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虫子却是个聪明的,那属于弱小动物特有的第六感告诉他,反方向有个疯子,如果落在他手里绝对死无葬身之地。于是它的几百条腿同时一拐,轰轰烈烈地转了个大弯,冲向左边。
它没想到的是,左边的人同样能对它的生命产生极大威胁。
祝遥椎弯下腰潇洒一按,在柳梧栖狂野的目光中,用大拇指和食指拎起这只可怜虫。
“快!快给我!”柳梧栖兴奋的直喘气,朝祝遥椎伸出双手,仿佛他拎着的不是虫子,而是一颗几百克拉的大钻石,“我要它,我现在就要它!”
杨宇:“变态!”
得到大虫子的柳梧栖非常快乐,俊俏的脸上洋溢出幸福的微笑。他把虫子捏在掌心,满世界寻找玻璃罐。
在这世界上,就是有不怕死的人,张宣就是其中一员猛将。虽然怕虫子,不过他还是鼓足勇气,缓缓走到柳梧栖跟前,像一团柔软的粉红色草莓味面团在做平行运动,连带着声音都是柔软的。
“你······你不怕?”
柳梧栖陀螺似的转过身,那只握着虫子的手朝张宣一甩,吓得张宣转身便跑,草莓面团都要化掉了。
“咦?大天牛怎么不见了?张宣,是不是在你身上?”
闻言,张宣不跑了,他靠在黄河和柳梧栖的床前,捂着脸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华:“?”今天这一个两个都怎么回事?疯的疯傻的傻。我看这宿舍有毒!
他募得想到些什么,居然笑出了声:“咱们的脑子天天用不值钱,可张宣不一样啊,我看他的脑子能值八千万!”
“不不不。八千万还是太少了,我看值八个亿!”说到这里,杨宇不由得对自己鼓起掌来,“不如以后咱们就叫他张八亿如何?”
张宣抹了把肉乎乎的脸,把肥肉从眼下挤到下巴上:“哈哈哈哈哈哈哈·····”
要不是看见他红红的眼睛,凭借柳梧栖的智商,恐怕一辈子都瞧不出来这是把人弄哭了。急急忙忙地把虫子往塑料盒里一放,柳梧栖来到张宣面前,却手足无措,只好可怜巴巴地向陈华求救。
从六岁起,他弄哭过无数小姑娘,男孩是第一次,总不能像哄小女生那样吧?
还是祝遥椎看不下去了,把他拉到一旁,小声提点道:“你先跟他道歉,最好再来个拥抱,好兄弟不会在乎这些小事的。不过刚才确实是你太过分了。”
“好!我这就去道歉!”
说着,柳梧栖一把扯过还在默默流泪的张宣,把他的手从脸上扒下来,认真的说:“对不起。”
他向前两步,45°抬头望向天花板,眉头紧皱,闭上双眼,一手牵着张宣的手,一手五指张开,举过头顶,用那招牌的嘶哑摇滚风歌喉唱道:“全是我的错!现在认错有没有用?你说你已经不再爱我!”
他显然是想继续唱下去的,虽然这首歌的调已经在他崎岖的音色之下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张宣:“不不不你没有错错的人是我求求你放了我吧咱俩一切好说······好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店阿姨:俺没文化,俺不知道怎么押韵。
所以有没有小天使能帮我想出一个字代替“面”?
今天柳哥唱的非主力歌来自许嵩《认错》,柳哥发誓他只听过几十遍,不多。
☆、两岸猿声啼不住
抓不住夏末的尾巴,秋日便悄悄来临了。一夜之间,学校大门前的那排小树苗齐齐染了新颜色,黄灿灿的好不耀眼。
温度却只增不减,烫乎乎的阳光和跑道胶成一片,汗水滴落,“刺啦”一声响。
今天花老师穿了一条颜色鲜亮的小裙子,显得整个人俏丽又活泼。可就算这样,学生们还是扛不住秋乏的魔咒,在这个温暖和煦的秋日午后的英语课上,睡倒一片。
原本祝遥椎坐在靠后的位置,平日里是不会被老师注意到的。他被一束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晃了眼睛,便随意取了本大书挡在自己眼前,心中那缕浅浅的烦闷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想来花老师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便想想个法子逗一逗这群小朋友,让他们能有些精神。
“大家看一下书本第3页第5行,这个人叫Moses,有谁知道Moses什么意思啊?”
底下传开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可花老师听了好半天也没有听出这帮学生在说什么,她把手中的教材往讲台上一搁,回过身,刚好和祝遥椎的视线对上。
祝遥椎:“!”
多年的学生生涯告诉他,方才花老师铁定提了个问题,但具体是什么他根本没注意。
他还没来得及问问周围的人答案是什么,花老师已经微笑着点名了。
“祝遥椎同学,你来告诉老师,大家在说什么,好吗?”
此时此刻,祝遥椎可以说是非常茫然了。他的眼前一片白茫茫的,还没从强光的刺激中恢复过来,只好先站起身,倾听了一圈身边人的提示,用一种连自己都不是很相信的语气,回答道:“么西,么西?”
笑得花老师都快失去真身,现出原形了。
然而这毕竟不是一本现代灵异鬼怪小说,课还是要上的。
今天的语文课在最后两节,上课之前,祝遥椎需要去办公室把批改过的作业本搬回来下发。他是个极敬业的课代表,交作业搬课本这类的琐事一向不用唐昱操心,有时候唐昱去开会,他甚至能帮忙对答案、讲错题。
由于上课的时候耽搁了几分钟,花老师没有在下课铃响之前完成教学任务,只好占了几分钟下课时间。
“最后一道题选C,A这个词,force,是用在哪里的······”
柳梧栖撑着头的手一歪,那颗金贵的脑袋差点被他自个儿像个篮球似的砸在桌子上。他呆滞的瞪着桌面,不明白自己的卧室里怎么会突然出现一张课桌。
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上课呢!
讲台上的花老师把教案收拾好,抿嘴笑道:“行了,下课,想睡觉的赶紧睡一会儿吧,等会儿你们班主任的课要认真听啊!”
出了教室,她的步子还没迈出几步,就见一道黑影超过她,朝着办公室赶去。虽然走路的姿势与常人无异,但聪慧的花老师还是瞧出几分焦急。
啧啧啧,唐老师真是幸运,选了个这么好的小课代表。
高二的功课不像高一那样清闲,不少一心想上的同学只要逮着空便望办公室里跑,想多学会一道难题。特别是大课间,那人可就更多了。
余老师的桌子边围了一大圈学生,多数是订正作业的,还有几个女生拿了本钉好的卷子在问题目。祝遥椎跟着蔡俊凡和周向前挤进办公室,只觉得这里乍一看像极了在办庙会,那些学生是赶庙会的小年轻,老师们的桌子便是卖各种玩意儿的小摊。
蔡俊凡和周向前各拿一张草稿纸,蔫头蔫脑的走到花老师的桌子旁边,乖乖重默英语听写。
与其他老师的热闹不同,唐老师这里孤零零的无人问津,像个卖家具的摊子——谁会在庙会买家具?祝遥椎悄悄地瞄了眼他的桌面,巧克力已经被收掉了,也不知道老师有没有吃。
他战战兢兢地走到唐老师桌前,心底没有来的生出些羞赧,也不知是怎么了。那一边,唐老师早已感觉到了自家课代表的到来,从作业堆里抬起头,略有些歉意地说:“今天太忙了,你们的作业还没批完。”
他翻了翻手底下那堆本子:“大概还有十来本,你稍微等我一会儿,上课之前能改完的。”
老师的脸色略有些苍白,一看便知道他的身体定没有完全康复。祝遥椎心里一急,脱口而出:“老师,你是不是不舒服?”
“嗯?”唐昱头也不抬,继续改作业。
“昨天我在楼梯口看见你捂着肚子,开学典礼也是毛老师代的······”
笔被放下了,唐老师把手中那本作业堆到改好的一堆里,望着祝遥椎的眼眸中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昨天的巧克力是你送的吗?很好吃,谢谢你。昨天老师确实有点不舒服,不过已经去过医院,也吃了药了。”
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的捏住衣角,又募得放开了。祝遥椎看着老师温柔的笑脸,也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老师喜欢就好!”
很小的时候,妈妈总是在周末带他去小区附近的公园里玩。父亲是很少在家的,就算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是在书房看他看不懂的书。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那个公园的滑滑梯有多么高。或许是因为那时年纪太小,个子不够高,看什么都觉得是庞然大物,就连个稍微有点高度的滑滑梯,都觉得要顶到天上去了。
滑滑梯下面有一排座椅,专门供游客休息。妈妈便坐在最靠滑滑梯的那张椅子上,一身漂亮的花裙子,笑吟吟地瞧着他。
那时啊,他总是喜欢爬到最高的地方,往远处眺望。公园最南边是一大片向日葵,黄灿灿的,仿佛永远也不会凋谢。
听说太阳花会朝着太阳的方向转,那么太阳下山的时候怎么办呢?
祝遥椎抱着一大堆的作业本,兢兢业业地往教室里走去。就快要上课了,从栏杆往楼下望去,全是些从操场往教室里赶的学生,密密麻麻的宛如蚂蚁部队,他甚至一眼就望见陈华柳梧栖和杨宇他们正拉拉扯扯,一边跑一边闹,完全没有上课迟到的着急样子。
真是群傻子。
只是原本无波无澜的眼眸中多了抹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光彩。
——后来·······后来有个可怜的孩子从滑滑梯上摔下来,滑滑梯便被拆掉了。
算起来,他也有七年没去过那个小公园。
其实若非必要,祝遥椎并不是特别喜欢和别人打交道,他总觉得一个人的话,做什么都能轻松些,并无后顾之忧。
然后脆弱的脖子就被一道手臂勒住了,柳梧栖抱着他的头,就好像抱着个西瓜似的,往自己桌面上一放,差点把祝遥椎给掰成两半。他还没反应过来,一阵诡异的叫声宛如闪电劈进他的耳朵,把他的脑袋炸的四分五裂。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真难为这孩子了,一共就四个音调,他能唱出八个。
他把自己的脑袋从柳梧栖的辣手中摘出来,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满脑子都是“嗷嗷嗷”的野兽叫声,只好拨开他,转身去问张宣:“这智障又怎么了?”
张宣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千言万语化为两个字:“发、春。”
这都已经过了立秋了,老树添新枝,就不怕直接枯死吗?
张宣张开双手,脸颊两边的肉鼓鼓的,一双圆眼眯成细缝,嘴角勾起,叹道:“此时此刻,不由的想吟诗一首。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
只觉桌子一阵巨颤,就连凳子都在抖。要不是看周围同学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祝遥椎还以为地震了呢。他仔细寻找震源,只见坐在他正前方的黄河笑得要死要活,浑身颤抖,忽而深吸一口气,转过来时面色无常,满脸正经地骂道:“考点里的诗你背不出来几首,这种旁门左道你倒是张口就来啊!”
冷酷·贵族·白·校草·王子殿下·万人迷·肖终于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欸嘿!”柳梧栖趴在桌上,从耳朵尖到鼻尖统统泛着红色,他的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就差在脸上刻上“陷入爱河”四个字。
柳梧栖:“我是隔壁的泰山!抓住爱情的藤蔓!听我说!嗷嗷嗷嗷嗷嗷嗷——”
刚刚进门的唐老师:“?”
全班同学:“!”
上课铃刚刚响过,同学们在自己的位置上坐正,准备听课,刚刚才闹过那么久,还没那么容易就被困意击倒。
站在讲台后的斯文男人扶了扶眼镜,把语文书从教案里抽出来,说:“请大家把教材翻到第二十三页,今天我们来讲《赤壁赋》,我先把课文读一遍。”
“······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念着念着,唐老师笑了,他把书放下,一双漂亮的眼睛透过镜片环顾四周。每当他这样的时候,同学们便知道,唐老师要开始他的表演了。
大家正襟危坐,一个个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的东西。
唐老师:“你们知道在山川相缪,郁乎苍苍的地方都有些什么动物吗?”
蔡俊凡迫不及待的举手抢答道:“有那个麋鹿。”
“还有老虎!”
“有野兔子和各种鸟!”
······
唐老师点点头,做个了“安静”的手势,继续说:“除了这些动物,还有一种我们现在已经很难看到的,就是猿猴。”
正兴致勃勃跟着大家笑来笑去的柳梧栖,默默把头缩回桌子下面,他知道,接下来还有一场腥风血雨。
唐老师扶了扶眼睛,满脸认真,好像他真的在对学生们正儿八经的科普科学知识,而不是怼哪个可怜可爱的亲学生。他温和的说:“不过猿猴的叫声大家应该已经听过了,柳梧栖同学学的非常像,老师想请你再来给大家学一次,好吗?”
陈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嗝。”
作者有话要说: 柳梧栖: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