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彭艺璇。”女孩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珠提溜一转,竟有了个主意,“哎,你跟我们一起出海,怎么样?”
那个年长的女性立马开口:“这样不太好吧,你们都是小姑娘,他一个陌生男人——”
彭艺璇飞着白眼打断了对方的话,态度十分不客气:“干你屁事儿啊,我认识他,知道么?再说不还有常叔和你么,请你们来干嘛的,你们不会盯着么?”她转过头来,面向谢岚山,态度截然一变:“哎,小帅哥哥,你不就是公关么,我现在花钱请你陪我们出海,开个价吧。”
被他撞上的那个女孩盯着他看,像是质疑他刚才说的警察身份,但没说话。
谢岚山其实没想答应。三个女人一台戏,七个女人还不把天翻过来,上回万花丛中一点绿,就够他受的了。再说今儿虽是周六,但最近市面上冰毒突然泛滥起来,局里任务重,保不齐要临时加班,也不知道这几个小姑娘要出海多久。
彭艺璇激他:“怎么啦,不敢啊?是有规矩不让出台吗?”
心悦君兮君装逼,没来由的在这个时候想到沈流飞,谢岚山骨头里那点不痛快就全刺挠起来,他把心一横,冲姑娘们挑眉一笑:“我最讨厌循规蹈矩。”
彭艺璇得意笑了,迎上来,很自来熟地挽住谢岚山的胳膊。
大大方方登了船,谢岚山环视这豪华船舱,心说,出去浪一把,也好。
船长就是彭艺璇口中的“常叔”,叫常明,四十五岁,轮廓硬朗,体格魁梧,一张脸被日光晒成了性感的古铜色,游艇的驾照证书拿得很早,海上的经验相当丰富;年纪大的那位女性是彭艺璇的家庭教师,叫肖谷,但从彭艺璇的态度上看,也就把对方当作住家保姆。
游艇上没有多余的服务人员了,女孩子结伴同游,私密话多,要疯要闹的也不方便。
谢岚山这个决定来得很临时,很草率。跟那几个大包小包准备充分的女孩子不同,他连警察证都在外套兜里,搁车上了,他两手空空,冷静之后,对于自己的现状就有点犯难。
彭艺璇带他去了主人舱,似对他那点难处心知肚明,笑得又甜又媚:“你应该在新闻里见过我哥吧,我哥又高又帅,跟你身板差不多,他的衣服在船上留着呢,好多都是新的,你自己挑吧。”
说着拉开橱门,一衣橱的顶级奢牌。
谢岚山已经习惯了这种来自小女生的爱慕目光,甚至还有几分享受,他也不扭捏推搪,在彭艺璇的注视下随意捡了两件彭程的衣服,直接就去浴室里换了。
身为人民公仆,谢岚山平日里衣着随便,穿惯了T恤、衬衣、连帽衫,压根不拿自己的美貌当回事,这会儿穿上彭家大少爷的衣服,整个人竟由外及内,全不一样了。
无怪乎人说佛靠金装马靠鞍,同是衬衫,好像衣服的质感不同,便连带着穿衣者的气质也不同起来。
头发真的有些长了,尽管陶军数落过他好几次,可谢岚山一直拖拉着没剪。最长的头发已经微微及至肩膀,谢岚山从盥洗台上取了根现成的皮筋,就把头发扎了起来。
他长久注视着镜子里这个男人,感到镜中的自己既陌生又熟悉——久违了的熟悉。
他轻轻地挑眉,扯动嘴角,觑着眼梢微笑,他那又长又浓的睫毛随他唇角的牵扯而颤动,眼神能流出最甜最蚀人的蜜来。
对着镜子调整自己的神态,最终镜中那张英俊的脸孔定格在了一个最令他熟悉的、粲然又高贵的状态,谢岚山满意地笑了笑,拉开门,走出浴室。
彭艺璇连着“啊”了两声,只跟谢岚山对视一眼,两颊就红得仿佛醉了七八成。
她愣怔地望着谢岚山,一双眼睛在他身上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地巡梭几遍,然后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呼:“你、你好像完全不一样了……跟你比,我哥简直就是土鳖!”
第66章 Mean Girl(4)
就在谢岚山准备跟着几个小丫头潇洒出海的前一天,一所民办高中里,一个叫陶静的女孩子上体育课,正赶上考八百米,绕操场跑两圈,第二圈刚开始,她忽然发了疯似的扑向了跑在她身前的一个女孩,嘴里发几声出非人类的怪叫,一张嘴就冲人耳朵咬了下去。
被咬的女孩失声惨叫,鲜血当场沿着耳根、顺着脖子流了下来。周围的小姑娘也跟着尖叫,有袖手旁观的,也有想上去把人拉开的,但陶静瘦弱的身躯迸发出惊人的力气,一甩手把一个上来拉人的女孩推一跟头。
体育老师在这所高中执教多年,见过女孩子拌嘴打架,还没见过这么恐怖的画面,赶忙冲上去阻止。体育老师是个退役运动员,180斤的大块头,都费了好大力气,才把陶静从被咬的女孩身上扒拉下来。
陶静被拉开之后,体育老师去安慰被咬的女孩,检视她的伤口,陶静被多只手拉扯到一边,一边嚎叫,一边抽搐,几秒钟后竟一头栽到地上,一动不动了。
体育老师赶紧把人拨转过来,一探鼻息,发现对方已经没有了呼吸。打了120,体育老师为陶静掐人中、按胸口,然而一系列力所能及的急救动作均为取得成果,待医院的救护车到来的时候,人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死因是突发脑出血并急性肾功能衰竭,医院方面怀疑陶静有癫痫病史,仔细询问了家属。家属哭得都快背过了气,表示陶静身体一向健康,没有这类病史。医院觉得情形可疑,又与家属一起报了警。
深度尸检之后,陶静的死因最终被确定为摄入了过量的甲基苯丙胺。
陶静文文静静,秀秀气气,家境普通,成绩中上,拼一把是能考入一本大学的,所以她平日里读书也一直很用功。老师同学们都反应陶静认真踏实,与人为善,平日里跟人说话都轻声轻气,不太像是会主动去吸毒的。
毒品进入校园了,无疑是一声旱天雷,瞬间震动了整个社会。省公安厅与禁毒办迅速开展工作,特派省缉毒队的两个精英队员,协同汉海市局的重案大队一起破案。
人第一时间就来了,刘焱波为表重视此案,亲自率队迎接,陶军与陶龙跃也跟着一起。
“省里来的?”丁璃好奇地问陶龙跃,“那就是谢师兄原来待的那支队伍了?”
“嗯,他们队长叫隋弘,神仙一般的人物,我陶龙跃这辈子没服过什么人,隋弘绝对算一个。”陶龙跃点点头,一脸严肃地看着走进重案大队办公室大厅的两个人。
一个叫池晋,一个叫凌云,两位警官都穿着挺括的藏青色警服,大高个大长腿,肩宽腰细,又帅又飒,他们都是隋弘的得力部下,看上去年纪很轻,但据说都身经百战,侦破过跨国贩毒大案。
陶龙跃除了脸上一道疤,也算英气十足,相貌堂堂,可这身英武果敢扔普通人里还凑合,跟这二位站在一块,立马就自觉地起了一身鸡立鹤群的不自在。陶龙跃悄悄正了正自己的外套,顺便打量着两位省队的精英,叫池晋的这位五官犀利冷若冰霜,颇有几分沈流飞的意思,叫凌云的则长得很阳光,不笑也自有一股亲和力,他心忖,这哪是缉毒队,分明是男模队嘛。
池晋扫了陶龙跃与他的队员们一眼,冷声道:“你们重案队的人都这么散漫吗?”
这话是嫌他们穿得不像样。也难怪,重案队平日里便衣侦查较多,所以不用穿制服,对仪容仪表这类的也都不怎么上心。陶龙跃循声回头看自己的队员,看办事积极的小梁,看踏实肯干的小张,看敢作敢为的小焦,看他们桌上杂物堆积,还有吃了一半的汉堡与可乐,发现这些臭小子确实不太像样,倒不是警服的问题,至少这精气神就不对,一个个的穿得邋里邋遢,坐没坐姿站没站相,跟省里来的精英们一对比,活脱脱就是街边的杂毛混混。
陶龙跃怒瞪小梁一眼,用杀人般的眼神提醒他把领口滴着的沙拉酱擦干净,然后扭头跟人打招呼:“不好意思啊,池队,平日里弟兄们是随便了一点,但该卖命的时候,他们绝不含糊。”省里的精英到市里担得上这声“队长”,陶队长自然也不在乎这种蜗角虚名,但出生入死的弟兄总该维护着点。
池晋依旧冷着脸,又朝陶龙跃的队员们看了一眼,问:“谢岚山呢?听说他离开缉毒队后就在你们这里干起了刑侦,怎么没看见他?”
陶龙跃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这位应该是跟谢岚山认识的,听口气还是老战友,他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天了都没联系上,我这就再给他打电话。”说着就回头,吩咐丁璃继续呼叫谢岚山。
“不用联系了,”池晋冷声冷漠,毫不客气,“我也不想跟这种警队里的害群之马一起办案。”
这是全中国伤亡率最高的一个警种,是要跟那些毒枭真刀真枪搏命的,所以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眼界高点也就高点了,陶队长可以不计较。但他听不得对方这么编排自己的好兄弟,忍不住拉下脸来,正色抗议:“池队,这么说话不合适吧。”
便连一旁的凌云也小声提醒道:“池晋,好好说话。”
凌云来的时候谢岚山刚调走,他不认识谢岚山,但不妨碍池晋认识。岂止认识,那日围剿穆昆,池晋是第一个跟着谢岚山追到悬崖边上的人。他亲眼看见由于谢岚山的犹疑一瞬,致使穆昆安排的狙击手枪杀了一起的战友,更因此得到喘息机会,搭乘直升机逃跑了。任务完成以后,也是他屡次向上头打报告,认为是谢岚山故意放走了穆昆。
第67章 Mean Girl(5)
船上有六个年轻女孩,还全是高中生,身为老师的肖谷对谢岚山的突然到来满怀警惕。
谢岚山也没解释自己是警察,小丫头把他当公关,他就乐得暂抛下自己的身份,水疗池,按摩室,观景酒吧,一边keep fit,一边享受金秋的天高云淡,大海的波澜壮阔。
晚上同桌用餐,加上肖谷老师,一桌正好坐下了八个人。为了便于谢岚山加深了解,六个女孩轮番介绍自己,面对漂亮异性,大伙儿都很积极。彭艺璇就不用提了,大名鼎鼎的星汇千金,平日里不见其人也闻其声;邹若棋也不用提了,她是高二才转学来的,加入这个团体的时间最短,但好像最得彭艺璇信任与喜欢。不撞不相识,谢岚山看得出来,邹若棋对彭艺璇很巴结,或者说,很畏惧。
这几个女孩子,虽说好得形影不离,自成了一个小团体,但却不是同一届的。她们笑得热络,闹得喧哗,但谢岚山还是看出来,她们都很畏惧彭艺璇。
谢岚山把目光投向邹若棋,以她为支点,顺时针方向移动视线,看向邹若棋右手边的一个发色偏红的短发女孩:“你叫什么?”
彭艺璇替她回答:“她叫裘菲,因为长得丑,我们都叫她丑妃。”
谢岚山诧异,眼前这个女孩不但不丑,相反身材高挑苗条,长相打扮都很洋气。
“不信啊?她也就是现在瘦点了,也有钱打扮了,以前真的跟母猪没区别。”彭艺璇说话很不客气,她对谁都不客气。她对裘菲说,“来,推个猪鼻子我瞧瞧。”
裘菲就真的当众推了个猪鼻子,扭曲着五官扮丑,女孩们被逗得咯咯直笑。
“对啊,我以前真的胖得像猪。”撤下顶在鼻子上的手指,裘菲很是大大咧咧,似乎一点不为绰号生气,她揪起一簇自己的头发说,“你看我这头发,不是染的,天生就是这个色儿,医生说我缺锌,我觉得我其实是缺心眼儿。”
说罢就自己哈哈笑开了,她对谢岚山说:“你也叫我丑妃吧。”
再顺时针看下去,一对堂姐妹,姐姐叫于沁,妹妹叫于洋子。五官其实挺像的,能看出是姐俩,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姐姐长得十分漂亮,长发长脸齐头帘,妹妹看着圆润不少,但胜在笑起来很甜,人也青春朝气。
姐姐其实比在座的女孩都大一届。她跟彭艺璇是在初中时期的舞蹈社里认识的,脾性十分相投,很快也就加入了这个小团体。按说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大一了,可惜今年高考她发挥严重失误,只能复读。
妹妹则是所有女孩里年纪最小的,只有她跟还剩下的那个女孩目前在读高二,一个班,但人家是因为严重的一型糖尿病休学了一年的。
最后一个女孩叫陆薇薇,笑容一直淡淡的,人也看着淡淡的,很有几分病西施的气质,人很苍白消瘦,但细看有些浮肿。她是六个女孩里最不闹腾的一个,听说她以前也是舞蹈社的,还拿过奖,要不是突然生病,本应前途无量。
餐桌全靠肖谷老师一人张罗,一锅红烩牛腩作浇头,米饭管够,再加一道清炒芦笋苦瓜,晚餐就算齐活了。
肖谷老师边摆置碗筷,边说:“这船上食材有限,大伙儿将就吃点吧。”
常明从船长室来到客厅,跟姑娘们一起吃饭,一见舱里还有一个雄性生物,立马高兴起来:“开瓶酒吧,跟这小兄弟喝两口。”
彭艺璇也花枝乱颤地笑了一气儿,跟着附和:“酒好客自来,今天这么高兴,该拿瓶我哥藏着的酒!”
“你个酒鬼就少说两句,要喝一会儿自己喝去,这儿都是小姑娘,出了两个醉鬼可怎么成?”面对常明,肖谷老师一下沉了脸,说到底还是顾忌着谢岚山这么个陌生人,怕他借醉撒疯,图谋不轨。
谢岚山知道对方担心的什么,笑着打圆场:“我平时就不怎么喝酒。”
饭是自己盛的,浇头是自己添的,常明狼吞虎咽,须臾之间就清光了眼前的餐盘,他起身回了船长室,没人陪他喝酒,这地方待着也没意思。
彭艺璇显得没大胃口,扒拉两口便不吃了,嫌芦笋太涩,苦瓜太苦,满嘴都是怪味。她提出要玩游戏,四个人一组,正好分两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