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众人对总统府的回应并不满意,发布会后,质问的声音愈演愈烈,问总统为何要拖三天才出面,是演讲稿没人写了,还是急着把陈大校转移到更隐秘的地方去云云。
若不是这主意是陈泊桥本人提的,他自己都快相信他现在被总统囚禁在秘密监狱、等待被处决了。
“想象力很丰富。”陈泊桥感叹着,将平板还给了章决。
章决接过来,搁在一边,又走到床尾,从随身包里翻出了钱夹和钥匙。
陈泊桥看着章决的动作,问:“你现在就要出门?”
章决点点头:“去买份早点。我跟朋友联系过了,下午去找他。”又问陈泊桥:“想吃什么?”
“随意。”陈泊桥道。
章?" 日落大道0 ">首页4 页, 雒辉倜闱砍虏辞呕卮穑怠昂谩保幼啪统雒湃チ恕?br /> 这间安全屋里没有电视机,陈泊桥换了衣服,到小起居室听了会儿广播,章决就回来了。
他拿着早餐面包和咖啡,放在起居室的茶几兼小餐桌上,替陈泊桥打开包装。
喝了一口咖啡,陈泊桥观察着章决,开口:“下午带不带我?”
章决看了陈泊桥一眼,问:“你想去吗?”他许是怕陈泊桥觉得他的反问有不情愿的嫌疑,多加了一句:“想的话我吃完再帮你弄成昨天的样子。”
“好。”陈泊桥对章决点点头,又笑了一下,章决便低下头,又咬了一口面包。
章决吃得很少,面包吃了大半片放下以后,再也没有拿起来。他呆坐了一会儿,忽而对陈泊桥说:“我要找那位朋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他也在罗什上过学,比我们高一年级。”
“是么?”陈泊桥有点兴趣,便问,“叫什么名字?”
“Harrison,Harrison?R?Owen,”章决看着陈泊桥,眼神里有些期待。
随着陈泊桥思考时长的增加,章决眼里的期待慢慢消失了。
等了一会儿,章决开口:“不要想了,你应该不认识。”
陈泊桥看着章决,没说话。章决与陈泊桥对视几秒钟,偏开了眼神。陈泊桥问章决:“他是泰独立国人?”
“不是,”章决摇了摇头,“他几年前来的,在曼谷开成人秀俱乐部和保全公司。”
陈泊桥听见成人秀俱乐部,下意识挑了挑眉。章决看见陈泊桥的表情,立刻为Harrison解释:“有经营执照的那一种。”
“嗯,”陈泊桥笑着点点头,问,“我们一会儿去的是保全公司,还是俱乐部?”
“……”章决说,“在俱乐部楼上的办公室。”
陈泊桥看着章决略有些窘迫的脸色,忍不住想要了解章决与成人秀俱乐部老板的渊源:“他比我们高一年级,你们怎么认识的?”
章决想了想,才说:“我也记不清了。”
“不过Harrison和我是同一类人,在罗什。”他回忆着。
章决把自己描述为:“不大受欢迎的那类。”
章决对自己的定义表面上看很消极,但陈泊桥知道,章决说的是事实。
罗什的所有学生都有良好的出身,大多野心勃勃,热衷社交与各类竞赛活动,章决的背景不差,但在罗什也只能说是平凡无奇。他性格内向,据裴述所言孤僻,陈泊桥和他一同在赛艇队训练了好几年,对章决的印象也不深。
“认识以后,我们有时在一起吃饭,”章决又说,“不在一起,我们就都是一个人。”
当时学校的环境与氛围,陈泊桥也很清楚,应该不是有谁刻意地忽视或孤立章决,而是所有人都很忙,忙着做自己的课题,忙着丰富履历,因此没人有空去注意不合群的章决,关心章决为什么独来独往。
“Harrison退学之后,就没人和我一起了。”
陈泊桥看着章决无所谓地接着说了下去,心里泛起一些很古怪的不舒服,但他也没办法反驳章决什么。
因为要回想很久前的事情,章决说得断断续续,他的语气很平淡,没有任何不开心,纯粹是叙述:“Harrison来泰独立国以前,出过一些事,我帮过他的忙。后他来了泰独立国,我也和他见过几次。他很可靠,宗拉也是他帮我牵的线。”
“不过,”章决又说,“他的俱乐部很吵,你肯定不喜欢。”
陈泊桥笑笑:“是么。”
“嗯,”章决点了点头,承诺道,“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办完事就走。”
这天上午,章决又替陈泊桥换了一次装。第二次做这件事,章决的动作又快了一些,陈泊桥在章决替他贴仿生皮的时候注视章决,眼看着章决的耳根泛成一片潮红。
章决连指腹都很柔软,手上没有陈泊桥有的那些常年握枪的茧,只要陈泊桥不开口和章决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章决的手就很稳。
但陈泊桥坐着无聊,便总控制不住地想去逗弄章决。
就这么磕磕绊绊的,陈泊桥重新拥有了络腮胡和高颧骨。
章决带陈泊桥出门吃了顿简单的午餐,换了台新车,经过曼谷的贫民窟、密集的民房和高楼,停在了一条人流如潮的俱乐部大街。
街边的店招大多闪着五彩斑斓的光,每家店门口都兔女郎装扮的Omega在招徕客人。章决在路边泊好车,熟门熟路地带着陈泊桥往里去,在整条街上最大的一家俱乐部门口停了下来。
“两位先生,本店下午的第一场秀已经开始了,现在暂时不能入场,”门口一位兔女郎温柔地对章决挤挤眼睛,抬手搭上了章决的肩膀,以一种陈泊桥觉得应当被纠正的姿势靠近了章决,舔了舔嘴唇,道,“下一场的时间在两小时后,您可以登记联络方式后,到处逛一逛,等到了时间,我再通知您。”
章决听她说完,不为所动地拿出了一张名片,给她看了一眼:“我找他。”
兔女郎面色一变,搭在章决肩膀上的手马上缩了回去,向章决微微颔首,用臀部顶开了大门,对章决道:“先生,请跟我来。”
门一开,迷幻的电子音乐声混着人们喝彩的声音漏了出来。
陈泊桥和章决跟着兔女郎走进去,恰好看见T台上有四五个几乎一丝不挂的Omega从台上跳下来,一边扭动腰肢,一边挤入挥舞着现金,张开手掌想要触碰他们肉体的Beta和Alpha中。
兔女郎没有马上带他们上楼,她走到一边,和一个高大的保安首领说了几句话,又走到章决身边,道:“老板好像在后台,我带你们过去。”
忽然,人群都向他们这边看过来。从台上跳下来的其中一个Omega挤出了人群。
Omega丁字裤边缘的布袋里塞满了现金,看见章决和陈泊桥,便摇摇摆摆地晃过来。他眼神迅速地在陈泊桥和章决身上打量着,先选择了章决,贴住章决跳舞,暗示性地顶着胯,腿上绑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在电子音乐里也清晰可闻。
可能是闻到了章决信息素的气味,Omega沉迷地勾着章决的脖子,把章决往下拉,又呻吟着把脖子凑到章决嘴边。
章决比跳舞的Omega高半个头,Omega勾得有些费力,章决站了几秒,面无表情地垂着眼,低下头,按住了Omega的腰,低声对omega说了一句陈泊桥没听清楚的话。
从陈泊桥的角度看过去,章决的嘴唇几乎快碰到Omega腺体的位置了。而章决的手很修长,拇指顶着Omega的腰侧,有种欲拒还迎的意味。
就在陈泊桥觉得章决这一套动作做得熟练得令人意外的时候,章决更熟练地拿出钱包,抽出一叠现金,塞进贴着Omega大腿晃动的袋子里。章决的指关节碰到了Omega的胯骨,对方可能误会了章决的意思,微微歪着头,侧着脸贴过去,似乎是想和章决接吻。
不过这一次,章决反应很快地收回手,后退了一步,几不可见地挡了一下。
Omega愣了愣,又露出了十分甜蜜的笑容,对章决说:“先生,您给了这么多小费,俱乐部可以有两项额外服务可以供您——”
“——章决。”陈泊桥做了他不常做的事,打断了那名Omega的话。
章决抬眼,把视线移回了陈泊桥身上,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
陈泊桥直直看着章决,礼貌而清晰地询问:“我们可以走了吗。”
“可以啊,”章决看了兔女郎一眼,道,“走吧。”
兔女郎恍然点头,带着他们向后台去。
章决走在陈泊桥身边。在前往后台的路上,他看了陈泊桥很多眼,最后犹豫地说:“第一次来没给钱,Harrison说我做坏他的规矩,要赶我出去。”
陈泊桥不置可否道:“知道了。”
第九章
靠近后台,经过过两扇厚重的门,场内音乐声就几乎听不到了。成人秀的工作人员行色匆匆地来来往往。
兔女郎带他们在演员的更衣间里找到Harrison时,Harrison倚在化妆台边,和一个漂亮的演员说话。
Harrison?R?Owen是个身形高大的beta,美亚混血,长相更偏于亚洲人一些。
刚来泰独立国时,Harrison做过几个月的保镖,后来得贵人相助,在曼谷开了安保公司,和名流政要混熟后,又经营起成人秀生意。
上个月初章决和他见过一次面,把自己在泰独立国的计划告诉了Harrison,两人坐下来谈了许久。
Harrison并不赞成章决在这个时刻和陈泊桥扯上关系,但章决一意孤行,Harrison还是帮了忙。
见章决进来,Harrison扯了扯嘴角,刚要说话,转眼就看见了站在章决身后的陈泊桥。
他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看向章决,嘴唇动了动,好似想说什么,又立刻忍住了,对兔女郎使了个颜色,又拍拍演员的手臂,道:“你们先出去。”
等门关上了,更衣间只剩他们三个人,Harrison才抬手,用食指隔空点了点章决:“胆子够大的。”
他往前走了一步,隔着社交距离观察了陈泊桥几秒钟,突然对章决说:“章决,你帮人化妆很有天赋嘛。以后没饭吃了来俱乐部工作,给你包食宿。”又上下打量章决一番,说:“想来跳舞也不是不行。”
做朋友这么多年,章决早就习惯了Harrison说话不靠谱,选择性跳过了他的玩笑,单刀直入:“船联系好了吗?”
Harrison大约觉得章决很无趣,耸耸肩,道:“先跟我上来吧。”
他转身往更衣室外走,章决偏过头看了看陈泊桥,陈泊桥有些好笑地问:“你还会跳舞?”
“我不会,”章决马上否认,又无奈地给陈泊桥打预防针,“他说话,你一句都不要信。”
说罢便随着Harrison往前去了。
Harrison带他们走到了一台观光电梯口,刷了指纹机,电梯门开了。
三人走进去,电梯向上升,他们看见了演出的全貌。
表演已经到了高潮,满场撒着金纸,观众迷醉地挥舞手臂,向挂在空中的铁笼子中跳舞的Omega喊着下流的词汇。不过很快,电梯便升入了酒店层。
Harrison的办公室在16楼。看着屏幕上的数字慢慢攀升,Harrison突然对章决说:“我上个月又去爬了森那雪山。”
听见森那雪山四个字,章决心头陡然生出不好的预感,觉得Harrison下一秒就会在陈泊桥面前说出不经大脑的话了,便立刻转过头,用警告的眼神看着Harrison。
然而,Harrison根本没有理会章决,他又自顾自说:“顺道替你看了一眼,灯都还点着呢。”
章决头都疼了,Harrison却还不停歇:“什么时候有空,你不如也去看看?”
在罗什上学那会儿,章决和Harrison算是一起吃饭的饭搭子,并不是太交心。真正熟悉起来,其实是在Harrison退学之后。
退学半年后,Harrison的父亲经商失败,精神崩溃,开枪打死了太太,又打伤儿子后便自杀了。章决在报纸上看到新闻,想方设法联系上了Harrison,又向学校请了假,飞到北美去看他。见到面时,Harrison已经在医院躺了两周,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且连医药费都快交不起了。
章决的祖父是新独立国有名的富商,在遗嘱中将大部分财产留给了章决,章决平时也没什么奢侈的爱好,手头向来宽裕,他替Harrison付了账单,还联系了一家复健疗养院。
过了没多久,章决手术失败的后遗症开始显现,他度过了自己最不堪的一段时期,也无暇去顾及别人的状况,而他再次收到Harrison的消息,已经是两年后。
Harrison给章决打电话,说自己在泰独立国、他母亲出生的城市定居了,也存下了一些钱,要把医药费和护理费还给章决。
说来也巧,Harrison联系章决的时候,章决刚刚找到能够调节信息素紊乱的药剂,得以从无望的困境中挣脱,他便来曼谷找了Harrison,两人在泰独立国玩了一圈,又去泰独立国和亚联盟边界的高原上爬了森那雪山。
雪山的山腰间,筑有一座极负盛名的寺庙,寺里有个很大的诵经堂,堂中有一片贡长明灯的池子。
章决看起来像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其实是那种喜欢临时找信仰的迷信人士,他站在灯池边张望许久,决定找寺里的主管供灯。
Harrison信基督教,对佛教不感兴趣,就在一旁等着章决。
章决先供了四盏,父亲一盏,母亲一盏,未婚夫艾嘉熙一盏,自己一盏。等长明灯进了池里,看不远处Harrison似乎在走神,章决便又将主管拉到一旁,加供了一盏。章决很清楚,自己是没资格替这个人供灯的,他们根本没关系,但神佛之事,信则有,不信则无,供一盏积些福德,应当也无伤大雅。
在红纸上写下陈泊桥名字的那一刻,章决心中很空荡,没有祈愿也没被自己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