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着脸,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我没办法看到你在我面前受到伤害, 还能坐在那里无动于衷,
再说了, 那衣服沈萃碰过,我就不可能再穿。”
藜麦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看他表情严肃, 不似作伪,抿了下嘴角, “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有了洁癖这般金贵的毛病,别人碰过沾过的衣服就不能穿了。
那怕是等衣服脏了还得自己手洗呢, 洗衣机也别用了吧,都是什么毛病。”
边说着边低头打开自己背着的书包, 从里面摸出两张百元的钞票,“拿去吧, 不用你还了。”
秦封还记着反驳, “这跟洁癖没关系, 我只是单纯看她不顺眼……
我只要想到她曾经假装怀着我的孩子, 上门堵着你,找你麻烦,我就觉得恶心!
就想着能顺手弄死她,扔到滨江路那深漩涡里去,让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可不像你这般好脾气,只要是她做的事情,我便不会管是不是现在这个沈萃做的,冤有头债有主,我就只管找她就是了。
不过你不愿意我多造杀孽,我就暂时不动她,等着她哪天犯到我手上,自然要她好看……”
正说得慷慨激昂呢,就见他拿着钱戳到自己眼底,整个人都愣住了,有些诧异的盯着藜麦,“你……你这是要给我钱花?”
心里几乎瞬间完成了从愤怒到喜悦得转换,不受控制的翻滚起喜悦情绪来,脸上的冷漠严肃再也绷不住,嘴角不自觉上扬。
却又怕眼前这幕是他的错觉,连伸手去接那钱的勇气都还欠缺点儿。
藜麦见他搁那要笑不笑的,钱也不接,就盯着自己手看,皱着眉,“不然呢。”
见秦封仍旧迟疑着不接,有些恼羞成怒的怒声道,“谁能像你似的,出门居然连钱都不带些,你怎么不直接把自己丢屋里呢!
我往年那些旧衣服全部被扔掉了,新买的全是按照我的尺码买的,你又根本穿不上。
我若不管你,是让你冻死,还是让你回去找你大姐,先不说她还愿不愿意管你。
你这好容易打定主意不想跟她们来往,我是疯了吗,会想着给自己找事儿?”
他气得牙痒痒,咬着牙喝问道,“你到底是要不要。”
说到最后他都有些不耐烦,边又觉得自己简直贱得慌,就看不得这人挨饿受冻,恨恨的瞪着秦封,“我就不该管你。”
秦封见他好容易松了口,这翻篇儿的功夫居然又恼怒上了,也顾不得再多想,赶紧伸手把钱拿到手里,“要要要!”
美滋滋的捏着两张纸币翻来覆去的看,越看越觉得顺眼,他挣过那么多钱,从来没觉得钱那么可爱过。
他能盯着看一整天,不错眼的看!
边看边琢磨着藜麦刚刚几句话,这一琢磨就琢磨出些许言外之意来,压抑着心头翻动着的狂喜,目光火热的看着藜麦,“你刚刚说……”
他紧张的咽了下口水,“你刚刚这话的意思,咱们俩的事儿你现在愿意考虑是吗?”
藜麦冷笑着把钱包装回书包里,往路边走过去,“学校老师都说了,不让早恋。”
秦封心里的狂喜就跟涨潮时候的海水一样,疯狂上涌着,他把手里两百块钱小心翼翼的叠好,跟宝贝似的放自己兜里。
贴身收好,才大步跟上藜麦,笑嘻嘻的开口,“不让早恋没关系啊,我等你!多久我都能等。
只要你给我机会就行,我就在旁边看着,最多就想想,保证在成年之前你不动手动脚。
嗯……如果你们老师实在管的严,我也可以忍到你高中毕业!”
藜麦搁前面走的好好儿的,一个没注意他这话题就偏到八百里外去了,方向还偏的莫名奇妙非常诡异的方向!
给气得真想从路边抓把稀泥堵住他的嘴,“你能不能闭嘴,都多大年纪了,还这么口无遮拦。
什么都好意思说呢,那么多年学的礼仪修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是吧!。”
幸亏因着天寒地冻的,大家都懒得出门晃悠,街上没什么人活动,他们这片儿都没有人,不然让人听了去,藜麦真连想弄死他的心都有了。
秦封暗道你又不是第一次见着我不要脸的时候,再说了要脸有什么用,要脸能追到媳妇儿吗?
他学那些表面东西都是给外人看的,真要在自己媳妇跟前还得装出副衣冠禽兽的样子,那多没趣儿。
他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我才过18岁生日不久啊,能有多大年纪,我们年轻人都这样,血气方刚的,脑子里就会想这些事儿。
我也不是故意想的,可是脑子根本就控制不住,况且我这不都说了嘛,只是想想,也不会真对你做点什么!
我就不相信你不没想过这些?”
藜麦回过头踹他一脚,“好一个控制不了,随时随地对着别人发情的那是禽兽畜生,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秦封也没避开他的动作,挨了一脚,还在那小声嘀咕着,“你又不是别人……”
就见藜麦黑了脸,冷声道,“你还真是不要脸了是不是,那么多烂账我还没有跟你清算。
你到是乐得自在了,给点阳光你就能灿烂上天了是吧!”
连忙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哦。”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车跟前,秦封帮他开了车门,“你先上车,这账不急,咱们慢慢儿算吧。”
只是说到要算账,可是要怎么算,该从什么时候算起,两人根本就是一脸懵,件件都是难题。
他两上辈子本身就是一本乱账,扯不断理不清,到底谁对谁错,谁欠了谁,根本就说不清楚。
就像是搅成一团的线团,完全就找不到线头在哪里。
最终只能各自坐在自己位置上,沉默着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终还是秦封先开了头,“麦子,你的抑郁症……”
语气沉重得吓人。
藜麦斜了他一眼,见他满脸风雨欲来之前的宁静,脸僵硬着,半点情绪不露,十分威严肃穆,哪还有刚刚跟他嬉皮笑脸的轻浮模样。
不觉得便有些不喜欢,拿手肘撑着车门,“早就好了,你以为我像你,讳疾忌医,得了病不愿意去治疗吗。
死于胃癌……你知不知道当时听到你这个死因,我都要笑死了。”
秦封沉着脸,低头系安全带,“你不会的。”
说着似乎也察觉到藜麦对于他这模样的不喜,嘴角勾起抹痞气的笑容,“麦子你跟我说实话,你知道我死的消息,当时是高兴还是难过。”
藜麦单手撑着脑袋,略微抬头,看着前面路面,“当然是高兴,莫名其妙得了那么大笔遗产,我花几辈子到花不完呢。
整天什么也不用干,就躺在床上数钱就行。
看上谁就拿钱把人砸回来,多得是小伙子小姑娘往我跟前凑呢,全都长得可水灵可漂亮了。
性格还好得不得了,贴心得很,又不会气我,整天哄着我开心,多好呀。
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事儿呢,我都快高兴得都快合不拢嘴了。”
“哦~”秦封略微侧头看他,见他神色冷淡,就跟在讲故事一般,分明就不是真的。
笑着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些无奈,“你要真能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藜麦撩了下眼皮,神色冰冷,“那可真把你能耐坏了,我求着你担心我了吗。”
秦封笑着看他,“是我求着想关心你。”
说完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跳到另外的问题,“麦子,我死在病床上,再睁开眼睛,就出现在看守所里了,你呢,是怎么回来的。
我死之前……”
他略微停顿了下,轻微的打了个冷颤,他死之前,那会儿可真是绝望啊。
每天清醒的时间里,就对着满天神佛……
什么上帝佛祖玉皇大帝,谁都好,求着能让他们保佑他,求着麦子有天能够回心转意。
能原谅他,到医院来见他一面。
他每次从昏迷中醒过来,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往门口方向望去。
幻想着他的麦子能够从门里进来。
在他的幻想里,麦子可能笑着,看到他要死了过来看他的笑话。
也可能怒气冲冲的冲进来,骂他打他,恶狠狠地拔掉他的输液针管或者氧气管,咒骂着他怎么还不去死。
也可能,会冷着脸,事不关己的走过来,高高在上的看着他,跟他说一句,你还真是没用,离了我就混成这样?
可是他等啊等,等到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也没等到藜麦,绝望像是冬日里的冰泉,笼罩着他全身。
冻得他瑟瑟发抖,寒气入骨,骨髓缝都疼。
他那时候本身病得严重,不像平日里那般理智强悍。就觉得……那段日子真是暗无天日。
一边期待着,想要死亡早点降临,让他解脱。
一边又畏惧着,就怕等他死了,麦子过来看他了,他岂不是就见不到了。
每天每天,都在这种矛盾的心情中煎熬,差点活生生把整颗心都熬煮成了灰烬。
回忆实在太过残忍恐怖,他把自己思绪极快的拉了回来,“我当时留下遗嘱,让他们把我名下财产都转交给你,你接手的时候,没遇到什么阻拦吧。”
藜麦冷着脸,侧头看着窗外。
他也不能跟秦封说,嗷,我跟你家几个姐姐为了你遗产的问题大打出手,打得头破血流。
最后我赢了,把那些宝贝都藏到我的空间里,让她们掘地三尺也找不出来,就等着看她们气得跳脚,就是找不到遗产的样子。
然后放着好好儿正经日子不过,就出去透气爬个山的空隙,突然就脑袋一抽,就不想活了,直接就从那山顶悬崖上跳下去了。
这要说出来还不得让秦封得意到上了天。
他脸色变得更加冷淡,盯着秦封,有几分疑惑,“你为什么会想着把遗产留给我?”
以秦封跟秦家几个姐姐的关系,他死之后遗产应该是由他几个姐姐继承,尤其是秦大姐家。
她那个儿子可以算是秦封养大的,秦封跟他两在一块儿,自然就不会有孩子,把他大侄子当儿子教的。
如果秦封在跟他离婚之后并没有再找人生个儿子,基于沈萃肚子里那个孩子不是秦封的,这件事是真的情况下。
秦封公司那些巨额股份和财产,都可能由他大侄子继承。
藜麦在接到律师通知的时候,可真是惊讶极了。
他这问题倒是让秦封愣了下,随即满脸疑惑的反问他,“我不给你给谁?”
藜麦冷笑着,“给谁都行,给你那些好姐姐和你那些侄子侄女不都挺好么,就是给我就让人奇了怪了。”
“可是……”秦封迟疑着,他轻微皱着眉,“那本来就是你的啊,咱两从一无所有开始,攒钱开店,开公司,买房子……这些财产都是我两的。
咱两在一起过日子,你不擅长打理,我就帮你保管打理,总归咱们是两口子,谁管着不是管着,咱两离婚之后……”
秦封用力抿紧嘴唇,“我从来不承认我们离婚了,那些东西,都是我为你准备的。
我在的时候不过是帮你保管,我不在了,自然得给你送过去,我为什么要把那些留给他们?
我给他们钱,也不过是想买份清净,不让他们再去烦你,仅此而已,你的就是你的,我怎么会让他们去沾染你的东西。”
藜麦愣住,他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你真是这样想的?”
秦封点点头,“一直都这样啊。”
藜麦恨得咬牙,“这些话为什么你从来没跟我说过?”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秦封养着的宠物,秦封那些姐姐,那些兄弟,那些属下,所有人都看不起他!
所有人都在为着秦封着想,要清洗掉他这个污点,他们排斥他,辱骂他,不把他放在眼里。
甚至秦封的亲大姐还带着个孕妇,上门就指着他鼻子,让他退位让贤。
他以为这些都是秦封默认了的。
他以为,是秦封放弃了他们的感情,想要个温婉贤淑的妻子,想要过正常妻儿双全的生活。
他跟秦封争吵过,怨恨过,最终还是被逼得放弃他们的婚姻、他们的感情。
结果现在秦封过来跟他说,我从来想要的只有你,在我的生活中从来就没有第二个人。
藜麦就觉得自己冤到极点!他恨不得像窦娥一样拿血书写出三尺的“冤”字出来,他咬破了嘴唇,任由那股子血腥味满口乱窜。
恨得声音浑身颤抖着,暗哑的嘶吼出声,“为什么你不跟我说?!”
若你早跟我说这番话,我就会有足够的勇气,足够的力量去反抗。
可你为什么不能早点告诉我这些!
秦封略愣了下,“一直都是这样,这些,还用说吗?”
藜麦瞬间觉得自己能被这人气得吐血,这能怪谁……就像当年他被人当成秦封包养的小情儿,自己难受了一宿。
又委屈又难受,就跟心被人挖了一样,可秦封就觉得他那朋友不过是调侃,完全不能理解他为什么难受。
这就是他们两思维上的巨大差异,呵,这能怪谁……怪他们眼瞎,当初就莫名其妙看对了眼呗。
他有些颓然的靠在车窗上,“我们都真是活该啊……”
秦封看他,略微犹豫了下,轻声问道,“后来,你过得好吗?”
藜麦有力无气的笑着,语气随意地回答道,“好着呢,怎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