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穆林的确是来还钱的,就牛大嫂这张嘴,哪儿敢往她跟前站呀。
百姓敬畏捕快,牛大嫂也不是憨大胆,只是对穆林的性子很清楚,加上穆家欠钱没还,自然气势就高。牛大嫂仗着这份气势,没少摘穆家屋后的菜,还被穆文记恨算计过。
牛老汉对大儿媳妇这模样习以为常,一般公公不跟儿媳妇对嘴,所以他只是把脸一沉,冲牛大壮呵斥:“管管你媳妇儿,丢人现眼!”
牛大壮满脸尴尬,拽着牛大嫂进屋。
牛大嫂还不敢跟公公顶嘴,但对牛大壮可不留情,身子一扭甩开他,骂了一句:“窝囊废!”
当着牛老汉和穆林骂牛大壮,也是实打实的挑衅了。
牛老汉脸色涨红,既恼又羞。
穆林见状赶紧摸出银子递过去:“牛大叔,今儿我是来还钱的。当年我娘病重,亏得牛大叔牛大婶儿仁义,偏我家穷,拖到现在才把银子还上。”
“说这些干什么,谁家没个难处。再者说了,若不是你爹,当年逃难的路上我们这几家也不能太太平平的落户到这儿,我们都欠你家的情呢。”牛老汉想起当年往事依旧心怀感恩,若非穆父护着,他两个儿子都保不住。
原本这银子他是赠送的,但穆母告诉儿女,不能白要,一定得还。
提起亡故的父母,穆林也有些伤感。
穆父是会拳脚功夫的,据说身手还不错,穆林从小就跟着学,后来又教导穆文穆武,因此穆家兄弟几个身高体壮,穆林还能当上捕快。
当年逃难路上也不太平,难民们相互之间有争抢劫掠,也有山匪作乱。落户的十二家原本不是一起的,都是经过乱想活下来,凑在一处。穆父身手好,又仗义,一路护持着大家,几经艰险才到了凤临县。
正是因此,穆父穆母相继过世,但其他人家还是愿意借钱给他们。
穆清彦也泛着疑惑。
逃难时候的记忆太遥远,原主不大记得,但记得穆父一人能对三五个劫匪不落下风。这、已经不是普通拳脚了吧?
当天回去后,关于在渡口开饭铺的事儿,全家进行了讨论。
穆文穆武一听都很高兴,双手双脚赞成,穆绣见哥哥们高兴,她也被撺掇的举手。穆林嘿嘿直笑,但穆婉知道,只要穆清彦说一声,他立刻就会帮忙找人开工。
穆婉只得无奈放弃:“我不是不赞成,我是担心你的身体。开饭铺不是在家做饭,一天不知忙多久,你这身体……”
穆清彦笑道:“大姐放心吧,我在城里看过大夫,大夫说我近来养得不错。况且,总是静养也不好,劳逸结合才健康。”
“啊,是吗?”穆婉是听不懂什么劳逸结合,但既然是大夫说的,应该不差。
既然事情敲定,穆婉不再拦着,立刻就开始计算各项费用。
穆林问道:“二弟,这饭铺你打算盖几间?”
在穆林和穆婉的默契里,尽管现今还没分家,但他们都默认即将建好的饭铺是属于穆清彦的。到底穆清彦之所以在他们家长大,缘由特殊,再者,这银子本就因着穆清彦才赚到的,他也大了,以后饭铺也是他经营。有个正经营生,过一二年也好说亲。
“三间就够了。”这也是考虑到费用。
穆林点头:“三间屋子,前面搭棚子。棚子简单,我一个人半天都能做完,屋子的话,找三四个人,赶赶工,四五天也就做起来了。房子要用的砖瓦木料,砖得花点儿钱,屋顶就不必覆瓦了,木料的话,得从山里砍了跟别家换,刚砍的木头太潮不能用。”
穆婉接过话:“现在请人盖房,一天二三十文,饭铺子赶得急,又是农忙的时候,价高,给三十文吧。就请五个人,大哥要忙衙门的事儿,不能总盯着家里。木料的话,我问问王嫂子,她家堆着一些木头,看她愿不愿换。砖的话,买吧,买的结实,也要不了多少。”
穆婉觉得渡口潮气大,风也大,房子还是结实点儿好。反正都是盖新房,也不必省那点钱。
穆清彦追问一句:“四五天能盖好?”
他不大信,真那么短的时间,房子也太粗糙了。
穆婉白了穆林一眼,才转头跟他说:“哪有那么快,打地基费些功夫,框架也得做好,不然不结实,住着多危险。最快十天吧。这么一算的话,光人工就得将近一两半的银子。这还不算其他,请人做工得管一顿中饭,这样的重活儿,饭菜得有肉,又是一项开销。”
穆婉也认得一些字,不多,但写写算算不是难事。
她在纸上一笔笔写着,忍不住叹气:“看着一项项费用好似不多,可统算下来,这铺子最少得五六两银子。”
就这,还是好多材料没算在内。
“有了房子,还得锅碗瓢盆这些,桌椅板凳也得准备,还有床柜被褥等东西。”说着穆婉沉默下来,这就等同于分家了,她心里难受起来。
不过她很清楚这是早晚的事。
穆林都二十二了,再不说亲,真的只能找寡妇了。
往后穆林娶了亲,到底不同。大嫂便是再和气,也不可能和家里人一样偏着二弟,早晚要矛盾,倒不如让二弟早些独立,有铺子傍身,不近不远的住着,倒更好相处。
一家子凑在一起,写写算算,不但算了盖房子的帐,包括之后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大致费用在十两以内。
晚上吃过饭,穆林跟穆清彦出门去了,一是还钱,二是趁着晚上各家各户都在家,把人工请了。安排好这些,穆林才能放心回衙门。
当初借钱,赵家是大头,毕竟穆家跟赵家关系最近,赵家家底儿也最厚实。
还赵家是十五两。
赵叔赵婶都是和善人,知道了银子的来处,又听说还要在渡口盖饭铺,知道他们有余钱,这才把银子收了。
“以前清彦不爱说话,到底心里有主意,我看在渡口开饭铺就很好。”赵婶拉着穆清彦进屋,又热情的给倒了一碗糖水,从屋里取出一封信,笑说道:“清彦啊,河子写了信回来,你给婶儿念念。”
赵河就是赵家二儿子,在外跑镖,写信回来都是找穆清彦念信。
寻常农家人哪里念得起书,也就穆清彦特殊,穆家其他人都是穆清彦教的,多多少少识些字。当初穆林能够顺利当捕快,跟他识字有很大关系,捕快们都是底层出身,五大三粗,识字是稀罕事。
以前穆婉想让穆林去做账房,但穆林对算术不行,很多字会认不会写,只能作罢。
赵河的信也是找人代写的,不长。
信中一如往常,写他又跑了几趟镖,去了哪些地方,又问赵叔赵婶身体好不好,说给他们带了什么东西,又说今年忙,年底才会回家。
赵婶又高兴又忧愁:“这孩子,去年过年就没回来,催他也不当回事。他都十九了,再不娶媳妇,好姑娘都被别人挑完了,我看他以后不急!”
赵婶说这话时看了穆林一眼,可惜穆林正跟赵叔说话,根本没注意。
穆清彦福至心灵,立刻明白赵婶是相中穆婉了。
以前赵河还没离开的时候,跟穆婉就很好,有那么点儿苗头。穆婉对亲事不热衷,除了家境原因,只怕也有赵河的影响。按照世俗的条件来看,赵家父母好相处,赵河也是上进青年,两家结亲算是亲上做亲,但是,谁知赵河要在外面闯荡多久?闯的多了,见的多了,就怕心也多了。
穆清彦觉得,还是看穆婉自己,在穆家,没人会逼着她嫁谁。
从赵家出来,又去了胡家和王家,这两家都借了二两。
这两家地少劳力多,通常都在城里找活儿干,穆林顺带说了请工的事儿,两家都乐意。胡家兄弟俩、王家大哥,又说去请刘家和李家的两人,如此就够数了,约定明儿一早去渡口看地方,备好材料就开工。
第331章 尘埃落定
众人都以为皇帝已是性命垂危,召见大臣要不了太多时间,然而出乎意料。一刻钟、两刻钟……寝宫内没有声音传出,外面虽站满了人,也同样寂静。
时间一长,众人有了分析猜测思的精力,品出不对劲来。
旁人都猜测着皇位的最终归属。
惠妃母子却是冷汗湿背,不详预感越来越浓。
惠妃到底年纪大了,再精于保养,也是六十余岁的人。近来朝局多变化,她为了后宫局面,为了贤郡王,耗费不少心思,今夜又频出变故,心神紧绷,当负担到一定程度,她的身体就扛不住了。
“老五……”惠妃身子一晃,只觉胸闷气短,眼前发花。
“母妃!”贤郡王大惊。
禁军统领孟河见状,忙道:“惠妃娘娘若身体不适,可先回寝宫歇息。”
惠妃摆手,命贴身宫女送丸药来。
眼下这种时候,她怎么能离开?便是离开也无心休息。
孟河见了,也没太过劝导,只是将侧殿打开,请后妃与皇子朝臣们入内坐,又有宫人奉茶。男女有别,何况是皇帝的女人,自然不能同居一室。贤郡王不能跟惠妃在一处,分别前,母子俩又交换了神色,都是劝说对方静心等候的意思。
如今不等也不行啊。
殿内坐满了人,但无人交谈。
有一刻钟,皇帝寝宫的门依旧未开,半点声息也无。
有人沉不住,开始焦躁,频频朝外望。
“孟河不见了。”怡郡王坐在肃亲王旁边,突然低声说了一句。
肃亲王一直想着心事,倒没留心,听了这话,忙朝外看。其他人也听见了,甚至有人更早就发现,但都没多想。这会儿走到门口张望,守卫的禁军还在,但是统领孟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名副统领。
按理,孟河不该擅离。
肃亲王想到今夜齐齐而来的三个神捕司少主,那会儿跟着辅政大臣一起进了寝宫。当时不觉得,可细想来,完全没必要全都进去。甚至,他在猜测,那三人究竟是否还在寝宫,会不会和孟河一样离开了?
今晚的事情太不对劲了,肃亲王也难免浮躁。
他看了眼贤郡王,对方脸色实在难看,眼神中的阴郁几乎溢出来。
正在这时,安静的夜色起了变化,远处有什么杂乱的声响传来。寻声去望,似乎是宫外发生了什么,夜黑中有火光闪烁。
“出什么事了?”所有人都听见了动静,心头乱跳。
贤郡王更是如此。
他想吩咐人去查看,但不论是谁,根本出不去,哪怕是他们这些皇子也不允许走动。
半个时辰,声音渐歇。
对于乾清宫等待的众人来说,好似过了漫长的一年。
终于,乾清宫门外又有了动111" 农门神断0 ">首页113 页, 静。
一乘蓝绸软轿,在这些权贵们眼中,十分低调。然而此刻无人敢轻视,在皇宫内不准骑马乘轿,唯有两个人例外,一是太后,一是皇帝。太后早已故去多年,皇帝却在乾清宫,且遇刺……
想法一顿,所有人面色惊愕。
皇帝、当真遇刺了么?当真在寝宫?
他们并未亲眼目睹,只是听了禁军统领的话,看到神捕司拖出的刺客而已。早先入了寝宫的四位大臣和宗令,迟迟没有出来,那么,眼下这乘轿子内的人……
再看护轿的人,清一色神捕司,封停温明玉皆在。
轿子落地,所有人屏息凝视。
当轿帘掀开,看到坐在里面的人,众人面色恍然,不由自主尽皆跪倒。
轿中人的容貌隐在阴影之中,但一身明黄龙袍不可忽视。当他从轿子里出来,尽管面上气色不好,又带着病容消瘦,可天家威仪不损,正是当今皇帝。所有人都以为皇帝在乾清宫养病,以为他遇刺性命垂危,谁知皇帝竟不在乾清宫,甚至可能根本不在宫内。
惠妃看到这一幕,眼前一黑,软倒在地。
“娘娘!”宫女惊呼一声,又不敢乱做主张,只望向皇上。
皇帝只是淡淡瞟了一眼,没任何吩咐。
另一边,贤郡王满头冷汗,险些跪立不稳。
毕竟眼前这一幕,根本不在预想之中,太出乎意料了。再想到之前宫外传来的动静,他心里有了可怕的猜想,顿时满心绝望,绝望到了尽头,又生出浓浓的悲哀和愤懑。
早有宫人抬来座椅,皇帝便坐在寝宫门前。
又是一阵脚步响,宫门外行来一队禁军侍卫,拖拽着几个人。这些人身上并没什么伤势,但个个瘫软,面若白纸,身上带着失禁后的尿骚味。
“李福!”有人惊呼。
在场的人不是后妃,便是朝臣皇亲,李福又是惠妃宫中首领太监,多少打过照面,谁不认识。再看其他几人,哪怕叫不出名字,也都面熟,一样都是惠妃宫里的。
封停出身向前,道:“启禀皇上,李福等人供认,一切行动都是惠妃指使。今夜放火烧皇子所只是声东击西,他们料准皇上重视二十九皇子,必要派人查看,便于半路截杀杜梁,易容后,乘机靠近皇上,以图刺杀。”
众人倒吸口凉气。
对于惠妃母子的野心,在场之人都知晓。实际说来,生于皇家,谁能没份野望,只没料到惠妃母子敢行刺,还是以二十九皇子为饵,着实手段狠辣。
惠妃在一开始震惊惶恐后,面色逐渐平静,哪怕眼下阴谋败露,她也丝毫未曾抬头。
相较于惠妃,贤郡王在发抖,想辩驳,却无法出声。
温明玉又道:“经查证,庄郡王一案,幕后主使是贤郡王幕僚蔡骏驰。从蔡骏驰城外别院抓到两人,二人已吐口,真假刘升是蔡骏驰计划中重要一环,用以嫁祸肃亲王。”
众人目光从惠妃身上,转移到贤郡王身上。
又听封停道:“皇后中毒,最后查证,亦是指向贤郡王府。贤郡王府二等管事黄元,收拢外膳房郝成光,由郝成光带入毒、药,当计划完成,又将小太监灭口。黄元正是听令蔡骏驰办事。皇后宫中养花的两批宫女调动,有惠妃娘娘暗中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