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队, 白衣杀人犯这次又出来作案, 是在暗示什么么?”
“为什么警方四年来一直没有任何进展,是疏于侦查, 还是有别的隐情?”
“何队……”
何宸下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三天三夜的追捕, 他已是精疲力尽,全身上下散发着萎靡的气息,他轻轻回了一句:“抱歉,案件未查明之前无可奉告。”说完轻轻剥开了人群。
大多数记者已经听出何宸话语里的急躁和不耐烦,纷纷知趣退开了。
人群外的楚询并不死心,势要从何宸身上榨出点新闻来,他跑上去堵在何宸面前,“何队,说说吧,人质什么情况总可以透漏吧?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为什么这次出动了这么多警力还是让嫌疑犯逃了,不会是做惯了家猫连只老鼠都不会抓了吧?”
何宸没理他,走远了。
楚询朝着何宸的背影嚷了句:“当个刑警了不起啊!”
何宸回家稍微洗漱了下,就驱车赶往手枪比赛的现场,他刚一下车又有成堆的记者围上来:“何队,对于本次比赛,你是否有六连冠卫冕的信心?”
“匈牙利的小将这次以你为目标,请问您作何感想?”
何宸尽力挤出一抹笑,“感想啊,如果长的帅,可以考虑让给他。”
周身的记者都跟着笑了,何宸能卫冕五届,他这种从容淡定的心理素质功不可没。
何宸说完,礼貌地别过记者,进到了备战区,他作为五届“枪王”受到的关注度自然极高,就连备战区也都挤满了记者。
本次比赛与以往国内定点瞄准打靶的赛事不同,世界大赛采用的是警务实战射击模式。10个赛局的场景设置了超市、沙滩、丛林和车站等10种情境,比赛的排名按照完成射击任务的时间长短来计算,用时最短者获胜,极其考验选手的射击技能、战术应用、临场应变和心理承压素质。
何宸拔枪、瞄准、射击……几秒内完成整套连贯动作,无论是控枪力度和跑动速度都无可挑剔。他一路过关斩将,杀出重围,决赛与匈牙利小将争夺最后的冠军。
决赛前十分钟,何宸坐在休息区,左手摩挲着手上虎口处的新茧,泡上再长泡,还是有点痛。
“何队,我们又见面了呢,刚才真是英姿飒爽,连我都看的呆了。”楚询就像只蟑螂一般,无孔不入。
何宸叼着烟,并不看他,“谢谢夸奖。”
楚询凑过去,“趁着休息,我们再继续聊聊案子?我要求也不多,能提供多少信息都行,我也好回去交差,你省心了,我也不再缠着你。”
何宸瞥了眼楚询胸前的临时工作员证件,有些无奈,随手摁灭烟,准备去比赛场地。
楚询本来也不是善茬,冲着何宸骂道:“拽什么拽,再拽女朋友还是被人操的命!”
何宸反身一把抓住楚询衣领,提拳就要揍,休息室外,扒在窗口的记者重新围了上来,咔咔咔声接连不断。
楚询笑的很贱,眼底满是挑衅,“你打啊,你不是散打冠军么?要不要朝这儿试试?”说着食指指着自己的太阳穴。
何宸揪着他将人拎到了厕所,两人进了里侧小门,他将楚询一把按在门板上,“我警告你,管好你的嘴!”
楚询试图挣脱,“怎么?嘴长在我身上,生气了啊?生气你就打我啊!”语气里尽是肆意张狂轻蔑。
何宸一拳捶在门板上,门板咔嚓断裂,楚询也是吓地一身冷汗,过了几秒,何宸松开他,转身离开了。
在他走后的一分钟内,网上铺天盖地都是警察打人的新闻,新闻图片上楚询左侧太阳穴血流不止,一时间,骂声一片,何宸当即被剥夺了决赛的资格,不仅将唾手可得的冠军拱手让给了别人,也从“林北市最想拥抱的男人”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警局毒瘤。
茶馆内,苏遇胸口堵塞难耐,想说话,张口却连发声的力气也没有,他下意识地起身想走,视线却越来越模糊,声音也一点点消失,随后便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楚询拍拍苏遇,喊了声,并无回应,他与黝黑相视一笑,随后朝着门外喊了声,“胡总,人晕过去了。”
胡志斌在旁边包间内,倒了一口茶喝了口才起身过去了。
黝黑皱着眉问道:“胡总,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告诉他真相?”
胡志斌语气轻快地说道:“黑子,之前教了你要善于抓住别人的弱点,今天再教你一句。”胡志斌哼笑,“不给点甜头,他怎么愿意继续涉险往里面跳?”
胡志斌抽了支烟夹着,楚询上前给他点上,问道:“那现在?”
胡志斌了解记者,知道他们的套路,说了声,“搜身,仔细点。”
黑子将苏遇身上和包往桌上倒落一片,扒拉了两下,举着一个车钥匙和手表问:“这个怎么处理?”
楚询一看就知道,黑子举着的就是被伪装后,专门用来暗访的针孔摄像头。
胡志斌冷声说道:“收了,其余东西放回。”
黑子收拾好包,往自己肩上一挎,准备将人架起。胡志斌一手拦住他,抱起苏遇,下了楼,朝茶馆大门走去。
黑子有些吃惊,这附近临近的商铺几乎都安装了摄像头,这一出去,不明摆着是给警察局的那波人看的么?他跟上去问道:“胡总?我多嘴一句。”
胡总抱着人往上抬了抬,并不过多解释,训斥了一声:“知道是多嘴就别问。”
黑子悻悻,跟在胡志斌身后上了车。
*
警局内,何宸拨了几次苏遇的电话都是关机,苏遇平时听话的很,去哪都会跟自己报备,往常一天两个人都能聊上几句,可今天从下午到晚上,也不见苏遇的消息,他刚刚发了几条微信过去,十分钟过去了,手机依旧安静如鸡,无任何回应。
何宸有些心不在焉,从会议室退了出去,拨了苏遇的电话,电话提示关机,他连着又打了几个,都是关机。
他虽不想打扰,但还是忍不住给张震宁打了个电话,张震宁自从上次被何宸耍,这次明显做了准备,上来就把话说死了:“怎么?又想秀恩爱啊,不好意思,今天苏遇不在我这儿,您秀恩爱到别处吧。”
何宸淡淡地说道:“能联系上苏遇么?”
张震宁笑地夸张,“苏遇终于发现了你丑恶的嘴脸跑了?”
何宸顿了顿,礼貌地回了句,“拨错了,打扰了。”说完就回会议室拍了拍路华,“跟我走一趟吧。”
路华不明所以,拉着何宸的胳膊问道:“去哪啊?这都几点了?宵夜?”
何宸把钥匙扔给路华,“你开车,恒阳冷鲜厂。”
恒阳冷鲜厂附近漆黑一片,两人车停在一偏僻处,打算从墙上翻过去。
何宸个高,跳了一下就够到墙边,一蹬脚就上去了,路华体胖,试了几次都不行,囔囔道:“大晚上来这儿,你总得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吧?”
何宸蹲在房顶,伸手拉路华,路华一手扒着墙边,一边用力往上提,何宸拉着路华,吃力地说了句:“苏遇联系不上了。”
路华一惊,刚刚爬到一半就又掉了下去。
何宸耐着性子解释:“我已经让乔仁东查监控了。不过,我猜跟这厂子有关,那次车祸你还记得不,那人时间掐的很准,作案手法像是专业,反侦察能力很强,到现在货车司机还躺在医院不省人事。虽没有证据,但那人目的很明确——想在这个地方要我命,既然这样,那我就如了他的愿。”
夜风刺骨,何宸的话让路华听着也是胸口一阵刺痛。
两人从墙上跳下,摸索着进了旁边的小屋,正准备往里面搜——漆黑的工厂内突然灯亮闪亮!
出什么事了?路华用目光询问何宸。
何宸心道不好,按着路华的头就往下趴——这么快?预谋已久?
何宸心念电转,说道:“胖子,我去引开他们,你赶紧离开。”说着他就往外走。
一个2米高的彪形大汉拦住了何宸的去路,何宸反应神速,侧身飞速上前用胳膊勒着对方的脖子,那人整张脸迅速涨红、发紫,喉头爆发出了骨骼慢慢开始错位的恐怖声响。
路华血性大起,上去摁住就是左右开弓两记铁拳,打得那人眼冒金星耳孔流血,随手抄起地上摔碎的茶缸盖子,大吼一声砸了下去!
锵!
那人头一偏,茶缸盖贴着他太阳穴砸碎在了地面上,当场四分五裂。
眼见大汉要拔后腰里的东西掏出来,何宸狠狠将肩头撞了上去。
大汉措手不及,怀里的枪刚掏出来就被撞飞了,惯性让两人同时砸上垒起的木箱,冲力当即把那几个木板箱压得四分五裂。
哗啦啦啦——
玻璃渣、碎木板、密封袋满地都是,何宸滑出去两三米才撞上墙角,登时眼前发黑。
他咬牙摇摇晃晃爬起来,眼角余光瞥见枪掉在不远处的地面上,箭步冲上去夺,但已经晚了。耳边风声呼啸而来,下一秒大汉狂吼着扑上来把他一拳打翻,两人翻滚着压在满地的碎玻璃上。
路华拎起木凳朝着大汉的头部就是一道重击,随即大汉头部血流不止,人也当场晕了过去。
两人都喘着粗气,何宸踢了那人一脚,再次确定人是晕了过去,才掏出电话给乔仁东拨了过去,“仁东,带几个人来恒阳冷鲜厂一趟。”
乔仁东那边传来车鸣声,他迅速汇报了当前的情况:“老大,查到苏遇最后出现的地点了,我们正往那边去。”
“好。”何宸挂了电话,路华蹲坐在地上,指着何宸的头说:“流血了。”
何宸随手一抹,手上便是一片血红,也没在意,用袖子擦了两下算是处理过了。
十分钟后,一辆警车闪着蓝红的光夹杂在成排的车队中很是显眼,车内气氛冷到冰点。
刑警队全队人员在精神高度集中的搜寻过后,在恒阳冷鲜厂的那条街道的监控视频上,发现苏遇的身影,一群人看到监控中的人后都不寒而栗。
乔仁东将调取的监控视频录像发给何宸。
视屏内只见一男子抱着苏遇从茶馆走出,何宸当即就辨认出了那名男子,天色虽暗,胡志斌仿若挑衅一般往镜头这边看了一眼,随即抱着苏遇就上了车。
何宸坐在副驾驶上,来回拨弄着监控画面,反复看了不下十遍,但脸上却很平静,看不出神情波动。
何桔来回看了何宸好几眼,说道:“何队,你真不用处理一下伤口?”
伤口之前已经在额头处结痂,刚何宸稍稍一碰,结痂剥落又有血流出。
“没事。”何宸抽了几张纸,随便按压了两下,算是处理过了。
“队长就是队长,临危不乱。”小柏坐不住了,想调节一下气氛,“要是我估计连走路都软。”
“开玩笑,这种时候着急有用么?”何宸侧身摸摸口袋,说了句,“有烟么?”
乔仁东从后面递了一根,何宸伸手捏住叼在嘴里。
“火。”
乔仁东嚓一下打着,何宸转过身来,乔仁东先是一愣,小柏看见了张口要说什么,乔仁东脚快踢了他一下,小柏领会其含义,又靠回了座椅。
何宸对着火点着,抽了两口,并没发现不对,指了指窗外,说道:“市区一直这么赌么?”
“这几天赶上省委领导下来开会,车辆进出市区检查的严。”路华转头看着何宸,撇过何宸手中的烟,眼神中也掠过惊色。
“怎么这个时候来检查?”何宸明显语气比之前急躁了许多。
“这不年年这个时候么!前几年交警队的人手不够,还专门借了一批我们的人,这事你忘了?”
“草。”何宸火气憋不住了。
在警车龟速行驶了半分钟不到,何宸摁灭手中的烟,说了句,“我先过去了。”下车砰地关上了车门。
他在自行车道随便拦下一辆摩托,往对方怀里塞了几百块钱,说道:“借一晚,之后到市局领车。”嗡嗡两声便飞驰而去。
留下车主一人凌乱在冷风中——你们市局的都这么欺负人么?
路华看着被何宸摁灭的烟头,连连叹气,这人连烟拿反了都不自知,说道:“刚刚谁说何宸过于冷静?”
小柏主动自首认错,“我说的,我再也不说了。”
“知道错就行,你们看清楚何宸的表情了么?”路华饶有兴致问道。
小柏点头,“老大开始认真了。”
路华赞同,“我有预感,这将是何宸本年度破获的最快的一起案件。”
小柏说:“同意。”
乔仁东跟着也说了句:“加一。”
林北市城市另一边,胡志斌的江边别墅二楼卧室。
苏遇缓缓睁眼,头有些疼,努力支起身子,环视四周,不是熟悉的地方。
右手食指被茶杯瓷片划伤的伤口已经用纱布包上,除了这点伤口,身体没有其他外伤,床边柜子上一杯水,应该是刚放下不久,冒着热气。
一切都看起来不像是绑架,苏遇悬着的一颗心稍事放松了一点,捂着眼睛回想,猛然间察觉手腕上的表已经不见了。
苏遇赶忙坐起,来回翻看背包里的物件,除了手表,果然少了那一串钥匙,那不是普通的钥匙和手表,是他高价买来的偷拍设备,做过记者都知道怎么伪装和隐藏,他果然还是骗不过对方。
幸好,幸好他留了一手,苏遇拍了两下头,转身一看,眼镜就放在水杯后面,顿时送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