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未来孩子的父亲。”贺砚回转过身和凌粟遥遥对视着,“我和父亲还有爷爷已经说过了,我代孕了一个孩子,但放在你的名下。有关孩子的国籍的事情全部由是我母亲亲手办的,你不用担心有人会……”
“贺砚回。”凌粟打断了他。
贺砚回有些不解地望向他。
“我……很感谢你能提前想那么多。”凌粟像是有些无措,皱着眉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情绪,“但是这么把我和孩子公布给你的家庭,无论是你父亲还是你母亲那边。”
“你事先,不征求我的意见吗?”
贺砚回脸上的所有笑意几乎是在瞬间消散了。
他搓了搓自己的指腹:“我……”
“孩子能有一个合适的身份,没了你我可能真的要费很大劲儿才能做到。但你给了他……这么显赫的身份,我觉得不合适。”
贺家的嫡长孙,也是贺砚回母方那边妥妥的继承人。
太危险了。
凌粟甚至都已经忽视了这段关系里和自己有关的补分,心里想的只有关于自己的孩子。
经历了这么多,他对类似继承人的字眼几乎已经产生了胆寒的恐惧。凌粟怕他和贺砚回一样,经历那么多……
“你相信我。”贺砚回慢慢朝凌粟走来。
他停在凌粟面前,让凌粟抬头看着他。
“你相信我会保护好你们两个,我也相信你,会把他教育成一个温柔的人。”
像你一样,对全世界温柔的人。
凌粟皱着眉头,还想反驳些什么,但却在下一秒就被贺砚回抱住了。
贺砚回的拥抱很克制,克制到几乎很难称作一个拥抱。
“秋天的时候,我去了你小时候住的地方。”贺砚回的声音从凌粟的耳后传来,“房子很漂亮,海也很美。那天,告诉我地址的人和我说,说你小时候总是一个人,所以总是很喜欢往家里捡小动物。她看见你的时候,你总是带着小动物在玩儿。”
凌粟怔住了。
“其实我也是我也是。”贺砚回叹了口气,语气轻松起来,“我到很大了,也还是一个人。那个地方给我的印象和回忆都不好,很不好。可我还是想带你去看看。”
“去看看贺砚回是怎么长成现在这样的。贺砚回小时候呆过的地方,看过的天,淋过的雨是怎么样的。”
“我很努力地在了解完整的你,所以我不想让你爱的贺砚回只有一个春天的空壳。”
“他应该是完整的。”
落寞灰色的童年也好,冰凉的少年时期也好,再把你记得的那个春天加上。
这样无论你接受还是不接受以后的我。
至少你见过完整的曾经的爱人。
他不是飘在虚空中的风,他是踏实的,能够郑重给你后半生安稳生活的伴侣。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鹤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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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chapter79
凌粟被这句话震得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对其他情侣来说这意味这什么, 但是对凌粟来说。
这太重了。
他原本以为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他和贺砚回的关系在盛夏分崩离析,转眼海城已经进入了所有情绪都没蛰伏在大雪下的寒冬。
凌粟以为自己本该忘干净了,忘记他原来和贺砚回是怎么相处的。
但是看着这双深邃沉静如同大海的眼睛, 凌粟只觉得心底那些原本以为尘封了的东西开始飞快地破土而出。
那个璀璨如同浮光的春日漂亮得总不像是真的。
他和贺砚回不问过去不看未来,完全地交付自己的所有给对方。他们在游乐园的日光下求婚, 看着一群幼稚的孩子交换了自己的终生。
但似乎两个人都知道这段关系该有个尽头。
像是狗头铡悬在春天的尽头里, 拨开盛开的花丛走过去就是冰凉惨淡。所以他们蒙头从来不看什么, 只是拼了命地去爱。
但现在的贺砚回却说:“你跟我去看看, 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看……能不能和他有一个, 极其漫长的后半生。”
凌粟的脸色有些白。
他抬头看着贺砚回,一双漂亮的圆眼睛里面干干净净, 一点情绪都没有。
但他很果断地推开了贺砚回。
“你今天先回去吧。”凌粟想要笑, 但无奈却根本抬不起嘴角,“我不会摔倒的。”
贺砚回没有为自己再争辩几句,站直之后只是深深地看着凌粟。
片刻过后, 他低头, 嘴唇浅浅地从凌粟的眉骨下方擦过,轻巧得像片抓不住的云。
“晚安, 宝贝。”
走之前,贺砚回把钥匙留在了玄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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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粟知道贺砚回没有走。
那一整个晚上,凌粟就坐在飘窗上。
他能看见贺砚回站在楼下倚着车抽烟,永远在那个位置停着的G65大得像个小坦克, 又正又野,而靠在旁边的长腿男人更甚。
他像是孤身从硝烟弥漫的战场回来的战士,背后空空荡荡,坚定的只有他一个人。
孤独得和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海城的夜里冷得刺骨,但贺砚回却一直没进车里。
他手里的烟明明灭灭,烧到他手指的时候,贺砚回的手已经几乎没了知觉。他翻过手掌看了看,淡然地把烟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再点燃新的一支。
贺砚回知道凌粟需要时间。
这没关系。
贺先生最怕的,不过是凌粟需要的时间里没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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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第二天,这位孤独而潇洒的贺先生就意料之中地患上了重感冒。
迫于无奈,贺先生只能去上了班。
在陆云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所有人就看见了面色冻得跟块冰似的贺砚回。
贺砚回正在接电话,电话里是少时在公学里的同学的笑声:“我怎么听说,您都有个孩子了。”
“有了。”贺砚回的声音沙哑低沉,却仍旧是顶有磁性的一把好嗓子,“怎么?”
“那我怎么又听说,有人无家可归呢?”那边的声音笑得放浪,“不然您来我这儿歇两天,我陪您跑跑马看看美人,逍遥几天呗。我老婆最近刚做完项目回来了,我们缺个拍照的人呢。”
贺砚回的唇角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办公室里所有人就看见老板非常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原本就冷得吓人的脸已经开始掉冰渣。
但长久不出现的同学给贺砚回带来的却有另一个消息:贺砚回的亲妈可能最近要杀来中国了。
贺先生的处境可能就是真正的腹背受敌吧。
重感冒的贺砚回坐在小山般的文件后面,什么都不做,只光是淡淡瞥了一眼小助理,就让她已经有了想哭的**。
连续了几个晚上,贺砚回就消失了。
凌粟以为贺砚回不会来了。
他是个十足心软的人,放贺砚回在门外站几夜已经是他的极限残忍,今天他一瘸一拐地走去窗边看见楼下没人的时候,暗暗松了口气。
失落还是有的。
但总好过两个人这么一上一下地互相折磨。贺砚回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件很郑重的事,他没有逼迫凌粟选择,这已经让凌粟很感激。
也许他们是该分开冷静一段时间。
凌粟垂着头,这么想着。他刚才接到关牧州说他已经到楼下的电话,正打算打起精神给他和严青点个外卖的时候,就听见了门口一声巨大的动静。
“卧槽你怎么在这儿!?!?!”
凌粟被吓了一跳,总觉得自己的心跳开始陡然加快。
他扶着栏杆,忍着脚上的不适往门边走了几步。
但这个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却突然有了反应。
并不是小贺同学惯常会有的敲门问候,这次动静让凌粟觉得他估计是想要拆了家。
凌粟捂着肚子靠在墙边,不消片刻就已经满头冷汗。
“不是,你怎么啦。”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低头和自己的肚子打商量,“小朋友你……嘶——”
凌粟有些害怕,他背靠着墙,单手紧紧握着旁边的栏杆,有汗从他的额角底下,他自己却感觉不到半点温度。
突如其来的疼痛和晕眩让他觉得自己仿佛被人投进了冰窟,下方深不见底,而他正在极其缓慢地不断向下,向深渊处去。
他想着医生的种种嘱咐,父亲曾经担心过的种种,弟弟和贺砚回半夜在搜索各种资料的忧心忡忡。
这个小朋友已经六个多月了。
凌粟的眼前开始慢慢黑下来,他听到了门口敲门的动静,身体却沉重地让他无法挪动半步。
没有人可以预知小贺小朋友的动静。
他的存在本来就是一个奇迹,他的另一个父亲几乎为他用尽了所有能找到的最好的资源,而凌粟也从来小心,凌粟一直以为这样的小心可以持续到他出生。
小贺小朋友一直乖得让有所有人都安心,安心到所有人都忘了他本该是个多危险的存在。
凌粟的眼前一片漆黑,他跌坐在地上,耳鸣声大得让他完全听不到自己张口说话的声音。
他的脑袋里空空如也,唯一想到的却只有贺砚回临别时落下的轻轻一个吻。
凌粟在倒地的最后一刻轻轻念了一声贺砚回的名字。
多好听。
小贺小朋友连个名字都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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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粟再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挺丰满。
还在。
突如其来的力气在一瞬间被抽干净,让凌粟直直地倒了回去。而等他再转头的时候,才看见坐在病房角落里的贺砚回。
“你怎么……”凌粟盯着他看了许久,有些不忍心地小心问道,“哭了啊。”
贺砚回那双漂亮的眼睛满是红,在看见凌粟醒来的那一刻,所有红意化作都化作了实体,在凌粟问话间,他目睹着贺砚回泪流满面。
贺砚回根本不会哭。
他从小就不知道,下雨不打雷是没有用的。小孩子哭起来,要哭得足够大声才能引来父母的注意力。
贺砚回不知道。
他这一生里哭的次数寥寥无几,他甚至几度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失去这种宣泄悲伤的能力。可在敲门久不应,他硬是踹进去看见凌粟倒在地上的时候。
贺砚回几乎疯了。
他蹲下来的时候,两次都没能抱起凌粟,慌乱的神情让还小的严青看得几乎开始害怕。
凌粟看见贺砚回那流不断的眼泪和颓败的眼神,他彻底慌了。
那一刻凌粟突然觉得什么答案什么你是不是你的辩证哲学都不重要了,他的小天鹅哭了,这就是天大的事情。
他挣扎着要坐起来:“贺砚回!”
贺砚回看着他,没有动。
“你先过来,没事的。”凌粟跟哄孩子一样,朝贺砚回招招手,“你过来。”
贺砚回塌着肩膀,轻轻摇了摇头。
“这跟你没关系。”凌粟知道他在想什么,“你先过来。”
贺砚回站起来的时候晃了晃,才很慢地朝凌粟走去。
“孩子没事儿吧。”凌粟让他坐在床边,问。
贺砚回摇了摇头:“没大事。”
为了凌粟随时待命的医生很多,贺砚回请来的专家每一个都是业界大牛。所有人在贺先生的暴君式托付下,对凌粟做了所有能做的检查。
孕七个月左右胎本来就容易不稳,凌粟的身体特殊,给小贺小同学活动的余地非常小。虽然凌粟处处配合医嘱,但这段时间情绪有波动,胎儿也受了些影响,加之没有合适的活动,这才让小贺小朋友拆了一次家。
“没有要早产的迹象。”贺砚回的声音很轻,怯生生的,“医生说一切都还好。”
“还好就好了嘛。”凌粟低头看他,“别难过了,孩子没事。”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我也没事。”
贺砚回沉默不语。
凌粟长叹一口气,伸手揽过贺砚回的肩膀抱住了他。
自己也还是心软。
“别把所有事情都往你一个人身上揽。”
贺砚回动了动,像是想起来,却最终还是靠在了凌粟身上。
凌粟感觉到自己肩头缓慢的濡湿。
他终于还是妥协了:“你不需要一个人扛着所有事情,我们一家……两个大人护着个孩子,还会护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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