整碗的凝胶,再上面再铺一层薄薄的酸奶,再把镜头对过来,拍摄树莓和麦片圈错落着浮在上面的样子。
拉斐尔把自己手下的摄影师叫来,在翻译的帮助下不断地和江老爷子沟通其中的细节,用毛刷沾着调好的特殊颜料刷在羊腿和牛排上,让它们看起来多汁又新鲜。
在食物不够热的时候,隐蔽处要放上隐蔽的干冰棒,让镜头里的它们看起来是热腾腾的、刚出炉的新鲜料理。
戚麟震惊地全程看着他们如同化妆师般的打扮那一例又一例菜肴,然后像个广告骗子一样联合金庆儿拍下各种素材,供之后选择和剪辑。
这些东西原来根本不好吃!!
只是好看而已!!那个面包棒是假的!!连纹路都是画上去的!!
他拍着拍着几乎有些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了。
难怪麦当劳的汉堡那么小一只!图片仅供参考!
全!都!是!特!技!
与此同时,江绝回了趟家,接受私人医生的定期检查。
叶医生带着口罩,说话时不疾不徐:“你也开始演医生了?”
“嗯……其实感觉演的不太好。”江绝配合的张开双手,顺便踩了一下称看具体的数字。
“话说回来,我演的那个角色也姓叶。”他漫不经心地下了称,心想自己保持的一直挺不错。
医生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拿了听诊器开始听他的心音。
江绝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你看了吗?”
“看过一两集。”叶医生取下听诊器,在纸上写了点什么:“一般吧。”
哪有狐狸动不动就摇尾巴的,你以为是萨摩耶吗。
江绝扭头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感觉,反而很认真的问道:“你觉得哪里可以改改?”
那人的眼睛与他接触了几秒,继续低头整理医疗箱。
“妖怪不像妖怪。”
江绝愣了下,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一个活了六百多岁的妖怪,被你演的像个普通青年。”医生说话的口吻里似乎透着隐约的责备,但是江绝的注意力一直在剧本里。
对,六百多岁,是见证了无数历史变化,从一个又一个朝代走过来的。
哪怕看起来很年轻,说话也稳重温和,但是其实身上或者家里应该有岁月感的元素。
江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心想第二季应该各方面都多多升级,又问道:“其他地方呢?”
其他?那个小白毛没安安可爱算不算?
叶医生眯着眼想了想,又开口道:“医生不像医生。”
其实这种质疑太简单,连基本的提示都没有。
江绝反而被打开了思路,开始更全面的思考问题。
他觉得第一季确实有点流于剧情,人物的塑造还是要多下功夫,而且对职业的理解肯定也要更深刻一些。
叶医生填写完回执单,让他也签了字,拎着箱子轻飘飘的走了。
留下江绝一人在家里,把手机银行打开,数了数各个账户里有几个零。
魏风正在国外开着会,突然收到一条消息。
『魏导,下一季我想做出品人,你还缺多少投资?』
魏风眉毛一跳,心想一个个都是有钱人,他瞥了眼台上滔滔不绝的毛子,在桌子下面回了条消息。
『又想改剧本了?』
江绝抿唇一笑,显然是尝到了其中的甜头。
第92章
戚麟结束拍摄的时候,刚好就要开学了。
江绝一直泡在魏风的工作室里, 和他们一起讨论角色修订剧本, 这个学期恐怕还是没空回来。
他们在大一分别拍了《星途》和《人鱼歌》, 在大二拍了《鎏金钥匙》和《龙血玺》,大三又一起拍了《仙画》。
这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就从刚入学那会儿的懵懂新生,变成大四老学长了。
可是好像一切才刚刚开始。
江绝终于开始有意识地在剧本基础上塑造角色,而自己也不断熟悉了电影流程和各种技巧。
很有趣的是,这三年里, 陆陆续续考进时戏院的学生颇多, 其中不乏新的小鲜肉和小仙女。
他们宿舍门口的礼物越来越少,获得的自由倒是越来越多。
不过私信箱里依旧充斥着‘你明明是个歌手为什么要去演戏’这样的痛斥, 以及对他不好好保养皮肤的恨铁不成钢。
戚麟有时候会看, 有时候会直接全部删掉。
追星追到某种时刻,会真情实感到比明星本人的父母还要喜欢‘教育’/‘管理’偶像,各种绑架也随之而来——
你的每一场演唱会我都有去,如今说不唱歌就不唱歌了,你对得起我吗?!
不,我选择去专注什么,我给自己定的职业规划,与我的父母无关, 更与你无关。
他独自坐在空空荡荡的宿舍里,看着微微蒙灰的江绝的书桌,起身去拿消毒水和抹布, 像当初第一眼见到他时那样,笨拙又认真的把整个宿舍都打扫干净。
江绝还是没有回来。
他好忙啊。
戚麟这次回学校,一是拍戏太久回来休息几天顺带上课,第二就是整理自己之前写的demo小样,为第三张专辑和演唱会做准备。
五线谱纸在书桌上放了一沓,小提琴和吉他也全部擦干净顺手给琴弓上松香,然后一个人枯坐了半个小时,好像在等恋人下班回家一样。
等日暮之时,室内的光渐渐昏暗下来,楼下的街灯按着次序一盏盏的亮了起来。
青年坐在黄昏的余晖里,开始侧着头复习他的小提琴。
他的长指犹如一把白玉尺在丈量着琴弓,夕阳的淡金色光芒泛在垂下长睫上,琴音如清泉般流泻而出,婉转起落的轻巧自然,几个滑音像极了麻雀在电线上蹦跳。
《Falling slowly》
戚麟的背脊挺得笔直,从前颈侧的琴吻早已痕迹淡去,但在拉琴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微笑起来。
寂寥又悠长的琴音在这一刻如涨潮的湖水般往外扩散,连楼下散步背书的学生都扬起头来。
“谁在拉琴?”
“好好听啊……是从哪儿传来的?”
戚麟听不见楼下和隔壁的赞美,只歪着脑袋一边回忆着些琐事,一边继续找回当初做音乐的感觉。
他在碰触这些乐器的时候,就总是会想起那一年的冬日。
江绝匆匆坐飞机来看望自己,天上落着纷纷扬扬的大雪,连地上都厚厚堆了一层。
收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天际泛着朦胧的暗蓝色,其他人都已经坐车回去。
只有他们并肩踏着深雪,哪怕没有手牵着手,也能感觉到那份安宁又放松的温暖。
戚麟闭上眼睛,让琴弦的转音变得更加自然。
这支曲子拉完的时候,天刚好暗下来,太阳终于落了下去。
他看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不开灯呢?”江绝忽然开口道。
戚麟愣了几秒钟,下意识地把小提琴抱在怀里:“你回来了?!”
等等,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戚麟僵在这里,感觉气氛一瞬间从伤感文艺片到了悬疑恐怖片,甚至开始脑补‘404的恐怖传说’。
江绝放下手中的行李,没有过去开灯,而是一步步的走向他,在背后环抱住了他。
他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薄荷的清新香气也散了出来。
夏夜的蝉鸣分外的聒噪,天气也略有些闷热。
可当江绝抱紧他的时候,戚麟甚至感觉自己全身的细胞都在说我愿意我好开心。
他垂落的黑发蹭着他的脸颊,两人的指尖交缠着笼在一起。
“我回来了。”江绝轻吻了下他的头发。
戚麟转身,拿着小提琴抱紧了他。
“欢迎回来。”
接下来的日子倒是出奇的新鲜了。
他们两躲躲藏藏了两年,平时听到笑话都要憋着不和对方注视,如今真的公开了情侣关系,是同学是舍友更是情人,似乎平时去哪儿都彻底解禁了。
本来江绝没意识到这有多奇怪,但在陪戚麟去了一趟餐厅以后,才尝到甜头。
他喜欢吃圆滚滚的溏心蛋,每次戚麟点的石板烧里都会送一只,两人都不好意思分。
结果现在下了课再去吃饭,戚麟可以直接一勺子铲起来喂过去。
虽然一般这个时候,旁边还是有一堆闪光灯啪啦啪啦的闪,可这种光明正大牵手喂食互动的感觉,真的像把所有桎梏全都卸掉了一样。
甚至可以说……有受宠若惊的这种感觉。
更微妙的是,班里的同学都开始下意识地给他们方便。
不仅是前排的位置默认给他们留两个,小组练习的时候也自觉不去找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搭档,戚麟有史以来不用再被动的对着别的男同学或者女同学练习表情和肢体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