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怀霖只觉得脑门上被敲了一记闷棍——岑漠回回溜走的时候,说话的语气内容和他从前离开别墅的样子如出一辙,就连跑过来看他的频率都是三到四天一次,还基本上以情事为主要内容。
他僵着脸看着老管家,老人了然地朝他点点头,又道:“他自己做了小日历,有星星标记的地方就是要来看你的时间。”面前的晚餐已经被收拾干净了,老管家起身,“怀霖你啊,多和他说说话,沟通沟通,就什么都了解了。”
池怀霖记得要命,恨不得现在就和岑漠去述衷肠,可他腿还断着,没人帮助压根下不了床,在心里咒骂
了池怀煜千百遍,只听老人的声音从逐渐合上的门外传来:“今天也是打星星的日子。”
alha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开始打腹稿,从诗词歌赋到人生哲理,从现实到理想,从宇宙洪荒到二十一新世纪,统统来了一遍,结果才到一半,门就被打开了,岑漠一手捧着iad,一手捧着肚子,小鸭子一样走到他窗边来,把平板往他手里一放,开始吭哧吭哧地脱alha前几天刚在网上订购的鞋子。
“嗯,咳,新鞋子,还喜欢吗?”
“喜欢!”
oga把脚高高举起来,池怀霖忙去托着他的后背,皱着眉刚要说教,看见对方无辜的大眼睛,又全憋了回去:“喜欢就好。”
岑漠眼睛转了转,又在他脸上碰了一下:“谢谢,池先生。”
这一下亲把池怀霖脑子亲宕机了,刚才想的东西一点儿都没记得,只能看着岑漠扒拉着他爬到他旁边来,刚要把iad放掉,却听到一声提示声。
“啊!”岑漠紧张得一跳,连带着池怀霖也紧张地一跳,结果oga转过来,头发软软的,笑也软软,“要收草了。”
他还没问出口草是什么,就见岑漠熟练地开了平板,点开图标,画面是一个小屋子和一片三叶草田,手指一划,还出了幸运四叶草。
“哇——有四叶草了!”少年低着小脑袋在屏幕上戳戳点点,自言自语道,“给池先生带上。”
池怀霖心中涌入一阵热流,心想着不愧是他的乖宝,什么好东西都要给他,却看着岑漠戳进了小屋,里面住着一只青蛙,正在看书。
等一下,莫非——
oga点开了交互界面,名字那一栏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池先生”。
——原来他是一只青蛙。
岑漠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兴致勃勃地在商店里买东西,把青蛙包里的每一个空格都填上了以后,朝后一倒,倒在了池怀霖怀里。
“池先生,你看,我有好多,时光哥没有的照片。”
“嗯?嗯……”池怀霖还沉浸在他是一只青蛙的震撼中没有走出来。
“你看,这个是,它去找小螃蟹,他有个好朋友,是小螃蟹,还有小老鼠,”oga翻着相册,声音有些小了下去,“它有,好多好多,好朋友。”
“嗯。”
池怀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是应着,他总觉得岑漠话里有话。
果不其然对方转了过来,把iad放到旁边,圈住了他的脖子。
“它会,出去旅行,然后拍照片回来,给我看,就像,就像,你一样。”
池怀霖一怔,想起从前,他为了让岑漠能一直呆在别墅里,去外面出差的时候,总会去那儿的景点走走,却也只是走走,他没那么多闲暇时间,也没有那个心情游山玩水,最多只是叫人拍张照,有时候是他一个人,有时候还会有梁尹,然后洗出来带回去给岑漠看。
他还记得oga特别喜欢薰衣草田,他给他种了一丛,却被大火烧了个精光。
不像存在云端的数据,洗出来的照片应该是全被烧掉了,也没留下备份,所以岑漠再想看,也看不着了。
oga已经拱着身子往下钻了,池怀霖眼疾手快地一揪,避免事态超越他的掌控,可看着对方那张疑惑的小脸,一时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最后他思索再三,憋出了一个音。
“呱。”
岑漠愣了愣,突然就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成一条缝,小虎牙露出来,有些带翘的发尖都跟着
跳舞。
“池先生,变成青蛙了。”
池怀霖捂住他的嘴,把人囫囵个塞进被窝里,熄了灯。
“今天,不做吗?”
“不做,聊天,睡觉。”
“哦,”岑漠往他身边又蹭了蹭,“聊什么呀。”
“什么都可以。”
“哦。”
房间里似乎只有那句绵绵的哦的回响,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被子的窸窣声,oga不停地往他身上蹭,池怀霖尽力扭着身子避开,却只觉得心火烧得越来越旺。
“对了,池先生,我要是睡过头了,你能,帮我收草吗?”
“我给你氪金。”
“氪金,是什么?”
“就是你一下子可以拥有很多草。”
“真的吗!”岑漠抬起头来,果冻一样的小嘴又碰了碰他的脸,落下“啵”的一声轻响,“池先生好厉害。”
池怀霖没应这声,在黑暗里皱着眉头。
“你进门的时候,锁门了吗?”
“锁了。”
“那就好。”
“池先生,不是说,不做了吗?”
池怀霖捧着岑漠的小脸:“乖宝太好了,忍不住。”
“哎,那我也没办法。”
岑漠听话地脱了衣服,最近身上长了不少肉,捏起来都软乎乎的。
池怀霖抚摸着他的背,声音低缓。
“下次出门,把你放包里,好不好?”
“装不下的。”
“就是一块儿出门。”
“好的好的!”
“乖宝。”
“嗯。”
“……没什么。”
池怀霖借着月色看跨坐在自己身上人的脸,无声地张了张嘴。
——我爱你。
虽然他还没找到得到回应的诀窍,但他愿意说一千遍一万遍,等他一个圆满的回应。
第47章 果冻
“池先生,池先生,你看!”oga风一样地冲过来,又及时刹住脚步,原地点着脚,“你看,我找到了,好多好多好多戒指。”
池怀霖严肃着脸警告他这个时候了还瞎跑,但实际上他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掩饰。
——他总算是可以下床了,出院后买了套离市区近些的别墅疗养身体,借着了解下新家的理由让岑漠自己去“寻宝”。
“宝”是寻到了,但对方显然没半点理解他的意思,全回到了他自己手里。
oga哼哼唧唧地拉着他的手撒娇,又把他推去外面晒太阳。
这会儿的阳光都是薄凉的,少年是这褪色的冬季里唯一的鲜活,哼着不成调的歌绕着墙走,偶尔有人路过的时候,又迅速地躲起来。
“乖宝,过来。”
岑漠钻在一堆常青的灌木丛里,肚子已经不方便他做这种动作了,起来的时候有点吃力,池怀霖都怕他不小心跌倒。
好在oga还是有惊无险地到了他跟前,眼神躲躲闪闪,咬着下嘴唇。
“坐这里。”
“不好。”岑漠摇摇头,声音低下去,“池先生,腿没有好。”
“这条腿没有受伤。”
岑漠吸了吸鼻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只坐了一小半屁股:“池先生,我还,不太习惯。”
“嗯,我知道。”池怀霖绕着他的头发,轻轻拍着他的背哄着,“慢慢来。”
“嗯,嗯。”
岑漠点头点得用力,连带着轮椅都晃起来,又觉得不好意思,转过来傻兮兮地赔笑着。
“叮咚——”
大门那侧传来门铃声,池怀霖只是一转头的功夫,岑漠人都不见了,他有些好笑地看着草丛里露出来的小脑袋,耐心引导着:“乖宝,先一点点来,从给陌生人开门开始。”
岑漠露出一双眼看他,眼里满是抗拒,他希望爷爷这会儿能出现,像往常那样去开门。
可他亲眼看着厨房里的老管家摊了摊手,示意自己手上很忙,又做了个加油的姿势。
他再看回池怀霖的时候,对方已经自己推着轮椅到他面前了,弯下腰,平日里总是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柔:“我陪着你,乖宝,不要让客人久等了,你会喜欢的。”
岑漠这才缓缓站了起来,推着池怀霖的轮椅到了大门,他能够分辨得出门外站着一个alha和一个oga,alha笑着替oga把围巾整理好,低下头去似乎说了些什么,oga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漠地听着。
他手里拿着一个大盒子,岑漠在捕捉到那个彼得潘图标的时候,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是,是好吃的,蛋糕!”
“快去,快去开门了。”
岑漠总算是打起了精神来,把门拉开,身材高大的alha笑容得体地和他打招呼,他却一个字没听进去,全程都盯着oga看,直到alha那张脸挤进了他的视线。
“不好意思,”男人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岑漠却感到了一阵可怕的压迫感,“请不要这样盯着我家冬冬看。”
“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岑漠吓得脚软,当即就想跑,可一想到池怀霖还没用习惯轮椅,又站定了脚步,假装冷静地扶上了把手,手刚一碰到冰凉的金属,就被另外一只大手覆上。
“不好意思,请你也把你那变态的控制欲收一收。”
“哦,”方秋笙眯着眼打量了一眼岑漠,又看了看池怀霖的伤腿,意味
深长道,“你倒是有立场来说我?”
两人间只听见无形的火花噼里啪啦,嚣张的气焰谁也没低一头,一旁的苍尔冬像是刚神游回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拉下了围巾,吐了一口暖呼呼的白气,懒洋洋地把蛋糕递给方秋笙:“拿不动了,笙笙。”
方秋笙接过蛋糕,看了眼就在隔壁的自家屋子,刮了刮他的鼻子:“小懒虫。”
随即把蛋糕递了过去:“喏,送给你的。”
“啊,啊,谢谢,谢谢你!”
岑漠从他手里接过了蛋糕,分量有些重,显然和他在夏时光家吃的那一小块没法比,心里雀跃得快要飞起来了,捧着进了屋,还不忘招待一句:“请进!”
三人一同进了屋,池怀霖一个人被留在了冷风中,他努力地推了一会轮椅,岑漠才一溜烟地冲了出来,嘴边还有残留的白奶油:“池先生,我忘记了!”
“没事,”池怀霖替他擦掉嘴边的奶油,舔了舔指尖,甜到发腻,“你能记得就好。”
进门后就看见他大学时的老同学现在的合作伙伴传说中的大导演大爷一样得坐在沙发上,本性毕露,一起跟来的oga倒是好心地在帮岑漠开蛋糕盒子。
池怀霖揪着方秋笙去旁边谈合作投资的下一部电影,顺便找了一个好角度能看着自家乖宝,又看了眼坐他面前的alha。
“怎么,你现在不用每时每刻看着他了?”
“不用,”方秋笙转转自己手上的婚戒,“毕竟我们合理合法,女儿都能满地跑了,不像您,我刚才数了数,有八枚戒指吧,一个没送出去?”
池怀霖翻了个白眼,没接话,岔开了话题:“他在……人际交往上,有一点障碍,就当你还我上次的人情了。”
“你倒是把人际交往算得门儿清,”方秋笙轻敲着桌面,换了个姿势,“只不过我家冬冬是天生的,你的话,不好说了。”
池怀霖的眼神暗了下去,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现在做任何补救都是过犹不及。
他只能像现在这样,给他时间,给他空间,慢慢去搞清楚他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害怕什么,再把全世界一点点地展现给他看。
房间另一头的oga们却全然没有那边的紧张氛围,苍尔冬趁着方秋笙没在看他,偷偷塞了一颗糖,还顺带蹭着蛋糕。
他注意到岑漠脱了外套,露出隆起的肚子来。
“你怀孕了。”
“唔,嗯。”
岑漠塞得满嘴是蛋糕,只能含含糊糊地应着。
“笙笙说,怀孕的时候不能吃很多糖,还有甜的东西,”苍尔冬戳了戳他的肚子,“宝宝会变笨的。”
岑漠的嘴瞬间不动了,甜味在他嘴里一点点化开,馋得他口水都要滴下来,最后还是悲壮地咽了下去:“那,这个蛋糕,能,能等多久?”
“最好今天就要吃掉,不然会化掉的。”
苍尔冬又塞了满口奶油,把蛋糕往自己面前拖了一点。
岑漠吞了口口水,乖乖地把叉子放了回去。
身边人看了看他,安慰道:“没关系,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再做给你吃,笙笙和我就住在旁边。”
“这个,”岑漠惊讶地指着蛋糕,“这个蛋糕,是你做的吗?”
“对啊,”苍尔冬舔干净了叉子,让他看起来像是没有人吃过一样,“笙笙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店是在他的名下的,但蛋糕是我做的,妈妈也会来帮忙。”
“哇——”岑漠恨不得自己眼睛里能蹦出星星来,身旁的oga带给他的感觉没有那么强烈,只
是一种平淡的懒散感,但此时此刻,他在他心里就是绝对高大的存在,“你就是我的,我的……”
他的脑子一下子卡了壳,想了好一会儿,才蹦出来一个词:“偶像!”
面前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点小小的变化,他的头微微仰起来,从厚厚的围巾里露出下巴来,再在他手心里放了一颗糖。