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死了,总要找个人做替罪羊,要不然新王就要背负叛国弑君的骂名。阿德金明白,王子善名在外,单凭他一个臣子根本百口莫辩。更何况,这件事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他只需要尽职尽责地保卫王宫,辅佐新王,做好一个忠君爱国的臣子就够了。
季明染听到自己的名字,耳朵伸得更长了点,只听纸张哗啦一声。
阿德金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惊得跪地,何解忧又写了一张纸,阿德金才磕了头,泪流满面道:“臣不敢当,臣不敢当!”
何解忧表情有些生气,速速写了八个字,季明染这次看清楚了:要么接受,要么领死。
阿德金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说:“臣,明白了。”随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季明染就听到震耳欲聋的丧钟声。
“出来吧。”
何解忧的消息发过来,季明染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费了半天劲,回到地面,何解忧看到她一身是血,一下子慌了。季明染趁机拉长了脸,“你还知道关心我啊?你刚刚怎么不喊?你让阿德金把我抓起来砍头啊!”
何解忧见她真的没事,才松了一口气。她故意让季明染被抓捕,就是想看看能不能解锁新的王宫地图。而且,她相信季明染有能力保全自己。
季明染仍旧一脸怒气,“你快说,你是怎么知道我在上面的?”
何解忧把手环的屏幕投映在半空,指了指一个隐藏按钮:除了组队,玩家亲密度超过70,可定位对方的位置。
季明染没好气地瞪了眼她,左右看看,找到刚刚他们对话的纸张,嘴巴张的巨大,“大茧子你有毛病吧!你用皇权换了我一条小命?”
何解忧用地位和权势,换了队友的自由。从阿德金迈出宫殿门槛开始,天织国就注定要换一个天日。合作达成,王宫地图也安全了,他们可以自由行动,寻找线索。
季明染还没说服自己!这也太亏了吧!
他们本来的目的是找芝麻,没想到中途遇到了大西瓜,如果换了她,一定是丢了芝麻拿西瓜,可是何解忧却依旧记得芝麻。真理智,我女朋友怎么这么理智呢。
季明染委屈巴巴的,“没想到,我在你心里这么宝贝啊。”
何解忧轻轻一笑,宝贝,宝贝。
王权富贵也不如你宝贝。
第77章 唯有暴富&声音
何解忧正在闯关。
她手里,是在旧王宫找到的王子的宝盒, 线索就在里面。
因为揭皇榜的是何解忧, 所以做任务也只能是她。
季明染只能在旁边看着, 看着看着啊,她就忍不住鼻子发酸。她看着何解忧眼底的痛苦,心里的怯懦和退缩就忙不迭地跑出来叫嚣。季明染特别想打断何解忧, 说“我们不要线索了”“爱咋咋地吧”,可看当她冷静下里,就会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惭愧、羞耻。
果然,懦弱的那个, 一直都是自己。
为了拿到盒子的线索, 何解忧必须在三十秒内快速作答50个问题,她不停地点着按钮[Yes/No], 庞大密集的词条在她的身体上缠绕,从上往下看就像密封牢笼,每一条钢筋铁板都是灵魂质问。
“面对仇人,你能原谅TA吗?”
“末世病毒降临, 你和妹妹只能活一个,你会主动攻击吗?”
“你是考试会作弊吗?”
“你内心想给老人让座吗?”
“这里躺着一具身体,旁边是一把刀,你想用刀凌虐TA吗?”
“父母死亡,你可以获得巨大财富, 你会杀他们吗?”
“你生得孩子是畸形儿, 你选择让他死吗?”
“你的至亲为了杀了人, 你会包庇吗?”
“用你的善良,换你想要的一切,你换吗?”
……
这些或深或浅的问题,对于常人而言不过是面对真实的自己,可是对于何解忧而言,她的痛苦却在于克服瞬时思考带来的恐惧。湿透的后背,额间冷汗,苍白的脸,颤抖的指尖,让季明染煎熬不已。
测谎仪通过了上一题的答案,何解忧拿到了50/100分,最后一道题,如果她的分值到不了10分,线索就会永久封死。
[系统问答]你相信,希望吗?
季明染突然看到何解忧看向自己,眼角略有笑意,一瞬间,桎梏散去,宝盒打开,露出一卷红色的蚕丝,是何解忧在桑林里遇到的那种吸取精血的蚕丝;还有一封字迹歪歪扭扭的信。
王子发现每天晚上都有蚕丝钻入自己的体内,并且吸取自己的血,恐惧之下留下了这封信,以及唯一的证据。他惶恐不安,恐惧异常,换宫殿换宫人,折磨所有人,却仍旧无济于事。他每晚都饱受折磨,那些东西不要他的命,却让他的性情大变。
阿德金是王子从小的玩伴,他托付阿德金去调查这件事,可阿德金却知情不报,有意掩护桑林中的精灵。王子恨极了卑贱的桑蚕,于是变本加厉、用尽手段去残杀他们,把他们做成衣裳用来保暖,做成鞋袜踩在地上,做成装饰品观赏取乐,关在地牢里供他痛苦的时候发泄怒火。
阿德金曾说,天织国本名天之国。
原本的天堂之国,却因为王子的私心,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天织国,也因为他的贪婪,所有的百姓都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一切秘密都被深埋在王宫里,百姓们什么都不知道,或者他们知道,却纷纷选择自欺欺人。
“你成功了。”季明染踉跄地爬到何解忧身边,扶着她比本人还要激动,“你做到了!”她抱着何解忧微微颤抖的身体,不停地说话,不停地说话,不知道是在开心拿到了线索,还是其他。
何解忧回头望了她一眼,笑了起来,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分外可爱。
听听急匆匆地从门外跑进来,看似找了她们很久,她现在是人类的模样,见到季明染就扑了过来,三个人抱成团毫无防备就一起滚在了地上。
“我们族长想要见你们。”听听红着脸,眼底是闪烁的光,“他说要当面感谢你们。”
他们离开王宫的时候,听听突然又拉了她们俩一下,突然说:“妈咪,娘亲,我爱你们。”
季明染揉了揉听听的头发,朝何解忧看了眼,满脸笑意,“傻乎乎的,我们也爱你。”
她们跟着听听回到桑林,桑林里被巨大的屏障笼罩着。何解忧在桑林听到的声音,果然就是桑蚕族的族长。所谓的见面,只是她们排排坐,隔着空气和一个“声音”对话,季明染有点紧张,她总觉得四面八方,包括地底下都是眼睛。
族长袒露心声:“谢谢你们救了我们的族人,这里有一份礼物,是阿萝送给你们的。”
季明染疑惑,“阿萝是谁?”
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听听,从她们身后绕过来,面带微笑拉了拉她的衣襟。
族长说:“听听就是阿萝。”
“原来你有名字啊?”季明染笑着摸了摸阿萝,阿萝一本正经地躲开,从怀里拿出一团白光笼罩的东西,用力砸到了何解忧的嘴里,季明染惊诧道,“你们干嘛!”
然后,她就看到何解忧脸色大变,突然站了起来望着阿萝,试探着开口,“阿萝?”
季明染大喜过望,“你能说话了?这是礼物吗?”
阿萝见状也欢喜地拍手,族长继续道:“你们是桑林的客人,又是我们的恩人,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我知无不言。”
季明染还沉浸在何解忧恢复语言功能的激动中,她突然想起阿萝曾经说过的话,连忙问:“族长,你们今天是要对天织国的百姓做什么吗?”
族长笑道:“的确。”
“正如你们查证到的,当年从王子手里逃脱的桑蚕王就是我。这座王城里,我可以饶恕所有人,唯独不能原谅他。若非你们今日出手,我一定不会让他活过今晚。”族长似乎有些疲惫,“既然你们帮我报了仇,我自当还你们一份恩情,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何解忧:“你认识红衣女吗?”
族长:“我不认识穿红衣服的女人。”
何解忧和季明染面面相觑,两个人想的是同一回事。
现在天织国的剧情一目了然,那么“眼睛”大概就能确定,是红衣女。
可是族长说自己不认识红衣女,NPC不能撒谎,就说明他们还是漏了什么线索。
于是,季明染起身告辞,“谢谢您的款待。”
阿萝也跟着站起来,季明染奇怪,“你不留下来?”
族长道:“这孩子想跟着你们,就带着她吧。”
何解忧点头,可看着阿萝的眼神,却有些疑惑。
阿萝她,好像哪里不对劲。
阿德金对外宣称,王子病逝,他以摄政王的身份暂居王位,王城内开始改-革。季明染从桑林出来,街道上一片狼藉,商贩们叫苦连天,“摄政王不许咱买卖桑蚕,这不是要命吗?”
“是啊!”收摊的老农也叹气,“我家婆娘刚学了缫丝的手艺,花了那么多钱,都白瞎了。”
季明染叹了口气,望着何解忧道,“看来阿德金的路也不好走。”
何解忧点头,人一旦习惯了习惯,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很难再改变。这座城的百姓们,恐怕早就不知道他们的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了吧?忘记了一个正常人的生活方式,忘记了如何仁慈,如何善良,如何珍惜,麻木机械地活着,形同行尸走肉。
他们不知不觉又来到客栈,季明染看到客栈门口贴了停业装修的告示,她推开门走进去,柜台上是一对年轻漂亮的夫妇。
老板娘一看到她就走上前来,“是你!你们还敢回来?”
季明染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喊老板娘“婆婆”她会那么生气,可见她心里最得意的还是现在这副容貌吧?她按住老板娘的肩,指了指外面巡视的官兵,“看到没?现在王室禁止捕蚕卖蚕,提倡和平共处,你要是叫嚷,我就举报你们不法经营。”
老板娘怂了,“罢了罢了,遇到你们真是倒霉,这里不欢迎你们。”
季明染趴到柜台,给老板娘支招,“我跟你说,现在满城的百姓都在苦恼怎么把囤积的蚕引子倒卖出去,你去和官府商量一下,把客栈改装成慈善收容所,供桑蚕精灵们暂时居住。上面的新-政刚推广,官府正需要你这种人!得到了政策支持,你害怕赚不到钱吗?”
老板娘怯怯地看向老板,疑惑,“真的假的?”
季明染回头望了眼门口的告示,笑道:“你的客源,大部分都是为了就近去桑林来的吧?现在桑林禁止进入,你这都快关门了!死马当活马啦!”她走近柜台,拍了拍老板娘的肩,悄悄说:“我跟你打听个事儿,你知道城楼下面那个红衣女是怎么回事吗?”
老板闻言,默默收了算盘,和老板娘嘀咕了两声,速速出门了。
老板娘见丈夫认可了季明染的提议,态度也热情很多,“她啊!就是个克夫女!新婚当天丈夫失踪了,整天穿着喜服在城楼下等着,哭天怆地烦死人。”
何解忧眉头一动,喜服?她穿的竟然是喜服。
“她叫什么名字?”何解忧问。
季明染和老板娘同时回头,老板娘道:“……伊芙。”
何解忧问阿萝,“族长有没有跟你们提起过一个叫伊芙的女人。”
阿萝似乎有些犹豫,瞬间又摇了摇头。
季明染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阿萝,你……你一路上,为什么不开口说话了?”
阿萝的脑袋蹭了蹭何解忧,还是不言语。
“族长给我的声音,是不是你的。”
何解忧的话,就像是钢针,戳的季明染表情狰狞,“什么?”
阿萝含着笑,拉着何解忧的手放在脸上,似乎在说:不要难过。
“值得吗?”何解忧的声音有些发颤,她含着泪,蹲在阿萝的面前,三个字就像是用尽了全力。
阿萝靠在何解忧的肩头,手指擦拭着她的眼角。
满世界的唢呐声响起,伊芙的声音传进来,她说:“君无归期凤别凰,生死同穴,作洞房。”
“这疯女人又要寻死?”老板娘出声,山萤死了千八百回,回回都死不成。刚开始大家还都劝着她,后来就只当是笑话看了。
季明染往前一步,跨出门槛,何解忧伸手拉住,“别急。”
她回头问阿萝,“族长就是伊芙的丈夫吧?他为什么不肯见山萤。”
阿萝叹了一口气,手心里盛出一个画面。
何解忧没站稳,即刻就被吸了进去,季明染本能地跟上,两个人就消失在了客栈中。
“她们去哪了?”老板娘看到阿萝会术法,就知道她是只蚕引子,此时离得远远的,却还是忍不住问阿萝。
阿萝眨眨眼,望向手心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
第78章 唯有暴富&谎言
伊芙成亲,要隔帘考夫君。
新娘说:“我最喜欢的胭脂, 你买得回来吗?”
夫君生得俊美, 因此满城的姑娘们都来看热闹。
夫君一去不归, 喜事变衰事,伊芙成了整个天织国的笑话。
季明染从画面中恢复意识,她竟然成了笑话本身——伊芙。
红帐依旧, 烛火黯然,床畔的母亲哭的眼睛都肿了,口口声声都说女儿丢了人,有辱门楣。季明染哪管他这些, 她回过神兜着喜服站起来, 只觉得眼黑头晕,连声叫道:“上饭上饭!我要吃饭。”
不吃饭怎么找我家大茧子!季明染变成了伊芙, 那么何解忧八成也变成了伊芙的夫君。当务之急,就是两个人先汇合,然后看看这里啥情况。
然而眼前的妇人却哭得更狠了,“母亲为你操碎了心, 你还不知悔改,简直寡廉鲜耻。”
季明染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寡廉鲜耻”了,她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摆正态度,“我说妈呀, 我自己丢的夫君自己寻, 做新娘子的都不着急, 你一个丈母娘哭哭啼啼的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